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肉肉,长大个儿。把炸毛大叔逗乐了,也便由着他。
忙忙活活一晃就该睡觉了,白馒头恋恋不舍跟新朋友道晚安,爬上床。
窝在炸毛大叔怀里,白馒头一劲儿催问狗狗什么时候能好,能陪他玩。是不是永远都不用走了,永远留下陪他玩。问得炸毛大叔
眼眶发热鼻头发酸,直觉自己和前妻的婚变给白馒头幼小的心灵造成莫大的阴影,害得本该天真无忧的孩子严重缺乏安全感,总
担心被抛弃。
孩子哪儿有大人这般九拐十八弯的曲折心思?捡回狗狗就一直兴奋着,这会儿早就累残了,嘟哝没几句便进入香甜梦乡。梦里,
狗狗和那些别人都看不到的好盆友和他一起手拉手快乐玩耍。
哄睡了白馒头,炸毛大叔轻手蹑脚跑到外屋,不放心地临睡前再多关注新家庭成员的状况。
刚蹲下身子,大黑狼狗便把眼睛瞪溜圆,一瞬不瞬锁定炸毛大叔的脸。
那一瞬间,炸毛大叔炸毛了。
然而,不是愤怒的爆炸,而是惊悚的汗毛乍竖。
他觉得,这放着阴森森、幽幽蓝光的不是一双狗的眼睛,而是……林深处,暗夜中,一盏盏象征杀戮与血腥的狼眼。
短暂的晃神过后,又不遗余力推翻自己荒谬的想法。
他住的地方不算繁华,但也是城区,连片大点儿的树林都找不见,哪儿来的狼?再说,狼眼应该是放绿光吧?不是总说谁谁谁跟
饿狼似的,俩眼都放绿光了吗?他们家新成员是蓝色眼睛,水汪汪的蓝,清凉解暑的蓝,一半是冰雪一半是海水的蓝,贼迷人!
错觉的产生指定是因为他贪省电没开灯,别说动物,人的眼睛三根半夜不开灯对视上也够瘆得慌。
定了定魂儿,欠起身子开了外屋灯。白色灯光流泻满室,再看那双蓝眼睛,果然没了刚才的凶狠嗜血,就是一双比较傲气的狗狗
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啊扇,还挺楚楚可人。
在白馒头面前要端出父亲的稳重,炸毛大叔一直没好意思表露,他是真挺喜欢这个新家庭成员。人和人之间有人缘,人和动物之
间也有个眼缘。歌里咋唱的?
“只因为在人群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垃圾堆里那一眼,他就认定这倒霉孩子投他脾气——犟!顽强勇敢,有
骨气!
都惨成这样了,小脖子依然梗梗的。看人的眼神分明是谁敢同情怜悯它,就是辱没它的尊严,逼它拼小命。八成这倒霉孩子也认
为跟他们爷俩投缘,加上实在虚,实在不行了,不然,他们爷俩没准儿真没法把它弄回来。
别看这倒霉孩子现在一副柴火狗的落魄相,冲这底子,细心照顾喂养,假以时日绝对能恢复帅哥本色。
一根杂毛没有,通体黑毛,多帅气多精神啊!
这眼睛,这脸蛋,这大长胳膊大长腿,要是个人,指不定能迷死多少姑娘。
啧啧,想想,他都有点嫉妒了。
“你叫啥名呢?得给你起个配得起你美男子身份的名字,一身黑……唔……就叫你小黑吧!太帅气了,我咋这有才呢?小黑啊,
加油,争气,马上好起来吧。打今儿起,你就是我儿子,我会像疼小天天那样疼你,咱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哎哟哎哟,瞧给你
高兴得……”
小黑同学瞪眼龇牙喘粗气,外加唬唬。炸毛大叔把这种反应注解为喜悦的兴奋,乐呵呵胡撸胡撸它脑袋,又看了看它背上的伤,
关灯回里屋睡觉去了。
黑暗中,小黑同学的蓝眼睛里哪儿还放蓝光?分明是血淋淋的火光,嘴角抽搐露出白森森的獠牙,仿佛在说:
“老子才不给你当儿子!”
小黑同学就这样在炸毛大叔家定居下来。
白馒头特别特别喜欢它,特别特别喜欢和它亲近,总要粘到它身边絮絮叨叨讨好着央求它陪他玩耍,自己爱吃的东西全都特别大
方的二一添作五和它分享。
炸毛大叔当白馒头面不好意思和它亲,偷摸着疼爱它。
在这爷俩满满爱心的簇拥呵护下,小黑同学的伤迅速痊愈,毛色越来越亮,身形越来越健壮,不到半个月脱胎换骨一般,果真变
成一贼拉风贼霸气的大帅狗。领它出去遛弯,附近的女狗们全都含羞带怯地凑过来示好;男狗们明明各种羡慕嫉妒恨,慑于其浑
然天成的老大范儿,敢怒不敢咬,只好统一用眼神诅咒它。
黑金昊见到它,那是眼冒桃心,心生爱意,死缠烂打非要出高价求炸毛大叔把它让给他。无奈,打白馒头那儿就给否了。死死抱
住小黑同学,又哭又喊玩命折腾要挟,黑蜀黍要是敢把小黑抢走,他就和黑蜀黍绝交,一辈子不理黑蜀黍。
这要挟太可怕了,黑金昊孤家寡人一个,百分之一万地把白馒头当亲儿子爱,哪个正常爹都不能为了狗跟亲儿子划清界限啊。得
,羡慕的眼屎擦一擦,赶紧打消了非分之想。越发勤奋地有空就往炸毛大叔家跑,趁白馒头不留意,多看两眼多摸两把小黑同学
过过瘾。
时光如流水,转眼流过一个月。
这天晚上,炸毛大叔做了个心口闷压的噩梦。
梦里,一坨黑黢黢毛烘烘的东西欺压在他身上,四只爪子按住他四肢,湿嗒嗒热呼呼软塌塌的舌头似的东西在他脸上舔来舔去,
舔了他一脸湿湿黏黏恶心巴拉。
他玩了命地要挣扎出梦境,却玩了命的死活出不来,生生恶心了一夜。
太阳照常升起,第二天醒来,摸摸这儿蹭蹭那儿,哪儿哪儿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异样。下了地,炸毛大叔就把那太过真实的
梦境甩到脑后。给小黑同学喂了食,到院子里洗漱。
不经意瞥一眼紧闭的院门,一没有脑袋的哥们儿正拎着脑袋跟他家院门那儿走来走去。
注意,真的是跟院门那儿走来走去,院门把那哥们儿没脑袋的身子劈两半,一会儿拎着脑袋的半边身子在门里,一会儿手里空空
的半边身子在门里,走啊走啊走啊……
“啊啊啊啊——鬼——鬼啊——”
3.极品小帅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见到一没有脑袋拎着脑袋的仁兄,是个人就得炸毛。所以,不能怪炸毛大叔大惊小怪、大声小气,赶超三大
男高音。
“嗡!”炸毛大叔跟要进攻的马蜂似的冲回屋,“砰!”地关门上锁,还拿饭桌抵住门,“嗖!”正要蹿进屋保护白馒头,抬起
的脚又放下了。
炸毛大叔怎么也是经过戴绿帽子离婚又失业此等重大磨砺的人,脑子炸得快,冷静下来也不慢,就在这几秒不到的时间里想到一
个问题——
现在是什么时间?雄鸡报晓过,日出东方来,朝霞飞满天,明晃晃天大亮。鬼魅什么时候活动?夜半无人私语时啊!大白天阳气
重,谁家鬼不怕死敢冒出来作祟?还闲得蛋疼来回来去跟他家院门那不到两米宽的距离内转圈溜达?太阳光金亮亮晒不死它,也
自己把自己绕晕死了。鬼死了变成啥他不清楚,但肯定比鬼不如啊!不管是谁,即便不能扶摇直上笔直地往高处走,也不能一阵
不如一阵地直线向下出溜,对吧?
可能是他眼花看错了。
深深运了口气,骑马蹲裆,手臂舒展画了个太极拳的大西瓜,一刀分两半,镇了镇混乱的心神,做好心理铺垫。
推开挡门的饭桌,打开门别儿门锁,敞开门,定睛看——
嚯!
脖腔子上空着,没脑袋拎着脑袋,卡着门板,半拉身子在里,半拉身子在外,走过来,掉头,走过去……
“鬼、鬼啊——”
复又一声发自灵魂的嘶吼,刚才冲进来的一套动作叮了咣啷重复一遍。
炸毛大叔使出豹的速度扑进里屋,扑上炕,拉上窗帘,紧紧抱起了终于被他吵醒的白馒头。
“鬼、鬼啊……小天天不怕,把拔保护你,不怕哈。”明明自己抖得像筛糠,偏还一劲儿恪尽父亲职责地安抚白馒头。
“把拔,你肿么了?好疼啊,把小天天抱得好疼啊。”白馒头拖着浓重的鼻音抗议。
“咚!”
“咚!”
“咚!”
白馒头话音刚落,沉闷单调地撞门声自外屋传来。
一声声,重重击打在炸毛大叔炸开锅的脑浆子上,恐慌颤抖的小心肝儿上,击打得炸毛大叔全身肃穆起立的汗毛越发挺拔。
炸毛大叔抖啊!像要把浑身骨架子一口气抖散似的。
炸毛大叔把白馒头抱得紧啊!恨不得把儿子嵌进身子里保护。
“把拔,有人敲门。”
“别、别理它,没人敲门,不是人。”
“把拔,你抱太紧了,小天天要喘不过气了。”
“憋着气,假装屋里没活人。”
“咚!”
“咚!”
“嗷呜呜——嗷呜呜——唬——唬——”
这时,对抗着撞门声,外屋又传来野兽低吼。低沉的,凶狠的,像来自地底,恐怖效果比那撞门声强多了。
“咚!”
“嗷——嗷——唬——”
静。
别人都是死一般的静,此刻搁炸毛大叔这儿是死里逃生,终于能痛快聆听自己呼吸的静。
炸毛大叔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放开快被他闷死的白馒头,扒着窗台,窗帘扒开只够露出一只眼睛的缝,向外偷瞧。
影影绰绰,一动一闪,忽现忽隐,拎脑袋的哥们儿背对他们渐行渐远,院子里空了,院门还是院门,没啥多余不干净的附着物。
叽叽喳喳,麻雀落入院子,喜鹊站枝头,天青草绿,恢复到往常一般。
炸毛大叔长长长长舒口气,刚刚转过头,湿软的,厚实的,温热的舌头就在他脸上刷开了漆。
一层又一层,湿乎乎。
“小黑……唔……小黑……好好好,知道你立功了,护家有功……哎呦……别、别……痒、痒……哎呦,小黑……个死孩子把你
养太好了,这么大劲儿……哎呦……痒、痒……别舔了、别……”
“咯咯咯……把拔,小天天也要玩!小天天也要舔舔……咯咯咯……小黑,小天天也要舔舔……咯咯咯……”
炸毛大叔瘦弱的小身板儿太弱不禁风了,小黑同学轻轻松松就把他扑倒,按在身下甩开舌头给他洗脸。
洗脸嫌不够,脖子也给洗了。
然后,锁骨窝。
然后……
看得满脸艳羡,不甘被冷落的白馒头挤进来,嘟起小嘴儿要求小黑同学的舌头也光临一下他。
小黑同学很大方,唰唰两下,刷了白馒头肉呼呼的小胖脸满脸哈喇子。
弄了一脸恶心巴拉的狗狗口水,白馒头还美呢,咯咯咯笑得那叫一个欢。
“嗷呜——嗷呜——”
小黑同学好像也挺高兴,仰天高歌。双爪压在炸毛大叔胸口。
白馒头也起了疯劲儿,两只小胖爪子搁在胸前,学小黑同学的样子扬起胖得几乎辨认不出的小下巴,一起高歌。
“嗷呜——嗷呜——咯咯咯……咯咯咯……”
可怜炸毛大叔被小黑同学强有力的双爪压得喘不过气,却被这俩倒霉孩子欢乐的情绪感染,傻了吧唧跟着一块儿乐。
边乐边喘。
“嗷呜——嗷呜——”
在小黑同学和白馒头的小合唱中,恐怖的这一页翻过去了。
炸毛大叔各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是个自怨自艾喜欢发愁的人。
早上那一场匪夷所思的恐怖事件翻过去了,也就是真的被他给丢到脑后了。
跟小黑同学和白馒头嬉闹完,做好早饭喂饱自己和白馒头,给小黑同学留下足够的食物,锁好院门,送白馒头走进幼儿园教室,
打开小书店的卷帘门,正式开始崭新的一天。
说是崭新,其实是每一天的重复。
小书店的消费群主要是对面中学的崽子们,崽子们上课时,店里就冷清得连空调都不用开。
知道啦知道啦,行道树上的知了叫得一如既往的烦躁。炸毛大叔一人坐在店里看书,一如既往的心静自然凉。
忽然——
“吱吱吱,哥们儿你这儿太热了。”
“吱吱吱,没法子,炸毛大叔太抠门,一个人舍不得开空调。”
“吱吱吱,听说了吗?便利店家的表哥让牛肉面家的大花弄死了,开膛破肚,死得那叫一血糊刺啦,惨不忍睹!”
“吱吱吱,大花太彪悍了,光想到她那体型我就腿软。还好炸毛大叔这儿离牛肉面家远,大花不咋来,不然,保不齐死的就是我
啦!”
“吱吱吱,是啊是啊,我也寻思搬家呢!大花八成更年期了,最近贼暴躁。原来见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看见就宰。宰就
算了,要命的是她玩SM,那尖牙利爪……啧啧,便利店家的表哥就是活活被她折磨死的,死了还被她叼在大街上暴尸。尊严啊,
面子啊,华丽丽的万劫不复。”
“吱吱吱,你可别说了,我腿肚子直转筋,不行不行,中暑了不是?头晕眼花。”
“吱吱吱,瞧你这点出息,名副其实的胆小如鼠。”
“吱吱吱,你出息大别寻思搬家啊!”
“吱吱吱……”
“吱吱吱……”
窸窸窣窣,不知从哪儿传来尖声细气的对话。听声儿,离他不远。炸毛大叔抬起头,左右环顾,不大的店面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
挠挠头,掏掏耳朵,吱吱吱的对话声还在。确定不是幻听,炸毛大叔想起早上的遭遇,又毛了。搓搓手臂,觉得室温陡降。
炸毛大叔心有戚戚焉地尽量不着声色地拿眼光搜寻整间店面,突然,眼尾闪过两道灰黑的影子,立即寻觅过去。
嗬!两只大肥耗子一前一后钻到书柜后头,“嗞溜”没影了。
⊙O⊙b
炸毛大叔定格了,以目瞪口呆的姿态。
表情、躯体虽然呆滞了,大脑却活跃异常。
那是耗子吧?那是耗子在对话吧?耗子成精啦?!这他娘的什么世道,大白天的耗子都敢明晃晃地串门聊八卦了,就他娘的没有
猫管管么?!
重点是!
耗子聊天,为毛他听个真真儿的?!为毛他一字不漏全听得懂?!他还是人吗?难道变成耗子了?!
又是一次豹的速度,炸毛大叔冲到店外,对着橱窗玻璃龇牙咧嘴、左照右照、前照后照、弯腰后仰地照——他还是他,没长出尖
尖的鼻子尖尖的嘴,细溜溜的尾巴招风的耳,不太水汪汪的近视眼没变成乌溜溜的聚光小豆眼。
炸毛大叔从来没像现在为自己依旧维持渺小的人类身份而骄傲感动过,抹抹满头冷汗,狠狠松一口气地回到店里,坐回原位,捧
回看到一半的盗墓小说……
“哗啦啦”门口的珠帘响了,有客到。
店里来了客人,就容不得炸毛大叔任性地沉溺在耗子对话事件的追忆中,先是一个好客的微笑,没得到任何回应;继而讪讪地摸
着鼻子将视线调回到手里的小说,假装看书,暗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