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变得黯淡了不少，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失去了冷静的萧靖宇就像一只发怒的豹子，不停地怒吼着。
“我不知道，皇兄。”萧靖雯说着，努力前倾身体想要回到萧靖宇怀里。
“皇兄，抱抱我！抱抱我，皇兄”
终于接受事实的萧靖宇颓然地放心了无力的手，任由对方钻到自己怀里，两手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
暮色渐浓，被拽坐在床边的萧靖宇也不起身也不开口任由黄帐里被模糊不清的夜色占领，心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27.裂（上）
两人就这样彼此依偎着任凭时间无声流逝，直到听到帐外的传禀声才回过神来。
“启禀皇上，微臣回来了。”帐外，大总管躬身禀报。
萧靖宇赶紧将人放回床上，无视对方不满地撅起了嘴巴自己则站在床边。
“进来！”萧靖雯口气蛮横地说。
“遵旨。”大总管说完，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怎么样？你遇到青玄了吗？”萧靖宇不等对方行礼赶紧问道。
“呵呵，回王爷。微臣幸不辱命，总算是在入夜之时等到了青衣谷的谷主。”大总管拱了拱手，说道。
“那他现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萧靖宇说着，就要往外走。
“慢着！”
萧靖宇一顿，转身看着床上喝令完呼呼喘气的萧靖雯。
只见大总管赶紧上前将枕头竖起好让萧靖雯靠坐在床头，一手不停地在萧靖雯的胸口向下轻抚。
“……皇兄这么急切的想要见对方？” 终于顺过气的萧靖雯冲着萧靖宇的方向定定地望着，沉声问道。
萧靖宇静静地看着对方明明看不见却准确对着自己的眼睛，明白那个坐镇朝堂、指点江山的天子又回来了。
“启禀皇上，微臣想要去探望一下青衣谷的谷主顺便转告对方您的病情好商量一下对策。”萧靖宇拱手答道。
“是吗？就这么简单？”
“是。”
“大胆宇王！朕此时身中剧毒，你不关心朕的安危反倒急于去见一个江湖郎中！”萧靖雯气急败坏地大声呵斥。
“皇上息怒！微臣正是想要求助于谷主，请他来解救皇上的毒。”萧靖宇不卑不亢地说道。
“胡说！那分明是借口！你以为朕眼睛瞎了，心也瞎了吗？！”说完，萧靖雯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
“皇上明察，微臣确实是……”
“不要说了，朕不许你去。”萧靖雯也顾不上自己的喘息，气势汹汹地打断了萧靖宇：“你今天晚上都要陪在朕身边，谁也不许
见。”
“皇上……”
“还不过来扶朕躺下！”萧靖雯说着，随手推了推身边的大总管。
那大总管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被轻轻一推就后退了好几步。
眼看萧靖雯由于用力过猛而左右摇摆，萧靖宇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床边扶着萧靖雯躺回床上。
大总管没有说话，而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出黄帐，大总管微侧头轻笑了一声，然后抬脚向右边走去。
来到一个守卫森严的军帐门口，大总管看了看
守在门口两侧的卫兵问道：“里面怎么样？”
“回总管大人，那人进去之后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出现任何异动。”一个守卫的士兵答道。
“嗯。人给我盯住了。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尤其是宇王爷。知道了吗？”
“遵命。”两名守卫纷纷拱手。
“嗯。”答应着，大总管掀起帘布走了进去。
军帐里面的布置相当简陋，除了一张木板达成的床外，就剩一张破旧的桌子。
大总管乐呵呵地走近盘腿坐在床板上的青玄，问道：“不知道谷主住的可还习惯？”
正在闭目养神的青玄早就将外面的对话一丝不漏地听了个完整，现在那虚伪恶心的脸出现在面前，连个反应都懒得给的青玄索性
继续闭着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大总管看到青玄这个样子气得脸都黑了。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皇上的近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见了自己不是毕恭毕敬的。这个小小的江湖郎中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竟然几次三番地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紧紧地攥着拳头，大总管越想越气，几乎要忍不住叫人砍了他的冲动了。
如果不是为了皇上，哼！你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大总管恨恨地想着，暗自咬牙。
又过了一会，大总管才重新将笑意戴回脸上。
“呵呵，谷主你今天就先休息吧！”大总管观察着对面那个悠然自得地人，说道：“宇王爷要亲自伺候皇上，今晚是没时间过来
了。明天也够呛，谷主不用等他了。还是趁早休息吧！在下已经将口信带到了，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说完，大总管也不管对方如何反应，甩甩袖子走了出去。
青玄在对方消失在入口的刹那睁开了眼睛，转眸看了看门口然后又重新闭上了。
……
整整一个晚上，萧靖宇都在忙着照顾萧靖雯。一会儿叫他做这个，一会儿又让他做那个，此时的萧靖雯仿佛还是那个任性地粘着
自己的小孩儿，一切又好像回到了过去一样。
萧靖宇忙得脚不沾地，可是却没有半分不满；躺在床上的萧靖雯一点传唤宫女下人的意思也没有，自己也就随他折腾。虽然像倒
茶送水、伺候用饭、以及洗脸梳头这些事由宫女下人来做会更加熟练，不过萧靖宇其实也不是特别生疏。
早在幼年时期为了伺候床上那个小祖宗，自己就已经锻炼出来了；再加上这十多年的军旅生涯，生活琐事从不假手他人的萧靖宇
早就练就了一份凡事凭自己的习惯，照顾他人自然也不在话下。现在看来，除去开始时的手忙脚乱现在的他已经渐渐上手了。
终于将不肯消停的萧靖
雯伺候入睡，萧靖宇恍然发觉已经过了午夜时分。
此时想必青玄已经休息了吧，再去打扰也不太合适。还是天亮再说吧！
萧靖宇想着，从床边起身就要离开却发现自己衣服的下摆被熟睡的那人拽在手里。
伸手扯了扯发现对方攥得太紧，萧靖宇无奈之下重新坐回床边靠着床棱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有几人酣然入睡，又有几人难以入眠？恐怕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28.裂（下）
清晨，萧靖雯睁开了眼睛。虽然已经失明，但是多年来早起上朝已经形成了习惯。手指动了动，轻轻摩挲着攥着的布料，感觉到
和身上盖着的被子和身下铺着的床褥不一样，萧靖雯微微扬了扬嘴角。
他还在！
松开手顺着布料轻轻移动，很快萧靖雯碰到了对方垂在床上的手。感受着传来的那片温热，萧靖雯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握住，然后
十指交叉地攥起再没有一丝缝隙。
“启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帘外传来了大总管刻意压低的声音。
萧靖雯微微皱着眉，低声问道：“什么事？”
“是关于王爷和那个青衣谷谷主的事。”
眉头皱的更紧了，萧靖雯思索了片刻低声道：“进来说话。动作轻点。”
大总管在听到皇上压低的声音时就意识到了黄帐里不止皇上一个人，宇王爷应该也在。不过既然里面没传来什么动静，说明宇王
爷应该已经被皇上折腾得疲惫不堪、此刻恐怕只是在旁边睡得人事不知了。果然，在自己低声报备了之后就得到了入帐回话的命
令。
大总管轻手轻脚地钻进黄帐，看了看靠睡在床边的宇王爷无声地笑了笑。
凑到皇上耳边，大总管窃窃私语了片刻。
萧靖雯脸色一变，厉声问道：“此话当真？”
“绝无半点虚言。”
“不过，”大总管又凑到萧靖雯耳边低声说了片刻。
这时，萧靖雯的表情平静了许多。思索了一会儿，萧靖雯问道：“你确定？”
“微臣敢以性命担保！”
“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遵旨。”大总管作完揖，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皇兄，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抢走的。谁都不行！”萧靖雯说着，拇指不停摩挲着掌中的手背。
已经到来下午大总管才带着明显已经冷掉的饭菜送来给青玄。
“呵呵，真是抱歉啊！宇王爷亲自伺候皇上已经到了废寝忘食地的地步，这不才刚刚用过饭。你也知道，主子没吃奴才们怎么敢
先吃呢！这不，那边刚吃完在下就给你送来了。”
大总管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手下将饭菜放在桌上。
“这可是皇宫御厨做的，普通人可是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尝到的。你赶紧吃吧！”
青玄躺在木板上，眼睛愣愣地看着帐顶，对旁边传来的声音不理不睬。
“哼！不打扰了，告辞！”说着，大总管怒气冲冲地几步冲出了帐篷。
手下们虽然不明所以不过也没有胆子再在这里
呆着，赶紧一骨碌都跟着钻了出去。
青玄微微转了转眼珠，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萧靖宇醒来时已经将近傍晚时分了，看着又开始模糊的环境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一觉竟然睡得这么长！
想着，萧靖宇动了动就要起身。
“皇兄，你醒了？”
萧靖雯在对方睁眼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过一直没有动作；现在看对方要起来，才假装刚刚醒来。
“皇上，你感觉怎么样？”萧靖宇看着那人揉着眼睛还不忘叫自己，忍不住询问。
“有皇兄在，雯儿什么事都没有了。”萧靖雯说着，扯了个大大的笑脸。
“胡说，皇上。你的毒不能再耽搁了，事不宜迟微臣现在就去找青找谷主吧。”
萧靖雯装模作样地皱眉思索了一番，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
得到应许的萧靖宇激动地立刻站了起来，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地失去了知觉只好又重新坐回床边。
萧靖雯感觉到对方的动静，赶紧抓住对方的手，笑嘻嘻地问：“皇兄是不是舍不得雯儿，所以改变主意了？”
萧靖宇没有说话，而是用另一只自由的手不停地揉着双腿。很快一片刺痛之感从腿部传来，又过了一会儿刺痛无力的感消失，萧
靖雯赶紧起身跟萧靖雯说了句‘微臣告退’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冷清的黄帐里只剩下萧靖雯一个人。
“哼！”萧靖雯恶狠狠地冷哼一声，转身面向床内侧躺着。
萧靖宇找了半天才抓到大总管的影子，赶紧询问青玄的所在。
“哦！王爷要去看望他啊！不知皇上情况如何啊？”大总管说着，趁萧靖宇不注意的时候对站在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个侍从悄悄后退两步，趁人不注意转身离开了。
“现在皇上的精神还不错，不过这毒拖不得。你赶紧告诉我青玄在哪儿，我去找他帮忙。”
“哦，那真是太好了。王爷您所言极是啊！果然您还是关心皇上的，皇上若是知道了必定欢欣不已啊。”
“哎呀，你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告诉我青玄现在何处？”萧靖宇急得语气严厉了几分。
刚才离开的侍从重新出现，不动声色地冲大总管点了点头。
“王爷赎罪，我这就带您过去。这边请。”接收到信息的大总管立刻转变了态度，毕恭毕敬地带着萧靖宇前往青玄所在的帐篷。
站在帐口，萧靖宇说不上来心里涌现的陌生感觉到底意
味着什么，是长时间没见的思念？是重逢的喜悦？还是认定皇上能够化险为夷的轻松？
暗暗定了定神，萧靖宇挑帘走了进去。
“青玄，你”萧靖宇欣喜的声音渐渐消失，愣愣地看着对面那个面容冷峻的人。
“草民参加宇王爷！”青玄说着，从木板上下来就要行礼。
“青玄！”萧靖宇赶紧上前拉住他，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纵然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草民谢王爷恩典。”青玄说着，挣开了萧靖宇的手后退了两步。
“青玄，你怎么了？”
萧靖宇不明所以地看着青玄，虽然此时的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他就是能够感觉到青玄的怒气！
“呵，草民好得很！终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草民哪有不好的道理？”青玄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那墨色的双眸里不见一丝笑意
。
“青玄，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吗？”萧靖宇定定地看着青玄，声音里充满了小心翼翼。
“草民哪敢？！”
“青玄！”
青玄没再开口，而是冷冷地看着萧靖宇。
青玄此刻心情不好，萧靖宇也没有了追问的打算；想到了来此的目的，他情词恳切地询问：“青玄，能不能帮我救个人？”
“他也亲口说了，只要他开口无论是什么要求你都会达成的。”情不自禁，青玄耳边响起了那个让人厌恶的声音。
“谁？”回神，青玄虽然猜到了可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听到青玄的询问，萧靖宇悬起的心顿时放下了大半。
“是我的弟弟，当今皇上。他身中奇毒，还请你”
“你确定要救他吗？哪怕他当时如此对你？！”青玄定定地看着萧靖宇的脸，缓缓问道。
萧靖宇一愣，思虑了片刻后重新开口。
“是，他年少无知。我这个做哥哥的却不能因此而怪罪于他，更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尽折磨而死。而且，他还是萧国的皇者
，我不能”
青玄的脸色越来越冷，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借口。我要听真心话。”青玄冷漠地打断了萧靖宇的话。
“”叹了口气，萧靖宇妥协道：“你想听什么？”
“真——心——话。”
“好吧，我承认我放不下他，他”毕竟是我的弟弟。
“够了。”青玄冷喝，转身背对着萧靖宇道：“呵！之前我救你一命，你陪我去了沙洲作为交换。这诊金我收了！之后的一路相
伴算是我欠你的，作为报答我会救那个人。从此以后
你我两清，各不相欠。”
说完，青玄挑帘走了出去。
帐外，大总管正守在一旁。
“呵呵，谷主出来了。不知你意欲何往啊？”
青玄撇了对方一眼，“明知故问吗？”
“呵呵，那真是太好了。”大总管笑着扭头对身边的侍从吩咐：“还不快给谷主带路！”
“是。”那人躬身答应着，“请。”
直到那两人消失在转角，大总管才乐呵呵地钻进了营帐。
“王爷，您还没用饭吧？要不要奴才给您送过来？”
“”萧靖宇定定地站在原地面容呆滞，还没有从刚才的对话里回过神来。
他说什么？他刚才说了什么？什么交换？什么诊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行，我得去找他！我得跟他说清楚。”喃喃自语着，萧靖宇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大总管拦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