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点。”冬至说。

“嗯。”

“我们慢慢走，不要紧。”鸿雁安慰他。

者仁走到五楼，那些男生笑声越来越大，见他上来，忽然安静的排到两边。他们大都穿着黑衣服，一脸坏笑，看起来像是黑社会里的打手。

者仁走向走廊尽头自己的班级，七班门口站着两个女生，交头窃窃说着什么，面浮讥笑。就在快要走进教室时，后面的男生喊起来：“别走啊何仙姑！”“就是啊，别进去啊！”

者仁快步起来，只听他们喊：“蔡狁，别让他跑了！”

这时候者仁只感觉自己被一个怀抱从身后抱住，是一个男生的怀抱，暖暖的，低下头可以看见他黑色的衣袖。

接着就被抱起来脚离了地。四周的人一片哄笑，者仁被勒得疼，生气起来。

“放我下来！”者仁挣脱道“放开我啊！”

那个人忽然松开了，者仁回身推他一把，吼道“滚啊！”就冲进了自己班教室，身后一阵嬉笑哄闹骂：“蔡狁你真没用啊哈哈！”“蔡狁你竟然把他放跑了！”蔡狁学着者仁的叫声：“滚啊……”其他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者仁冲回自己的座位，现在他还不明白为什么。只好坐下来尽量让自己平静。

冬至和鸿雁也快步进了教室，跑到者仁位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者仁站了起来，没好气的回答。

“你认识那个蔡狁啊？”鸿雁问。

“不认识，没说过话啊！”者仁还是生气，脸微微有些涨。

“那她们为什么叫你何仙姑啊？”冬至一脸茫然。

“我也不知道啊！”者仁很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刚才蔡狁竟然抱了你，哈哈，好好笑！”冬至忽然笑起来，好像刚刚看见了特别好笑的一幕。

“你不晓得，刚才蔡狁抱你的时候脸都红了。”鸿雁捂着嘴笑道，根本没在意者仁不高兴这件事。

者仁听完觉得自己脸滚烫滚烫的。幸好鸿雁她没有发现，而是问冬至：“蔡狁好像是你小学同学吧？”

冬至听了一愣，说：“哦，幼儿园同学啊，我、莐音、蔡狁幼儿园都是一个班的，昨天莐音还和蔡狁一起吃饭在……”

者仁听完坐了下来，他还在想到底是为什么七班的人要戏弄他。忽然他想到前两天和莐音一起走的时候说起过蔡狁。莐音说她小时候老师要求小朋友演戏，蔡狁演吕洞宾，演的很可爱。

然后者仁就说自己也演过何仙姑。

没想到这么随口一说就被别人知道了，估计七班的人都在传这个事了。

“不过我跟蔡没有怎样联系，倒是莐跟他关系比较好，我去把她叫来问问怎么回事。”冬至自言自语，说完便去莐的位置找莐，把莐音给拉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这么热闹，开会哦？”莐音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是顶搞笑的一个人，比鸿雁者仁还爱闹：“哟，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脸这么红，是不是要出嫁啊？”

“我哪有……”者仁辩白。

莐音轻轻一笑，她的长发及肩，柳眉似画，笑的时候如春风拂面。班里评“四大美女”，她有幸获得“貂蝉”那个位子。

“我刚才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是么回事啊。”

“刚才蔡狁把他抱起来了”冬至又开怀大笑，开始扶着肚子。

“啊，他好大力气嘞！”莐音故意找不住重点“我去说下他怎么能抱我们家仁仁嘞！”

说完跑出去找蔡狁，留者仁在后面想回击也回击不成，哭笑不得。

冬至笑完对者仁说：“估计是他们闹着好玩的，你别在意了。你也知道七班那些男生都是学画画的，平常疯惯了老师也不管。”

者仁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鸿雁不无担心的说：“再就是那个国盛和云超，都是外面混的，喜欢搞的玩，你今后别理他们就是了。”

“嗯”者仁又想到了一些东西，有些忽然的触觉他还来不及保存。

很快莐音跑了回来，风风火火的说：“他们开玩笑，你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现在玩别的去了，我说了他们的，叫他们莫惹你了！”

“嗯！”者仁对莐音笑笑，上课铃一打响，大家作鸟兽散。

者仁回家的时候默默走着，夜晚露重，星月微凉。他有些异样的感觉，忽然回头，发现没有人跟着。放学的大部分人都走大路回家或者坐公交去了，这条路是条小路，在公园外侧，走到尽头过个马路就能到家了。公园的铁栅栏上是往外伸展的雪松和剑兰，凌霄叶子缠绕在上面摇摇欲坠，凌霄花早就败了。

另一侧的街灯照在者仁身上，在地上留下投影。者仁望着影子，叹息一声。

第四章

第二天上午相安无事，者仁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中午放学的时候他心情大好，和思齐一起回家，他背着蓝色小书包，思齐背着灰色小书包……思齐热爱动漫，很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女孩，因为满嘴动漫用语，常常让者仁笑得前仰后合。

“诶，我妈昨天又把我的漫画书给翻出来了，我藏在床底下也被她找了出来，全扔了……”思齐认真的说。

“啊，你妈那么凶啊，要是我妈就不会，她从不扔我的书，小时候她一扔我东西我就跟她吵架，后来她就不扔了。你跟你妈吵啊！”

“唉，我要是敢吵就好了，我妈蛮凶的，不像你妈那么好……”

“你这次不吵还会有下次的！”者仁一本正经。

“没办法啊，算了，不过还好那些漫画我都看过很多遍了，都翻烂了，扔了也不占位置。”

“你就是这么好说话哦……”

“好了啦，不要不开心啦，你看你多好，走就可以回家，我还要搭公交”思齐笑笑。

“嘿嘿，我送你上车。”

“不用了，车就在门口，你快回去吧。”

“哦，好，那我先回去咯！”

者仁向思齐挥挥手，走几步，回头看着她上车。她在车窗里向他挥手笑笑，一脸淘气。

者仁到家后就进书房放下书包，他总是这样，即使中午什么也不做，也要装些书纸，背上回家。他往沙发上一躺，看窗外的白云，妈妈在厨房里说：“回来啦，冰箱里有李子，洗好了，拿着吃。”

“嗯……”者仁长长嗯了一声，望着飘过的云发呆。

他还没有想好什么时候对父母说，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到实在不能拖的时候再说吧。因为他估计父母会极力反对，甚至连反对的理由他都已经能罗列好。现在他要做的事是，为能反驳这些理由做一些准备……

他汲起拖鞋，慢慢走去餐厅的冰箱，木地板上纹理毕现，窗外的光亮照上去反射着喑哑的光芒。妈妈在厨房洗菜，他问：“爸呢？”

“还没回，等会儿就回了吧。”

妈妈的笑容很好看。他又说：“我饿了，菜还要多久啊？”

“马上就好了，你先去拿李子吃，早上吃的什么啊？”

“学校食堂总不是那些东西，吃几口就没吃了”者仁打开冰箱拿出李子，暗红的李子在水珠下呈出诱惑的光泽，这李子一看就又新鲜又甜。者仁凑上鼻子问了一下：“好香。”

他边啃边走向阳台，上了阶梯过了自己的书房和爸妈的卧室，阳台的防盗网上摆满了花草。他从水池下捡起喷壶，摇一摇水还干净，是妈妈故意放陈的水，比自来水直接浇花更好。他拉了几下对茉莉和芦荟一阵乱喷。待到水压减小水雾没了的时候，感觉像是一个热气球没气逶迤从空中落下，又像是坐车从高坡往下滑行，越低越美好……拉了几下再喷……他喜欢这种感觉，玩得乐此不疲。

吃完的李核放在窗台白色瓷砖上，他就可以伸手去洗叶上的泥土，那株芦荟是舅妈从海南带回来的，特地移的小株养在家里，想不到存活了而且生长得越来越茂盛。几个月小陶盆就装不下了，又种满了大陶盆。而旁边的月季他就寥寥喷了下，他不喜欢带刺的东西，紫罗兰他也匆匆喷了下，就换窗户去给君子兰浇水。

正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他似乎更饿了，放下喷壶拾起李核向厨房走去。

刚下阶梯爸爸就开门回了，他又喊几声“我饿了”抗议，爸爸就笑呵呵地去帮妈妈炒菜，不一会儿香气四溢，者仁摆好筷子，安静坐好，等待出锅。

吃完一抹嘴就往楼上跑，爸爸喊道：“至少要把碗放进厨房啊！”者仁不情愿的回来放碗。放完就走，甩掉爸爸在后面“这点礼貌没学好，今后……”的声音，跑进书房后关上门。

书房有些暗暗的，窗户外被另一栋楼挡着阳光，他按开台灯，白炽光如纱巾般铺在木桌上。背后的书柜里满满都是小说、漫画和杂志。他看书又杂又快，很多书都翻过无数遍了。

“唉……”者仁一手托着腮，一手轻轻敲着桌面。“噔……噔……噔……”

他受不了安静，怕时间就真的这么过去了。于是从书包里掏出艺考的资料看了起来。

有些地方划了黑线，有些地方打了圆圈，他看得认真，越看越心焦。

到底要不要走这条路？

或者奋斗一年，上了普通大学再去跟剧组？或者走绘画这条路，会比较能被接受？

自己也没去过北京，不怕么？钱怎么办，爸妈怎样都不支持怎么办？

考不上怎么办？

他越想越乱，在书房里转着圈走着，最后把那些纸塞进书包，索性不想了。

看了下日历，用彩笔圈起几个重要日子，便背起书包准备出门。

穿鞋的时候妈妈躺在床上问：“上学啊？”

“嗯”隔着远远的墙，者仁看不见妈妈，冲那个方向喊。

“哦，路上小心啊，注意安全”妈妈似乎想睡午睡却并没有睡着：“上课认真听讲，听见没？”

“晓得啊！”

者仁轻轻关上门。

而一路秋光正好，院子门口的路毗邻教育局的后花园，五棵桂树高高矗立，像是碧色的云。者仁从下面走过，残余的桂花香沁人心魄，路旁还有桂花沫子，风越吹越少，但是香味不散，者仁停驻不走，他快醉了。

第五章

下午上课的时候者仁很认真的听着，但是无奈数学老师的声音太催眠了。他从小就数学不好，大概跟小学数学老师总爱揪他耳朵有关系，导致他心里一直有阴影。初中的数学老师怀孕了脾气不好，他一没做数学作业就被拉到教室门口罚站，一边罚站还要一边听她在讲台上的奚落，后来他真的忘带作业数学老师也不信他了，奚落也不奚落，直接上课就把他拉讲台作反面典型。者仁到现在两位数的乘法都要想半天，他作为一个数学白痴，恨死数学了！

者仁撑起脑袋摇摇欲睡，看见四边的同学差不多都睡着了，他也就放心睡了。

醒来的时候数学课已下，他有点责怪自己，怎么没有好好听讲。但是宴乐说：“算了，睡一两节没事，多做几道题就补回来了。”

者仁的内疚感也就没有了。

“下节课什么课啊？”他问宴乐。

“自习吧，星期三下午最后一节课本来是班会，都改成自习了啊。”

“老唐不会来讲一大堆事么？”者仁接过课代表发来的卷子，自从上高三，发的卷子比草稿纸都多。

“他去学车去了啦，把张天豪他爸的车借去开，这时候估计在郊外。他今天约了张天豪他爸洗脚，他特别爱洗脚！”宴乐嘟起嘴巴不乐道。

“不是吧……”

“真的啊，他借几次了，张天豪跟我说的，车还回来全部是泥巴……”

“老唐爱洗脚？去哪洗？”者仁不知信还是不信。

宴乐很肯定的点头：“洗脚城，还都是张天豪他爸付钱！”

“我晕……”

“你知不知道老唐特别傻，有一回我迟到了，他站在门口拦住我，训了我半个小时，最后说一句‘我要是像你这样老迟到，我不如买块豆腐去撞墙’，我当时听了特别奇怪，你既然都要撞墙，为什么还要买豆腐？”

“哈哈哈哈……”

者仁起身把试卷折起来丢进抽屉，掀开抽屉时笔袋作业本哗啦啦掉一地。

过了几天，换了位置，者仁坐在了窗边。吃晚饭时半天红霞，者仁望啊望啊望出了神。冬至和鸿雁的妈妈都来给她们送饭，者仁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冬至分了一个粽子给者仁吃。冬至妈妈包的粽子又大又香，捆粽子的绳子用的是细麻绳，里边是牛肉馅，者仁吃完一个就饱了，和鸿雁一起夸冬妈妈做的好吃。鸿雁因为吃了粽子又把鸡蛋推给者仁吃，者仁剥着鸡蛋，听两位妈妈谈论学习的事。

“我家冬至啊，底子还行，就是不爱学！回去就看韩剧，看完韩

剧看小说！再加上练琴时间，一写作业就写不完，天天熬黑眼圈，她啊，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家鸿雁还不是的，用功是用功，也爱玩，总是看她分心，着急也着急不过来……给她请了个家教，她倒学得还好。”

“哪里请的？多少钱一个月？我也想给我家冬至请个……”

“妈！我不请家教。”冬至撒娇：“请家教我更没时间写作业了，我自己看书也学得蛮好……”

待到她们絮絮叨叨一大堆，者仁看见天边晚霞落尽，才听到结束了这些老生常谈。

送走两位妈妈，冬至和鸿雁去厕所洗手，教室里人渐渐多了起来，这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离晚自习还有段时间，可以看书，也可以算作晚饭时间未结束，大家哄哄闹闹，气氛最是美好。

者仁坐窗边发呆，看着鸿雁和冬至说笑着回来，走廊上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他看黑板上课程表，是历史晚自习，便抽出历史资料书做起来。

刚动笔，他发觉有人敲窗户。一看是云超，他问“干嘛？”

“把窗户打开！”云超边说边敲窗户。

“你要干嘛？”者仁锲而不舍。

“有事跟你说，快打开……”云超边敲边说，表情看起来很诚恳，好像真有事要说的样子。

者仁把窗户打开，他便说：“何仙姑，出来玩撒！”

者仁立马把窗户关上，不想理他。云超在关窗户的那一刹抓住者仁挂在窗沿下的书包，灵巧的扯了出去。

“喂！你还给我！”者仁冲他喊。

“出来我就给你！”云超坏笑，向七班跑去。

“喂，你！”者仁一拍桌子，叫同桌让开，同桌是个没用的男孩，只知道傻笑，者仁追了出去，冬至、鸿雁和莐音看见了也跟着跑了出来。

者仁追出门外看见一大堆男孩等在外面，才知道他们早有预谋了。书包在云超手里晃荡，蓝色的一团在黑色的衣群中很是显眼，那是者仁最喜欢的书包。他冲过去想抢，云超马上越过他扔向另一个男生，者仁回头去拿，他又丢向旁边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就这样丢来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