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找到了,千泉叶也不打算多留,转身朝屋外走去,柳梦清见了正欲想要追出去,却被千泉叶的人拦了下来:“没有我的军令任何不得随意出入,违令者当斩不赦!”
得,这话可真让柳梦清腌菜了,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场就起不来了,婢女侍卫见了神色大慌,扑上前去,柳梦清坐在地上,神色难看,一手紧抓着自己的肚子,咬牙似在忍受什么。婢女见她这样,心头大荒。于是当天晚上就传来柳梦清动了胎气,而那本该还有一月才算足月的孩子,看情况极有可能提前一月奔赴人间。
这一晚,将军府简直好不热闹。
覆余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冷拾心脱离危险之时。
推开房门,见冷拾心站在楼台前得背影,覆余觞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下,身上所着衣物还是三天前的那一身,婢女见他进来,叩首正欲行礼被他挥手打算遣退了下去。
拿过一旁的披风,覆余觞走到他的背后,正欲给他披上,那知前那犹如木头的人却忽然回过神来,一个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双眸血色未退冷瞪着他。
第一次看见冷拾心那双漆黑的眸子泛着血色的红色,有些怔住,覆余觞站在原地,心猛然一颤。
“小拾……”
“闭嘴!”听覆余觞口中那几不可闻的声音传来,诸葛石心双眸泛着恨色。
额头隐隐泛疼,双眉紧蹩,诸葛石心蹩开眼,不去看眼前这人。
脑内的记忆犹如走马灯花一般快速的不断闪现,那些全是冷拾心的记忆,有痛苦,有快乐,有上一世他对袁策的爱恋,还有这一世对覆余觞执着,全都一点一滴的融入他的心上,这情况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一直以来,冷拾心是冷拾心诸葛石心是诸葛石心,什么时候他们开始接受对方的记忆情感这些信息了?
脚步不稳,诸葛石心转身扶在身后的门板上,双眉蹩的紧死,脑中那些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正一点一点透入他的脑内,融在他的心上。
“小拾!”见他身形不稳,覆余觞上前欲想将他扶住,未料还没碰的诸葛石心就被他一个侧身闪了过去。
眸中那血色的痕迹,与黑色的珍珠不断交错闪现,凝视那僵在原地的人,想要上前将那人抱住,可是心中的另一层认识却恨着这人,想念他身体温度的同时却又厌恶被人接触。
他到底怎么了?他到底是诸葛石心还是冷拾心?
为什么在妈祖庙出事以后他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诸葛石心不知道,无法寻找答案,他只知道只要看见这人就会想到令一个女人,若不是那个女人,他不会出事,孜目不会到现在都还不知生死,那个孩子也不会落到紫妖的手上,成为他手中的玩具……
越想心头越是气愤,看着楼台前得人,诸葛石心脚步往后移去,如果在面对着这人,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动怒撕碎了他。
“站住!”看他有意向自己走来,诸葛石心冷冷开口:“既然你对冷拾心没有半分情爱就不要在来招惹他!他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还有别跟着我,不然我会撕碎了你!”他不是冷拾心他是诸葛石心,诸葛石心向来都不需要别人的关心,他此生唯一存在的理由只有守护自己身体里的令一只魂,世间上过多的牵绊对他无益,也不是他所需要的。
08.怒而控指
看诸葛石心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覆余觞站住屋内独自好笑,到现在他自己都理不清对冷拾心,到底是什么感觉,拿不起又放不下,就这么一直悬着,所以在那日接到柳梦清的消息说他欲打算和孜目一起离开之时,才会暗中派千泉叶保护他们安全,谁知道竟被他冷拾心发现给甩丢了。当千泉叶再次寻找到这两人之后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四月,冷拾心看似随意实则心思细腻,若不然同在一个城里,千泉叶也不会用了四月的时间才寻到他们的所在,只是这个家伙一旦遇上覆余觞的事,就犹如变了一个人。如果他当时不是急着离开的话,也许他会发现,覆余觞那双看着他的眸子已经在也回不到从前了。
眸中的情绪波涛,在诸葛石心离开不久再次平静无澜。敛下的眸遮盖住了所有的光华,拽紧了手上的披风,举步依着他离开的步子,覆余觞踏了出去。
即便当真对冷拾心毫无半丝情爱之意,但若要覆余觞如此放着他不管,覆余觞却是怎么也做不到,只是……当真是毫无半丝情爱之意吗……
——怎么样?诸葛石心,是不是非我要摔死这个孩子你才愿意现身?——
走在离开望岳蔬的小径上,那夜紫妖的话突然自恼中闪过,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顿,袖中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那夜的雨声,孩子的哭声,以及紫妖那威胁的话语,都在脑中不断闪现。到底心里的痛是来自于他诸葛石心自己还是冷拾心?他不明白了……
幽静的四周突然传来婴孩那啼哭的声音,清脆哭声犹如受了委屈一般,心猛然一颤,那双猩红如血的眸子隐隐恢复了原来珍珠黑色。身体一虚,不在如之前那般精神诸葛石心扶着一旁的树干,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呼吸略微变的沉重。
猛然间,脑中忽而闪过紫妖将自己的孩子狠狠往地上抛去得一幕,到现在回想起来仍是让他的心止不住的颤抖,犹如心脏被人紧紧握住,挣扎扳动都随不的他。孩子洪亮的哭声犹如一声声的质问,到现在他仍是无法忘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在那日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碰触到他的孩子了,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可现在……孩子落在紫妖的手上,那一点点也变成了奢望。
深深吸了口气,冷拾心抬头望天,强逼着眼中那氤氲的雾气散去,转身踩着虚浮的步子欲想离开,不料里面传来的呼喝声却拉住了他的脚步。转过身去,只看见那一身青衣罗衫的女人怀中抱着个小小的包裹,婴孩那啼哭的声音正是从哪女人怀里的包裹中传来的。
柳梦清见站在小园拱门外的人是谁,脸上温和的笑意不减反更见浓烈,抱着自己怀中的孩子,一张美丽的容颜满满的全是得意之色:“哟,原来是冷公子呀”被千泉叶给软禁在小园之中,想到他背后的人是谁,柳梦清不敢妄动随意离开,只是抱着自己怀里的孩子,站在小园的花径上悠然漫步而行。淡淡看她一眼,冷拾心连话也懒得和他多说,转身就欲想离开。
见他这般无视自己,柳梦清也不恼怒,只是哄着自己怀里的孩子悠然自得的散着她自己的步:“麟儿,将来长大了可不能像北国的那些男人一样,放着好好的女子不要偏要喜欢那些男子,人家北国可与我们不同,没有那北帝恩赐的圣果,岂不是要我们覆家绝了子嗣?” 温柔的声音说出这般与她身份不符的话,可尽管如此也丝毫不影响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美丽。欲想离开的人,脚步定下,那语调之中毫不掩饰的嘲弄之意听的他浑身僵硬。
“王妃说笑呢”不知内情的婢女只当柳梦清是在说笑,伸手逗着在她怀中安睡的孩子:“小王爷长的这般可爱,将来一定会像王爷一样娶个温柔娴淑的女人回来孝敬您的,怎会喜欢男子呢?再说了这里又非北国”
“是啊,这里不是北国”看着自己身边的丫头柳梦清的神色就真如说笑一般:“冷少将你说是吗?”言罢还不忘在反问一句站在小园拱门外那静立不动得身影。
沉积多日的怒气终于在这一刻被柳梦清那嘲弄的笑声给激怒了,回首看着那站在里面几个说笑的女人,冷拾心神色泛着杀戮的气息,冷冷的看他一眼,一个闪身跃了进去,在众人都还在处于嬉笑之时伸手夺下了柳梦清怀中的孩子,又随即狠狠诓了她几个耳光,众女人吓的惊惶失措,就连被冷拾心抱住的孩子也应着突然的变故而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见我如此狼狈你很得意?”单手抱住怀中的孩子,冷拾心双眼发狠得盯着那被自己打的脚步踉跄的女人,眸中杀意渐起。
被身后簇拥的婢女扶住,柳梦清才不至于跌倒在地,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着眼前的男人,柳梦清开口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要要回孩子,而是瞪着冷拾心怒道:“冷拾心你居然敢动手打我?!”
“我还想杀了你!”冷拾心咬牙,手上的拳头紧握:“像你心机如此深沉的女人,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不如我早些除了你,也算是还世间一个太平!”言罢,右手出拳,冷拾心当真招招狠厉的朝她袭去,簇拥在柳梦清身后的婢女见了护住心切当下全都纷纷拥上前去想将冷拾心拦住,可动怒的冷拾心即便身体不适也绝非他们这群弱女子可比得,每一个刚站到冷拾心面前的女人,话都不能多说,就被他一掌呼开。
守卫在小园四周的士兵们见这情况,大家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制止,他们的命令只是负责看守里面的人,其他的事不在他们的管辖之内。
动怒的冷拾心出手间虽看似狠厉,但他手上下的每一掌却不足以致命,躺个三五天是少不了的,但是……
就在冷拾心刚要一掌拍在柳梦清的身上之时,凭空而来的一股力道却猛然将他震了出去,身形不定冷拾心身体向着地面倒去,怀中的孩子也因他在无力护住的情况下被抛了出去。跌倒在地上,冷拾心捂着心口,顾不上那串上咽喉的腥味,抬眸却只看见那被他高高抛弃的孩子发着豪亮的哭声正砸向地面,心一紧,连呼吸也忘了,猛然间那日妈祖庙里的情形在现,他自己的孩子被紫妖狠狠抛向地面。
霎时间好像被人捏住了心脏,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般,就当冷拾心以为那个孩子必将死在自己的失手之下时,光影一闪,黄色衣玦在空中凌烈翻飞,众人盯眸看去,正是那离开淮安多日的人策王覆余觞。
霎时间小园内外的人纷纷集体跪了下去,口中直呼着“参见王爷”的话语。看那人接住孩子,冷拾心大大松了口气。
没有想到覆余觞会突然出现,柳梦清微微一怔之后,当下回过神来,泪眼朦胧的样子哭着上前将覆余觞怀中的孩子抱了过来,显得那般心急恐惧而又害怕:“麟儿,我的麟儿,吓死娘了……”不停的哄着怀中哭闹不止的孩子,柳梦清满脸的疼爱样子,抱着孩子是亲了又亲,一副懊悔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的样子:“冷公子,梦清即便有得罪过冷公子的地方,可这孩子是无辜的,冷公子何况要对这孩子下这般毒手呢?”颤栗的声音显示着她惊魂未定,语落,两行清泪自脸颊滑落,摸样好不惹人怜爱。
眸光淡淡的看了柳梦清身边的男人一眼,冷拾心敛下眸子,几丝轻笑从嘴角溢出:“我在毒能毒得过你?”从地上站起身来,冷拾心脚步略显不稳,全靠着一口真气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挑拨军中将士,说我有叛乱之心,让人假传军令遣散李奎等人,关海派人伏杀钰子,北城边上又想置我于死地……呵,与策王妃相比,我冷拾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09.赊欠的命
听冷拾心口中所说,柳梦清神色好似全然不知一般,一脸委屈的样子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觞哥哥……他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我一弱女子有何能耐……”
“你是弱女子但赵言不是”打断柳梦清的的辩解,冷拾心双眉紧拧:“你所做的不过都只是借刀杀人幕后操控一切罢了!”
“你胡说,你诬蔑我!”柳梦清急了,豆大的雨珠一颗颗从脸上划落。被她抱在怀中那原本已经不在哭泣的孩子,经她这么一吼顿时又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刺激了冷拾心,别开脸,冷拾心敛下眸子,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好似想要寻找一丝可以支撑着他的依靠。
如果可以,他情愿当初抢走孩子的人是柳梦清而不是紫妖,这样他就有机会可以将孩子抢夺回来了,可是……在保住柳梦清怀中的孩子时,冷拾心心里的异想天开还是灭了。那不是他的儿子。当他将孩子从柳梦清怀中夺过来的时候,他的心里除了愤怒在无其他,他甚至看也没看孩子一眼,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没有出现,那种父子间难喻的感情没有出现,完全没有那日在妈祖庙时的感觉,仅仅只是看着那被包在襁褓中的身影,就已经让他想哭想笑,更别说……孩子哭泣时的声音还有那么大的差别……
站在原地从出现那刻就不曾开口说话的人,见冷拾心神色有异,脚下步子虚软无力,在冷拾心快要站不住身形之时,踏步上前忙将他给接住,虽然刚才他并没有使用多少功力,但对目前的冷拾心而言还是有些过了。
睁眸看接住自己的人是谁,冷拾心皱眉,眸中神色不悦:“混蛋……放开我”不想看见这人,这人的出现,只会令他想到,那落在紫妖手上的孩子而已。
“我送你回去休息”不顾冷拾心的反对,覆余觞硬是将他抱起朝小园外走去。柳梦清见覆余觞居然这般无视自己,当下又气又恼,可又不好发泄出来,就在他的目光追寻着覆余觞和冷拾心的背影而转移之时,意外的,却看见了端木长琴与千泉叶站在小园拱门处得身影。端木长琴皱眉,神色显得十分难看,一双凝视着她的眸子,犹如无数把剑想要刺穿她的身体一般,让柳梦清生生打了个寒颤,而千泉叶则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目光直望着覆余觞,抱拳:“余觞,赵言已经被捉拿,现正关押在大牢”
“辛苦你了”没有多说什么,覆余觞只是对他道了声谢。知道覆余觞指的是冷拾心的事,千泉叶神色惭愧,要不是他在树林跟丢了冷拾心,冷拾心现在也不会是这种情况,不过好在性命无忧。
抱着冷拾心,覆余觞停步回头淡淡的看了柳梦清一眼,无声低叹转身便独自离去,端木长琴在听了冷拾心的那些话后,更是气的想要将她和赵言两人撕成粉末,但是目前的情况,还不到柳梦清的死期。
被覆余觞扶回望岳蔬的冷拾心,刚一踏进房间,随手就把房门关上,将覆余觞关在了门外。现在这种时候,他只想一个人静静,门外的人只会让他想到自己那无缘得见的孩子,只会让他难过而已,他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将门闩闩上,也不管外面的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长长一叹,冷拾心走回榻上,虽然闭目可剑眉却从不曾松过分毫。
尾随而来的端木长琴与千泉叶见覆余觞站在门口发呆的样子,两人对看一眼,举步上前:“拾心怎么样了?”
“还是那副样子”长叹覆余觞眸色闪着往日少有的晦暗之色。目光看向跟随端木长琴而来的千泉叶,覆余觞续道:“泉叶,告诉众位将士,本月月底我将在军中大帐与柳梦清举成婚之礼”
“你打算动手了?”似乎料到他有所打算,端木显然并不惊讶。千泉叶拧眉思思思量,片刻之后方才带命离开。
转眸看了一眼紧关的房门,覆余觞无声低叹:“家贼不除,眼下如何安邦?”
听出他话中的坚定之意,端木长琴沉默,与他并肩两人朝着楼下走去:“你可知道,拾心的生母乃是羽族大祭师之女冷舞秋?”听端木长琴突然与他聊起冷拾心来,覆余觞微微一愣,停步看他。
“羽族是这世上唯一懂得灵术的人,只可惜二十年前被诸葛绍刑灭族,作为祭师之女的儿子,与一般族人不同,若是爱之深处便可使之受孕”这话,让覆余觞怔住,那知端木长琴又道:“几个月前,拾心离开之时就已是孕有子嗣”
“怎么可能?”男人受孕?!这太荒谬了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是羽族的神在多年前给予的特权,只是……代价是受孕之人必须以命换命”看覆余觞神色间全是不可置信的样子,端木长琴重重一叹:“现在的拾心等于欠了一条命”只是不知死期是何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