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凉好心劝告听在唐景耳朵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你是在向我宣战吗？我不会输给你的，你未免太不要脸了，仗着叔叔的身份刻意接近晨曦，你这样做算什么！”

看到女孩这个样子，季夏凉心知多说无益，只想脱身，奈何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圈人，正对他指指点点。这种感觉当然是相当讨厌的，就像脱光了衣服在街上裸奔。唐景仍然扯住他不肯放手，季夏凉已经顾不上风度大力地甩开她，心念若不是对方是个女孩，他恐怕已经一拳打了上去。

“季叔，你做什么！”

唐景不小心跌倒在地上，顾晨曦的声音也正好响起。真他妈像一出烂俗的肥皂剧，而他就是那个不要脸地第三者，更不要脸的是他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不要脸地男性第三者。受不了这种千夫所指的感觉，季夏凉扭头就想走。

“季叔，你扶小景一把，我不方便。”

顾晨曦已经能下床走动，可是手臂上的石膏还没有卸下来，要弯腰扶起唐景是不可能的。季夏凉无奈，只好转过身走过来，伸出手，“请来吧。”

“不要你假好心！”唐景一下子拍掉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面向顾晨曦，“我有话要和你说，我们回病房。”

季夏凉一笑，这次转身就走，顾晨曦再叫，他也没有回头。

“你说，你要他还是要我。”唐景完全不顾什么淑女风度，到了病房以后，立刻就问。

“小景，你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他是我季叔，和你完全不一样，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只是不想让他走而已。”顾晨曦对于自己的心意是很有信心的，和季夏凉有了那样的关系，即使是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感，但是他还是很清楚自己不是同性恋，而且他对自己对唐景的感情深信不疑。虽然他们算不上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但是到了顾家以后，这个唐氏的小姐却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被顾晨曦这样一说，唐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反正我不喜欢你季叔，他是同性恋，而且还喜欢过你，你叫我怎么放心？”

“你对我不放心吗？”

语气明显强硬了起来，不知怎么的，顾晨曦对唐景满含轻蔑意味的同性恋三个字感到非常不舒服，从季冬暖告诉他开始，他就知道了这个词的存在，他不是同性恋，但是，他并不瞧不起他们，况且，季叔的事，是他有错在先。

“可是……”

“不要再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顾晨曦已经想要结束话题，唐景却不肯松口，“你不要用这个搪塞我，我要一个保证，要你季叔亲口和我保证他不会对你再有什么心思。”

“好，我会和季叔说的。”

040.保证

第二天季夏凉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唐景也在，明明今天不是周末，着丫头怎么会在这里？心想难道是昨天的事还不算完结，要讨个说法？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看到顾晨曦欲言又止的模样，季夏凉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小景觉得不安心，所以想让你给她一个保证。”

“保证？”季夏凉只想笑了，昨天被这样羞辱之后，早应该走得远远的，何必来自取其辱。

“对，你要向我保证不会对晨曦抱有别的想法，这样我才放心你过来。”唐景立马补充。

“你们要我保证？”季夏凉冷笑，“顾晨曦，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老子不伺候你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季夏凉说着已经站了起来，直接把保温瓶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就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气，明明已经猜到了要发生什么，等到顾晨曦真的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你这样做算什么，你还对晨曦有想法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不敢向我保证……”

唐景仍在后面叫嚣，季夏凉才不去理会这样的激将法。顾晨曦半躺在床里，忽然不自觉地微微地笑了，季夏凉没有对唐景保证，那么他是喜欢自己的，对，他一定是喜欢的。在确认这个想法以后，顾晨曦嘴角的弧度越加大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心，但是他可以确定，自己确实觉得很开心，以至于兴奋。

可是，在确认季夏凉连续三天都没来医院看他的时候，顾晨曦就笑不出来了。无论唐景笑语盈盈地说什么，他只觉得心里憋了一团火，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说话的内容，只是敷衍地装出侧耳倾听的模样。等到医院的医生护士再也受不了他不配合的态度而同意他出院的时候，顾晨曦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唐景，几乎就要飞奔回家的。

顾晨曦从来不知道，小花园的一草一木是这样讨厌，季夏凉温柔的微笑是这样刺目，连那种曾经他喂给窗台上盆景的奇怪味道的汤都散发出嫉妒的味道。

“冬暖，这个是天麻鸽子汤哦，可以美容养颜的哦。”

季冬暖醒过来了，没人告诉他季冬暖居然醒过来了！就在花园风光秀丽的景色里，两张别无二致的英俊的脸，比那些花草毫不逊色，季叔在哄他喝汤，美容养颜，连用的词都没有改变。只属于他的宠爱又要被他那个病恹恹的所谓的弟弟替代了吗？还是，他，从来只是那个人的替代品？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他比我重要吗！”

连日来积蓄的情绪终于爆发，顾晨曦冲上前去用还打着石膏的手一把拍掉了季夏凉手中的碗，滚烫的汤水立刻泼溅到季冬暖的身上，当然也溅到了季夏凉手上，那块皮肤立刻呈现出了鲜艳的颜色。

“我不是故意的，季叔，我不想弄伤你的。”顾晨曦连忙要去擦拭季夏凉手上的汤汁，却被一把挡开。

“冬暖，要不要紧，我们进去敷药好不好？”

“哥哥，痛……”

季夏凉根本就没有抬眼看他，只是一味地关心着季冬暖的情况。季冬暖怯生生地念着痛，脸上的表情却有幸福的味道，顾临行闻声也跑了过来，要去查看烫伤，季冬暖却立刻躲开了，最后还是季夏凉扶着他进了屋内。

顾晨曦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他们三个人一步一步往里走去，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顾临行只是把他当做接班人，季夏凉现在说不定已经讨厌他了，他们在乎的人，都只有季冬暖，既然他是这么多余，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他，为什么要把他养大呢？

雨开始落下来，连天都觉得他讨厌吧。顾晨曦没有进屋的打算，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只是默然地立着，任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季夏凉下来的时候，顾晨曦已经昏过去了，抱他起来的时候，明显可以察觉到不正常的体温。

041.施舍

看着这个孩子湿漉漉的脸，季夏凉还是觉得后悔了，他不过是个孩子，只是用错了挽留人的方法，自己何必跟他置气呢？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是什么不好，偏偏就是个同性恋。

顾晨曦朦朦胧胧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难受，喉咙冒烟一样痛，但是，在看到床头坐着的人时，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忍不住伸出完好的左手要去触摸那个人轮廓分明的脸颊。

季夏凉并没有睡熟，感觉到脸上痒痒的，还以为是小虫子在爬，抬手就要掸去，眼睛却不愿意睁开。顾晨曦看着他有些小孩子气的动作，又看看自己被掸开的手，忽然觉得有点不甘心，于是坐起身来，把两片嘴唇印了上去，季夏凉的温度比他要低，吻住的感觉异常舒服。季夏凉只以为是一场春梦，等到觉察到触感太过真实时，人已经被顾晨曦锁在怀里。

被吻的感觉很好，可是意识到吻他的人是顾晨曦，季夏凉想都没想就连忙推开。顾晨曦烧得迷迷糊糊，力气本没剩下多少，这么一推之下，人就撞到了床沿上。

“季叔，痛……”他不是要刻意模仿季冬暖，但嘴巴行动得远比脑子快，配上孱弱的声音，撒娇的话说的毫不费力。

季夏凉本来对顾晨曦这样的腔调是毫无招架之力的，但是，凡是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跳同一个坑两次，何况他并不比别人笨，只是从前舍不得这个少年难过而已，“痛的话下次就长点记性，我们好好谈一下吧。”

顾晨曦当然没有想到这一招居然不管用了，难道是被季冬暖给比下去了？但是他很快镇静下来，开口道，“那你开始说吧。”

“那好，你知道的，我是个同性恋，只喜欢男人的，”季夏凉顿了顿，看到顾晨曦点头，继续说，“而你不是，就像唐景说的，你在我身边太危险了，我没什么自制力的。”

“你不需要有自制力啊，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是我一样可以满足你的需要啊，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

少年显然是觉得这是一种施舍，顾晨曦天真得让人觉得可怕，季夏凉觉得头疼，但是还是决定一次说清楚，“我的需要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你说过的，你只爱唐景，所以你始终是无法满足我的，或者换种说法，即使我愿意这样，唐景愿意吗？你对得起她吗，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朋友，何况那个人还是个该死的同性恋？”

顾晨曦沉默了，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唐景，但是他还是放不下对季夏凉的执念，总想着或许季叔可以陪伴着他，而小景会理解他。虽然明知道这种情况的概率近乎为零，他也宁可就这样拖着也好过做一个干净利落的决断。

季夏凉见他不答话，继续说，“你对于我的感情，大多可能是来自顾临行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失，这件事情我也是有责任的，所以，也许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摆正彼此的关系，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走的，况且我还要照顾冬暖。”

少年还是只字不答，他说的这些他都懂，可是只要想到眼前这个男人要再离开他，心就像被一根丝绞得鲜血淋漓，他不要他走，可是，他没有什么可以去挽留他。

顾晨曦一直不说话，季夏凉心知多说无益，便合上门离开。顾晨曦舍不得他，他又何尝舍得顾晨曦？到了这个年纪，最害怕的其实是寂寞，但顾晨曦于他，却不仅是打发寂寞的玩具。或许在唐景出现之前，季夏凉不觉得以爱情的方式，他有多爱这个孩子。但是发现被欺骗的时候，那种怨恨是骗不了人的，恨由爱生，如今要他这样风轻云淡地分析这个孩子对他的不爱，才明白那些悲情的男二号是什么心情。又或者，他连个男二号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个为了衬托主角爱情的坚贞伟大的炮灰第三者。

042.搬出去

回到卧房的时候，脚已经软下来了，身心俱疲，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季冬暖躲在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睁大眼睛看着他。季夏凉不禁想笑，明明是一摸一样的脸，可爱的表情在冬暖做出来就像是有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小白兔，在他做来大约就是装可爱装嫩的大尾巴狼了，同是一个娘生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哥哥，我以后想和你睡，好不好？”

“他欺负你了？”

季夏凉连忙就要去检查，心里大骂顾临行这个衣冠太没有自制力了。季冬暖看他误会了，小声地解释，

“没有，就是不想再和他一个房间，我不喜欢他，我喜欢哥哥，而且我怕顾晨曦来打扰你。”

顾临行你个闷骚男，大嘴巴，不过顾晨曦肯定不会来了吧，季夏凉正在腹诽，敲门声却响了，该不会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吧。打开门，果然是曹操到了，而且还是两个。顾临行和顾晨曦一大一小，正抱着枕头，像两尊门神一样，立在门口。

“你们？”

“季叔，我晚上要和你睡在一起。”

“我要注意冬暖的情况，这是我的房子，我要睡哪里就睡哪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个字，忍！季夏凉没办法，只好把人请了进来。心里把顾临行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我都说了不要见到你，我要和哥哥睡！”季冬暖见顾临行进来，立刻抗议。

“不可以！”父子俩同时开口，心感叹着难得有这样的默契。

“哥哥……”季冬暖泪汪汪地望过来。

季夏凉觉得额头上的黑线全部出来了，难道这些人全部退化幼齿化了？

“那个吧，我觉得，大家都可以找一间空房，对吧？”

“不好！”结果这次换成了三个人异口同声。

最后，由于床不够大，协商睡觉方式的结果是：顾临行和顾晨曦打地铺，季夏凉陪季冬暖睡床上。这算什么事啊！季夏凉在心底哀叹。顾临行和顾晨曦却都计划着买张king size的大床。只有季冬暖一个人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一段日子下来，除了还是很害怕顾临行以外，季冬暖的恢复情况已经很好了，和季夏凉在一起的时候根本看不出一点差异。没有几天就要高考，顾晨曦手上的石膏也拆了下来，一切都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

冬暖已经不止一次提出来要搬出去，况且顾晨曦的学习也没有什么好让他担心的了，差不多该找个时间和顾临行谈一谈，总好过现在这样尴尬的四人同居生活。

顾临行现在基本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冬暖身上，除了特别要紧的事，通常不会出门，所以找他并不难，难的是要和这么一尊冷门大神谈判。

“我想和冬暖搬出去。”纠结了半天，季夏凉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搬去哪里？”

顾临行居然没有反对？！季夏凉思忖了一下，还是决定从实招来，“楚寻那里，大概你已经知道了。”

“恩，”顾临行点头，“果然是那里，我知道冬暖一直想搬出去，如果再强留他在这里，恐怕要恨死我了，搬出去也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你知道就好，说吧。”

“我想你们是不是需要一份工作，我可以安排，我不想冬暖总是怯怯懦懦，我想他回到原来的样子，而且你也需要吧。”

那个盛气凌人的顾临行大概真的死了吧，季夏凉都觉得他是在恳求自己了，虽然炒股的收益也还可以，但是他真的也需要一份正式的工作，“恩，不过你不会安排在顾氏吧？那样的话别说是冬暖，我也不会同意的。”

“这点你放心好了，是顾氏底下一家小公司，是文员的工作，我只安排了冬暖的位子，我怕他太辛苦，所以你们可以轮流去，工资的话，你一定会满意的。”

043.删节版

连这个都考虑好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好推辞的了，“这样也好，不过我们要搬出去的事希望你可以不要对晨曦说，工作的事情也不要提，你也不想看到我和他纠缠不休吧。”

“恩，那冬暖就拜托你照顾了，之前的事，对你，我只能说抱歉了，那时候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恩？你真的是顾临行吗？你鬼上身了吗？”

“真是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总之以后麻烦你了。”

“谈不上啦，反正我也看开了，怎么说你也算我弟夫，以后可以一起去Sodom喝酒啊。”当然是你付账啦，不过这一句季夏凉可不敢说出来。

“恩，谢谢你。”

顾晨曦的高考如期而至，虽然对自己的实力还算是有信心，甚至连什么学校都已经考虑好了，但是紧张还是免不了的。季夏凉正在厨房做晚饭，季冬暖在一旁笑眯眯地帮忙。很和谐的画面，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晚饭的时候，难免就是壮行词，季夏凉带的头，连顾临行和季冬暖也真心诚意地祝福了一下。一切都很好，可是顾晨曦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等到顾临行和季冬暖都回了房间，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季夏凉慢悠悠地哼着小调洗着碗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