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吃饭还有带帮忙的？

我一直觉得，世界上最不能帮的事情有两件，一件事吃饭，另一件是上厕所。他说要帮我吃饭，那到最后还不是饭都吃他肚子里了。

“你吃那么多不够啊，还想算计我的西红柿炒鸡蛋？”饭桶啊饭桶。

“嗯？不是……我是说，我喂你吃啊。”嘴里塞的满满的，还冲着我说话！我最讨厌别人满嘴东西还跟我说话，脏死了。咦？啥？喂我吃饭？

喂我吃饭？我段彭从小到大，自从生活可以自理之后，就没让人喂过。

“不用，我等输完液再吃。”闭上眼睛，不看。

“输完这一瓶，还有两大瓶。”

啥？还有两大瓶？当我是海绵那，那么能吸水。那不得输到半夜去啊。

“我吃完了，我喂你吧。”他把吃的干干净净的饭盒放到墙角的垃圾桶里，过来做到了我的床边。

第五章：丫的竟然喂我吃饭，拍马屁

“不用了。”一个大男人喂另一个大男人吃饭，感觉，不会很好。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刘军。

“没关系，我以前每天都喂我妈吃饭，一天三顿，一次不落。”他已经一手端起了饭盒，另一只手娴熟地用筷子夹起饭菜送到我嘴边。

那西红柿就在眼前，都要沾到嘴唇了，我都闻到酸酸甜甜的味儿了，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我的肚子适时的开始咕噜，可是，真的要张嘴吗？让他喂我？我张不开。

“张嘴啊。”

算了，就当我是他妈，他是我妈也行。眼一闭，嘴张开。

“嗷嗷之哦（好好吃哦。）”这是哪家厨师做的啊，比我做的还好哦。

“要知道这样我就我不用花钱买红烧肉和糖醋里脊了。”

还真是特意给我买的。肯定是特舍不得来着。不过，我没吃，他这情，我不领。

又来一口，继续张嘴。

吃过几口之后觉得也没什么了，他送上一口，我就张嘴吃一口。他等我嚼完咽下去再送上一口，我就再张嘴吃一口。

他盯着饭，我也盯着饭，偶尔抬头眼神碰上还是别扭的不得了啊，你想想，不管换个谁在这躺着，让一个大男人一口一口的喂，那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更何况，这个男人，刚刚把你撞了，你对他满肚子的火。

可是，为什么我肚子里的火没了呢？

完了！我突然意识到，我被他收买了。我被他感动了。我被他……骗了！

一定不能心软！看看饭盒里也没什么了，我扭过头。

“不吃了，别以为你喂我吃饭我就放过你！”

“我知道，你不用觉得我是在故意对你好，我是习惯了，见到病人就想照顾。没有几口了，不吃浪费。”他又递过来一块鸡蛋。

那好吧，既然他这么说，这个情也不用领了，再说，我还没吃饱呢。

转头又张开嘴吃下去。

“呦，小彭不是没有亲人在本市吗？这个是谁啊？”

老板娘带领饭店一干服务员哗啦一下子进来了。我率先注意到的是每个人手里拎的大包小包的吃的。还真是多啊。噼里啪啦都塞刘军怀里了。

我的饭也吃不成了。刘军把东西都放到床底下的储物箱里，退到了对面床边。

“小彭啊，怎么回事啊，我一听说连生意都不做了，带领大家来看你啦，撞你那人呢，把他叫来，我非得打他两巴掌，怎么开的车啊，大白天不长眼呐，我们小彭长这么俊秀的脸，这回非得落下疤，让他陪整容费！”

“是啊，小彭，脸上都伤了啊，还正好伤到额头。”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骂肇事司机怎么怎么样，至于内容都多恶毒，刘军惨白的脸，就是最好的例证。

“小彭，疼不疼啊？”玲子站到前边，眼圈红了。

“没事，没伤到骨头，不是很严重。”可别这么着，你一哭，别人更说咱俩怎么怎么地了。

“可是……你都这样了。”

我哪样了，就脸上缝九针，腰上肿一大包啊，也没缺胳膊少腿。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你们都跑出来，饭店不开门啦？”赶紧转移她注意力。

“没有厨师，开什么门啊。”

“这小伙子是谁啊？是小彭的亲戚还是朋友啊，还喂他饭吃，挺会照顾人的，有你照顾，我们也就放心了。”老板娘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刘军山身上。

“那个……我是……我是撞他的司机。”刘军往后退。

房间里有几秒钟出奇的静，我都听见输液管里的点滴声了。然后……

“那个……现在撞了人不跑还把人送到医院的司机还真是不多了是不，呵呵，哈哈哈……”

“额，是啊，是啊，小彭啊，你可算是遇到个好司机啊，要是别人，说不定你就横死街头了，呵呵~~”

刚才还骂得那么痛快，转眼就变xing了？女人还真是善变。

“刘姐，你们早点回去吧，饭店那边还需要人啊，让老板先当几天厨师呗，他手艺也不错啊。”

“哦，那你好好休息，那个……司机师傅，小彭没有亲戚，朋友也就我们这几个，都挺忙的，你就多照顾照顾他，一看你就是个好人，呵呵~~”

“嗯，我知道。”老板娘背对我，不知道她说话是啥表情，不过刘军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马上退到了墙角，脸更白了一层。

“小彭，有事一定要打电话啊，我会再来看你。”玲子还站在我床边不舍得走呢。

我承认我是很有个人魅力，但是，我可没想过这么年轻就拖个女朋友。自己都养活不起，再多一个人，太累。

“大家都回去忙吧，我没事，不用担心。”

终于是打发走了，虽然知道她们是为了我好，但总觉得和一帮女人在一起，透不过气。房间一静下来，马上空气流通，心情舒畅。

“那个……她们之中，没有人来照顾你吗？”他坐在小板凳上问我。

“你以为他们都是我亲姐亲妹啊，都是出来打工挣钱，谁会为了我一个不相干的人放弃挣钱机会啊。”也许玲子会来，但我决不会用，对于不想接近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接近。

“那要是我照顾你，也行，你先让我把车提出来，我必须得挣钱，要不别说我妈的病会耽误，你住院的钱，我也要没了，刚才交了1000块的押金，又花了一千多的治疗费，我已经要没钱了。”

屁，我要是让你把车提出来继续跑，你还不把我丢下不管啊。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把你丢这不管。我刘军不是那样的人。”

嗯？他咋知道我想啥呢？

“身份证留我这。”

“行。”

于是，达成协议，明天我给他写证明让他去交警队把车提出来，他可以继续跑出租，但必须早中晚回医院给我送饭，晚上来医院住。因为白天有义工，有护士，有事直接叫人，晚上就那么几个值班的，我要是有事，找谁去啊。

三大瓶液全部输完已经完上十二点多了，我睡了一大觉，被他叫醒了。

护士正准备给我拔针。还是白天那个值班护士。

“闭眼睛吧，这回可真流血。”

我只是盯着刘军，我就奇怪了，他怎么一点困的样子都没有，那么精神。

护士说好了的时候我无意识的看手背，棉球上的血殷了过来，一慌张，棉球没按住掉地上了，一个血珠渗了出来。

“啊~~~血~~”没喊完就被人捂住了眼睛和嘴。

捂我眼睛的是刘军，捂嘴的是那男护士。

“别看！”

“别叫！”

俩人一块说。不知道谁在我手背上擦了一下，然后俩人都放开了。

“走廊里都是病人，你一嚷，大家都醒了。”

靠，我害怕还不能嚷了。

“知道晕血就别看。”刘军拿棉签按着我手背上的输液孔说。“我妈一开始的时候也晕血，后来总是吐血，就习惯了。”

这是故意说给我听呢。好让我少跟他要钱啊，哼。

第六章：都是可怜的娃啊

终于算是完事了。

我的睡觉习惯是平躺，所以像这样侧身从下午躺到半夜，我实在是吃不消了。不能平躺，翻个身总行吧，还有好几个小时呢，这觉怎么睡啊。

我试着用手臂撑起身体，才发现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下子跌回了床上。

“哎呦~~~”那种疼法，还真他妈不是我能受得了的。现在改成趴着了，更难受。

“咋了？”刘军本来在对面床上躺着睡觉呢，听见动静噌的起来了，见我呈痛苦状趴在那哼唧，大步跨了过来。

“老子他妈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个~~真他妈疼。”我把脸埋在枕头里，还得侧着防止碰到脑袋上的伤，眼泪那简直就要下来，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呢，不就是疼吗，老子忍着，不能在这比我还软的家伙面前表现的太逊了。可是还是没忍住，眼泪流进枕头里了。

“你又哭啦？”嘿，你还敢说出来。

“没有。”

“那你说话声咋这么闷闷的。”

人老实是不赖，但太诚实啥都说出来就有点欠揍了。

“你想翻身睡啊？你叫我不就得了。”

“你他妈的……”等我好了，我揍死你。要不是你我能这么可怜的在这躺着吗？我现在这样，可怜啊可怜。

“你能不能不要一张嘴就老子，他妈的什么的，谁都是爹生娘养的……我妈还在家病着呢……”

“你不说你妈刚做完手术吗？怎么又在家了？你小子骗我呢是不，说漏了吧！”我最喜欢的事情之一，从别人的话中找漏洞，这也是没有人能在我面前撒谎的原因，不是吹的，从小到大，能骗得过我的人，除了我数学老师，还没有别人过。

“我没骗你，我妈是做完手术回家养着，那不是没钱住院吗！”他有点儿急了。脸红脖子粗的跟我嚷。

“那……那你嚷啥啊~~”好好说不行吗，我好歹也是病人啊。“行了，”我自知理亏不行吗，“我想冲着墙睡，腰不敢动。”

他没说话，一手伸到我的身底下托住腰，一手把我的肩膀扳过来，又把我往床里推了推。又帮我把被子往上拉。然后我听到他走到门口，把灯关了。对面床吱呀一声，他躺下了。

走廊的灯光透进来，所以屋里也不是很暗，墙上斑驳的影子有点瘆人，这可是我第一次在医院过夜啊，还有点害怕，闭上眼睛就听见没有病床的病人在走廊里的痛苦呻吟声，一声连着一声的，直到我实在困了，就伴着呻吟声睡着了。

不知道几点，被大声的喧哗吵醒了。睁开眼感觉门开着，可是身体侧着看不到门口。

“喂！”

“你也醒了？”他过来把我翻过来。我怎么觉得我那么像煎饼，被他翻来翻去的。

“怎么了？”对门就是处置室，处置室的里间就是急诊室。我看到里面医生护士乱成一团，一大堆人坐在门口哭。这是里面在急救吧？

“有个老头被送进去了，正抢救呢，好像是突发心脏病了。”刘军倚着门口，走廊里陪床的家属也有站在我们门口看的，还不时和刘军说两句话。

“看送来时候那样，是不行了。”

“要是真不行了，这些人就不好过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闪烁。这是想到什么了，没准是想他妈了。去，我管他想啥干什么呀。

突然感觉……想上厕所，可是就我这样，怎么去啊？

“那个……”

“干啥？”他回头问我。

我咋说，他旁边站着几个妇女，还有个小丫头呢。

“你过来。”

“你说不就得了，这么近我听得到。”看他那样是不打算离那开门口。切，井里的蛤蟆，没见过大天啊，看热闹有啥好的。

“不行，你过来。”我虽然被撞了，但是病人也是有尊严的。上厕所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大家都知道比较好吧。

“干啥？”他还是走过来了。旁边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我身上，我猜他们肯定想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一叫他就过来了。

“那个……我想上厕所。”我低声说。

“哦，上厕所啊，我给你拿便盆吧。”他低头上床底下撤出一个医院配备的便盆来。

“啥，用这个？我不。”我才不呢，在床上大小便？然后呢？他端着倒掉，还要把便盆刷干净……想想我都觉得不可能，反正我是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也不会做。连我爸我妈我都不会这样做。不是我不孝顺，是觉得这种事是女孩子干的，大男人的，干这个？别扭死了。

“那用什么？”他没明白我的意思，那语气，还以为我想用啥高科技似的，好像生怕我说出什么要求来他解决不了。

“什么都不用，我说要去厕所，没听到吗？”绝对理解能力有问题。

“你不能下床啊。”他为难的拿着便盆站在我面前，他身后的急救室门口又来了个年轻女人，冲着急救室就嚎啕大哭。本来已经平息下去的哭声又起来了，哭是有魔力的，它会传染，尤其是在女人堆里，还是面临着生离死别，不管是真的害怕，舍不得，还是为了表现你有多有人情味，多有孝心，总之，只要一人开始哭，那他周围的一干人等，保证就会跟着开始了。这时候急救室门开了，医生护士全出来了，为首的医生摇了摇头，这家伙，人晕的晕，嚎的嚎，谁也顾不上谁，都在那哭成了一锅粥。

这阵势，还真少见，毕竟我是第一次住院啊，也没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的，我那姥姥姥爷住在北京城里，成天早上发扬爱国精神，天不亮往天安门跑去向国旗致敬，晚上公园遛弯不到十点不回家睡觉，从来连个感冒啥地都不得，我妈老说，两位也有点啥事啊，好让我们有借口回家看您二位啊，要不平时没空，就想不起来。人家二位老人说了，少来打扰我们，过得好着呢。至于爷爷奶奶，我见都没见过，据说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一次矿难都埋里边了，爷爷是下去救矿工，奶奶是下去救爷爷，反正不管谁救谁，是下去就没上来。

眼前的情形，看的我傻了眼，都忘了上厕所这事儿，直到刘军提溜着便盆站到那帮人之间对那个最年长的老太太（应该是死者的老伴儿的人）说：“大娘，大爷这是解脱了，您就不要太伤心了，身体要紧啊，要是您急坏了，您看身边这些后辈们，怎么活呀？是不。”

我咋觉着他把自己当神父了，要不就是和尚，反正是那种扮演救世主角色的人。

老太太伤心过度，也不管谁是谁，抱着刘军的腿哭的更厉害。

一个年轻的女人哭累了抬起头，看见自家老太太抱着个不认识的人哭，还挺纳闷，颤着绵羊音问：“你谁呀？”

刘军愣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刘军，我要尿裤子了！”

赶紧把他叫过来吧，虽然是做好事，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丢人。

“哦。”他又提溜着便盆回来了。

“你咋那么多管闲事呢。”还真没见过这么热心肠的人。关键是，现在这情况，人家能不哭吗？你再说也不顶事啊，再说，人家都不认识你，凭什么听你的啊，还真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