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汉生一边思索着，一边打着饱嗝来到豫光花园。

花园一如既往的安静，特别是在发生了命案之后，各家各户都不敢大意，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韩汉生顺着楼梯走到二楼，发生命案的那间卫生间里。

卫生间已经被警方封锁，韩汉生独自一人踏过封锁条，走了进去。

上一次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迹象，但是偏偏就是因为没有发现，才显得更加古怪。

就好像，死者是自己溺死了自己一样……

韩汉生站在了喷头下，拉上浴帘，微微仰起头看向淋浴喷头，仿佛自己就是黄洞石。

忽然间，他感到一阵耳鸣，仿佛有水涌入了他的耳朵，让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包括刚才还在他附近说话的同事们的声音……

但是很快，他就听见了潺潺水流声，同时，一股凉水冲击在了他的头顶，带来一股寒冷之气！

韩汉生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只听“哗啦”一声，他低下头，却发现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膝盖！

韩汉生骇然，四下寻找，却根本找不到水的来源之处，而那些水也以急速上涨，眼看着就要涨过韩汉生的腰部！

保命要紧！韩汉生急忙拉开浴帘，想要走出去，却愕然的发现，大水已经将整间浴室淹没，而且来势汹涌，很快就漫到了他的胸口。

他一口气游到浴室门口，用尽力气拉着浴室的大门，而那扇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任凭他用多大的力气，甚至用脚踹，都纹丝不动。

“刘……”韩汉生刚一张口呼救，水就灌入了他的嘴里，令他拼命咳了起来。

该死！就算刚才没来得及喝水，也不用这样整他吧！这怪异的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水里游泳，但大水很快就灌满了整间浴室，门窗又闭得死死，韩汉生眼看着就要变成一只溺死鬼。

他拼命的敲打着门板，可是水的阻力让他根本使不出力气。

就在他精疲力竭，又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正在戳他的后背。

有救了？

他猛地转过身，一张苍白而可怕的脸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脸惊慌失措，一脸见鬼了的怪异表情，而那张脸的主人，正是此刻应该安安静静地躺在停尸房里的黄洞石！

“啊！”经受不住惊吓的韩汉生顿时全身一颤，之后，视野里就没有了黄洞石，也没有了那古怪漫延的大水。

一滴冷水从淋浴喷头上滴落下来，落在了韩汉生的鼻尖上，冰凉的刺激令他终于彻底清醒。

他深深呼吸了口气，将整个肺腔都充满，这才缓过神来。

转而看向四周，自己正站在喷头下，全身还是干的，而双手却紧紧地抓着浴帘不放……

韩汉生倒吸了一口冷气，拉开浴帘，发现浴室的门还是大敞着的，小刘他们几个站在门口，正认真的做着检查。

难道，刚才都是自己的幻觉？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吗？

韩汉生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忽然间，一个诡异的想法像是闪电一样在他的脑袋里窜过。

他立即转身离开现场，赶回刑警大队，找到了负责本案的法医。

“你是说……死者因为自己产生的幻觉而窒息？”法医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眼里充满了不信。

“我只想问问看，有没有这个可能……就是令他自己以为自己溺水了，身体也跟着做出了溺水的反应，剥夺了呼吸功能，使得死者窒息？”韩汉生舔着自己的嘴唇，努力向法医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那些都是源自刚刚他所见到的幻觉而产生的想法，如果黄洞石和自己一样，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幻觉，而且没有及时清醒，会不会也和自己刚才一样，感觉到了窒息的痛苦？

想到这里，韩汉生一身冷汗，如果刚才自己没有被吓醒的话，或许此时这停尸房里就要多出一具尸体来了……

“不可能！”法医斩钉截铁地告诉韩汉生，“我们对死者做了严格检查，发现他的气管被大量液体堵塞，导致缺氧窒息，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充分证明死者死于溺水。而且死者并没有留下任何被人强迫窒息的痕迹，体内更没有残留中毒或是突发性疾病的迹象……”

见法医说得这么干脆，韩汉生皱着眉头，无话可说。

他必须充分相信法医的专业手段。

虽然，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黄洞石的死和自己看见的幻觉的确有联系……

那简直就像是自己亲自经历了黄洞石的死亡过程一样！

05

警方对第一怀疑对象黄太太做了密切的跟踪调查，而黄太太那日煲电话粥的朋友，是黄洞石生意场上的朋友、拥有数家KTV的王有利的太太。

王太太的供词可以直接免除黄太太的嫌疑，但如果王太太也是帮凶，而两人的目的是黄洞石的遗产……

韩汉生猛地拍了自己一下，想让自己清醒，虽然黄太太在先生过世后的表现令人寒心，但并不表明自己就该怀疑上她，理性的去思考，如果是她杀死了黄先生，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她的杀人手法呢？

而且，韩汉生打从心里不希望最后的真相是妻子为了谋夺丈夫的财产而杀人，那样的话，他会对未来的婚姻更加心寒。

虽然没有正式谈过恋爱，但是他也有过对未来的幻想。

他心目中的理想好太太，就该在丈夫下班的时候，做好美味的饭菜迎接他……

一边思忖着，韩汉生一边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刚一进屋子，他就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菜香！让原本就饥肠辘辘的他更觉得饿了。

“好香！”他忍不住夸赞道，急忙脱了鞋进屋，走到客厅一看，顿时口水都流了下来。

“叔，你回来了啊！”韩小陌正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把菜放下后，他就迎上了韩汉生，替他脱下制服，又帮他把刚刚脱下的鞋子放回了鞋柜里。

“这都是你做的？”韩汉生扒在桌子上，两眼放光。

只见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各个色香味俱全，勾引着他的食欲。

“是拿冰箱里现成的材料随便弄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韩小陌腼腆一笑，为韩汉生搬来了凳子。

韩汉生刚顺势坐下，韩小陌又转身去盛了两碗饭端上来。接过那香喷喷的大白米饭时，韩汉生不禁有点感慨。

以前在村里都是吃锅灶，来到城市后才换成用电饭锅，他总觉得锅灶烧出来的饭比电饭锅烧出来的饭香好多。

可是韩小陌这饭烧的，令他立即回忆起在村里吃锅灶的滋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叔，筷子。”韩小陌将筷子递给了韩汉生，之后就在韩汉生的身边坐下了，双眼一直盯着韩汉生不放，似乎想看看他尝过自己厨艺后的表情。

韩汉生迫不及待地拣起一筷子酸辣土豆丝，放嘴里嚼了两下，顿时觉得那味道不是一般的纯正地道，有种家乡的浓厚味儿！

他又立即品尝了其他两道荤素搭配的菜，只觉得满口麻辣，爽到极致！

不愧是同村出来的人，口味都这般相像！很久没有尝到这么地道的重口味，韩汉生马上狼吞虎咽了起来，可是吃了一半后才发现，韩小陌一直没有动筷子，只是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自己。

“怎么了，你怎么不吃？”韩汉生嘴里都是饭菜，就连嘴边都沾着米粒。

韩小陌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指粘走了韩汉生嘴角的米粒，吓了韩汉生一跳。

一瞥韩小陌，发现对方正张开嘴，想要将刚刚那颗米粒吃掉，不知怎么的，韩汉生的心里又噗通噗通跳的快了起来。

靠！这不是狗血小说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嘛！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拉住了韩小陌的手臂，想要阻止对方这看似暧昧的举动，“你做什么？”

“什么？”韩小陌一脸疑惑地看着韩汉生，看的韩汉生非常不好意思，低声咕哝道：“那颗饭……”

“粒粒皆辛苦。”韩小陌不以为然，直接舔掉了手指上的米粒，然后忽略了身旁之人尴尬的眼神，捧起了自己的饭碗，但是碗里却并没有装多少米饭。

韩汉生这会儿已经没了心情吃饭，一边扒着饭，一边偷偷看向慢嚼细咽的韩小陌。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下了班，有人在家里做好了一桌饭菜等着他，而且手艺还这么好！

这让他觉得，其实和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也挺不错……

吃完饭，韩小陌利落地收拾了碗筷，然后就把韩汉生往房间里赶，自己端着锅碗瓢盆进了厨房。

韩汉生揉着饱饱的肚皮，打着饱嗝，走进自己的房间。

刚一进门，他就愣住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自己离开时的模样！

原本散乱在各处的脏衣服已经统统不见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书本杂志和报纸也已经归回原位，床铺枕头摆放的整整齐齐，就连地板都被拖的干干净净！

“这小子……”韩汉生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但依旧忍不住去想，这个韩小陌，怎么弄得像是自己的老婆一样，竟然还帮他打扫房间！

这么勤快的家伙，如果是女人，娶了他的人一定幸福的要命！

不过，眼下他是自己照顾的小侄子，哪里有人让侄子忙里忙外，自己却吃完了饭就悠闲地看电视呢？

想到这里，韩汉生掳起衣袖，走向厨房，“小陌啊，你休息下，我来洗碗吧！”

“啊！叔，别进来！”

听见他的呼喊，韩小陌立即叫了出声儿，但是为时过晚，韩汉生已经一脚踏进了厨房。

走进厨房，韩汉生又愣住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家的厨房！

只见桌上堆着不同的锅碗瓢盆，到处都是菜叶和垃圾，各种脏乱差像极了街边不正规的小吃摊。

“这是什么？”韩汉生无意瞥见一个脏碗里装着满满一碗菜，菜叶有些烧焦，凑近点儿还能闻到一股子焦糊味道。

“对不起……”韩小陌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下了头，小声说道：“第一次用天然气，不会把握火候，所以……浪费了很多……”

韩汉生一愣，他没有想到过自己刚才吃下去的美味大餐，竟然是经历过这么多次失败的实验后完成的唯一成品。

“我，我会吃下去，绝对不会浪费的。”韩小陌见韩汉生没有说话，以为对方是不满自己浪费粮食，因此急忙解释道。

“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刚才才没怎么动筷子？”韩汉生顿悟了过来，有些吃惊地看着韩小陌，这才发现对方身上沾着不少油渍，不难想象他这一个下午在厨房奋战得多么激烈。

韩小陌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韩汉生立即一边抓住了他，将他拖出了厨房。

“坐在这儿！”韩汉生以命令的语气，令青年不得不按照他的话乖乖坐下。接着，韩汉生硬是给韩小陌又盛了大半碗米饭，夹了不少好菜，“你坐在这儿，给我好好吃饭！”

“可是那些……”韩小陌刚想站起来，又被韩汉生一把按了下去。

“厨房我会处理，你现在就给我把饭吃完，然后去洗个澡！其他什么都不要管。”韩汉生态度强硬，韩小陌只得依言行事，乖乖吃起了饭。

见对方听从了自己的话后，韩汉生嘿嘿一笑，又走进了自己屋里，拿了件全棉T恤和一条沙滩裤挂在韩小陌的椅子背上，“上次忘记多买几套衣服给你换着用了，今天你就先穿我的，明天我再给你买点衣服回来。”

眼看韩小陌又想反驳自己，韩汉生立即压住了他的脑袋，让他正视着面前的饭碗，“不许跟叔乱搅合！难得来个同村的，不把你照顾好，你让我还怎么有脸回村里去！我说什么，你只管照做，别再跟我磨叽，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韩小陌睁大眼睛，硬是愣了许久，这才乖乖地端起饭碗扒起饭。

见对方听话了，韩汉生这才觉得自己这长辈没白当，心里有那么一丝自豪感，所以挂着傻傻的憨笑走进了厨房，准备好要与那些盆盆罐罐大干一场。

没多久，厨房里就传出了韩汉生五音不算很全的小调儿，还有哗哗水声和乒乓的锅碗碰撞声当做伴奏。

听见这些动静，韩小陌一边嚼着饭菜，一边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06

这恐怕是韩汉生今生第一次以如此认真端正的态度来面对洗碗这件事。

将厨房打扫干净后，韩小陌也已经洗完了澡，刚刚从浴室出来。

由于身材比韩汉生小了好几圈，那件T恤穿在韩小陌的身上，就显得格外宽松，露出了青年白皙的脖子，和两道深深的锁骨。

再加上刚刚洗完澡，韩小陌的脸上透着粉嫩，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耳垂，看起来很可口。

不不不，应该说是很可爱……当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后，韩汉生急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明天下班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帮小陌多买点合适的衣服！他一边暗自念叨着，一边走进了浴室，将水调成了冷水，从头到脚冲了个透凉！

冷水平息了他刚刚滋生出的一丝邪念，但是等他神清气爽地从浴室走出来后，顿时又大跌眼镜！

客厅里，韩小陌趴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疲惫地睡着了。

他面朝沙发里面，抱着一个方形的靠枕。

宽松的T恤下，露出一段长长的脖子和小片背部皮肤。

小蛮腰纤细性感，一条雪白的大腿微微蜷缩，压着靠枕，却使得屁股更加翘起……睡姿十分不雅观！

韩汉生微微一愣，随后走向了韩小陌，摇了摇他的肩膀，“小陌。”

“嗯？”韩小陌迷迷糊糊地翻过身，嘴唇无意间碰到了韩汉生的手指，柔软的触感令韩汉生立即收回了手。

手停滞在半空中，韩汉生不知道该那这个小子怎么办。

很想将他叫醒，命令他回屋里睡觉，却在看见对方疲惫的神色后，于心不忍了起来。

因此犹豫了片刻，韩汉生转身走进韩小陌的房间，将他的毛毯拿了出来，盖在了韩小陌的身上。

“晚安……”

也不知道是对睡着的人，还是对蹲在沙发边的玉米道晚安，韩汉生觉得今天自己也很累，累到总是莫名其妙的产生幻觉的地步。

他伸了伸懒腰，走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屋门……

第二天傍晚，韩汉生下了班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商店去给韩小陌挑选了几件合适的衣服裤子，又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杀去超市买蔬菜生肉。

无意间，他看见有人的购物篮里放了围裙，一想到昨晚韩小陌浑身油渍的模样，韩汉生立即转身走去随意拿了件围裙丢进自己的篮子里。

他真的是随意拿的一件，拿到手里他还以为是很普通的蓝格子围裙。

等回到家，将围裙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给韩小陌的时候，他才发现围裙上竟然还有个超大无比的粉红色爱心，而且是两处凸起压在胸口的那种！

韩小陌并没有介意，直接穿在了身上，那面积庞大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肚脐的红心显眼的让韩汉生觉得眼睛痛。

“还是明天给你重买一件吧……”韩汉生扶额叹道，心里山摇地动，举旗呐喊：这分明是传说中的爱妻围裙吧！

“不用，就这件吧，反正只是在家里穿的，何必再破费呢。”韩小陌没有一丝恼意，拎起韩汉生刚刚买回来的菜，拿去厨房料理去了。

韩汉生不好意思光吃不干活，于是也挤进了厨房帮韩小陌打打下手，但是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韩小陌身上那件不伦不类的围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