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身旁的部下命令：「还不快去给二位客人松绑！」

「你！」说到这份上，齐飞一也知，领头是不打算管了。

那二人心中得意，瞪了齐飞一一眼，经过齐飞一身旁时，其中一人还比了个粗俗的手势，齐飞一没被激到，双肩一松，无所谓撇撇嘴，当眼神正要飘离那无礼的二人时，突然余光一瞥，那人的手背上有刺青。

喔，是蛇纹。齐飞一暗思：似乎有见过这刺青阿，只是在哪儿呢？

「喂，今夜守库房的男子是谁？手段挺高的，那群人连闯三次都不得而入。」齐飞一突然开口问，他对那人很感兴趣阿，是高手呢！

领头瞥了他一眼，说道：「就说是机密，还问！」挥挥手，转身走了。

齐飞一好奇心大起，决定去看看。

齐飞一跳上屋脊，从高处俯瞰，瞧清了库房的方向，几个漂亮的跳跃，落屋顶而无声，来到了目的地，他轻声落地，只扬起些许灰尘。

一名男人静立于库房门前，一头黑白分明的长发，十分显眼，正是西川明。

「是你！」齐飞一大叫。他早该知道是西川明，可以一抵千的术者并不多。

「在夜间闲晃是你的坏习惯。」西川明平声说道。

「哼。」齐飞一转身就要走，谁知西川明这次拉住了他的袖。

齐飞一怒然，转身出招，但这次他学乖了，只出招不使劲，但如此放水对西川明是难以牵制。果然，西川明以高明的轻功轻松闪避，二人瞬息对了几十招。

「齐飞一！」西川明突然大喝他的名。

齐飞一突感全身僵硬，再也不能动，他睁大了眼，怒道：「你卑鄙！」居然又对他使术！

西川明一步步踏近齐飞一，故意贴得极近地瞧着他，轻声道：「你就这么不愿我碰你？」说着，一只手触上齐飞一的脸儿。

「哼。」齐飞一闭上了眼。

「你就这么不愿与我一起成为异类？」西川明的声音又飘来。

齐飞一一愣，听出西川明声音中的小心，心中顿时涟漪阵阵，忍不住睁眼看着西川明。平日那张俊脸，竟然化成一张鬼脸，长出小角，也长出小牙，红色的眼睛似琉璃一般，他竟觉得非常美。

「很可怕吗？」依然是低柔的嗓音。

「不。」想也没想，齐飞一便吐出这一字。

「那便不要逃开我，飞一。」口气温柔却危险。西川明的手撩人似在齐飞一小腹以下游走，最后握紧了齐飞一的弱点，缓缓地搓揉逗弄。

「唔！」齐飞一低叫一声，忍住了大喊，但身子却开始发颤。

西川明靠上齐飞一的耳，低喃：「不要逃，留在我身边，永远。」

齐飞一被那手扰得难以思考，只能机械式重复：「不要逃，留在我身边，永远……」

西川明深深吻上齐飞一。这一吻缠绵、热切、醉人，但也急躁、害怕。

许久，西川明放开了齐飞一，转身进入库房内，踏入门前，他一顿，半转身低语：「早点回去吧，比艺大会不好混，万事小心点。」身子没入黑暗。

齐飞一呆呆着看着那人离去，摸着唇，回忆着刚才。

不要逃，留在我身边，永远……

是什么意思？

第十一章：东山比武

东山比艺大会正式开始。

此次乃初次不分武术、法术的混合赛制，故许多高手并没有来参加，但事实上全聚在附近偷偷观望。

而东芝之所以这样安排，是主张如此赛制更贴近当今的实战，有武有术，术中夹武，武中藏术。在擂台的配置也特别用心，为让比赛公平，在擂台四周各有数名守卫，以防有人冲上擂台，或暗中射箭，同时东芝天女也亲设结界，外来之咒力皆不可侵入。又采多组对战，各擂台的最后胜利者，再互向一战。

东莲以主办者的身分在台上说话，齐飞一百般无聊地坐在底下，左右观看。

「恩，高手还真的都没来呢。」小声地咕哝一句。

「谁说高手都没来？」一道爽朗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高大的躯体，毫不客气落坐齐飞一旁。

「阿，狂梅师父！」齐飞一眼神一亮。幼时的习惯还没改，惯称师父。

「别叫我师父，某人会发狂的。」狂梅一笑，暗指远处一抹身影独坐，或许是过于阴郁的脸色，那人四周竟无人敢坐。

「哼。那家伙只有好处时才认我这个徒弟。」齐飞一张牙舞爪道，想起什么，随即又问：「你怎么来了？要参加大会吗？」

「不止我来了，你家阿爹和他的犬牙也来了！不过你家阿爹不许秋总管参赛，我也不是来参赛，只是受邀前来凑凑热闹。」又指指另一处的二人组。

「阿爹也来？他不在齐门！那谁管家阿？」齐飞一惊得跳起。要撑起齐家不易阿。

「当然是轩一阿。」狂梅瞥了齐飞一一眼，觉得他大惊小怪，说道：「轩一比你有才干多了，别小看他。」

齐飞一搔搔头说：「说得也是。」自己这几年，只顾学武，啥事都怠惰，反倒小弟轩一认认真真，将经商之学掌握于心。

「总之，你自己小心，我走先。」拍拍齐飞一的肩，狂梅走了。

阿，他还想问阿爹来干嘛？该不会是来抓自己的吧？毕竟只留一张信纸就离家多月，算得上逃家。

思此，他小小的抖了一下。

不久，擂台上叫唤了他的号码，他摇摇头，甩开那些念头，爽朗一笑，跳上擂台。

他就来看看自己的本事吧！

齐飞一果然身手不凡，如暴风般，多在十招之内将人击倒。无论对手采武攻、术攻，他皆以速攻对应，以极快的身法穿梭在擂台，从不停脚，不给敌方一丝喘息，施以术法的机会，就算施法也会因无法瞄准而失败。

这厢，西川明也上了擂台，难得地以西川少主之名参赛，没忘他的复兴西川大计。

不同于齐飞一的狂风暴雨，西川明以静制动，用极高明的轻功躲避敌方密集的攻击，如狂风骇浪中的小舟，似随时会被吞没，但又惊险地躲过，在千钧一发之际求一指中敌，每一指都包含他多年的术法与内力，而无人能挡他一指。

没有意外，二人打入四强。此时，西川明已打败一人，立于台下静待，而齐飞一意外地陷入苦战，与一为黑衣老者，互相攻防有二刻钟了。

那老者手持蛇头长杖，在擂台上脚步迅速，口中不时喃喃念咒。突然，就见那蛇头微微发亮，老者一挥蛇杖，齐飞一连忙跃起，齐飞一所立之处竟被炸出了大坑！齐飞一空中举剑挺去，那人不躲不避，拿起蛇杖架挡齐飞一的攻击，一时间二人内力相激，又同时向后退去。

「你很厉害阿！」齐飞一笑赞，眼神突然一瞥，见那老者手背上有蛇纹。

咦，这不是前几日那二人手上的印记？原来，都是同一派！

他灵光一闪，突然发觉，那日在镇上刺杀东荷和西川的高手，手上也有这么一个印记！

「老夫还不需你这毛头小子来捧！」老者不领情。他已知这小子的深浅，内功本身威力极大，但小子练得不深，其招式繁杂精怪，轻功则绝妙！好，自己就这么攻！

老者抛出一叠符纸，张张符纸满天纷飞，他低念几声咒，符纸竟化做一只只飞蜂。顿时，成千上万密麻不见隙缝的飞蜂往齐飞一冲去！老者想以数量、速度攻陷对方。

「好！」齐飞一大喝一声，不停抖动剑锋，剑尖以一化十，以十化百，又以百化千，竟以一剑织成密集的剑网。他脚步不停，直捣蜂群中央，这一捣竟给他捣出一条路，直逼老者！

老者一惊，没料那小子险中求胜，只来得及掩面守住门户，眼看剑尖就要触及老者，齐飞一变招奇速，右碗反转，轻轻巧巧将剑收于肘后，左拳同时直击，打在那老者的小腹。老者吃痛一声，双膝跪下。

群众见齐飞一这一手变招精奇，又兵不血刃，立即欢声雷动！

「西川不错嘛！将飞一这块材料磨到发亮啦！」狂梅坐在东莲旁，拍腿一笑。

「齐公子好俊的身手！竟赢了灵鸠派的长老。」东莲不禁赞道。灵鸠派也是术派中响叮当的派别，西川没落后，一直视东芝为敌。

「齐大哥，本来就不错。」东荷也来看赛，坐在东莲的另一旁，小声说道。

「喔？」狂梅可没漏听小姑娘一句低喃，眼神带笑地打量她，道：「你想嫁他？」

东荷脸一下窜红，抿着嘴不再说话，将眼神转了出去。

哎呀呀，东芝的二位小姐都喜欢我们家小飞一呢！狂梅心中小小幸灾乐祸，眼神飘向另一处的西川明。不过就要看那人让不让呢。

齐飞一笑得潇洒，抱拳向观众致意，随后将眼神定住了底下那一人。

那人一脸平静，也回视着齐飞一。

二人眼神胶着，似有千言万语，但无人愿意开口，只见一人倔将地抿紧唇，一人眼神狂热。

你给本少爷洗干净脖子等着，要打着你跪地，哀求说我错了！齐飞一想得兴奋。

等等将你打败，就把你绑在床上，好好疼爱一番！西川明思得阴狠。

二人各怀心思，暗自冷笑，双眼一眯，就这样杠上了！

就在二人还在用眼神厮杀之际，西川明赫然发现，那老者已败，但群蜂不散，反而越聚越密！

他心中直觉不好，就见那蜂群正聚化成一只黑色箭羽，心中灵光一闪。

是黑灵箭！

他心口一紧，想要大喊，却梗住了呼吸，这瞬间，他的感受变得千倍敏感，眼中的一切都以极慢动作，耳朵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感觉到自己张了口大喊，不知喊了什么，一张脸缓慢扭曲成恐惧……

然后看箭齐飞一双眉缓皱，慢慢地转过身，那黑色的箭正以慢速刺向齐飞一……

自己的脚正踏上擂台，自己的手正触到结界，然后一阵疼痛传来，连疼痛都如此缓慢……

那箭逐渐刺进齐飞一的心窝，齐飞一的脸缓缓扭曲，鲜血以极漂亮的姿态慢速洒了出去……

西川明眼瞳一缩，高声惨叫一声：「飞一！」

突然，啪地一声，他魂内深处的某条绳断了。鬼气从灵魂的深处一股一股地涌出，再也无法压抑，他也不想压抑，力量一下子充满了身躯，压得场内所有人难以呼吸，擂台结界的困缚，早断得无影无踪。

众人就见他低头走了几步，空无一物的怀中，突然多了个人，而擂台上的齐飞一却陡然不见，众人哗然！

他缓缓抬头看向擂台，两条红色血泪在死白的脸上流下，怵目惊心！

也在这瞬间，那老者连同擂台消失不见，石地上一个巨大的凹洞，恰恰是擂台的大小。

东莲暗叫一声不好，那人是完全鬼化了，无法挽回。鬼角和四只獠牙已长完全，鲜红色的瞳，死白的脸，本是黑白分明的发，如今全白，是幽山天鬼转世！

「是鬼！西川少主是鬼！」群众里传来惊叫，西川少主是鬼这事，如潮水般扩开。

「想不到西川没落了，也堕落了！竟然奉鬼为少主！」责骂声淹满了四处，西川一族的声望落地不起了。

西川明心中一股厌恶，他缓缓地绕看四周，细细碎碎的低语不停地在周围爬窜，他也听不清是说些什么，也不想听清楚是什么。

那些噪音真恼人！他要灭音！

西川明缓缓地伸手，预备指向群众……

东荷大惊，尖叫：「快闪开！」

狂梅暗骂一声麻烦，飞身靠近西川明，想将他击昏。

西川明瞪向狂梅一眼，那人便被无形之力击飞，好歹他武艺高超，几个空中翻转，俐落落地。

「可恶！那只狐狸跟他的猎犬还再边上纳凉？我又不懂法术，哪压的住西川！」狂梅大骂齐逸和秋总管。

东莲咬牙，知道不能再作壁上观。她闭上眼，再缓缓打开，突然一阵清爽的风抚过全场众人，众人顿觉心旷神怡，刚才咒骂的嘴脸皆不复见，只呆呆地瞧着她。

「停手，幽山天鬼，我命你回到人道！」东莲大喝一声。这一语，包含天女的咒力。

那天鬼大袖一挥，似将什么击回，斜视天女，如君王降临，俾倪一切，对那语言不痛不痒。

东莲伸手一指苍天，原晴空万里聚来云雨朵朵，绵绵细雨而下，似要洗静世间之黑暗之力。天鬼身不动话没发，不知何时发动结界围绕自身的一尺之圆，其脚下半点雨滴都无。

二人斗个旗鼓相当，使着精妙的术法互相攻防。众人不禁发出赞叹，这等术法是他们一生难见，瞧着他们眼花撩乱，一时间忘却随时有被波及的危险。

东莲心想，齐飞一命在旦夕，拖越久越不利，要速战速决。

她突然极尽扩张全身灵力，成一庞大气场，气场内就成她的领地，她一步步走向天鬼，如同一座移动保垒去挤压敌手。天鬼也放出气场与之相抗，二者的气场互相碰撞，竟发出如金属摩擦之音。

众人知这招厉害，不由得全场静默注视。

「嘿嘿嘿……」天鬼莫是斗到性狂，竟发出了诡异的笑声，一双红眼瞪住了东莲。

东莲心下担心天鬼突然反扑，更为加重气场的压力。

谁知，天鬼一反常态，将气场极速转弱，东莲一时间控不住气场，以极速向外扩张，她心知不好，气场的术力密度下降了。天鬼双瞳一缩，将大量鬼气化做一只细矛，向天女激射出去，与天女右脸擦边而过，留下细小的血痕！东莲气场被破，伤得吐出血来，人晕了过去。

众人哗然，谁也没料事态陡变，天女竟然败了？

天鬼血红的眼扫过四周，笑得恶狠狠地道：「谁挡，杀谁！」

「哇，天女败了！幽山天鬼要杀人啦！」群众带着恐惧，逃散无踪。

而此时，天空真正飘来了云雨，不含术法地，单纯地下着，稀哩哗啦地掩盖一切。

初化天鬼，西川明脑中一片空白，他抬头看着苍空，任雨水打在他脸上，那二道血痕在脸上，被冲刷地更加脏乱。

他不明白自己要得是什么，似乎不论怎么做，都不能阻止心中空虚的扩大，他只能紧紧地抱住怀中的身躯，紧紧地，不放。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开这人，就算这人死，也不能放开。

一些回忆开始断断续续地闪过，大多都是一个死缠人的声音，不停叫唤着「师父」，然后一只半兽总在他身下尽情地喊叫，快感的泪水、混着的白液交缠着彼此，但更多的是某少年桃花般的笑，还有少年怒气的脸，还有少年的愤怒的硬拳。

画面一跳，少年带着受伤的自己在刀剑中飞梭，被人追踪，少年紧紧抱住自已躲藏于草丛间，少年的颤抖、眼泪、体温，这些他都记得非常模糊。

忽然，少年一脸认真的脸闪了进来。

「我会陪着师父的！就算您便成了鬼，我也不怕！师父就是师父！」

画面停下。

对，说好了，他要陪着自己的。

但……现在要去何处？是去完成他的天下第一？还是自己的西川大计？

西川明茫然，还是茫然。

他低头，看着怀中苍白的俊脸，伸手摸摸他的额、他的颊、他的唇。

这家伙是不是死了？在我面前？

那要他何用？丢弃好了？

那双抱紧齐飞一的手渐渐放松，双手渐渐下滑……

忽然，怀中的人儿动了一下，呼吸非常虚弱，想皱眉却无力皱眉，想睁眼却无力睁眼，挣扎一阵后，使出最后一分力，拉住了西川明的襟领。

「别哭……」

「哭？」西川明直觉回答，这答案好熟悉。

「别哭……陪你……」声音终至无声，抓紧襟领的手慢慢地滑落。

「幽山天鬼，不需人陪。」西川明淡淡说完，双手一放，「啪搭」一声，本该被紧紧抱住的身躯，滚到了湿漉漉的地上。

天鬼缓身站起，环顾四周，突然二个人撑着一把伞出现在眼前，他盯着那二人看，三者视线交缠一阵。

「飞一我们带走了，西川。」齐逸说道，秋总管默默将齐飞一拾起。

天鬼依然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地转身，拖着不稳地脚步，越走越远，背影在雨中模糊成一片，。

而雨，不停着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