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陌别无他法，只能跟在邱女的身后，走进了洞穴。
洞穴很空旷，顶上都是钟乳石，不停滴落着水滴，整个洞穴冷得犹如一个冰窖。
在一片积水的前方有一个天然的高台，高台上有一个男子，席地而坐，背对着他们。
等韩小陌和韩汉生走进了，才听见那人犹如洪钟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你们总算是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
说完，那个男人将手中一物在石台上轻轻一磕，一点星火顿时泯灭。
韩汉生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怎么觉得那个男人手里的东西，很像是……香烟？
而且这人的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该不是……那家伙的前世吧？
“我已经暗地观察你们很久了。”男人呵呵一笑，转过身来，面向韩家叔侄俩。
韩汉生顿时一惊，这人……果然是他的老朋友董卦！
“您又躲在这里抽烟！风华大人。”邱女一见那人地上残留的烟头，顿时摆出一脸不高兴。
韩小陌和韩汉生纷纷摸不着头脑，不是说风华被玉青害死了吗？而且……这个年代，有万宝路这种东西吗？
“你难道是……”韩小陌朝着男人露出疑惑的眼神，那个人顿时哈哈大笑，上前来给韩汉生和韩小陌松了绑，“唉，没法子，你们不要怪我啊！谁让前世的我已经死掉了呢。”
“你小子……冬瓜？”韩汉生总算是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一被松绑就上前来拉住了老朋友的手，情绪激动，“你也被弄到这儿来啦？是跟我们一样，被那个什么镜子搞的么？那……这个邱女真的是孙雨晴？”
邱女冷冷地看了韩汉生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看样子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嘿，汉生，你先别激动，这件事，你得听我慢慢给你说。”董卦拍了拍韩汉生的肩膀，招呼两人一起盘腿坐到他的身边。
韩小陌一直抱着困惑，坐下后，便死死盯着董卦不放。
“其实我呢……很早就知道你们是巫族了。”董卦悠然开口，一边回忆着，“好像是在入学见到汉生的那一瞬间吧，我就忽然有了前世的回忆。”
“什么！”韩汉生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
对方跟自己的感情这么要好，他从来没想过，董卦心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前世的纠葛……不会影响到他们的交情吗？
“我知道自己前世是一个大巫，并且死在了玉青和魔神的手下，但是前世的我在死之前，用掌控时空的能力打开了时空之门，将所有的记忆和能力全部依托给了后世的我，让我能够在他死后跨越时空来到这个时代。一开始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幻想过头，而且跟你认识了后，发现你跟我前世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董卦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不久后，雨晴就找到我了，教会我使用那份能力。如你们所见，雨晴就是眼前这位邱女的转世。”
“那她还是这个时代的……”韩汉生看了一眼邱女，邱女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睛。
“邱女是这个时代，烛九阴部落的巫女，关于这一点，小陌你应该明白吧？”董卦笑道，韩小陌微微点了点头，“和我姐还有我一样……”
“不一样！”董卦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的姐姐韩小琴，或许的确是巫女，但是你不是！你的前世玉青，就是这个时代你们那个部落里唯一的大巫。”
“怎么会！”韩小陌差点从位子上站起来，他直起身子，疑惑地看着董卦和韩汉生，“七婆他们说叔才是……”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汉生，你的身份！”董卦看向韩汉生，韩汉生一脸莫名其妙，“我？”
“你的前世……你应该了解，他并不是普通人类。在我们看来，他就是一个魔神，他的能力强大，能够毁灭所有部落。负载着如此强大能力的你，经过转世回到帝江的部落，按照推算，这百年的大巫应该是出自帝江部落，而你又正巧能力胜过了原本应该是大巫转世的小陌，所以你自然会被误认为是大巫……而小陌他……”董卦转而看向韩小陌，“因为玉青本身并不是巫师，所以没有了汉生的前世，他只能算是个天赋异禀的普通人，所以小陌的能力……我想，那是韩小琴给你的，对吗？”
韩小陌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在观察你们！还记得上次那个闹鬼的事情吗？小陌，你空有一身巫力，却不知道对付幽灵应该用冥王罗刹，而不是诛妖阵，只能说明你是刚刚入手巫师这一行，经验太浅。可是经验不足的你，又哪里来的这一身属阴的巫力呢？那只能是血亲转给你的，而汉生又说你的姐姐韩小琴死了，所以我猜，那是韩小琴转给你的能力。以此推断，这个时代的玉姬应该就是韩小琴的转世，我说的没错吧？”
“你说什么？你一直在暗中观察？”韩汉生有种被人监视了的感觉，顿时有些火大。
而韩小陌在冷冷盯着董卦看了许久后，忽然开口说道：“是你……帮了那个恶鬼？”
“董卦！你小子太不是东西了！”韩汉生听了这话，立即怒气冲冲地瞪着董卦。
董卦稍稍做了个手势，笑道，“对不起啦……我那只是在试炼你们，想看看究竟你们这一对儿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汉生，小陌……”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预示着接下来的话题会很重要。
“之所以借着巫器将你们召唤到这个时代，就是因为，我希望你们能……改变这个时代，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10
“改变这个时代？你在开玩笑吗？”韩汉生笑了出来，“看不出来，冬瓜你还会开这种玩笑啊……”
“我可不是开玩笑。”董卦并没像平日那般露出笑容，他站起身，走到不远的地方，拿来一张牛皮，铺在了所有人的中间。
那是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不少东西，每一个圈起来的地方，都画着一个特殊的图腾。
韩小陌知道，那是每一个不同巫族的图腾。
“虽然我不知道玉青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的确在逐个儿暗杀每一个部落的大巫，利用他那空间转移的能力，以及……魔神的帮助。”董卦看了韩小陌一眼，继续说道，“所以我查阅了不少有关巫族的书籍，但是很显然，这段历史被刻意地抹去了。直到后来，我从另一个考古的朋友手里得到另一个部落留下的遗迹，再带来让邱女他们翻译，我才明白后来巫族为什么会忽然消失。”
董卦坐下，在整张地图上画了一圈，“你们看，曾经十二个部落几乎占据了长江、黄河流域，土地肥沃，而且他们身怀绝技，如果团结起来，根本不可能被轩辕氏打败……如果不是玉青，如果大巫们没有一个个死去，各个部落没有相互猜忌分崩离析，也不会让轩辕氏钻了空子，一举吞并所有的部落。”
“你不是说我前世很强吗，那他又怎么会被打败呢？”韩汉生疑惑地问道，他可没忘记那个细节，说他体内的红发男人是个能够毁灭世界的魔王。
“我能说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吗？”董卦道，但看韩汉生一脸不悦，急忙笑道，“我开玩笑的……中间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最后大家都没落到好处，因为玉青并没有在历史上留名，反而和你一样都转世了，这只能说明你们最后都死了。”
“……”韩小陌看了一眼韩汉生，他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董卦见他露出一脸狐疑，也猜得到他想说什么，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也有很多困惑。其一，汉生这个前世的身份，他到底是谁？或许只有玉青知道。其二，这位前世既然有这么强的能力，为什么会被轩辕氏打败？而且……历史上毫无留名？我们只知道轩辕氏大战蚩尤一族，但我很肯定汉生的前世不是蚩尤，因为……蚩尤也仅仅只是一个部落的首领，是唯一一个没有死在玉青手里的大巫。”
“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去改变呢？别忘了，现在改变相当于改变历史，如果轩辕氏没有胜利……所有的历史都会跟着改变，未来也会发生变化，我们或许不会诞生。”韩汉生问道。
“现在，轩辕氏已经发起了战争，大敌当前，你们只要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和他们的灵魂融合，就不会有玉青暗杀大巫的事情发生，那么巫族就不会被消灭……”董卦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丝精光，“你我都是巫族子民，如果巫族不灭，我们依然能够生存于世，甚至靠我的力量，可以将你们带回原本的时空。就算发生改变，巫族也只会向更好的方向变化，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族人朋友血亲得到更好的生存空间吗？”
“历史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能插手改变它！我宁可维持现在的状况……”韩汉生话还没说完，董卦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汉生，我必须提醒你！你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你和小陌的死亡！如果你不想办法改变，你们都会跟着前世一起白白送死！别幻想找到烛九阴的獠牙，因为那样巫器在我的前世死后，早已被轩辕氏的人偷走……此时，那东西可是在轩辕氏的手里！”
“你……早已算计好会走到这一步，所以才把我们带来这里？”韩汉生忽然问道，问得董卦无言回答，只是有些心虚的看着他。
“亏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他妈就这么对兄弟的吗？”韩汉生恼了，反手给了董卦一拳，将董卦打翻了过去。
邱女急忙上前来搀扶起董卦，双眼幽幽地盯着韩汉生，警惕提防着。
董卦爬起来，朝着韩汉生愧疚的一笑，“对不住了，汉生……我和你不一样，你没有前世的回忆，你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只有让你和你前世的灵魂相互融合在一起，让你记忆起过去发生的一切，你才能赞同我的想法……对不起，汉生，小陌……”
说罢，没等韩小陌和韩汉生有所准备防范，董卦已经扑向了他们，手里一道血光闪过，韩小陌立即毫无声响地倒了下去。
“小陌！你怎么了？”韩汉生抱着韩小陌，又狠狠瞪向董卦。
只见董卦手中的血光未灭，此时正站在他的面前，用一副无奈的表情看着他，“你放心，我只是施法让他沉入睡眠，去接纳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他们俩的灵魂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现在，轮到你了，汉生……”
董卦抬起手，将手放在韩汉生的脑门上。
韩汉生咬着牙，死死抱着韩小陌不放，在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恨过我……吗？”
“恨过……但现在，你是我兄弟。”董卦叹道，韩汉生闷哼了一声，这才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将两人的身体平摆着放好后，董卦又给他们找来些皮毛盖住，自己便坐在他们俩的身边守着他们。
虽然处于不同的时代，但他们和前世毕竟是同一个灵魂，就算融合，也都是他们自己，只不过他们会和自己一样负载上前世的恩怨情仇，韩汉生或许还会拥有更强的能力……
这些能力，不会再被玉青用来暗杀巫族大巫，使得巫族几千年来都分崩离析，相互不合。这些能力，将会被用来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也就是在后世被人们一直歌颂传扬的黄帝。
未来会改变多少董卦并不知道，反正他只要让巫族朝着好的方向上发展就行，其他人……他没要必要去理会。
这些想法必定会被韩汉生痛骂吧……
董卦微微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自我调息起来。
他身边的两人，则各自进入了各自的世界，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中，他们至始至终都有所交集。
韩小陌在梦里醒来时，发现自己跪坐在玉姬的面前。
玉姬皱着眉头看着他，眼里藏着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出口。
“玉姬大人，该送他上路了。”她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催促道，玉姬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眼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青儿，对不起……为了部落……为了我们……”
“玉姬大人，这是我应该做的。”韩小陌忽然开口，开口之际，他感到万分诧异，但随即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自己是在玉青的记忆里……这里他所见到的，所听到的，都是已经发生的事，他只能看只能听，却不能插手。
“这么多年，对养育我的大家无以为报，能够成为部落的祭品，我心满意足。”玉青低声说着，音调没有变化，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而周围的人却纷纷垂泪流涕。
祭品？韩小陌感到奇怪，他有听说过古代巫族的献祭。
大部分情况下，献祭的祭品是用猪牛之类牲畜，只有在遇到非常糟糕的情况，或者是必须请动很大的神祗，才会用到人祭……
身为人祭的玉青，又是怎么大难不死，成为大巫的呢？
“洪水肆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只求祖巫保佑。”玉姬在玉青耳边低声说道，之后放开了玉青，含着泪，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一旁过来几名村民，抬起玉青身下的木板，就像是抬轿子一样，将玉青带去了不远处的河边。
河边早已布下祭坛，容颜憔悴的巫师正开坛布法，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村民们在巫师的安排下，将木板放在了水里，玉青就跟着木板向着河流的下方漂流过去，眼看着就要坠入瀑布之下，粉身碎骨！
玉青丝毫没有动摇，稳稳地坐在木板之上，只是在坠落的那一刻，闭上了双眼……
11
玉青是一个孤儿，其母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又是外族来走亲的（在母系社会，不少部落男人都是去别的部落生孩子，然后再回自己的部落，孩子由女方抚养，从来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当时作为一族之长的玉姬之母，见这孩子长得清秀可爱，便收养了他，所以玉青和略长他几岁的玉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玉青十四岁这年，洪涝肆虐，眼看着大水越涨越高，部落只得不停迁移到高处，但这终究不是个办法。
所以当时的大巫决定用人祭，请祖巫保佑，掐指一算，玉青正是与神有缘之人，因此这祭品的一职就落到了玉青的身上。
这都是远古时期人们不知道自然灾害的成因，而产生的某种残忍的文化……
韩小陌顺着玉青的记忆了解到了这一切，也深知玉青其实和自己一样，无所无欲，生死度外。
那……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去暗杀所有的大巫呢？
韩小陌模拟了一下玉青的心情，如果换成是自己，条件只可能是——那些大巫的存在，会危害到韩汉生的存在。
韩汉生的前世说玉青心里最重要的是他的部落，那会不会是因为其他部落的大巫威胁到了帝江一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