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布置完毕，安德烈端起枪，瞄准，“砰”。
发枪速度很快，一枪把引爆器打飞出去，人们惊恐地看着它在地上弹起，落下。
预想中的爆炸震动并没有到来，矿工广场一片平静，平静得简直像无风的海面。
安德烈心中升起疑惑，难道他没打中？他明明是照着分控按钮瞄准的，怎么也该有四分之一的炸弹被引爆啊。
安乐笑起来，牵动伤口，他紧紧攥住衣服，依然笑得肆意：“亲爱的哥哥……你……不行……”
139.变数
安乐笑起来，牵动伤口，他紧紧攥住衣服，依然笑得肆意：“亲爱的哥哥……你……不行……”
安乐拿出瓦尔特：“来吧……你要谁……举着……”
杀手迅速把炸弹引爆器送到安德烈手中，他那一枪打得相当准，正打坏了一个分控按钮，别的地方都没事，安德烈皱起眉头，为什么炸弹没有爆炸？也许出了故障？
安德烈压下疑惑，装出一脸笑意，他把炸弹引爆器塞进青青手里：“青青小姐，好好拿着你哥哥的靶子，把它举高一点，小心你哥哥枪法失准，打坏你就不好了。”
青青立刻甩掉炸弹引爆器，惊恐地看着安德烈，安德烈扬手一巴掌，青青瘫倒在地，他强行上去把她拽起来，命令手下：“（法语）去把赵子升解开，让他帮忙扶一下这妞。”
青青哭得满脸是泪，高高擎着炸弹引爆器，赵子升一手按住腿上不断流血的伤口，一手托着青青的后腰，把她圈进怀里。
两人如同一对末路鸳鸯，可怜兮兮地望着安乐。
安乐举起瓦尔特，对准青青的手，安德烈嘴角的笑意有所收敛，他开始怀疑安乐有没有可能一枪击中，毕竟安东的枪法就很好，说不定安乐受他真传？万一安乐击中了炸弹引爆器，广场周围地下的炸弹一起爆炸，这里一定会塌方，安德烈的脑子反应很快，他的眼神飘向矿工小车——对，没关系，还有一条大大的逃生路，到时候谁也不能跟他抢，就让这些无用的蝼蚁全部葬身于此吧！
当然，安乐击中的概率还是相当小的。
想好各种对策，安德烈好整以暇，欣赏起安乐举枪的姿势。
安乐分开双脚，在射击位站好，右手举枪与肩同高，左手下意识抓着肋下伤处，细长的手指隐没在松垮垮的外套里，练习中他经常模仿安东的动作，所以也继承了将瞄准器微微左倾的习惯。
安乐眯起眼睛，淡薄无色的嘴唇紧紧抿着，略显瘦削的下巴向内收起，他咽了口唾沫，精巧的喉结上下滑动，颈侧流畅的线条隐没入外套领口中，隐约露出漂亮的锁骨……
安德烈投向安乐的目光变得炽热，另一角落，安东眸色深沉地望着两人，挂起耳机，命令拆弹人员加快行动。
“报告，A21段炸弹已被拆除。”
“报告，B45段炸弹已被清扫进竖井。”
“报告，C6段炸弹拆除……”
安东侧身隐入阴影，吩咐：“C段停止拆除，立刻撤离，全部人员回到矿工大厅！”
“收到！”
“收到！”
“收到！”
安东望着安乐，他受伤了，不只是安德烈顶的那一下，之前和赵子升绕过竖井的时候，他就受伤了……
这种条件下，安乐打中炸弹引爆器的概率很小，但是，如果安乐和他想的一样，是希望用那种方式……
安乐举着枪，久久没有扣动扳机，他看着赵子升。
赵子升从恐慌中觉醒过来，他立刻从青青手中夺过炸弹引爆器。
他脑子里的念头格外清晰，只要把安家所有人抹杀掉，他的仇就能报了，再也没有任何人会去威胁他的家人，多么干净利落，万无一失。
安德烈脸色一变：“赵子升，你要干什么？”
“哈哈哈哈！！安德烈，你死定了！！！”
安德烈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赵子升这样不入流的角色都能威胁他了？
140.爸？
安德烈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赵子升这样不入流的角色都能威胁他了？
“赵子升，你冷静一点，你的家人……”
“够了！别再提我的家人！！”
安德烈发现他竟然需要对一个棋子来进行说服工作，以前的赵子升，听话得像条狗一样，谁知道现在……
“安乐……”安德烈寒气四溢的目光落在安乐身上。
赵子升狂笑着，同时按下所有引爆按钮，怨毒地望着安德烈：“我们一起死吧！！”
安德烈脸色骤变，举枪瞄准赵子升，这时，一声巨响从矿场下方传来，大地震颤，地面如波涛般晃动不定，大块的矿石坠落下来，人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目光越过石雨，安乐看到安德烈和杀手们狼狈逃窜的背影，他心满意足地一笑。
老爹，我最后总算能为你做一件事。
他抬头望向穹顶，大块的岩石向他砸来，他闭上眼睛，向后仰倒。
这一回，竟然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爬了多少黑黢黢的矿道，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强撑着走下去，可是，这些无人理解的坚持，到最后还只是一个笑话……
安东冲上去把安乐护进怀里，就地一滚，躲开石雨。剧烈的震动之后，广场又恢复稳定，石块噼里啪啦落了一阵，腾起的烟灰拢住油气灯光。
安乐脸上绝望的笑容让他心碎。
安德烈和他的部下们抢夺了一辆小车，忙不迭逃生，整个广场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颓然而坐的赵子升和昏迷的青青。
人们不再等待矿工小车，他们直接涌进车道，沿着小车的轨道向上逃命。
安德烈身后奔跑着无数的人，他们捡起石块往小车上砸，这一幕有点像电影里的胜利大逃亡，带着某种奇异的喜剧色彩。
安乐睁开眼睛，预想中的石雨并没有砸穿他的脑袋，他被完好地呵护在安东的怀里，安东替他挡开了那些撞击。
“大伯……”安乐咳嗽起来。
“没事了，三分之二的炸弹已被拆除，剩下的不足以造成大面积塌方，我们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等会儿我们从原路返回。”
“大伯，我果然没信错你……”安乐笑得眼睛弯弯。
安东讶异：“你没怀疑我？”
安东还记得安乐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的时候那么认真的样子，在听到他的回答后，露出的伤心表情。
“我当然不会怀疑你……嘶……”安乐得意忘形又牵连到伤处，呲牙咧嘴了一番，才说，“因为我爸走的时候说，让我相信你啊！”
安东怔住，随即又说：“傻孩子。”
安乐骤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管家伸手揭去自己的脸皮，露出一张他想了千遍万遍的脸：“爸……？？”
“是我。”安东揉了揉安乐的脸。
141.你以为亲两下就没事了？
安乐还没回过神，可怜巴巴地看着安东。
安乐的表情让安东心疼不已：“因为我让你相信，你就相信，万一我估计错了呢？我不是神，什么都能算到，万一……”
“爸……真的是？”安乐根本没听见安东说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安东的脸，是真的，不是幻象。
两个人用目光摩挲过彼此面容中每一寸变化，仿佛他们分别了很久，需要确认对方是否还好。呼吸渐渐清晰可闻，温暖的气息拂过唇角，面容不断放大，直到失去焦距，氲散成一片湿热的亲吻。
“唔……爸……”安乐瞪大眼睛看着老爹，安东被他瞪得有点继续不下去，只好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罪恶感和自责早已抛在九霄云外，从吻上那因为疼痛而有些发冷的柔软唇瓣时，安东就不再去想其它，一切杂乱无章的情绪和念头，在深吻中化作清澈单纯的爱意。
不想失去他，这时候，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安东温柔地挑开安乐的唇瓣，舌战什么的他一向擅长，不过此刻，他不愿吓到了他的宝贝，舌尖轻轻扫过上颚，挑逗地滑动。
安乐在安东的挑逗战术前很快败下阵来，他晕晕乎乎地回应，随着老爹的唇舌转动，稚拙的回应立刻激起安东的热情，他紧紧扣住安乐后脑，把他按向自己，加深这个缠绵不尽的吻。
安乐的味道比安东想象中更加甜美，看到他举枪射击时孤注一掷的表情，安东突然发现，原来他是这么舍不得他。
心中牵线般抽痛，痛过之后，却是酥酥麻麻的感觉，这一刻比二十年前更加明晰，全身的血液都在发热，他需要他，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需要。
安乐被安东吻到浑身发抖，近乎窒息般的快感，让眼泪不可抑制地突破眼眶，落在胶着辗转的嘴唇之间，一缕咸涩融入炙热的甜蜜里，安乐伸手抱着安东的脖子，把自己贴向他。
心脏隔着薄膜跳动，安东把手伸进安乐后腰之中，用力揉搓儿子微微发凉的皮肤，安乐立刻发出一声小小的呻吟，他皱眉看向老爹。
安东知道那里是安乐的敏感点，小时候安乐就很讨厌别人摸他后腰，连许蓉蓉都不让。
安东离开安乐红肿的嘴唇，一路吻上他的眼睛，眉心，额头，最后吻了吻他的发顶，把他裹进怀里，粗糙的手指仍然揉捏着他腰后光滑的皮肤：“我们回家。”
安乐红着脸，他有很多想问的其实，但被老爹突如其来一顿啃，他已经忘了要说啥了。
安乐看到自家的佣人们穿着紧身行动衣端枪冲进广场时，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他俨然看到了厨房大叔，小女佣和园丁……原来他们家搞的是全民皆兵啊！不不，应该说高手在民间？
不管是神马了，反正他安全了，他才不会告诉老爹，他当时就是打算拼了自己一条小命也要把安德烈这个变态搞死。
因为是伤员，安乐不用再自己辛辛苦苦爬三四个小时的矿道，安氏的保镖、佣人们把他放在一张移动床上，平平稳稳地送到地面，其间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都是老爹和下属们一起抬过去的。
青青在赵子升怀中醒来，两人脸色都不太好，赵子升完全不想说话，经历了这种事，两人之间仿佛产生了一种隔膜，交往之初那种时时刻刻都想在一起的渴望，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安东安排下属把赵子升送走，他带着安乐和青青回家。
超级改装车乌龟爬一样挤在下班高峰的长龙里时，安乐突然闹起了脾气。
安东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安乐就是死活不理他，也不让他看伤。
安乐这是回过神了，他仔细一想，不对啊，老爹蒙了他这么久，看着他被安德烈骗来骗去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哼，以为最后亲两下就能蒙混过关了？
听到安德烈形容那种刑罚的时候，安乐真是怕了，他心底无比恐慌，周围又没有一个人能求助，安德烈那个变态还越说越起劲，叨叨叨叨个不休。
“宝贝，怎么了？”
“别叫我……！”安乐烦躁，“司机还在呢，你注意点。”
司机滴下一大颗冷汗。
安东闷笑：“你本来就是我的宝贝，这么叫怎么了？”
安乐怒，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重点是神马：“不是，你叫我大名行不行，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安东继续笑。
“笑什么笑！”安乐忍不住扑打老爹，“你装大伯的时候不是面瘫吗？我在那边被人骗得一愣一愣的，你就看着我出丑！”
安东接住安乐的爪子：“行了行了，我看你嫌受伤不够，还想多疼几下是不？好好呆着，别乱动。”
安东说着就把手往安乐衣服里伸，安乐一个哆嗦：“干什么？”
“让爸看看，你怎么一直捂着这儿。”安东的脸色转为严肃。
一看老爹又进入严父模式，安乐就只有乖乖顺从了，安东解开安乐的外衣，露出里面的防弹衣，这一看不要紧，安乐左侧肋下明显骨折了，肿起一大块，骨头形状有些不对。
安东抽出军用断匕，挑起防弹衣，割开衣服上的细绳，小心翼翼卷起下摆。
“这是怎么弄的？”安东皱眉。
“不小心摔的……”
“别跟爸说谎，”安东轻轻按了一下，疼得安乐嗷嗷叫，一会儿就只剩喘气的劲儿了，安东问，“赵子升开了枪？”
“……”
安东克制住怒火：“我告诉你，他跟你非亲非故，以后也不可能和青青怎么样，这种脑子拎不清的人，你离他远一点。”
“爸，”其实安乐一点也不想为赵子升开脱，但是他已经养成习惯了，只要安东说A，他就要说BCD，“他家……咳咳……被安德烈威胁……”
安东见儿子小脸煞白，还为赵子升说话，立刻火气上来了：“他们家好歹也是军界的人，安德烈没脑子才会动他们。这小警察没经验，被人一威胁，就要死要活的，如果不是之前拖延够了时间，他这同归于尽的招数用出来，咱们都得死。”
“……”安乐暗自抹了把汗，还好没告诉老爹，他本来打算的就是同归于尽……
安东能看不出安乐那是什么心思，正因为看出来，才更心疼，不过，现在儿子的精神和身体都需要修养，有些话，还是不要挑明了。
“……对了，我大伯呢？”安乐不知说到哪儿，又问回来。
“他去马尔代夫度假了，过两天就回来……”
安乐躺在老爹怀里，“哦”了一声，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经医生检查，安乐的左侧第六根肋骨骨折，子弹虽然不是正面冲击，但如果没有那件防弹衣，就不仅仅是骨折而已了。安东听到这话，当即就给手下拨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把安德烈折磨赵子升的事情原原本本通知赵局。
安德烈没能逃出赵局的强力包围圈，矿工小车一驶出地面，他就被几十把枪齐刷刷指住，赵局亲自上去把他和自己铐在一起，全程陪护送到警察局为重大危险分子设立的看守所S级囚室中，安德烈的隔壁室友是南方三省枪击案罪魁祸首，在外逃窜多年连续作案的“爆头哥”。
隔天，S市所有报纸都刊登出大幅新闻照片，报道华裔法国人安德烈在《血糕》宣传会现场制造炸弹袭击，大搞恐怖活动，击伤多名S市新闻界、娱乐界著名人物，激起全市上下人民公愤，S市警察局局长公开表示，要求法国领事馆对此事进行道歉，并配合警局对之进行审判。——说到底就是不放人。
安东优哉游哉看着报纸，他才不管赵局私底下怎么虐待安德烈，反正越狠越好，以本家那有仇必报尊严神圣不容侵犯的风格，一定会十倍百倍报还回来，赵子升这个关键人物一定讨不了好去。
安东不必亲自动手，想报复的人就互相掐起来了，这样坐山观虎斗最舒服惬意不过。
眼下最重要的事，当然是好好陪儿子。
142.爹：高考神马的，一直考不上也挺好！
“大伯为什么还不回来？”安乐叼着勺子，躺在床上，口齿不清地说，“咱们家出这么多事，他怎么能在马尔代夫呆的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