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呐。”莫阿姨后退两步,又说:“唉,不中用了呐。可惜了这锅盖呐。”
薛适搜寻着地上的碎片,劝慰道:“一个破锅盖,没多少钱的,超市都有单卖的。没割到您就行。”
莫阿姨听了,也不再自嘲了。薛适收拾妥帖后,便回了卧室。
床上,熟睡的莫闲仍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
薛适是找准一切机会讨好莫阿姨的。
那时,莫阿姨负责做饭,薛适总是询问她打算做些什么菜,继而便偷摸钻进厨房,做起了准备工作。他将蔬菜洗好,按照莫阿姨
的预想,或切丝或切块,分类放在了餐盘中。再将配菜用的肉片,过油翻炒,摆在一旁。继而,把葱姜蒜切丝剁碎,盛在各自的
小碟之中。准备妥当后,他便将操作台擦拭干净,只留下齐整的材料,只要大厨掂勺翻炒,就能轻松搞定。
当沉溺于纸牌游戏的莫阿姨被时钟惊醒后,她才淘气地跑进厨房。每当她笑吟吟地端出成品,薛适总是先尝
个遍,且不论合口与否,都要将莫阿姨大肆称赞一番,惹得对方欢笑阵阵。
当莫阿姨春风得意之际,莫闲总在一旁泼冷水道:“薛适帮你打下手,我可都看见了,功劳却都被老妈占了。薛适的父母,教育
得好哟。”
“对啊,小家伙很懂事的……”莫阿姨憋着不爽,学舌夸赞,继而,竟冷冰冰地补了一句:“可惜,儿子虽好,也有那么叛逆的
地方……”
原本热络的气氛,瞬时凝结了。薛适跟莫闲尴尬陪笑,莫阿姨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渐渐的,莫阿姨同薛适的关系融洽了许多。买菜时,两人将莫闲撇在家中,莫阿姨总是挽着薛适的胳膊,有说有笑地奔赴市场。
某天,薛适在校时,接到了莫闲的电话,说他们母子俩刚为同性恋的事大吵了一架。薛适虽做了诸多努力,也得到了些许回报,
但莫阿姨仍不能接受同性恋的事。
莫闲说,母亲要求自己假结婚,他便顺势抱怨起了父母吵架给孩子带来的童年阴影。母子俩一言一语,最终吵得不可开交,都哭
了很久。
翌日,薛适赶回莫闲家,见母子俩坐在餐桌旁,各自低头,默默吃饭。
薛适坐在中间,先是聊了些有的没的,见莫阿姨心情不错,便微笑着,谨慎地问道:“阿姨,您跟阿闲……吵架了?”
“也没有呐。也没怎么吵。”莫阿姨往口中拨拉了一口饭,撅着嘴,含混地敷衍着。
薛适看了莫闲一眼,继而劝慰道:“阿姨,阿闲生病呢……再说,他脾气本来就不太好,有时候是容易多说两句的,您别太在意
……”
“我可没在意呐!”莫阿姨两眼一挑,大声回嘴。薛适只怕惹对方生气,便不再多说了。
饭后,三人下楼溜达,天已是全黑了。刚出大门,就见一只中型犬向薛适扑来。那狗并非名贵,说不出是何品种,它将两只前爪
搭在薛适的大腿根,舌头耷拉在一侧,显得十分激动。薛适欢欣地抚弄着,直待主人慌忙赶来,对方才歉意连连地将狗给拖走了
。
莫闲无心地说了一句:“好像所有的狗都喜欢薛适。”
站在一旁的莫阿姨,坏笑道:“刚才那只,肯定是公狗呐。”
话音刚落,母子俩便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简直不能自已。薛适看着他俩,表情僵硬,只得勉强抽动着自己嘴角的肌肉,故意陪
笑。
“公的,和公的呐……”
莫阿姨念叨着,直呼了两口气,渐渐的,也笑不出来了。
晚间,小区外的路边倒是十分热闹。摊贩的三轮车挤在
一起,大声吆喝着各自的商品。莫闲独自走在前方,薛适挽着莫阿姨的胳膊,在后面慢慢溜达着。
莫阿姨许是憋了很久,蓦地说道:“吵架也就算了呐。今天在外面,阿闲又凶我,我挺难受的……打车去医院,遇到红灯,车停
了,我以为到了呐,就要推门下车。结果阿闲回头,大声凶我,当着司机的面呐,弄得我很委屈的……”
薛适赶忙劝慰道:“他生病了,脾气不好,您要多担待。况且他是担心您,怕您出危险……不过确实是他不对,确实不该凶您的
。”
原本委屈的莫阿姨,嘴角有了些微上扬,并使劲点头,以示赞成。向前看去,莫闲停在人群中,正回头张望着母亲。他虽微笑,
眉宇间却仍挂着浓郁的忧愁。
回家后,莫阿姨难得走进了卧室。她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边玩,一边向薛适投送着目光。
薛适领悟到莫阿姨的用意,便聊起了莫闲母子白天乘出租车的事。莫闲委屈地解释,说母亲在半路上大开车门,相当危险。他当
下着急,情绪肯定失控,说话便重了。
薛适随即便想起了母亲平日教导自己的话语。他望着莫闲,轻柔地说:“无论父母做错了什么,都不能在外人面前说他们。晚辈
本来就不应该批评长辈的错误,就算真要讲,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而是应该等到回家后,再客客气气、心平气和地讲……”
莫闲听了,不再回嘴。莫阿姨十分得意,她站起身,边走边说:“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呐。我回我的沙发上,继续打牌了呐。
你们俩别太晚啊……”
等母亲出门后,莫闲才挂上不可思议的笑脸,反问薛适道:“现在我妈都站到你那边去啦?”
薛适扭着头,耸耸肩膀,再将白眼一翻,一副手到擒来的得意相。
日后,莫阿姨总是开玩笑,说让薛适扮个女装,跟莫闲回老家结婚去。每每谈起,三人只是笑笑,然而各自心里,也都还是透着
丝丝缕缕、深浅不一的无奈……
第85章:再破隔阂
同性恋,名副其实的异类。薛适自小就体味着身为异类的沉重苦楚,那种“跟正常人不一样”的痛苦,时时刺激着他。渐渐的,
薛适才发现压抑在自身体内的那股叛逆,竟是有多么强烈。
除了母亲,薛适对其他旁人的看法,是不怎么在意的。倘若向母亲出柜成功,令母亲接受了自己,就算将薛适的同性恋倾向昭告
天下,他也是无所谓的了。
况且,坦白身份,向他人表露自己虽不得体但却真挚的一面,这过程本就会令人上瘾。心底的那份叛逆得到了宣泄与回应,这实
在是再爽不过的事了。
那天,薛适回到学校,疲累地躺在床上,划拨着自己僵硬的四肢。
意外的,收到了好友谢曚的短信。对谈的内容已经忘了,只记得两人聊到了感情问题。
薛适攥着手机,脑袋像是短路一般,蓦地就发道:
对啊,感情事本就是复杂的。更何况对我们同志而言,就更难了。
谢曚本是个懈怠的人,回人短信都要磨蹭一阵。当下,她定是惊讶无比,即刻回道:
同志?我没看错吧?还是我理解错了?同志?你是同性恋?
薛适回得极其坦然:对啊,我是。
他窃笑着,很快等来了谢曚的回复:天啊!怎么可能!我一直认为你跟穆小白是很配的啊!
薛适看着手机,笑出了声。想想自己和穆小白的亲昵举动,不让人误会都难。
通过短信,两人聊了许多。薛适向对方简单诉说了过去的经历,将之前与女生交往的谎言都一一戳破了。
最终,谢曚不得不信服,却又这样问道:那你能接受女生吗?
薛适嗤笑一声,回:不能。我就是纯粹的同性恋。
谢曚犹在尝试:一点都不能?
薛适有些厌烦,便皱着眉头回:完全不能。
等了些许功夫,谢曚才回道:
你要说你男女都行,那我还能勉强接受。现在你告诉我,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我还真有点接受不了。以后你也没法结婚
了?这是多麻烦的一件事啊。
薛适想起了之前,自己向叶文出柜时,对方所说的话,竟与谢曚的观点完全相反。谢曚是个意识超前、颇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奇女
子,薛适本以为对方将是最为畅快的,不料,她的反应却如此强烈,倒让薛适费了许多心思。
不久,乐遥也知道了薛适的性向。日后,每当与好友们聚在一起时,薛适再也不用遮遮掩掩,谎话连篇了。那种舒畅感,绝对是
前所未有的。
第86章:恶报终至
曾经,薛适与诸多陌生网友约会,虽是抱着寻觅另一半的美好愿望,但也始终跳脱不开一夜情的糜烂模式。现如今,他跟莫闲在
一起了,也就算暂时上岸了。
莫闲完全不知晓薛适先前的荒淫行径,还以为他是个比较纯洁的孩子。薛适也并非刻意回避历史,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特别告知对
方罢了。
然而,也许恶因能被暂时遗忘,但恶果却始终躲不过……
五月中旬。
薛适当时的心情,还抑郁地沉浸在莫闲初患肾病的阴霾之中,再加上莫阿姨的突然降临,就有如雪上加霜一般。虽说莫阿姨善良
率性,只要摸对她的套路,就算是好伺候的,但毕竟,这样的生活,还是让薛适感到了些许不便。
然而,更不爽利的,竟是他自己的身体。
那一阵,薛适总是隐约觉得肛周不适,尤其是大号过后,再收缩肛门,会体味到一条浅浅的伤痕,像是已然结痂,却仍伴着刺痛
感。起初不觉得什么,只认为是性爱过度,想说伤口小,总会愈合的。直到那一时,阵阵刺痛夹杂着恼人的瘙痒,薛适再无法忍
受,便躲进卫生间,欲要探个究竟。
他踩在蹲坑两侧,蜷着身体,压低脑袋,将化妆镜对准了自己的痛处。直观看去,并不见什么端倪。之后,他稍稍用力,才惊讶
发现,一根尖细的乳白色肉条,由顶端开始,随着肛门的松弛动作,也在慢慢向外伸展着。那肉条,根部嵌在肠壁内,其余部分
,则张扬地直立在外。单单就那么一根,足有两厘米长。
薛适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丝毫意识不到这症状的严重性。他竟还用两根手指捏住肉条,刚想用力,那根部嵌住的红肉,
便像过电一般,使他打了个寒噤。
他侧身,取过一柄废弃的眉剪,将肉条用顿刃夹住,试图将它剪去。他一咬牙,两手用力,刀刃将肉条碾歪,乳白色的表皮瞬时
渗出了红血。薛适疼得松开了手,却见肉条依然嵌在那里,血也止不住地滴落着。
薛适不再多想,只用手纸擦了擦,便迅速提起了裤子。愈趋严重的痛感,反而盖过了痒劲,倒比先前能够忍受。他将各处血渍擦
拭干净,便慌忙逃出了卫生间。
翌日,薛适匆忙赶去莫闲家。为防莫阿姨发现,他将卧室门反锁,教莫闲帮忙查看。仔细检查一番后,莫闲若有所思,讲话却吞
吞吐吐,像是在刻意回避着某些字眼。薛适不得其意,只天真地跟莫闲说要去医院,对方默默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两人借口约会,别过莫阿姨,偷偷去了
莫闲当时就诊的医院。
挂了肛肠科,薛适跟在莫闲身后,向诊区慢慢走去。走廊两侧,一个个中年男女,或歪着身子斜坐在长椅上,或撅着屁股龇牙咧
嘴地靠在墙边。薛适跟莫闲站在角落,时刻等着诊室内的召唤。
不多久,两人进了诊室。光秃秃的小屋内,一张细窄的铁架诊查床横在正中。那男医生背对着坐在角落,兀自盯着显示屏看。
“薛……适?是吧?”那大夫也不回头,他摆弄着桌上的化验单,用尖细的嗓音确认着。
“对。”莫闲在旁搭话,将薛适扶坐在了床前的圆凳上。
“什么毛病啊?”大夫不耐烦地问。
薛适大大咧咧地回:“后面长了个东西。”
大夫一听,转过了身子,露出了锃亮的额头。他看看薛适,又看看莫闲,继而用单手托了托眼镜的一侧,狐疑地重复着:“后面
?长了个东西?”
薛适点了点头。莫闲站在后方,略显不安。
大夫从床下猛地抻出了一张塑料布,麻利地覆在了诊查床上。他示意薛适脱去裤子趴上床来,又指着莫闲,生硬命令,叫他出去
。
薛适低头,回避着莫闲的视线,磨磨蹭蹭地解着皮带扣。莫闲担忧地望着薛适,遂后退着出了诊室,将房门牢牢掩上了。
薛适侧身躺下,背对着大夫,只听得胶皮拉扯的声音。而后,戴上手套的医生,粗暴地抓上了他的屁股,强硬地翻看着。大夫丝
毫不顾病患的感受,几根被干涩胶皮包裹的手指,就那么硬生生地捅进了后身,来回来去地戳弄着。薛适忍受着撕裂般的痛感,
以及催人崩溃的便意,只得在心中默默哀求,那医生赶紧结束这虐待式的检查。
好不容易忍到大夫停手,薛适呻吟着抬起头,只听背后一声大喊:“别动!没完呢!”
薛适的五官皱在一起,虚声求道:“我能不能先上个厕所?”
“别动!”大夫又一声何止,继而起身,绕过诊查床,走进了薛适眼前的储藏室。
薛适只得咬着牙根,继续蜷缩着身体。
一通金属碰撞的声响过后,医生皱着眉头走回了诊室,手里还捏着一把极长的圆头剪刀。薛适只瞥了一眼那个明晃晃的东西,心
理准备还未做好,那冰冷的刀刃,就猛然戳进了身体。
大夫撑开剪刀,旋转着,在薛适的肠壁间翻搅。刺痛感愈趋强烈,直到薛适几近崩溃时,大夫才终于仁慈地停了手。
薛适提起裤子,捂着后腰逃离了诊查床。他坐回圆凳,忍着强烈的便意,小心翼翼地问:“您把那个东西……剪了?”
大夫嫌恶地扯下胶皮手套,生硬地摇了摇头,表示方才过程,只是检查而已。他拿起薛适的病历本,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
“之前,一两个月吧,有很轻微的感觉……慢慢的,越来越强烈……昨天拿镜子照了照,发现长了个东西,我就拿剪刀试着剪了
剪,太疼了,还出血……”
大夫听了,龇着牙打了个寒颤,或是感同身受,或是出于恶心。
那大夫放下病历本,轻蔑地笑着,问道:
“你是……同性恋患者吧?”
薛适痛快地点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刚才那个……”大夫指了指房门,挑着眉毛问:“是你的玩伴?”
薛适听着这些蹩脚的字眼,不得已,再次点头。
大夫不痛不痒地宣布道:
“你这是性病,尖锐湿疣。”
薛适虽不了解,但也隐隐觉出了这势头的不妙。
大夫不看薛适,只斜眼说道:“刚才看了看你的直肠深处,还没长出东西来。不过也还没细看。你赶紧去别的地方治吧,别耽误
,里面要是也长了,那就难了。还有你那个啊,玩伴,他也危险。让他也看看。”
薛适咽咽口水,嘴都张不开。大夫将病历本丢到诊查床上,打发道:“佑安医院性病部,最专业的地方,知道吗?去那儿吧。我
这儿也帮不上太多忙……啊,是还有点轻微的内痔,给你开盒栓剂也行……”
“不用了……”薛适摇晃着脑袋,撑起了双腿。他拿上病历本,赶忙走出了诊室。
莫闲就守在门外,见薛适出来,便紧张地上前询问。
“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