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千年——乱花
乱花  发于:2013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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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够投怀送抱的。”冷曜的声音从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我皱起眉头努力看清头顶的容貌,却因为方才的突然前倾有些力不

从心。

眼前大片大片黑色的云块挥之不去,大脑也缺氧得厉害。

待我终于适应晕眩,微喘着站好在这罪魁祸首的怀抱里,这才看清居然是欧阳青空。

“怎么一起来?”

欧阳笑笑,放开环在我腰间的爪子,“是各自来的,只是一起等你罢了。”

冷曜显然不乐见这种闲话家常的气氛,扭头看着窗户外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树形的玉兰。

“前几天不是才来过?还有什么事?”我自如地走到书桌前的椅子旁,反跨着坐下。

欧阳似乎不太喜欢与冷曜一起呆着,没往床边走反而斜靠在书桌边上,半个屁股挨着桌沿,“上次来的时候只顾着聊天,也没问

你十一的最终打算——”

“欧阳,我说过,我会带他去。”冷曜猛地回头,十分不礼貌地打断欧阳的话。

“嗯……”我刻意忽略冷曜的发言,偏着头想了想,“说实在的,这二者我都是十分向往而又不愿推拒。”

“但怎奈天不遂人愿,十一我得回去一趟——否则干爹可能会拿着鞭子千里迢迢赶到T大来抽死我。我睁着眼睛说瞎话,依那人

性子,只要我不在外头惹是生非,他倒巴不得我不要在他那呆着妨碍他流连花丛。

两人均是眼神一凝,竟无端有份奇异的默契。

冷曜显然是好奇的,“干爹?”

我把之前跟欧阳说过的话大体复述了一遍,3P之类的荒唐事就没再专门说出来丢脸了。

两人沉默,我想了想,从裤带里掏出手机,打开底盖,拿掉电板,抠出SIM卡,两人默不作声地看我一连串动作,仍是一语不发

我倒是不觉有他地拿起水壶就往SIM卡上浇。

“你这又是做什么。”冷曜声音猛地高了两度,我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欧阳倒是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笑着挑眉,示意他平静情绪,“要是带了这卡回去,干爹怕又是会生上好些事端。”

我不眷恋他,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若是在我与肖枫“热恋”期间用手机发给BLOG的记录被翻了出来,这篓子可就捅大了。

“到家了给我电话。”欧阳终究还是默认了地这样说道。而冷曜也不知是醍醐灌顶终于醒悟,还是想起了什么别的事,也阴沉着

脸不甚甘愿地点了头。

我看着他只觉萧瑟荒凄无比,那些无论如何也把握不住的东西,到底是为什么确有如此之多的痴人偏生恋上一头栽进去再一去不

复返呢。

即是说出了这番词句,回去一趟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好在干爹一向讨厌那种正儿八经的商界聚会,他关注的只是有美丽小姐(或者少妇)出席的私人集会,那么狭路相逢的尴尬,想

必是可以避免的。

于是一来二去的。

十一终于到了。

跟于词道别,顺带调侃了一把小鸟依人般依在他身边的刘巧纯。

搭上通往几场的空调车,我调整了一下坐姿便睡死过去——由于途中站台过多的缘故,从T大搭车到机场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到站后是被列车员叫醒的,背着轻简的行李站在机场广场上,蔚蓝的天空给人一种静谧的平和感。

寻到一台空闲的公共电话,丢尽一块叮当作响的硬币,几乎是瞬间接通“喂,付叔,我到机场了,你们在哪?”

那边声音有些嘈杂,我刚要开口再问,肩膀上却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回首一看,付叔仍旧是一身西装的打扮,右手拿着手机,略有皱纹的脸上满是欢喜的神色,“昨天接到您的电话付叔我还以为是

搞错了呢——我们三年不见的少爷居然主动要求回家?”

23.

我江右理在这个“家”里的代名词就是猪。

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

偶尔突然起兴想去逛逛T大的BBS,却在屡试未果之后被付叔告知前段时间地下光缆线不小心被施工工人给挖断了,而干爹又恰巧

不在,也没想起去修。

这可真是只剩下养猪一途供我选择了。

在家刚呆了三天,我这万年不长肉的肉干体质居然也蹭蹭的冒出来好几斤油脂,偏生付叔上菜的时候还看着我直摇头,每每遇见

总要叮嘱上几句多吃些肉。

干爹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倒是快半个月都没回来过了。

就是老被骂做没心没肺的我偶尔也还是会有正常的人类情绪的。

前些时间一到这儿,付叔就给了我一台新手机,并附带一张崭新SIM卡,但终究是大脑退化,一个人的电话都记不全,这几天也

就丢在床头当摆设。

不过今天居然是拼了命的想起了许久未用过的QQ号以及密码,遂寻了来登录。

在线的人寥寥无几,冷曜的头像也是灰黑色的,于词这小子倒是在线,只是发了信息过去久没回复,想必是挂着QQ打魔兽去了。

付叔搬着凳子进门来,“少爷,老爷到门口了。”

我一怔,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来我原本舒舒服服过十一的打算终究还是泡汤了。干爹一回来,就算不至于太离谱,总还是会有早起闯门见春光的尴尬的。

付叔见我没甚反应,又是催促了几句,我把手机搁在茶几上,随他前往觐见那供养我十多年的衣食父母。

干爹仍然是风采盎然卓尔不群的形象。只是保留了许多年的金发被染回了黑色,减了三分轻佻多了五分稳重。

见到我的瞬间,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好在说出的至少不是“你是谁”这三个字。

“怎么舍得回来。”

“啊,当然是我财大气粗纨绔作风使得同学老师皆不堪我辱随即遣送返家喽。”我冲他笑笑,“还是说江总要将我扭送回去,大

义灭亲,以儆效尤?”

他仍是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真是不知道他游戏花丛时候那号称优雅迷人的微笑是怎么硬挤出来而不至变形。

“呆多久?”

“十一结束吧。”我让开路,任他大步走着,遂提高了声音,“还有,网线被挖断了,这两天借台手提电脑给我用下。”

他没说话,知他对我向来寡言,若是不语那便是默认了。

回到房间里,干爹竟坐在沙发上拿起那支手机细细看着。

不由得心里一惊,——QQ仍是登录状态,而方才少说也有十余分钟的空白,若冷曜肖枫之流一个口快发来一句什么略显暧昧的说

辞,我就是不死也要掉半条命。

我胆战心惊地站在他身后瞥了两眼,淡淡的古龙水味钻进我的鼻腔,——真是要命了……拜托你不要挑战你养子的性忍耐力……

好在都是于词那小子关于刘巧纯的炫耀之词,还尽是拼音,估计是在游戏被打挂的休息空隙懒得调输入法抽空发来的。

“你在心虚什么。”干爹淡淡地问道,阖上手机丢在茶几上。

“当然是心虚在下的糗事被英明神武的总裁大人给揭发出来。”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从他脸边伸过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

他转过头来,温热的鼻息熨烫着我的手臂,声调仍然是冷冷的,“你打算隐瞒的究竟是什么事。”

“既然打算隐瞒我怎么会说出来。”不依不挠地和他绕着圈子斗嘴,我脸都憋红了,手仍然还是差了几个公分。

“和男人搞上了?”他眼底划过一抹阴狠,直勾勾地盯着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承认。

他拉出一抹讥笑,“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英,沈同平,曲弘扬,肖枫,冷曜,欧阳青空。”他咬字极准,每一个字都如敲珠泻玉一般理应令人心驰神往。

但我却是每听见一个名字便冷上一分。

脑子里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嗯嗯呀呀的不成字的音节蹦出来。

他也不急,转过头去又静静地坐着了。

只是这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真是让我好一阵心悸。

“少爷,老爷,午餐已经备好了,请往餐厅用餐。”在干爹在场的时候。付叔一向都是有礼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我如释重负,脑子终于如预期地运转起来,理出了个大概的模子,现在只要将条理部件往上套便是了。

付叔,这回我若是能完好地从虎口重生,一定给你假期让你全家环游世界去。

24.

干爹用那双跟欧阳有两分相似的丹凤眼瞥我一眼,依旧是淡然不动声色的模样,弄得我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七五二三的

陪着笑在他左边的第二个座位坐下。

江叔过来为我摆上碗筷。

他略微偏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又转头回去,“上菜。”

江叔退到我的身后微微鞠了一躬,挺直腰杆地下去了,我对着摆放着餐具餐布愣愣地发呆。

“竟然还能想到回来?”他说话的语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极像是平日里女伴过度任性而致他发怒的嗓音。

我学着他模糊地“嗯”了一声,根据这么多年来的经验,这种时候出言顶撞跟找死无二。

他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哧”字,“大学四年还剩下一年多一点。”

“我知道。”分明就是相见两相厌的存在,你居然也还耐得下性子跟我软磨硬泡,直接一打包踢到T大然后随我自生自灭不是很

好吗。

似乎是第一次,我从干爹身上,看到如此张扬的愤怒,“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领你回来?”

“因为上天入地无与伦比的江总裁同情心泛滥喽。”我叹了口气,怎么付叔还不过来,要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他挑眉,眼睛还是直勾勾地望着我,“嗯。”模糊的鼻音示意我这并不是标准完整的答案。

“还有的话——恋第情结算不算?”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默默地鄙视着他。

干爹——好吧,也就是我身侧的这位江如夜江大总裁,当初领着7岁的我进门的时候他自己也只有16,不过那时候我的监护人应

该是江霖——干爹的父亲,在江霖死后,原本的如夜少爷就成了干爹。

说实话吧,心底里对这个称呼并没有很排斥。

他给予我了江霖都不曾给予的最琐碎的关怀。

还不算在我发病时期把他踢得鼻青脸肿的这码子事,单就是每日晨间的嘘寒问暖就足以让我这一辈子为其做牛做马,外加下辈子

结草衔环了。

只是。

继承家业之后,曾经那个温柔英俊的如夜少爷对于游戏花丛的兴趣明显盖过了照顾我这个小拖油瓶的兴趣。

于是我就被扔给了佣人们。

干爹对我好的时间一直持续到我十二岁生日。

那之后见面都少,更别说像从前一样抱着我睡觉。

不过这样确实倒是好了,免了我半夜勃起还要去冲凉水的困扰。

是的,我的初恋就是栽在这个家伙手上,以至于到了现在我仍然没有办法十分坦然地面对他从而直接尽量避免见面。

从小就众星拱月一般的如夜少爷——或者说干爹,不会喜欢我江右理。

哦不,也许他喜欢的,喜欢“江右理”。

而并不是“我”。

这个自幼便有着奇异偏执的恋弟情结的家伙,从小时候开始,只要叫到“右理”两个字,天生冰冷的双眸便会漾出些许不可自制

的温柔来。

他不会喜欢我这个半途取代了他逝去的弟弟插入他们家的外人,“我”始终是“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变成“江右理”。

习惯了,就好了。

就像我当初习惯“江右理”这个陌生的名字一样。

“你在想事情。”他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素白的餐巾上,修长有力的手指却没有了曾经让我口干舌燥的热度。

“当然。”我冲他笑笑,也学他的样子坐好,“这毛病就没改过。”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很久没回来了。”

“学校有事。”我拿起两只筷子并在一起无聊地妄图寻找出二者之间的细小差异。

他不看我,我也知道他不会信,“很忙吗。”

“是。”将筷子夹在两指之间转动着,我已经开始隐隐地不耐烦:付叔已经下去四五分钟了,饭菜怎么还不上来。

和干爹谈话果然是件生硬而尴尬的事,又不能像跟冷曜他们说话那样想吐槽就吐槽。

人家毕竟还是我的衣食父母不是。

“那么现在说回来,”他顿了顿,兜圈子那么久这才回到了正题上,“我想听你关于那几个男人的解释。”

25.

与干爹隔开了两个座位,坐在餐桌上的我正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开解这次的东窗事发。

我倒是一直隐约的知道他不会完全剪了线放我在外头晃悠这么久,却也没料到竟逼迫得如此之紧,连我一直藏着掖着的私生活也

给翻出来了。

这样说来,还不如乖乖地呆在这儿好好扮演我的乖儿子角色,待到他玩腻了再一脚踹开的好啊。

“我以为人们交口称赞的江如夜总裁是君子,”我搅了桌上的丝帕缠绕在手中,也不看他。“没想到会是十成九的小人。”

“我不调查,你也不会主动开口,难道要我这样放纵你下去吗。”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讪笑,“现在这个江右理就是一无可救药的同性恋。”

“或者说您打算再领一个来充当您心目中乖弟弟好宝宝的角色?”这种话也只有在不看着他的情况下才说的出来,若是四目相对

的情况下,稍作忤逆也难如登天。

这个男人,对待除了那些美妇之外的人,一直都是这样冰冷僵硬不近人情。

——江右理,不要以为他养活了你十几年没有把你踢出门去就是你的特别,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

干爹没说什么,“上菜。”

原本立侍一旁的江叔推着餐车靠过来布菜。

脑子里又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干爹这一句话在把我吓得一身冷汗的同时却也让我灵光一现地想通了许多东西。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遇见我之前是什么样子,但当我遇见他们之后他们对于我才算是一种“存在于生命中的人”吧。

那么我所要记忆的,就不包括那些无关我生命的事。

我只要用我的所有努力去贯彻去记忆有关我的生命的所有,那就行了。

冷曜,肖枫,欧阳以至于大学所经历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认识的只是现在的“我”,在他们眼中,“我”就是“江右理”。

这种感觉,较之分明看着我的眼睛却是在透过记忆与相同的音节看着遥远回忆中的另一个人而言,真是云壤之别啊。

“在想什么。”干爹优雅地吞下一口土豆丁,丹凤眼冷冷地扫过来。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今天菜色不错。”刚刚想的那些东西,如果被干爹知道,恐怕又是好一阵的支支吾吾。

“你一口都没动。”他放下手中的刀叉,抿了一口葡萄酒,“我只看到你一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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