鸢飞戾天(清朝)+番外——年年拾贰月
年年拾贰月  发于:2013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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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胤祥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爷拟定本月巡幸塞外,胤祥按例肯定是要随行的,外有大阿哥操持他只负责回报。

殿里的气氛像一块乌云压下来憋的人喘不过气,胤祥把启程事宜禀告完毕垂手候立等待吩咐,眼角瞥到李德全额头上的伤暗自皱眉。

康熙靠在椅上仰头闭目,胤祥的话也不知他听进了几分,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告诉太子,让他陪朕一起去。”

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儿子,康熙再也无法安心将胤礽独自留在京里,只要事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就还能让自己相信太子仍然药可救。

“……儿臣明白。”

感受到康熙话中的倦态,胤祥迟疑一下还是应了下来,康熙脸色苍白让人实在放心不下,胤祥转而去看李德全。只见他侧过身在背后将手展开,明黄色之中点点血渍清晰可见。

“皇阿玛,保重龙体啊!”

“在朕面前还搞小动作。”

康熙凉凉瞪了李德全一眼,倒也没追究,胤祥的满脸痛楚着实让他愉悦了不少,毕竟自己身边还是有个孝顺儿子。

康熙一向喜爱胤祥,见他担心说出的话也不由得软了几分,“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成天的召太医过来倒像朕没几天活头了。总归就是这点病,太医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花样来,还省的他们说那些安心静养切忌动怒的话惹人心烦。”

胤祥难得见到康熙无精打采的样,有心劝说可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他深受皇恩,可比起血脉至亲胤祥更忘不了阿玛更是大清的主宰,万万人之上的皇上,撒娇耍赖这种平常不过的天伦之乐在皇家犹如天方夜谭,纵然他有再多的谏言,也总得揣度着说。

銮驾五月初自京城出发,太子、大阿哥以及胤祥往下至十八阿哥胤衸。刚刚八岁的孩子满心想的都是如何玩的开心,太子远离兄弟,大阿哥身负皇上守卫重则,几个哥哥排下来正轮到胤祥。

胤衸小胤祥十五岁,见小家伙围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跟着,乌溜溜的两只大眼珠看什么都稀奇,胤祥由不得就想到当年的自己。小尾巴似的眼睛里就只能看得见一个四哥,只要对方多一个眼神、一个关心一天乐得一天都合不拢嘴。

胤祥骑在马上将胤衸拢在胸前,充分满足弟弟的好奇心有问必答。胤衸也是个顽皮的,在这方面胤祥自愧不如,早年胤禛虽然宠他却也有度,这个小十八仗着康熙爷宝贝,谁也碰不得翻天覆地的好一番折腾。胤祥也是无法连哄带骗的好容易让人安静了一阵。

“十三哥第一次到塞外时候多大?”

玩腻了胤祥送的小弓箭,小家伙无聊,偎依在哥哥怀里拽着他聊天。

“我可比你现在大得多,都过了十三皇阿玛才肯带我出来西巡。我没你好命,那个时候额娘刚刚去世,皇阿玛是让我出来散心。”

敏妃过世多年,胤祥总算能还算平和的提起那段日子,幸好那时有胤禛在,从没了额娘那天,四哥就是自己头上那片天。

“哦……”

知道提起了十三哥的伤心事,胤衸低头嘟嘴,悄悄地对手指,不敢再多说话。

他老实了胤祥反而觉得不自在,这让人瞧见好像自己给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没法还得好脾气哄胤衸开心。

“想想有一件倒是和现在一样,我也跟你似的被哥哥搂在怀里,那会四哥跟我同辆马车我就像你这样靠他身上。”

“四哥咩?”

听到提起胤禛胤衸嘴嘟的更厉害,对这个年龄能做自己阿玛的哥哥,他印象中只有严厉两个字。与胤祥正相反,被他视为严父的康熙爷是胤衸心中的慈父,而四哥不管是其他兄弟还是伺候的宫女没一个说他慈眉善目。虽然每次碰到四哥他也对自己嘘寒问暖,可话听多了胤衸每次见到他都吓得不敢多话。对于敢和胤禛厮混的十三哥,小家伙眼中只有崇敬两个字。

“小家伙哪儿那么多念头,”看表情也知道他想什么,胤祥喷笑去刮他鼻梁,“四哥人好得很,别尽听人危言耸听。”

捂着被刮痛的鼻子,胤衸眼眶里泪水打转却忍着不流下来,“是十三哥骗人,四哥哪有八哥好。”

“你……”

胤祥板起脸刚想教训人,可转念一想自己都觉得无聊,没得干和一孩子较真,他刚多大哪懂这么多,再说满朝眼睛闪亮的大臣们也不是一边倒的念八爷好,又干胤衸什么事。

“对对,你说的对,这世上八哥最好了,比现在哄你的十三哥还好。”

“不对,”胤衸抬头一本正经对胤祥道,“八哥比四哥好,十三哥比八哥好。”

“呦,多谢十八爷还念着我呢?等到了营地十三哥教你射箭,保管比谙达教的好。”

第43章

康熙爷西巡就带走了八位皇子,将京城事务交由胤禛、胤禩共同处理。胤祥一走就要数月有余,胤禛独留京里闲暇时就由不得想起在外面逍遥快活的弟弟。胤禛是公认的果断、坚毅,可一到胤祥这里所有的脾气、性格竟都打了一个折扣,全部化成感情转投到他身上。做兄弟时也没现在如此朝夕相对,一旦旁边少了个人,心空落落的若有所失。

胤禛生活作息规律,睡得晚起得早,起床第一件是要作早课,诵经过后自有专人请他用膳,而后再赶到吏部,可今儿来请人的却是那拉氏的贴身丫鬟。

茶可明目胤禛手指沾着茶水,从内眼角点点的外移,而后再用帕子擦掉,扭头望着跪着的丫头有丝疑惑,“怎么是你?”

“回爷的话,是福晋请您过去用膳。”

“福晋?”

胤禛摸不到头脑,他饭菜清淡又忙着赶到吏部,两人很少坐在一起用早膳,今天不知吹了什么风,那拉氏竟特意派人来请。

等他来的并不止那拉氏一人,胤禛撩帘进屋,钮钴禄氏正怯生生地站在那拉氏身后。果真宴无好宴,胤禛暗地里皱眉,几个侧福晋中钮钴禄氏算是最合他心意,老实本分循规蹈矩从不拈酸吃醋,可如今大清早的莫名到正福晋屋里,不知那拉氏又动了什么心思。

见他沉着脸不说话,钮钴禄氏更加畏惧僵直站着连行礼都忘了。她十四岁进门,对胤禛与其说是夫妻之谊更不如说长辈崇敬更恰当些,在胤禛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

“想必爷忘了今是妹妹进门整五年的日子。”

胤禛生来对女色就不甚上心,但他身为男子总负有传宗接代繁衍子孙的责任,加上受康熙爷影响,对府里的女眷一向雨露均沾应付了事,不肯多偏爱谁一点。还没哪个女人有胤祥的本事,勾起他不知藏在那儿块对情事的念想、冲动和失控。

那拉氏知道胤禛从来记不得这种日子,钮钴禄氏即使得宠也没这么大面子,可自己这个正福晋若放着不管倒显得小气,才特地找了胤禛过来为他摆了一桌鸿门宴。

“原来这样。”

见钮钴禄氏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样儿,胤禛心生怜惜,也不好再发脾气。

“是我的疏忽。前个过年皇阿玛赏了一个琉璃碗,我记得你挺喜欢,正好趁今日就拿去,也算过节得的礼物。”

“谢爷的赏。”

“爷对公事以外的事儿也太不上心了点。”

送走钮钴禄氏,那拉氏对胤禛无奈的抱怨,“真不知是政事魅力太大,还是家里的人太没诱惑。”

捧着白饭稀粥,胤禛有一搭没一搭和那拉氏闲聊,“有你记得就够了,我何必再多此一举。”

“那十三叔呢?”

五年来对胤禛与胤祥的关系那拉氏一直沉默以对,人前人后还要状若无意地说他们兄弟情深,她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惧怕,话赶话到在今天说了出来。

胤禛夹菜的手一僵,狠狠地瞪了过去。这事两人心知肚明,故此放在心里谁也没有挑明的意思。那拉氏现在不管不顾的说了,胤禛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

那拉氏也自悔失言,这并不是当面锣对面鼓能说的事,两位正主可是名副其实的亲兄弟,若是一个不小心传了出去,且不说毁了皇室清誉,得有多少人命无辜受累,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根本不解决,好好一顿饭最后却落得不欢而散。

塞外天气变化莫测,早晚冷风入骨,正午时却酷热难耐。这种气候最适合野草生长,可人却受不了,大人还好两个小点的阿哥十七胤礼、十八胤衸在这忽冷忽热的天气里,没两天就感染风寒高烧不退。

“老十七和老十八怎么样了?”

大阿哥胤褆知道康熙爷担忧儿子的病势,特意派了太医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侯在两个阿哥跟前,方便一有情况及时回报。

听康熙爷问起,正中胤褆下怀,他心中有数胤礼年龄略长病情蔓延迟缓,可胤衸却没这么好命,偏他还是皇上的心头肉,若据实以奏反而坏了皇上的兴致。

“回皇阿玛的话,太医诊断两个弟弟只是没经过塞外的天气,身子弱水土不服所以才一起病倒,好在看似汹涌其实并无大碍。”

“朕总算可以放心了,”

胤衸的额娘王氏疼爱儿子,见他小小年纪就跟着皇上出来本就伤心,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康熙爷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蒙古大公们已侯皇阿玛多时,不知您是暂缓行程还是……”

大阿哥虽没直说,可话中的意思表露无遗,西巡本就为了安定内蒙边境,若无缘故拖延行程反倒不美,康熙最终还是不忍拖着两个重病孩子上路,只留下一堆太医、宫女陪在胤礼、胤祄身边。

自从得病两位阿哥就再也见不得外人,胤衸的两侧耳垂高高肿起,连整个脸都变了形状,听皇阿玛要将自己留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也没一点办法,还是他的同胞哥哥十六阿哥胤禄听说后看不过眼跑去求胤祥。

“十六你来求我也没用啊。”

胤祥满脸无奈,这小哥两看着是可怜,但国家大事岂能三言两语说变就变,谁也没胆在康熙爷面前开这个口。

“你就安心吧,没听大哥说小十八的病并无大碍么,没准等你跟皇阿玛回来他就活蹦乱跳跑出来迎你了。”

胤禄将信将疑,可若连胤祥也不敢去求的话,其他人更是想都没得想,心再有不甘也只好乖乖跟着上路。

不料一行人没走多久,照看胤祄的随从就急忙地赶来,回报说十八阿哥病危,似乎有生命危险。康熙爷听到这个消息后当下就蒙了,立刻命队伍掉头返回驻地。可也熬了没几天,最终胤衸幼年早殇。

第44章

胤玠的死如利刃一般径直插到康熙爷的心窝里,刚还在膝下承欢的儿子只短短几天就天人永隔。望着十八阿哥的灵位康熙欲哭无泪,手抚着桌角甚至连指甲也攥的发白。

胤祥站在灵前也是一股气憋在胸口涨的难受,答应要教他骑射的,弓马依旧人却早已远去。几个小的阿哥更是哭的痛不欲生。胤禔心里有鬼,深深埋着头,不敢露出一点心虚,好在胤玠死的并不突然谁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虽然各有缘故,但胤玠的死确实触动了不少的兄弟,只除了太子胤礽。

“猫哭耗子!”

胤礽冷冷扫过几个阿哥,他就不信谁是打心底觉得难过。胤玠、王氏受宠,从后宫妃子到众位阿哥谁不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取而代之,没准有人还许等着连额娘也最好一并去了。即使一母同胞的胤礼难道就从来不计较弟弟分了皇阿玛及额娘的注意?看着众人声色具佳的表演,胤礽差点没笑出来,皇家无亲情,胤玠也是命好早死早超生,下辈子记得选对路别再投到帝王家。

“皇上节哀。”

李德全最清楚康熙的身子骨,他一直是靠着一股气强撑着,如今十八阿哥一去,就是带走了皇上的半条命啊!

“皇阿玛节哀。”

几个皇子跪成一排,康熙爷一眼就看到胤礽满脸的讥讽。

“哈……”

康熙爷咬着舌尖努力不让怒气迸发出来,真是够了!自己眼光独到,竟然选了一个连亲生弟弟死活都视若无睹的儿子做太子!一抹鲜红缓缓在嘴角显现,临昏倒前康熙的目光还紧紧定在胤礽身上。

夜晚冷风刺骨,太子营帐内的胤礽却是浑身汗水,皇上最后的目光让他坐立不安。如果眼光可做刮骨刀,胤礽相信他早就被皇阿玛千刀万剐了。

他从没想过康熙会有如此大的恨意,这位英明神武的千古一帝从来都只是谈笑间将人挫骨扬灰。他要怎么对待自己亲生儿子?胤礽的心直线掉落。

“我是他一手抚养大的,不会、绝对不会。”

像中了魔瘴,胤礽嘴里一直不停念叨,“我是太子!大清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太子,没人敢动我、没人敢……”

“皇上是急火攻心才突然晕过去,臣等拟个去火宁神的方子,等皇上过阵子醒过来就无大碍了。”

“你确定?”胤祥皱眉盯着一脸病态的康熙爷,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双唇却异常鲜艳。

“太子呢?”

病榻前围了一堆人,胤祥眼睛转了一圈才发现最关键那人不在,脾气更是不打一出来。

“来人,去请太子爷过来。皇上龙体不适,咱还得靠他主持大局呢。”

“太子怕是也病了吧。”

胤禔眯起双眼,贬嘴啧啧摇头,“这些粗重活交给咱们兄弟就够了,累到太子可不好,十三弟也太没眼色了。”

胤禔话阴阳怪气,没得往起拱人的火,胤祥吃了鳖却只能往肚里咽。胤礽不在,胤禔就是当仁不让的主事,见胤祥依旧愤愤不平,冷哼一声满目阴毒。

“行了、行了,弟弟们都散了吧,都聚在这皇阿玛也不得安生。就劳烦十三弟暂且这段日子先守着皇阿玛。”

胤禔的话正中胤祥的下怀,可由他说出来怎么听都有股阴谋的味道,几个兄弟谁都知道大阿哥最爱在皇上面前卖乖,总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如今正是他表现的好时候,为何会心甘情愿的退让?

胤祥故作乖巧,一脸惶恐地推辞,“大哥这可使不得,还是你在更放心些。”

“我肩负皇阿玛侍卫职责,怎么走的开。”

胤禔光明正大的把胤祥按到王帐里,转身出了营帐吩咐侍卫守在外围,以免打扰皇上休息。

“主子……”从人群中不知何时闪出一太监打扮的人,悄无声息地靠近胤禔身边,眼睛望着远方,低声做自言自语状。

“奴才都办妥了,敢问主子何时行动?”

“把人都召集起来候着,随时听我派遣。”

胤禔阴沉着脸,牵动嘴角眼中不乏得意,张明德老道还真有些道行,秋月西行大吉大利果然让他说对了,连老天都让小十八死了来帮自己。若张德明能顺便也解决了老八……那真是苍天开眼,一切就都圆满了。

“我有要事要奏秉太子!”

胤礽不分白天黑夜蒙着被子,还在云里雾里活着,整天躲在大帐里不见人。迷迷糊糊中就听外面有人喧哗,头像是凿了一个洞钻心的疼,他本就是个窝里横的主,有人在跟前闹事正犯了他的忌讳,脾气上来“呼”一声掀起被子,喊左右侍卫就要拿人。

“太子爷!!是奴才啊……”

小太监被人连打带踹的扔到胤礽面前,身子抖的跟筛子一般,哆哆嗦嗦地磕头谢罪,嘴里还不停嚷着不好了。

借着烛光胤礽努力辨认下面那张已经被打的有些变形的脸只觉得面熟,半响才终于认了出来,是康熙爷身边沏茶倒水的小太监,索额图的旧人早就跟了自己。

“皇阿玛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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