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失笑，走过来：“谢谢你。”
这是沈唯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许宁，对于这个家境平平的体育生，他心底里总有点看不起人家的意思，平日里是绝对不会主动接
触的。
可是刚才，看见他被欺负，好像又有点不忍心。
许宁的脸很精致，这种精致不同于凌少丞那种孩子气的可爱，而是一种难以描绘的清秀。
看起来……很舒服。
“谢他干嘛，他就是爱显摆而已。”凌少丞凉凉地在背后说。
沈唯冲凌少丞做了个鬼脸，许宁问：“你报警了？”
“没啊，我随口说的。”
许宁无言，沈唯给他的印象，总有点地球要围着他转的气质，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的。
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哦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要去我舅舅店里，你还记得么，就那家火锅城。”
“哦，记得，正要去呢……没事儿，改天让我爸派人过来整治整治这条路，以后你就放心地走吧。”
凌少丞嗤笑一声：“又显摆上了。”
“喂，给点面子行不行？”
许宁微微一笑，说：“去店里吧，我请客，今天幸亏你们。”
“去是要去，不过不用你请，走吧。”沈唯和许宁并肩走出了小巷，凌少丞跟在后面，还没走两步，手被握住了。
“还不原谅我么？”
凌少丞回头，半晌，哼了一声。
“我没想怪你，是我不好……”
“行了行了，说得我多小气似的。”凌少丞打断他的话，满脸不高兴，手却紧了紧：“等着，回去再和你算账。”
Act 34.一只苹果
卫桥推开玻璃门，走到正倚着栏杆发呆的人的身边，递给他一个洗干净的苹果。
程若偏过头看了看，接过，送到嘴边没精打采地咬了一口。
屋里的灯光投射在他的侧脸上，渲染出一道淡淡的光晕，卫桥也不说话，盯着程若一动一动的腮帮子，忍不住一笑。
程若没好气地看过来，嚼着苹果口齿不清地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成天愁眉苦脸的。”卫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煞有介事地说：“看得我心疼啊。”
“心疼你还笑？”
“难道我要哭？”
程若点点头：“哭吧。”
卫桥挤眉弄眼，做出一副特别委屈，泫然欲泣的样子，程若被他逗得绷不住了，噗一声笑出来，一巴掌盖上他的脸：“行了行了
，收起来，难看死了。”
“唉，你嫌我丑，是不是不爱我了？”
程若心里一跳，转开视线，不自在地说：“谁说嫌你了。”
“那就是爱我咯？”卫桥得意地眨眼，伸手把程若捞进自己怀里。
程若脸红了，把脑袋搁在卫桥肩膀上，一口一口地啃着苹果。
卫桥收紧手臂，说：“要是心里还放不下，你就再去找找肖悦，今天的事儿就让它过去，算了，嗯？”
“我不要。”程若闷闷地说：“我又没做错。”
“没说你错了，可是肖悦再有错，毕竟也是好几年的朋友，不是吗？”
程若沉默，还是摇头：“不要。”
卫桥叹气，手指在他发顶上挠了挠，无奈地柔声说：“你啊。”
“我怎么了？明明是他不对，你怎么还向着他？”程若充满怨气地说：“胳膊肘往外拐。”
“我哪有向着他？我是心疼你好不好？你要真无所谓，干嘛整个晚上都闷闷不乐的？你倒好，郁闷得理直气壮，净让我干着急。
”
“有本事你别着急。”
“没良心的东西，咬死你！”卫桥低头，在程若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程若吃痛地推开他，嘴里还塞着苹果，痛心地指控
：“你虐待我！”
“这算轻的，再来劲的话我还咬，咬得你涕泪横飞。”
“有本事你别着急！又没人求你！”程若把苹果咽下去，铿锵有力地重复了一遍，眼神还特别示威，卫桥也不跟他客气，扣住他
肩膀，张嘴又咬了上去。
这次，是咬在程若的嘴上。
卫桥当然不会蠢到真的用力，嘴唇相碰触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深深呼吸，汲取着属于对方的味道，熟悉的，喜欢的，
能让心里暖和起来的味道。
程若怕拿着苹果核的手弄脏了卫桥的衣服，只好伸长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微仰起头，欣然接受了这个甜蜜的惩罚。
“程若，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别生气，别伤心。”卫桥微微抬头，黑色的眼睛在夜里愈发地深沉，却又流露着不可思
议的柔情：“因为我舍不得。”
程若愣愣地看了半晌，点点头，然后说：“我可没被你咬得涕泪横飞。”
卫桥坏笑：“想让你涕泪横飞还不容易，到时候你别说我耍流氓就行。”
“走开！每次说正事儿都会被你打岔。”程若一脚踹过去，不理会嗷嗷叫痛的卫桥，径自进了屋。
结了帐，沈唯和凌少丞卓北往大门外走去，许宁端着盘子，正从另一个包房里出来，看见他们要走，扬声叫了一声：“沈唯。”
沈唯站住，凌少丞回头看了看，说：“我们在外面等你。”
“成。”
许宁走到沈唯面前，感激地说：“今天谢谢你。”
“没事儿，举手之劳。”沈唯凑过去，小声说：“应该是我谢谢你偷偷送的啤酒和海虾。”
“改天我一定请你吃饭。”
“同学一场，就别客气了。”沈唯拍拍许宁的手臂，说：“干活儿去吧。”
“嗯。”许宁不好意思地笑笑，沈唯凝神看着他，突然伸手过来，用拇指在他脸上抹了一下。
许宁怔了怔，沈唯的手悬在空中，好一会儿才讪讪地说：“你脸上有水……”
许宁低下头，说：“哦，可能洗碗的时候溅上的。”
“那，我先走了啊。”
“嗯，再见。”
走出火锅城，站在外面的凌少丞斜着眼睛看沈唯：“禽兽。”
沈唯莫名其妙：“谁啊？”
“你呗。借着英雄救美之名，想让人家以身相许是吧？难怪我说你刚才怎么抢着要学雷锋，敢情有预谋的。”
沈唯白了卓北一眼：“你媳妇儿想象力过于丰富了啊。”
“难道我说错了吗？那你刚才伸出罪恶之手想干嘛？”
“我就看他脸上脏了帮他擦一下，而已！”
“人家自己没手？”
“端着盘子呢嘛。”
凌少丞做了个不屑的表情：“随你狡辩。”
“小少爷，你别自己成了gay全天下就都爱男人了成么？我再饥渴，也不至于找男的吧？”
凌少丞本来只是想和沈唯开个玩笑，看他真的急了，也不再作声，卓北安抚地握握凌少丞的手，对沈唯说：“你别当真，少丞没
别的意思。”
沈唯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摆摆手，说：“我才不跟你们两口子计较。”
Act 35.不速之客带来的烦恼
五一假期转眼就要来到，程若在回家和不回家之间艰难挣扎着。
“你别愁了行不行？抓阄吧！”凌少丞扔过来两个纸团：“听天由命，省得你没完没了的。”
程若接住，说：“我不就多念叨了一会儿会儿，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一会儿会儿？从早上到现在，宿舍就听见你的声儿了，回不回呢？要不要买票呢？会不会买不上呢？听得我头都大了。”
“你头本来就大，还赖我！再吵我让卫桥收拾你。”程若把纸团随意往书桌上一扔，然后挑了一个拿起来，展开，上面写着，回
。
“嘿嘿，我怕你伤神嘛。”凌少丞促狭地笑着，意有所指地盯着正在上网的卫桥：“你要是伤神了，某些人可是会心疼的。”
卫桥放开鼠标，淡定地站起来，和蔼地笑着冲凌少丞勾勾手指：“乖，来干爹这儿。”
凌少丞打了个寒战，后退一步：“我拒绝。”
“怕什么，你干爹又不会吃了你。”程若烦恼地把纸团重新揉好，打乱了再抓。
“我不要，他诡计太多，等我过去想跑就来不及了。”
“我不欺负你，真的。”卫桥和颜悦色地说：“我跟你商量件事儿，不能让程若知道。”
程若白了他一眼，低头一看，这次是“不回”。
“那，那好吧。”凌少丞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勇敢走了过去，刚到卫桥眼前，卫桥就猛一伸手把他脖子勒住，按到书桌上，牢
牢地固定住他的上半身，另一只手开始没命地袭击他的肋骨。
“啊！救命啊！”凌少丞最怕卫桥来这一招，一瞬间又想笑又想哭，只能像条被逮住的大活鱼一样拼命挣扎，大声惨叫：“程若
救我！救我啊！”
程若波澜不惊地把纸团都扔进垃圾桶，拍拍手，走到阳台伸了个懒腰。
“你好狠心！啊！！啊！放手啊！我不行啦！”
“敢不敢嘲笑我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真的？”
“真的真的！我发誓！我再嘲笑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那你求我放了你。”
“我求你放了我。”
“听不见。”
“求你！”
卫桥满意地哼了一声，松手，凌少丞眼角挂着两颗小水珠，委屈地跑回自己的位置，揉着生疼的肋骨，说：“你们俩都欺负我，
就许你们笑我，不许我笑你们，太霸道了。”
卫桥当做没听见，走到阳台，问：“怎么样？”
程若闷闷地说：“下午去买票。”
卫桥笑笑：“成，我陪你去。”
“你好像很期待我走人？”
“没有啊。”
“可是我想了一个早上，你都没表态。”
卫桥看着程若，说：“因为我不想左右你。”
程若默不作声，卫桥又说：“咱俩天天见面的，难得有个假，你回去也是应该的。”
“……好吧。”
看着程若抿着嘴唇那欲言又止的小模样儿，卫桥忍俊不禁，拉着他的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放心吧，我会想你的。”
凌少丞在屋子里发出了个恶心作呕的声音，卫桥眼一瞪，就要进屋，凌少丞连忙抄起课本护在胸前：“我吃多了而已！”
程若拍拍卫桥：“好了，你别老欺负他，怪可怜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凌少丞热泪盈眶，正要道谢，就听见程若补了一句：“等我走了你再动手吧。”
“程若，你你你你……”
从车站出来，看着程若把车票塞进钱包，卫桥在心里轻轻叹气。
其实是挺想让他留下来陪自己的，可是卫桥知道，如果自己在这儿依依不舍，程若的心情肯定会受影响，明明是牵挂着家里的，
要是一个冲动没走成，过了他又该后悔了。
算了，也就三天而已，寒假这么长，不也没事儿么。
卫桥捏了捏口袋里前几天就偷偷买好的两张五一航展的门票，苦笑。
在外面吃过饭回到学校，太阳已经下了山，路灯亮起，昏黄又柔和，准备上晚课的学生从身边经过，程若和卫桥并肩走在校道的
树荫下，就连周围的熙攘也透出一股别样的宁静来。
走到宿舍楼前，程若无意间抬头，立刻愣在原地，嘴张了一半，却已经忘记了要说什么。
“卫桥。”
卫桥回头，好笑地看着站着不动的程若：“怎么了？走不动让我背你？”
靠在宿舍楼旁边一个路灯柱子上的人听见了程若的声音，也向这边看过来，程若仓惶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对卫桥说：“我……我
想去一趟超市，买点儿东西。”
“行，走吧。”
“哎，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反正我也没事儿干，一起去吧。”
“不用了，宿舍不是没水了，你抬捅水上去。”
卫桥眯着眼睛想了会儿，笑着说：“好啊，明明是轮到你，想占我便宜？”
“就算是吧，不可以么？”
卫桥爽快地答应：“可以，那我先上去拿水票，你也早点儿回来。”
“嗯。”
眼看着卫桥进宿舍大楼，身影消失不见，程若才低着头走到那个人面前，低低地叫了声：“莫老师。”
莫淮收起了在手里把玩已久的手机，说：“小若，我正想给你打电话。”
想了很久，却一直没勇气拨出去。
“我刚从外面回来，有，有事儿么？”
“我有话想跟你说。”
程若沉默片刻，问：“说什么？”
“找个安静的地方可以吗？我请你喝咖啡？”
“不了，我喝咖啡会睡不着觉。”程若一心只想快点回宿舍，却也狠不下心一走了之，踌躇再三，他往宿舍楼后面的空地上走去
：“我们就在这儿说吧，我得赶着回去。”
周围安静下来，莫淮却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程若，眼神炙热而执着。
程若心底闪过一丝不安：“莫老师……”
莫淮突然上前一步，把毫无心理准备的程若紧紧抱住：“小若，我很想你。”
程若被抱了个措手不及，吓得不轻，连忙伸手去推莫淮：“莫老师，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不行！”莫淮手上用了劲，铁了心不让程若挣脱，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软弱：“让我抱抱你，就一会儿。”
程若停止了挣扎，莫淮哽咽的声音像一团棉花，堵得他嗓子和心里难受。
“我很后悔，我每天都在后悔，小若，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算我求你，好吗？”
在程若的记忆里，在一起那两年多，莫淮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和他说过话。
谦和与温柔里，总带着一点淡淡的骄傲，让他忍不住去仰视和崇拜。
“莫老师，对不起。”程若轻轻地推开莫淮，说：“别这样。”
“程若，我发誓不会再犯错了，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可是我真的没办法给你机会了。”程若抱歉地笑笑：“我已经把它给别人了。”
卫桥站在阳台上，无言地看着楼下行为亲密的两个人，湿漉漉的手用力攥着栏杆，被风吹过，有点儿发抖。
程若……
正要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卫桥的思绪，他猛地回神，心情复杂地往楼下看了一眼，然后走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