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也不像是有事模样。凤来因是衣着最好，被压在了前头，而陈家生则因为身量结实，被两名官兵看管着落在了最后。

王爷拔出腰间右手剑，缓步踱到三人身旁，一反手便把剑架到了凤来脖子上，示意两名官兵使力按着人跪下，得意冷笑道：“长

安寨逆贼，尔等同伙已落到了本王手上，若是继续顽抗，此人人头，便是你们的下场！”说罢挥剑，竟是不由分说，便打算用凤

来项上人头来给长安寨一个下马威了！

凤来纵是武功不错，也不愿抛下陈家生先跑，没想到乖乖束手就擒竟被当成了长安寨同伙，与官兵分说无效，身上金银被搜了个

干净不说，眼下却要枉自丢了性命——电光火石间，凤来却只是回头看向陈家生，果然就见三叔痛苦怒喊，突然就觉胸前被人一

撞，脚下一绊竟被摔倒在地！

“不！”雷天明瞳孔一宽，就见得血花四溅，龙纹宝剑出鞘却被赵明礼硬生生的拦了下来，“大当家！”

凤来瞪着趴在他身上无力喘气的小二，右肩背上一道剑伤正流血不止：“小二！你！”陈家生大恸，左右摇摆大力挣扎，看管的

官兵也被这变故弄得呆了一呆，一时不察让陈家生奔了开去，跪到了小二身旁：“小二！小二！你糊涂！糊涂啊！”

小二闭了闭眼又睁开，伤处抽痛难忍，咧嘴难看道：“第四次了……我跟那混帐定是天生犯冲……”说罢看向凤来，咬牙切齿道

：“你要是将来敢对不起三叔……我定会回来找你！”这竟是自忖必死无疑了，陈家生哽咽不止，竟语无伦次起来：“胡言！胡

言！三叔还没有喝你的媳妇茶，胡言胡言！”

王爷虽是被小二的冲撞撞得心下一虚，那剑毕竟还是砍到了小二的血肉之上，不再理会这三人生死场面，刻意整衣挽回狼狈，哼

声道：“无知奴才！来人，把他们三个都砍了！”

话音才落，雷天明骤然长啸。那啸声延绵不绝，彷如龙啸又彷如轰雷，洪潮摔落般震得众人都不由得一顿，一闪眼间就已见得雷

天明单枪匹马的挥剑冲入官兵群中，几个闪身竟让他逼近了王爷身边。王爷毕竟也不是傻的，几个功夫高强的护卫瞬间拔刀迎上

，雷天明双眼极黑，一声不吭便滚刀而入，这贴身的打法虽是极易让自身受伤，但也因为这极近的距离让围伺的其他官兵无法下

手。

王爷料不得雷天明竟是这般的不要命，慌忙后退，正想要大批官兵上前，不想眼前一晃居然又多了几个身影。

赵明礼一挥扇便就着扇骨上伸出的利刃划开了凤来绳子：“快走！”左三右四一人一边拦下刚刚反应过来的官兵，凤来急跃而起

，一手抱起小二一手搂住三叔，转身便往长安寨大门跑去。

也是王爷大意，之前仗着有白家高手护卫，并没有在自己身旁放下过多高手，便是处决三人时，也绝料想不到雷天明会如此不要

命的深入敌阵来救，一时那群武功并不算好的官兵被打得四处奔跑，反而在狭窄的山路上阻碍了真正的高手前进，而那些灰瓶炮

子，飞钩火雷统统都派不上了用场，直急得王爷连连后退惊呼，除了“护驾”竟再也说不出另一个字来。

雷天明见三人在左三右四护卫下已渐渐的退到了空地上，便不再缠斗，虚晃一招就想脱身而出，不想护卫中一名使夺魂锁的高手

也是出了虚招，那锁头绕了个圈便缠到了他的小腿上，紧紧一拉，雷天明骤失平衡，险些栽向刀尖，若不是赵明礼及时赶到一扇

切断了那使大刀的喉头，只怕雷大当家就真要让刀头透心而过了。

饶是如此，这么一下停顿，不少高手也已追了上来，二人是越发的深陷重围，赵明礼暗道不好，一咬牙使了个漫天花雨的手法，

瞬间甩出了不少弹丸，不待雷天明反应便把一枚红色丸子塞到了他的嘴里：“莫吸气！”

一名使长枪的高手托大，见弹丸飞来一甩手便用那枪尖去打，没想到两者相触弹丸竟骤然炸开，一时浓雾四起，那名高手一个不

察吸入了不少，骤然觉得脚下一软，连忙大喊：“软筋——”话未完轰然倒地。其他高手见状连忙纷纷散开，那飞散的弹丸仍炸

开了不少，雷天明趁乱一把捞过几乎跪倒在地的赵明礼往空地上飞奔而去，待出了烟雾范围才低声道：“你便不晓得多带一颗解

药吗！”赵明礼浑身发软，难看的被雷天明捞着跑，难得冷哼道：“这可是我保命的大招，哪来那么多的解药。”

左三右四早已护着三人退到了城门，一闪身便出去接应后退的两人。山路上一身狼狈的王爷咬牙切齿，几乎是失了风度的尖声怒

喊：“放箭！火箭！放灰瓶！放火雷！给我统统杀了他们！”

此时雷天明两人已到了空地中央，几乎就是那攻击的靶子，眼看漫天火箭从天而降，小二虽疼痛难忍神智毕竟还是清楚的，不由

得便双目大睁：“雷天明——！”

雷天明骤然抬头，双眼死死盯着小二方向，一甩手便把赵明礼往左三右四方向扔去：“走！”话落转身，手中血剑嗡鸣，嘴边却

是冷冽微笑。

火箭轰然落地。

眼前所见一时除了漫天火花和尘土便再无其他，小二心脏疼得无以复加，眼前又是凌厉眉眼，半边亮光反上黑不见底的双瞳，一

半杀气一半寒气，突然就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人的眉眼，那个人的手，如果那时候指到了自己身上，如果那时候指到

了自己身上！

“雷天明——！”

左三右四红了眼眶，抱着浑身无力的赵明礼退回城门，小二喊得声音嘶哑，挣扎着便想往门外冲，被凤来和哭得一塌糊涂的陈家

生死死拦着。在城门上的长安寨兄弟们统统红了眼，执着手中长弓却不敢妄动，万一——万一大当家——

烟尘慢慢散去，王爷的大笑声在小径深处传来：“逆贼！逆贼！为了三个同伙枉自送了性命，若长安寨还想保住——”话尾陡然

落为噎住的颤声。

广场中央分明还有一个半跪的身影。

小二呆住了。所有人都呆住了。

雷天明缓缓站起，纵是身上伤痕累累，但他的手却还在动，他的剑也还在动。

“杀——！”

长安寨应声轰鸣，无数火箭从寨墙上轰然而下，仍留在小径前头的大部分官兵不是被烧死就是在惊慌中摔下了山路，只有小部分

逃到了盾阵的后方。一时小径上哀鸿遍野，纵是王爷杀得红了眼，此时也不由得暗暗心惊，连忙咽下一口气，吹起号角，竟是打

算先偃旗息鼓，重整阵型的模样了。

雷天明早在放箭的时候就被左三右四接回了寨内，虽是仍在走动，但仔细看去便能看出他自己硬生生拔出了不少箭头，几乎是千

疮百孔血流如注。江同苍白着脸的使唤着两名药童分别帮小二和雷天明上药包扎，便是赵明礼也坐在一旁闻着提神香试图回复力

气。

出师未捷，大当家和二当家便纷纷倒下，这对士气却不是一件好事。赵明礼看雷天明被江同敷药粗鲁的动作疼得说不出话来，深

吸一口气，唤来了左三右四吩咐：“去把金汁滚油和陶灰瓶准备好，若是王爷有任何异动，便先用这些宝贝招呼他。再叫兄弟们

把投石和滚木准备好，若他们打算攻城，万万不能让他们的火车近了城门。”碎碎杂杂的说了一通，方才让左三右四领命而去。

额头疼得厉害，赵明礼一转头就看到小二疼得闭眼咬牙，而一旁雷天明则紧紧的让他捏着手。

“这倒是……意外之喜。”习惯性的想展扇，一动手软，反倒险些砸了扇子，苦笑一声，赵明礼连忙捧了提神香凝神呼吸。

第 14 章

王爷打算卷土重来。

纵是长安寨再怎么结实，那也是木头做的寨墙，只要把火车推到了寨墙下，一旦火烧了起来，便是他们倒水灭火，内里燃油也只

会随着水窜高，反而让火焰更盛。虽是秋季气候湿润，但若事先浇上了滚油，便由不得他们烧不起来了。一旦寨墙被毁，区区几

百人的长安寨，便再不是话下。

王爷早年也曾跟着今上打过几次战场，虽无大功，却也无大过，一颗脑子还算清醒，甚至还曾赢得了今上的不少赞许，因此此时

对着属下吩咐，却也是有板有眼——只是如何把滚油和火车运到寨墙下，才是真正的问题。

长安寨前除了那一片空地土坡，便是前后门分别对应的两条山路，山路旁除了青苔滚石便是绝崖峭壁，就是想一路火烧都烧不起

来，更别说用大兵压境了。当年若不是占山为王的那群土匪并没多少身手，而雷先祖却有一身好功夫，这寨子还未必能攻得下来

。况这么多年来，雷天明虽不算是励精图治，但也毫不松懈。多年加固，长安寨几已与小型要塞无异，断没有就这么让他们把火

车和滚油推到寨门下的道理。

王爷求胜心切，几乎烧红了眼睛，一声令下，竟打算用那人海战术，刀兵头阵，盾兵随后，再让高手们压着火车和滚油前进，弓

兵最后——这便几乎是要牺牲掉头阵人的打算了。

左三右四见官兵们异动频频，一打手势便让兄弟们把那金汁桶纷纷架到了小型投石车上，陶灰瓶也分发到了每位长弓手手上。

山雨欲来的味道。

小二睁眼，满脸冷汗，一抬头就看到面色甚差的雷天明正死死的盯着他看：“……还活着？”雷天明掀起嘴角笑了笑，似是扯到

了伤口，面色骤紧。小二一时有些紧张，又不愿被看出了底细，挪开了视线，这才发现自己左手还紧紧的掐着雷天明左手，紧得

几乎断了血源。小二咬牙松手，僵掉的手尖几乎动不了，不想雷天明却反手抓住了他。

“你这人倒霉之极。”

小二一时噎住，回过味来顿时气极：“不劳大当家提醒，小的——”

“若要保你平安，恐怕也只能让你这辈子都乖乖待在长安寨里了。”雷天明视线未转，仍紧紧的盯着小二双眼，瞳孔黑得深不见

底。

越发的气血上涌，小二只觉得自己真是愚蠢之极，一动便想把手抽出，忽然就听得雷天明又道：“白含玉走了。”

小二一怔，心里隐隐的一动，手上动作便缓了一缓，又听得雷天明道：“长安寨没了大夫人，既是你也须得留下，不如便顶了那

缺罢。”

小二哑然瞠目，待到脸明若艳霞，才结巴摇头：“胡言什么……你这杀千刀的才是瘟神再世，若再跟你近些，便是黄泉碧落只怕

都容不下我。”药室有人走动，雷天明的脸便暗了一半，只剩下亮的一半上的凌厉眉眼：“……若不是你每次想逃，又怎会受伤

。便乖乖留下了，才能保得命在。”

细细想去，确似……小二骤然摇头，牵动伤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你……你让我吃了如此苦头，还想怪到我身上来？”雷天

明似是笑了一笑：“我会对你极好，好到让你忘掉所有的苦头。”说罢不待小二再言，又续道：“那便如此定了。”一句话说得

又低又沉，带着微微的软音，小二只觉得心内似是大大的一跳，顿时失了言语，乱七八糟的一片，最后只剩下闭眼休息，任由得

脸上明霞蔓延，却没有再说一字。

凤来仗着一身功夫，早就加入了守城的弟兄，陈家生虽是担心，也知道须得帮忙，便想着到厨房做些吃的，至少能帮着让众人饱

腹，不想才端着一碗白稀粥前往药室，便见到了两人安详闭眼，左手交握的场景，若是以前不懂，与凤来一事也早已开了他的情

窍，一时脸红羞窘，捧着粥不忍打扰，倒是一旁回复了点力气的赵明礼眉眼弯弯，一把夺了粥顾自的享用去了。

号角声骤鸣。

雷天明翻身而起，浑身剧痛让他一顿，左手却突然被人抓紧，转头就见小二瞳孔放宽，抿紧嘴唇的模样。不待雷天明张口，小二

已撑着身子坐起：“若你死在外头，就再也别想回来了。清明中秋，我定会到你坟上，骂你个狗血淋头。”

雷天明突然俯身，抓起小二便狠狠亲了上去。唇舌相抵，口濡相沫，还有血丝在喉头翻涌，“等我回来，定叫你再说不出一个字

去。”

刀兵们已在山路上缓缓移动，脸上是必死的惊慌。

雷天明半撑在赵明礼身上，脸上一片冷硬。不少长安寨弟兄面上都露出了不忍神情，但攻击的命令却迟迟未下。

盾兵也缓缓挪入了射程，盾兵后的火车和装着滚油的木马已渐渐露了形迹。

前方的刀兵已接触到了寨门，但毫发无伤的他们挤塞在城门前却无所适从，而在他们身后的大批盾兵和木器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那片不大的空地上，满是面面相觑，自忖必死的刀兵们。

雷天明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王爷却停不下头上的虚汗，他终于发现了他这个计划里唯一的缺陷。

刀兵们手上的刀攻不破寨门，弓兵的弓出了射程，而满腹盔甲的盾兵则完全阻碍了木器的前进路线。一时所有人都看向了王爷，

看向了雷天明。 挤满人的战场上，却静得落针可闻。

王爷已是满头大汗，却不得不硬起脸皮再让手下吹起撤退的号角。逃过一劫的刀兵们如释重负的匆忙后退，士气已是一落千丈。

雷天明握上了手中龙纹宝剑：“弟兄们，我雷天明绝不悔来此世上走上这一遭，但我只悔没能再与你们喝多一碗酒，咬多一口肉

，杀多一个贼人——若是再有来生，我们还是兄弟！”

长安寨轰然响应，巨大的战鼓声响起，一声一声的在山脉中回响。

沉默的官兵们在鼓声下瑟瑟发抖着，王爷咬着牙，终于下了决定：“杀——！”

无数的高手领着盾兵前冲，雷天明拔剑高举，剑尖指向了进入射程的官兵：“杀——！”

漫天的火箭伴着金汁翻滚而下，挡得住火焰的盾牌却挡不住四处飞溅滚烫的金汁，不少盾兵哀嚎着倒下，但在他们的掩护下，火

车和木马却在缓慢的前进着。

挪动到射程内的王爷的火箭手们开始不断的往寨墙上发箭，一批飞钩手已经接触了高墙。雷天明拦住了欲砍掉绳索的左三右四，

待飞钩手爬到了一半有多的高度，才示意两人上前。被砍掉绳索的飞钩手们纷纷在惊呼声中砸到了堆挤在底下的盾兵身上。有不

少飞钩手仗着武艺高强用手中勾爪攀上了墙顶，迎面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扇影。

赵明礼微微一喘：“此路已断。”那提神草药再有用处，却也只能让他在寨墙上处理一些漏掉的杂兵罢了。

火车和木马已经越来越近了。雷天明挥剑大喊：“现在——！”

插着碎剑的滚木和中型的投石朝着木器砸去，高手们纷纷跃起，试图拦截，却发现自己往往会被火箭和源源不绝的金汁逼下。

杂碎的木马让滚油漏了一地，遇上火箭瞬间一发不可收拾，再烧到了火车附近，巨大的爆裂声几乎震撼了整个山崖。官兵们哭嚎

着奔向寨门，对他们而言，长安寨门前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场所。

“投石机——！”大型的投石机无法运上山路，但小型的却是可以的。漫天的火焰反而方便了已经在城门底下的高手们，不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