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助手的示意下，安乐颠颠跑过去拖了个沙发上来，请秦世欧坐下。

“你是同性恋吗？”佘亿昌直接问。

这种爆炸性新闻，秦世欧全无掩饰，坦然回答：“是。”

“令人敬佩的坦率，”佘亿昌继续问，“听说贵圈很乱，你有过固定的伴侣吗？”

“没有。”秦世欧遗憾地笑。

“OK，看来我踩到雷了。——有什么话要对电视机前的观众说吗？”

监视器前，韩铭气得差点把钢笔捏断，秦世欧竟然自毁前程！竟然为了那个安乐上节目揭发他！！

秦世欧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对着镜头：“今天我来这里，一是为了还无辜的人一个清白，二是为了告诉你，我等你，只等到今天晚上十二点，过了今天，我不会再等你。”

影像变成二维码，通过电子信号，传送到显示器终端，打在液晶屏上，重组成一模一样的影像，用时不超过0。01毫秒。

韩铭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秦世欧，那个秦世欧也看着他。

突然，他站起身，两手掀翻显示器，影像摔碎满地。

他发了一顿火，弄得满室狼藉，这才喘着气坐下来，打开另一台电脑，调出节目录像，回放到那一刻。

——那张可憎的脸露出背叛之后“得意”的笑容，屏幕上的人说：“我在老地方等你。”

韩铭嗓子里发出嘶嘶的怪声，脸部肌肉痉挛，笑容抽搐，他想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人背叛我——可是说不出。

原来，到最后，一切都失去的人是他，复仇还没有开始，就因为自己的轻敌而被反将一军，可笑，可笑至极。

苍白的手颤抖着摸向办公桌下的暗格，推开锁，从里面取出一把闪着幽光的手枪，韩铭把枪插进腰间，放下外套遮住，走出办公室。

“在社会劳动大分工的今天，今天的明星虽然脱胎于古代的名伶，却与之大大不同了，明星，更多的是满足精神上的偶像崇拜，粉丝们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诠释偶像的所作所为，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占有，而选秀节目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一批又一批如白纸一般的年轻人包装成各种口味的商品，把他们直接洒向市场，但是，市场真的需要这么多有刺激性口味，却无营养的商品们吗？”

“市场是无情的，靠炒作起家，必将败于炒作，唯一不败的，只有实力。在节目即将结束之际，让我们再次感谢秦影帝，他用自己的演技带给我们一部又一部优秀的影片，他将名垂青史。谢谢！”

“‘毒佘的话’，带给你不一样的八卦，请关注，每周五晚八点半，重生卫视三套，不见不散。”

76.死亡约会

临近午夜的S市老街，此刻显得特别安静，像是一块城市边缘的岛屿，蓦然滑入静默的海洋，失去和喧嚣世界的所有联系。

戴鸭舌帽的男人靠在墙边，点起一根烟，幽幽红光照亮了他的脸，秦世欧。

“切，这就是你们的‘老地方’啊？”安乐揉揉鼻子。

“别说话。”秦世欧闭上眼睛，“听见了吗？这条巷子里有一家风铃铺子。”

“……”安乐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喂，”安乐耐不住寂寞，问秦世欧，“你说他会来吗？要是他不来，或者忘了老地方在哪儿，你要怎么办啊？”

秦世欧笑笑：“回家睡觉。”

“……”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等他。”

“老师，我真的很佩服你！”安乐由衷赞美，“你很潇洒，拿得起放得下，如果我有你一半潇洒，我和我爸的关系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浆糊了。”

“小屁孩！”秦世欧拍拍安乐的肩膀，“我能和你比么，你爸是怎么都不舍得你受到伤害的，至于我那位么……”秦世欧把下半句“说不定他现在就提着枪来找我报仇呢”硬生生吞了下去。

安乐犹豫了一下，向秦世欧一鞠躬：“老师，谢谢你对我的栽培！你真是个德艺双馨的好人！”

看着安乐跑远的背影，秦世欧不禁低笑。

时间已经过了11点半，韩铭还没有来。

月亮透过树梢，在没有聚焦的视野中宛若一格一格形状不规则的银色箔片，很多年前，他们在这里相遇，相知，但终于还是晚了。

晚了安东一步。

如果，让他先认识韩铭，也许，现在，他们就会在一起了吧。

韩铭最讨厌背叛，被最爱的人狠狠背叛过，就像一道划在心上的伤，只要呼吸还在继续，伤口就永远好不了。

秦世欧仰着头，月光勾勒出下巴瘦削的线条、嘴角自嘲的弧度。

可是，他还是背叛了他。

巷口，一个浅色的人影嵌入夜色，那人不知何时到来，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巷外突然掠过的车灯照亮他的侧脸，那里有一只古怪的器官，畸形贴附在耳后，露出张牙舞爪的形状。

黑暗中那一点烟火，足以让他找到目标。

他的手隐没在衣下，黑亮的枪筒露出端倪，随后，对准那一点烟火。

烟火像细小而脆弱的精灵，将自己暴露在黑暗中，丝毫不知危险将至。

他要杀了秦世欧！

食指扣住扳机，子弹摩擦枪膛，就在这时，一股大力撞上韩铭的肩膀，将他掀翻在巷口的灌木丛里。

子弹悄无声息地射向天空某个角落，没人知道。

大手封住韩铭的挣扎，将他拖出灌丛，塞进一辆车里。

秦世欧似乎听到什么响动，他向巷口看去，那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束灌丛在风中抖动。

街外长空，十二点的钟声远远传来，秦世欧歪着头听了一阵，扔下烟，踩灭，两手抄兜走出老巷子。

秦世欧左右看了一下，街上还有些稀稀疏疏的车辆在走，他沿着街边走了一阵，打到一辆的士。

的士绝尘而去。

77.人一有了孩子，就得围着他团团转

某辆熄火停在路边的车内，后排座椅，两个穿黑色皮衣的男人紧夹着韩铭坐着，前排副驾，安东回过头，瞥了一眼韩铭：“看在多年情分上，不用太感谢我了。”

韩铭眼中的愤恨一闪而过，转而恢复斯文冷静：“我为什么要感谢你？”

“你说呢？”安东一笑，“开车！”

回到两人同居的公寓，安东走近韩铭，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把手伸进韩铭衣服里。

“你干什么？”韩铭愤然推拒。

“干你。”安东随口说了一句，韩铭呆住。

抬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安东替韩铭整了整衣服：“别紧张，咱们又不是第一次。”

韩铭知道这时候自己最好配合安东，否则他之前辛辛苦苦装样子，岂不是都白费了！但是，理智这样告诉他，情感却不允许，韩铭此刻只想把面前晃来晃去的这个人一刀捅死。

看韩铭忍得辛苦，安东心内暗笑：“怎么，不愿意？”

“我没兴致！”韩铭推开安东。

“以前你最喜欢在射击训练中间和我做，怎么今天没兴致。”安东紧跟上去。

“……”韩铭告诉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和安东翻脸，韩氏和安氏的权利纠缠不能因他而断，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韩铭微笑着回转身，把手抵在安东胸口，慢慢摩挲，“没看到我今天是杀人吗？和射击训练不同的……”

安东笑问：“为什么要杀秦世欧？”

韩铭眼底流过一丝阴狠：“他背叛我。”

“因为佘亿昌的节目？”

韩铭的手停住，他警惕地看向安东：“你也看了？”

“效果不错吧，”安东笑容不变，低下头在韩铭耳边说，“还有，秦世欧是我请去上节目的，我不希望他因此被一枪崩了。”

韩铭浑身发抖，他自以为能看透安东，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根本被耍了！

安东不紧不慢地说：“枪我收下了，你走吧。”

韩铭咬牙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过吗，这人一有了孩子，就得围着他团团转啊。”

韩铭忍无可忍：“安东！你还有心吗？”

安东沉下脸：“这句话我也想问你。”

“我？你问我？？你也问得出口！！如果不是你，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你当初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我每天都在等，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现在你就这么回来，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这人一有了孩子，就得围着他团团转！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你这人渣！”

韩铭歇斯底里完，安东静默片刻，摸摸下巴：“好像有道理。”

韩铭怒极反笑：“好，安东，你有种，别以为我不敢撕破脸！”

安东也笑：“既然你先撕破脸，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凌晨两点，安东回到家，掏出手机，是Even小姐的信息。

“团长！~这次行动很成功~现在上网看看吧，反响强烈啊尼玛~”

安东一笑，吩咐下属派份谢礼给佘亿昌。

来到安乐的房间，安东轻手轻脚打开门走进去，床头灯还开着，安乐抱着笔记本睡着了。屏幕上——

注射死：老师，你可算回家了！

：嗯

注射死：他没来？

：嗯

注射死：完了，都是我出的馊主意！老师你砍死我吧！

：砍死

注射死：⊙﹏⊙

注射死：老师？你还在吗？

注射死：？？？

：睡吧，白白

安东从安乐怀里拿走笔记本，关机，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安乐的睡容。

那次跳车留下的伤疤已经淡了，眉角的一道，在昏黄灯光中微微发亮。

那次他真的怕了，他可以替安乐挡开外界的伤害，却无法防止儿子自己伤害自己，安乐心里有些东西是他很无奈又无法扭转的，那些东西已经威胁到了安乐的安全，但他束手无策。

“讨厌你……”他举起皮尺，安乐在他膝头小声呜咽。

“爸，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安乐生气推开他，决然跳下正在行驶的轿车。

“爸，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真不明白你了！一开始是你丢下我不管的……我进医院，你连看都不来看一眼！现在又来插手我的事，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安乐在他怀里挣扎着，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一幕幕划过脑海，安东叹了口气，关掉床头灯，准备离开。

床上的小东西喃喃呓语：

“别走……”

安东坐回去，揉了揉安乐的脑袋，替他拉好被子，一直到安乐睡梦中紧锁的眉头松开，沉入酣眠，安东才离开。

78.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爱你

佘亿昌的节目播出后，“东国少年”节目组发声明，联合若干选秀节目抵制“此类对炒作怀有超常热情的选手”；Zara则公开宣布对炒作事件不知情；韩氏传媒紧急召开董事会，会上董事长韩一飞勒令现任总裁给出危机处理办法，之后停职三个月闭门思过，韩铭怒而拂袖，甩下一堆烂摊子留给继任者，其人不知所踪。

关于韩铭，事情还有另一个版本，据说节目播出那夜，他和韩家就失去了联系，韩家找不到他，又不得不给外界一个解释，于是宣布韩铭带薪休假三个月。

搞出这么大一摊事儿的安乐，则优哉游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现在他很少上网，他知道那里有很多人在议论他，无论赞赏还是诋毁，他都不想看，做选秀明星这件事，他已经腻味了。

安乐给自己开了瓶可乐，想翻几张纪录片出来看看，结果在碟柜里发现老爹私藏的一堆“小黄碟”，统一样式，没有标名，安乐拿出一张，把它塞进碟机里打算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乐按下播放，转身去拿茶几上的果啤，刚站直身子，背后“东国少年”节目熟悉的音乐声就响起来了。

一室波动的荧光中，安乐回过头，拿着果啤瓶子，久久没有喝一口。

“因为这是我的梦想，对，我的梦想。”台上少年声音滞涩地说，眼睛里掩不住的慌乱。

“……不管明天有什么，我都会在今天用尽全力去拼搏！”背台词的时候，还有些生硬。

“如果他知道你没有病，你们还会是好兄弟吗？”主持人问。

“我想会的。”

舞台上翩然行走的少年，从光影中绽放的花木中间穿过，一个镜头切向观众席，黑暗中荧光棒随着节奏舞起。

两期“东国少年”全国赛影像放完之后，甚至还有平时训练时的录像。

从比赛现场到训练课程，所有录像都是关于安乐的。

看完碟片，安乐问安大略，他老爹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安大略回答他，只要你戴上继承人戒指，我们什么录像都能给你弄到。

这时候还不忘引诱他上钩，安乐不禁笑了，可是心里有点酸酸的。

隔天，安乐和Even小姐坐在S市老街的一个露天酒吧里，安乐说，他想试试喝酒。

喝到后来，天黑了，安乐有点发晕，他问Even，姐，你怎么勾搭上我爸的？

Even伸出那红得瘆人的指甲，点安乐的脑门，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勾搭？

安乐笑，我发现我爸收着的一些录像，其中有好几个，我记得是你说要给节目组留下花絮才拍的。

Even说，你可别坏了姐的清誉，要说勾搭，也是你爸勾搭我的，你还记得那次你跳车住院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

Even瞥了一眼安乐，继续说，本来我答应了你爸不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Even凑近喝得晕晕乎乎的安乐，说，那时候你爸开车把你送到医院楼下，让我通知医生下来接你，他看到你进去了，就跟我说，别让你知道。

安乐怔住：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爹的脾气你都不了解，还问我？”

Even说完这个，又开始语速暴快地谈工作，问安乐要不要参加后续的一系列节目，因为有很多制作人想请他；Zara表示如果他愿意，可以先签一个五年的合同；欧亚影业大名鼎鼎的柯总也给Even留了名片。

“我……短期内不想参加什么节目……佘老师说得对，没有实力，出名快，栽得也快……”安乐抬起迷蒙的眼睛，看着Even，“等到我有实力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Even叹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呢。”

安乐东倒西歪回到家，安大略搀着他走进门厅的时候，青青吓了一跳，俩人合力把不断说胡话的安乐架到洗手间吐了一番。

安乐什么都不记得了，宿醉醒来，头还很痛。

他茫茫然坐起来，低头看到新换的睡衣，还散发出淡淡的肥皂香味。

79.老爹的夸奖是千载难逢

这座别墅真的很大，安乐从自己房间摸出来，在二楼走廊上东倒西歪走了半天，才来到老爹门前。

敲门。叩叩叩。

砸门。嘭嘭嘭。

门开了，安乐一声不吭，把头扎进老爹怀里。

安东摸摸儿子的头：“怎么了，还头疼？”

安乐把脸埋进老爹睡衣里，嗅着相同的肥皂香味，心里像是给一大熨斗熨平了，又酸又麻，熨斗还沉甸甸地搁在那里，让他觉得有重量，很安心。

“不会喝酒就别喝那么多啊……”安东例行公事开始念叨，“虽然男孩子确实是要训练酒量的，但哪有像你这么死命往里灌的，万一酒精中毒了怎么办？Even也是的，都不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