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莫古暗道难道又是不小心闯的货?心下却有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敛了心神,准备取血解蛊,偏偏对上对方惨白的小脸下不去手。
该死的桃花蛊!
有些愤然又有些无奈,巫莫古终是收了小刀,从旁边的橱子内拿出两块烤饼丢给对方,淡淡的吩咐,“今晚住在这里,不许出门,房子里东西不能乱动,饿了橱子里还有烤饼。”
说罢就要离开,没想刚走几步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可不正是连昕,这两天被吓惨了的小脸连嘴唇也是惨白惨白的,盈了满眶的泪水的眼睛仿佛随时都能滴下泪来,拉着自己的手却不松开,“……你去哪里?”
巫莫古一怔,想挥开他的手却终究不忍心,“我去别处睡。”
“……不留下来么?”戚戚然的声音终究让巫莫古一声长叹,狠狠咒骂了句,打开柜子的门,拿出备用的枕席,深不见底的眸子闪着寒光,瞪着连昕盈然欲泣的小脸,“滚进去。”
第二天清晨,终于睡了一夜好觉的巫莫古准时醒来,却隐约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束缚着动弹不得,皱着眉向身边探去,原来是小世子睡梦中不老实,整个人八爪鱼一般缠在自己身上,雪白的额头顶着自己的肩窝里正睡的香。
眼神不易察觉的柔了几分,心底似乎漾起了某些不知名的情愫,放缓动作起身洗漱,却在冷水的击打下完全清醒,桃花蛊,想起方才心底的触动,巫莫古狠狠地眯了眼,必须马上解蛊。
尖刀划破肌肤的刺痛使连昕惊醒,呻吟着睁开双眼,只见亵衣被撸高了袖管,白净的小臂上割开了一个指宽的伤口,鲜血顺着白嫩的小臂蜿蜒而下,滴落到巫莫古手中的碗里,而那个浑身刺青的阴冷男人此刻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你要干什么?!”
连昕惊得跳了起来,捂住伤口连连躲闪。
“解蛊。”
男人依旧惜字如金,浓重的眉纠结了起来,显示出对少年的行为十分不快。
一把扯过不断躲闪的娇小身体,巫莫古不耐地将对方压在床上,成年男性伟岸的身形使得少年完全无法动弹,徒劳的挣扎着,却还是被男人挤出了一整碗鲜血。
迅速地放开对方纤细的身体,却仍无法阻止对方青涩的诱人气息散播开来,巫莫古紧了紧拳头,压下体内莫名的冲动,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而仍然躺在床上的连昕却有一些怔忪,方才那阳刚的男性身躯离开自己那一刹那,对方散发出的混合着血腥和草药的味道,为何自己竟有些留恋?
抬起小臂,看到对方匆忙间不忘仔细包扎的伤口,连昕怔了一下,看来对方也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残暴冷酷吧。
09.护符
匆匆解了蛊,巫莫古却不急着回房,少年时而灵动时而可怜的面容总让他烦躁不安,蛊毒刚刚解除,他需要冷却一下平静心绪。
在寨子里随意的走着,却看到猜王匆匆路过,想了一下,还是出声招呼,
“莫郁。”
“啊,莫古。”
仿佛这才发现他一般,猜王巫莫郁猛的抬头,挂出惯常的阴邪笑容,却盖不住眼下青灰一片。
“什么也能把你难住?”
深深了解对方的手段和能力,巫莫古也不禁起了些兴趣。
猜王白了他一眼,随意挥了挥手,“也不是什么大事,莫斯家的女儿中了阴蛊,我帮她解了,但下蛊的人和我有些渊源,不能交给他们。我已和他们说过,由我处理。”
说罢见巫莫古只是挑眉不语,便又想到昨天那个白净的少年。
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整张青黄色的干瘦脸孔瞬间散出了一股阴郁的气息,细长的瞳孔两栖类一般一震紧缩,嘶嘶地出声调笑,
“说来,你现在在这里没关系么?刚才我虽是解了阴蛊,可蛊引却跑了,虽然跑个两天也就死了,而且族里人也不会轻易中招,我便没管,但现在想想,那去的方向,可不是你的小楼。”
浑身一震,巫莫古也想到了自己屋内的那个什么都不懂得柔弱少年,狠狠白了那个做事不干净的猜王一眼,几经挣扎终是放不下,一个转身大步向自己的小楼奔去。
碰地推开大门,看见少年正靠在床头,迷茫地望着自己。纤细白皙的身体在被子与亵衣下若隐若现,黑发披散在肩头,大大的眼睛透着仍未睡醒的薄薄水雾,呆呆地样子诱人犯罪。
尽管没了桃花蛊,巫莫古也还是心底一震,眼神流转间暗了又暗,终是紧了紧拳上前拉过他的手认真把脉。
没有问题。
躁动的心绪莫名的平静下来,似是被安抚了一般,紧绷的面容也有所舒缓,巫莫古放下连昕的手腕塞回被子。从盒子中拿出一张符文,挑了几只虫一起烧了,割破小臂就着流下的血和粉末搅匀,看着还有些不明所以的连昕,开口,
“上衣拉开。”
“咦?”好不容易清醒些,又被这句话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面容可怖的高大的男人,又想起昨天看到那满身蠕虫的凄惨男人,连昕不自觉地抓紧了亵衣的前襟。
巫莫古自是不明白连昕在想些什么,也不欲多做解释,直接上手以蛮力强拉下对方的衣物。
当白嫩的胸口袒露在自己眼下时,巫莫古仍是控制不住地呼吸一制,
该死,桃花蛊不是解了么,怎么还这般冲动。
紧抿了唇不再言语,却仍是压下对方,手指蘸了糊状的液体在连昕胸口处划着一个大大的符文,一遍又一遍,嘴里念着咒语,手上划着符文,直到碗内液体用尽,这才停手,晾了半晌,以布沾清水擦去干竭的痕迹,身上的符文已赫然入体,赤红色朱砂一般伏在白皙的胸口正中。
放手任替连昕匆忙拉上衣物,巫莫古淡淡地开口解释,
“寨里蛊毒甚多,免不了跑了丢了的到处游走,有这符文寻常蛊毒不会近身。”
神婆的护佑,何止是一般蛊毒,即便是稍高级的控制蛊之类只要不是太阴毒的手法一般皆不会作用。寻常人求之不得的东西,这少年竟也只是红着脸呐呐地道谢,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自己这是被蛊虫爬进了脑子才会给他下这护符。
可连昕哪知道这些,他只想着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满心羞愧,挣扎着就要起身,匆忙间本就未穿整齐的衣物再次散开,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看见这些的巫莫古眼神一暗,抿唇止住对方下床的身子,退出了房门,巫莫古出声吩咐,“洗漱盆具在床头,穿好衣服后下楼来找我。”声音依旧冷然,却已不似初时的冰冷漠然。
这或许是个好现象?连昕想着,脸上不自觉地浮出沁人的微笑。
10.午饭
洗漱完毕,连昕随着巫莫古向寨中广场走去。广场是寨子的中心,也就是昨日对男人施刑的地方,此时高台已撤下,宽广的平地上拉拉杂杂地坐了好些人,都捧着饭碗晒太阳聊天。
连昕紧紧地跟在巫莫古身后,由于身长的原因不得不偶尔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一双大眼睛灵动地到处张望。
巫莫古并不理会像尾巴似地跟在后面的少年,依旧故我地大步走向广场西侧,这时连昕小心的拉拉他的衣衫,轻声询问,“我们去哪里?”
“去广场吃饭。”巫莫古淡淡的回道。
“你们平日就在这里吃饭?是有人专门做饭么?”
不动声色地拉开自己的衣袖,巫莫古并不回头,“中午而已,各家做了饭菜拿出来一同吃,也会有人多做分与他人。”说着便捡了块干净的地坐下,掏出些饼子咸菜,丢给连昕一些,径自吃了起来。
正吃着,便有人来搭讪,无非是些蛊虫之类,还有人送来自己多做的饭菜,毕竟是神婆,众人言谈间也不敢太过随性,连昕完全彻底一个字也听不懂,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便坐在一旁一边吃饼一边看巫莫古和族人聊天,间或夹两口人家送来的吃食。寨子里的人都崇敬神婆,言谈间算是相当客气,巫莫古也样子做足,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摆的架子,总一副高高在上的莫测样子,冰冰冷冷,可有可无的偶尔指点几句。连昕却不然,有人放下饭食的时候就会抬起白净的小脸斜上 45°睁着大眼睛说谢谢,时不时露出的可爱笑容迅速掠夺了族人的好感,本来有些看不起汉人的轻蔑态度,也在那动人的神色中阵亡,脸红红的支吾着,终是碍于巫莫古的脸色匆匆离开。
看着人们匆匆的回去,连昕不禁有些气结,想他的笑容在哪里吃不开,今天却连句话也对不上,如此看来这些苗人对巫莫古的敬畏确实可见一斑。其实按他来说,巫莫古虽然人大概是不错,但照着昨天和今天两天看来,毕竟心狠手辣了些,不近人情了些,冷漠邪妄了些,自我主义了些,现在看来这寨子里的人可不是把这个从上到下都刺满了纹身的可怕男人当神当佛,就差每日三炷香供着了。
暗自腹诽着,一抬头正对上巫莫古看过来的视线,一刹那间似乎看到对方眼中似乎是闪过些什么复杂的情绪,不过转瞬即逝,复又换上一贯的阴冷狠毒,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并未多想,连昕歪歪头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回望着他。未几,竟是巫莫古先移开了仿佛要洞穿人似地冰冷视线,掩住了一闪而逝的尴尬,抬头吩咐道,“吃好了你便先回屋子,我有事要办。”
“什么事?我能去么?”
连昕可不愿意再闷回去了,竹屋本就不大,里面除了些生活用品和一大堆瓶瓶罐罐就什么也没有了,偏生那些个瓶瓶罐罐巫莫古宝贝的要命,碰也碰不得,要自己在那屋里呆坐一个下午即便没疯也必要傻了。
“取人油。”
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巫莫古甚至有些恶质的眯了眯眼,想到连昕昨天被那男人吓到一副可怜的样子,出口挑衅,“想来?”
连昕自是知道这是激将之法,想来这要去的地方也不会是什么桃源仙境,但对方话已出口自己再退缩岂不显得太过孬种?硬着头皮跟上巫莫古,脸上摆出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身子却还是不自觉地靠近了对方半寸。
站在关押男人的茅草屋前,巫莫古突然有些后悔,屋内传来男人淡淡的呻吟,受尽折磨后的嘶哑音调显得更加阴森可怖,一股子腐臭从紧闭的门缝窗栏出钻出来,但只是这一点点就熏得人不愿靠近,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身后跟着的娇小身影,只见连昕脸色已有些发白,纤长的小手紧紧抓住巫莫古的衣物骨节泛白。
推开他,巫莫古沉下脸,“你在外面等我。”
板起的面容却让连昕有了种被低估了的感觉,加之巫莫古那一贯强势的态度,更加让他不能退缩,暗自咬了咬牙,挺起胸脯,轻喝:“进。”
巫莫古神色复杂地又看了他半晌,终于还是拉着他推开门,顺手丢给他一个香囊,吩咐着,“等会不舒服了就嗅一嗅。”
11.人油
推开他,巫莫古沉下脸,“你在外面等我。”
板起的面容却让连昕有了种被低估了的感觉,加之巫莫古那一贯强势的态度,更加让他不能退缩,暗自咬了咬牙,挺起胸脯,轻喝:“进。”
巫莫古神色复杂地又看了他半晌,终于还是拉着他推开门,顺手丢给他一个香囊,吩咐着,“等会不舒服了就嗅一嗅。”
饶是如此,刚进门时连昕还是狠狠地抽了口冷气,倒在地上的那团东西已经不知能不能称之为人了,嘴中的丝线喷涌而出密密地缠在男人身上,眼睛、脖子、肩膀、手臂,一层层紧紧箍着,看不见丝毫皮肤,而唯一几处没被覆盖的地方则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虫卵,有的已经孵开,爬出一条条奶白色的蠕虫,但更多的还是卵囊,薄细的卵壁甚至透得出幼虫蠕动的样子。连昕感到腹内一阵翻涌,不久前才吃的饼子似乎耐不住胃部一阵阵的紧缩,吵闹着要重见天日。握拳塞住嘴巴抑制呕吐感,却见巫莫古神色如常地上前,烧了张符纸压在男人舌下,在层层叠叠的丝线中摸索,找准了地方掏出小刀用力一划,拉下一块茧丝来,露出里面的下巴,重复昨天的动作,开口、涂脂、烘烤,不多时一滴滴人油便滴落下来,准确地掉在银盘中。上下打量了这半人不鬼的男人半晌,巫莫古索性拍开个空坛子,就着烘烤男人的烛光,在那满是幼虫和虫卵的腹部翻找起来。
连昕看着巫莫古神色淡然地一边烘烤人油一边挑拣幼虫,似乎是专挑那种隐隐泛着粉红的蠕虫,巫莫古借着烛光翻翻捡捡,不多时便满了小半缸,看看人油也差不多了,巫莫古伸进那人嘴中抽出那张化了的符纸,瞬间,男人嘴巴里的丝线暴长,仅是一炷香不到,男人下巴处便又覆上了厚厚一层白丝。
连昕已经腿软了,对这残酷的刑罚来说死反而是一种解脱,收回简直不忍淬睹的眼光,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腿脚完全无力,咬咬牙,却仍是不愿在巫莫古面前示弱,强自挣扎着想要站起。
巫莫古看着他几番挣扎,知道是又被吓着了,紧了紧眉头,终是蹲下身,粗鲁地把他甩在自己背上,不耐地开口,“抱紧了。”便背着他出了房门。
伏在巫莫古肩上,嗅着对方一身草药混合着淡淡血腥的特殊气味,连昕竟渐渐平复了心情。
自己一定是哪里坏掉了,不然伏在这个残忍男人背上怎么竟会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连昕心绪挣扎,却不由得更加搂紧对方的脖颈。
过了许久,连昕轻声的问,“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死?”
是可怜他,所以希望他早日摆脱这种无尽的痛苦。
而巫莫古却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开口,“我的人油还差两坛,而替身蛊,若要养成,还需一年。”
浑身一震,小手搂的更紧,紧到巫莫古有些窒息,身上缠着的小蛇不安地甩着尾巴,他却未动,任由那细致柔顺的发丝在颈间蹭了又蹭。
就这样,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小楼。
一言不发的将连昕丢进椅子里,巫莫古倒来一杯茶水放在桌上示意他喝下去。随即便不再理会,竟自鼓捣他那些蛊虫去了。
连昕捧起杯子小口啜饮,偷偷抬眼观察着巫莫古的高大背影,他们两人的相遇很奇怪,相处也不太正常,彼此对于对方都一无所知,但又共处一室住了两天,巫莫古对于自己的态度十分诡异,像是不愿理会故意无视,但又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关怀,说是他生性善良,看过那个被折磨惨了的男人后便是掐死自己也绝不相信,但若说他残酷冷漠……昨天帮自己解蛊,今早帮自己包扎,给自己下了护咒,下午还背了自己回来,捧紧手上的热茶,相较于别人来说,他其实对自己真的很好不是么?
望着男人的背影思索半晌,连昕终于犹豫着开口,“巫莫古?你为何对我那么好?”
忙碌的身影稍许停顿,随即仿佛不曾听见提问般依然固我的鼓弄着,而连昕也照旧喝茶,刚才的提问仿佛只是一场幻觉,不曾真的出现过。
然而真的可以当做不存在么?巫莫古也不明白,其实不是不回答,而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为什么不杀他?更甚者为何帮他解蛊?昨天、今晨、下午,那些莫名的关心到底从何解释?桃花蛊?但已经解了的蛊虫又怎么会影响他到现在?心绪有些烦乱,进来自己似乎有些不受控制起来,不明白自己的情绪,可真的是不明白么?还是不敢承认?
12.蛇果
苗人虽是排外但毕竟性子淳朴,连昕来了这两天,性子本就讨喜,加上漂亮的脸蛋,在族人中俨然已成为了新兴的话题人物。而在巫莫古身后做了两天跟屁虫后连昕也逐渐习惯了苗家的生活,日常规矩也记了不少,作为神婆,巫莫古毕竟是忙的,而连昕又是个呆不住的性子,左右无事,巫莫古便放了这小子出去撒疯。
这日连昕一大早出了门,说是约了隔壁的巫连诺去山里捉蛊,巫莫古想着连昕有护符庇佑,加之巫连诺跟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便允了他去,谁知到了傍晚两人仍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