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橱窗的工作一般都是在百货公司打烊后才能进行，种艺晚上十一点背了一包吃的到了百货公司门口，没想到竟然看了方媛。

方媛高兴的对种艺挥挥手，“接到情报，我就来了。”

“情报？”种艺笑了，“又是宋胖子说的？”

方媛认真的摇头，“不，这次是师姐通知我的，还说你正需要帮手，所以我就来了。”方媛看着没表情的种艺，哀求道，“师兄，我保证不会碍事，别赶我走，行不？”

“可能一晚上睡不了觉，明天要是起痘痘，可别哭鼻子。”种艺看了眼方媛，迈步进了百货公司。

由于是周末，百货公司比平时延长营业一个小时，种艺就带着方媛在百货公司了转了转，一边走，种艺一边给方媛讲解今晚的布置橱窗的内容和细节。

在百货公司转了一圈，两人就讨论好了橱窗布置的一些设想和细节，最让种艺高兴的是两人在想法上很接近，方媛的反应很快，配合度也很高。

更让种艺没想到的是两人虽然是第一次合作，竟然非常的有默契，很快两人就布置好了三个橱窗。

方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捶了捶脖子，弯腰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一瓶水递给种艺，“师兄，歇一下，还有三个。”

种艺席地而坐，用手背抹去头上的汗，肚子咕咕的提出了抗议，“我包里有吃的，你去拿出来吃，咱们要补充能量，不然一会儿就没力气干活了。”

“嗯，没想到这个也挺耗体力。”方媛用手当扇子扇了扇风，“好，我去拿。”

方媛跑去拿种艺的包，消失在黑暗的卖场里。

种艺看着布置好的橱窗，不由的想起了上一次和陆唯宁一起布置时的事，随口嘟囔了一句，“陆唯宁混蛋，丢了个烂摊子给我，没良心！”

“我没良心？”陆唯宁的声音突然响起。

种艺哆嗦了一下，心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陆唯宁耳朵真是长……种艺扭脸看向身后黑暗的卖场，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一个影子。

扭回头，种艺苦笑了一下，心想，那家伙弄不好在灯火通明的舞蹈室里练舞，哪有闲功夫来帮我的忙，别自作多情了。

“喂，种子，你给我说说，我哪里没良心了？”

陆唯宁帅气的脸突然出现在种艺的眼前，种艺被吓的瞪大了眼睛，身子反射性向后倒去。陆唯宁的心咯噔了一下，知道真的吓到了种艺，迅速伸手去拉种艺，可惜已经来不及。

陆唯宁向前一扑，一手护住种艺的脑袋，一手抱住种艺的肩膀，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种艺没想到陆唯宁会出现，本来身处在黑不隆冬的地方，脑袋里就会胡思乱想点有的没的，陆唯宁一下子冒了出来，不被吓到那神经就是电线杆子了。

种艺脑袋一片空白的盯着陆唯宁干净的下巴，心里扑腾扑腾跳的难受，鼻子里全是陆唯宁身上不知道是古龙水还是沐浴露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很好闻。

陆唯宁紧紧抱着种艺，心里乱成了一锅粥，隐隐的后怕。手指间是种艺不算柔软的头发的触觉，怀抱里是温暖而骨感的种艺的身体，鼻息间是充满了种艺汗水的体味，这一切都让陆唯宁心猿意马。

陆唯宁就像被下了魔咒一样，微微俯下脸，用鼻尖轻柔的蹭着种艺的额头，全心感受着属于种艺的那份触感和温度。

额头的触感有点痒，但却让种艺有种被人珍惜的错觉，渐渐迷失在一个叫做温柔的旋窝里，种艺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柔。

在自己的记忆里，没有人温柔的对待过自己，就连自己的母亲也从来没有如此贴近过自己……种艺咧嘴苦笑，在自己的记忆里，妈妈只会说，你必须怎样怎样，你不如谁家的孩子，温柔的怀抱是自己拥有记忆以后不曾拥有过的。

如果前生交个女朋友就好了，至少会有个人关心自己，温柔的对待自己，不会每时每刻都面对着挑剔的眼神，也不会在被人嘲笑或者失败后，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了。

种艺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个好梦一样，不想醒来，全身就像被抽掉了全部的力气，动也动弹不了。

从远渐进的脚步声，突然打断了种艺的好梦。

猛的睁开眼，种艺清醒的意识到给与自己温柔珍惜错觉的人就是陆唯宁，而自己就在陆唯宁那个混蛋的怀里。

手忙脚乱的推开了陆唯宁，种艺慌乱的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唯宁和已经到了眼前的方媛。

种艺觉得很丢人，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贪恋微不足道的温柔，也许那不是温柔而是陆唯宁那混蛋有一次的非礼……种艺垂下眼眸，全然不知自己的脸上写满了悲伤。

大家都沉默着，种艺觉得空气里弥散着一种叫做尴尬的东西，无奈的抬起眼皮，看向方媛。

方媛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陆唯宁，手里的包掉到地上，面包散落了一地。

种艺苦笑着转过身，自嘲的笑了笑，方媛是陆唯宁的粉丝，自己竟然忘了……

一只手拉住种艺的胳膊，陆唯宁撒娇的声音传进了种艺的耳朵里，“种子，我肚子饿了，能先吃点东西再干活么？”

种艺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家伙还真会装可怜！

“给，师兄准备的吃的，很多。”方媛终于从化石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捡起地上的面包递给陆唯宁，“陆陆，你怎么有时间来帮师兄的忙？”

陆唯宁的笑容很淡，也很刻意，撕开面包的包装塞给种艺，“这活本来就是我跟种艺一块接的，就算没时间睡觉吃饭，我也得抽时间来干活，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干吧。”

陆唯宁捡起地上种艺喝过的水，仰头喝了一口，“种子，我还担心你没准备吃的，没想到你今天这么用心，真是有了异性就是不一样。”

斜眼打量着方媛，陆唯宁酸酸的问，“你跟种子多久了？”

方媛非常认真的回答，“认识不算久，这是第一次跟师兄一块干活，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陆唯宁的眼睛立了起来，寒光凌冽的看着种艺，咬着牙问，“种子，你跟她一块比上次咱俩还有意思？”

种艺听出了陆唯宁话里有话，可提到了上一次的事，种艺的脸控制不住的烧了起来，脑袋里又想起了那个恶作剧的Kiss。

陆唯宁的眼睛里冒起了火光，扔掉手里的瓶子，用力地拉住种艺的胳膊，“种子，我有件更有意思的事和你说。”

Chapter 14

种艺无力的叹了口气，偷偷的扯了扯陆唯宁的衣服，低声说，“注意形象，你的粉丝在看你。”

陆唯宁不悦的抿紧了嘴角，眼睛不耐烦的看向拿着面包呆愣愣看着他和种艺的方媛。

微微皱起眉头，陆唯宁沉思了片刻，勉强的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对方媛说，“你先吃点东西，我和种艺先去弄下一个橱窗。”陆唯宁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道，“别着急过来，吃东西一定要细嚼慢咽，不然容易长肉。”

种艺被陆唯宁拖进了黑暗的卖场，转而又被推进了逃生梯，四周的光线很暗，种艺看不清陆唯宁的脸，但隐隐作痛的手臂告诉他，陆唯宁生气了。

陆唯宁为什么生气，种艺心里不算清楚，但也不是不懂，可就是不能理解陆唯宁对自己的感情，因为种艺很清楚的记得陆唯宁很清楚的说过，他有喜欢的人。

种艺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陆唯宁模糊的轮廓，等待着陆唯宁开口，这样才能知道今晚陆唯宁生气的真正原因。

黑暗里，两人都没有说话，用沉默考验对方的耐性。

陆唯宁一直紧抓着种艺胳膊的手慢慢松开了，隐藏在黑暗中不停闪烁的眼睛里如实的反映出心底无奈和挣扎。

种艺渐渐适应了黑暗，陆唯宁一直不吭声，却叫他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很想问问陆唯宁在发什么疯，可又觉得那样会让陆唯宁误会自己对他有什么想法，尤其是在两人有过“肌肤相亲”之后。

过了很久，种艺听到了一声近乎无声的叹息，声音小的就像是出现了幻觉，继而就被陆唯宁抱了满怀。

种艺心惊肉跳的推开陆唯宁，脚步慌乱的向后退了好几步，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你要干嘛？”

“我……什么都不想干。”陆唯宁无力的苦笑，“种子，我突然觉得累了……”

面对种艺带着警惕十足的防备，陆唯宁的疲惫感从心底油然而起，无力的对种艺说，“让我靠一下……”

陆唯宁的话音还没落，种艺就感觉到肩上一沉，陆唯宁靠了过来。

在陆唯宁的头碰到种艺肩头的一瞬间，种艺感受到了陆唯宁从心底透出来的疲惫，处于防备状态的防线，忽然之间不见了，心里有块地方隐隐的心疼起陆唯宁。

谁叫你选择这条路，多辛苦，在别人面前又蹦又跳的几分钟，你需要熬夜练习多少次才能赢得别人的掌声和喝彩声，如果有一点点的不到位，台下会有多少人挑剔你呀。

好好的画你的画，有什么不好呀，没钱的时候大不了你去拍几组平面照，要是还不行，就多接几个橱窗设计的活，虽然辛苦，可不用被那么多人和媒体指指点点。

如果你知道你以后还会因为拍片子毁容，看你还会继续唱歌跳舞。

“我明天去西湖拍新的VCR，还要参加一个粉丝见面会，在那边可能要带三四天。”

“嗯，需要我做什么？”

“想让你帮我想个问题，”陆唯宁得寸进尺的搂住了种艺的腰，还把脸在种艺的肩上蹭了两下，“种子，我现在很迷惑，喜欢一个人，想要给喜欢的人一个很好的未来，这个是不是不对呀？”

种艺身体僵直，脑袋运转的速度有点慢，一时间没听明白陆唯宁的话。连做了几次的深呼吸，种艺才回答陆唯宁的问题，“你想的没错。”可话说出口，种艺又想到陆唯宁喜欢的是男人，好像陆唯宁的思维方式比较像对待女孩子的方向。

“那个……如果你喜欢的是女生，大家都会说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可……”种艺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很想扇自己两个嘴巴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和陆唯宁讨论这个问题，自己又不知道被陆唯宁喜欢的男人会怎么想，这么轻易的给他提建议，万一误导了陆唯宁或者让陆唯宁误会，那就坏了。

“可什么？”陆唯宁把头挪了挪，鼻梁紧贴着种艺的脖子，“种子，如果有个人什么事都为你打算好了，替你铺好了路，你会高兴么？”

种艺为难的咧咧嘴，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如实的说了，“如果我是个女生的话，会很高兴有这样人喜欢我，可如果是现在的我，我会很不高兴，就算是朋友替我着想，暗中帮助我，我会感激，但心里会不舒服。”种艺的自尊心瞬间膨胀了起来，“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事事都要别人帮忙安排，也太窝囊了。”

陆唯宁笑了，嘴里嘟囔道，“你的臭脾气一点也没变……像个孩子一样。”

种艺全部神经立刻警惕的绷紧了，“你怎么知道我的脾气没变？”

陆唯宁抬起头，贴近种艺的脸，“你忘了我们认识四年了……”种艺在黑暗里清楚的看到了陆唯宁狡黠的笑容，“难道你已经忘了入学那天的事了？”

种艺从陆唯宁身上嗅出了老谋深算的味道，心脏紧张的砰砰直跳，脑袋里飞速的寻找大学入学报道的记忆。

入学那天，第一个认识的人是宋斌，然后两人一起到去宿舍，然后……记忆的痕迹，就像浸了水的日记本，模糊的看不清。

种艺的眉毛拧成了麻花，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入学报道那日与陆唯宁有过什么样的纠葛，胸口突然的闷痛，却叫他难受的弯下了腰。

“种子！”陆唯宁蓦地抱住种艺，声音里充满了种艺不懂的恐惧，“你是胃疼还是心口疼？”

种艺小心的吸了口气，摸了摸胸口，才发现最疼的地方是胃。自嘲的咧嘴笑了笑，种艺抬手推了推紧张到全身僵硬的陆唯宁，“我胃疼。”

黑暗中，种艺清晰的感觉到陆唯宁松了一口气。

“你先坐一下，”陆唯宁扶着种艺坐到楼梯台阶上，“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三明治，还有热豆浆，对了，豆浆里没放糖，我记得你最不喜欢喝甜豆浆了，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

豆浆里不放糖！

种艺全身激灵了一下，这个习惯连宋斌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

蓦地抓紧了陆唯宁的胳膊，种艺怒喝，“陆唯宁，你骗我！”

陆唯宁的胳膊哆嗦了一下，急急的辩解着，“种艺，你别急，听我说。”

种艺死死的抓着陆唯宁的胳膊不放，很怕他会突然逃走，咬着牙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如果你敢再骗我……”

“我保证不再骗你，你千万别着急。”陆唯宁双手用力的抓紧了种艺的肩膀，继而却不做声了。

种艺的心砰砰的跳的难受，就连额头的神经也和心脏一样跳的很快。种艺静静的等候着陆唯宁的解释，他很想知道眼前未卜先知的陆唯宁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知道他多少的事。

过了很长时间，陆唯宁凝重的叹了口气，缓缓的开了口，“种艺，你猜测的没错，我和你一样。”

一样？种艺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心说，你和我可不一样，我可是替你死的，你个杀人犯！

种艺一想起自己因为陆唯宁的一杯咖啡，断送了性命，心里就一个劲的恨，本来已经不算疼的胃，又一下下的抽痛了起来，就连心脏也跟着不舒服。

咬紧牙，种艺使劲的揉着胃，控制不住的吸气。

“种艺，你不能激动！”陆唯宁一只手搂住种艺的肩膀，让种艺靠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按住种艺揉肚子的手，“你别动，我来。”

种艺喘了口气，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激动？”

陆唯宁的手抖了一下，停在种艺的胃上，“种艺，我求你，现在什么都别问。”陆唯宁似乎有难言之处，又沉重的叹了口气，“如果我进入决赛，我保证什么都告诉你。”

陆唯宁的话让种艺很不痛快，不高兴的拿掉陆唯宁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你在掉我胃口？”

“不是……”陆唯宁沉默了。

种艺也长长的叹了口气，把胸口憋闷的那口气全部吐出来，才又问，“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么？”

陆唯宁小声的回答，“我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种艺的心跳了一下，他很想抽陆唯宁一顿，咬着牙愤愤的在心里骂道，你TMD还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不就是替你死的么，你TND当时干嘛去了，为毛让我替你挂了！

压了压心中的怒火，种艺没好气的问，“我怎么死的？”

“长期劳累，又赶上当时情绪激动，还喝了一杯咖啡……”

陆唯宁没说完，种艺就火了，“你……”粗秽的词语到了嘴边，种艺生硬的咽了回去，努力保持着镇定，“你别胡说。”

“我没有，医生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你长期过于疲劳，心情压抑，又有咖啡的习惯，突然遇到了好事，情绪过于激动造成了心脏骤停。”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是第一个发现你……不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