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有伴奏,果然更有情调提升胃口。小黑同学在黑金昊高分贝的嘶哑嚎叫派的演奏中,吃得格外欢畅开怀。
看到爱犬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炸毛大叔微微笑,很欣慰。
饱餐过后,白馒头和小黑同学在院里玩耍,炸毛大叔在厨房洗洗涮涮,黑金昊则围着院子里的水井转圈,不知在琢磨什么。
炸毛大叔住的院落不知算不算古建,反正有些年头,打他爷爷那辈儿就在这院里住。炸毛大叔在市中心有套两居室,是他结婚时
爹妈赞助买给他们小两口住的。谁曾想,没住两年,媳妇儿就跟人跑了。炸毛大叔不想触景伤情,加之白馒头户口落在他爹妈这
儿,方便顾店兼接送白馒头上下幼儿园,就和爹妈换了房住。
院子里有口井,也是有些年头,据炸毛大叔爷爷说这口井比这院子年头久,先有的井后有的院子。早先炸毛大叔爹妈住这儿时,
会把瓜果梨桃放进水桶沉入井里冰镇,效果不比冰箱差,重点还没有冰箱里的那股异味。
白馒头降生后,炸毛大叔和前妻工作忙,没多大精力顾孩子,平常就交给老头老太太照顾,周末再接回家。老两口怕一时看顾不
到出危险,忍痛把井封了。然后,炸毛大叔离婚,回到这里住,井就再没开过封。
水井在槐树下,就是老鬼王大爷现身的那棵槐树。井边由青石砌成,大概二十公分高。一块厚木板去了棱角成圆形,正封住井口
,上头还稳稳压了块足有成人小腿高,一个成年男子环抱不过来的大青石。
也不知道炸毛大叔他老爷子当初哪儿找的石材,别说细胳膊细腿儿的炸毛大叔搬不动,黑金昊试了试,大青石也是纹丝不动、稳
如泰山。
“你怎么又算计上这口井了?”递给黑金昊块西瓜,炸毛大叔坐在马扎上歇气。
“我觉得这井不用挺浪费,小时候来你们家,你们老爷子把西瓜捞出来切了吃,又甜又凉水还多,顶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好吃得多
得多。”
“那是,那时候东西都是真材实料。哪儿像现在,转基因,催熟,注射糖水……不好吃不说吧,还危害健康。”
“这是一方面,关键用井水冰镇没怪味儿啊!冰箱这玩意,再怎么清再怎么防臭,还是甩不掉那股子味儿。”
“嗨!咱活到现在,吃了多少有毒的东西,也算百毒不侵了,这点味儿不算啥。”
“那也可惜了的。”
“我倒不觉得多可惜。自来水多省事,我们老爷子原先也就用它冰点儿水果,其余也没啥用处。封就封了,啥也不比我儿子安全
重要。”
“这倒是。”黑金昊不无遗憾地拍拍大青石,坐在炸毛大叔对面。
“大黑啊,我有个事想不透。”
“啥?”
“你说这鬼不是都晚上出来吗?怎么大白天就显灵了呢?”
“逢魔时刻,知道吗?黄昏是日与夜的过渡时段,人和妖魔鬼怪能同时出现。”
“你说的是黄昏。从早晨开始,我这一白天看见多少稀奇古怪了?怎么解释?”
“兴许你们家是聚阴之地,你是聚阴体质呗。”
“聚你妹!早前我咋没聚?”
“你讲话,显性隐性呗。”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你跟我打听这种事本身就特不正经,我一不是和尚老道,二不会算命跳大神,哪儿懂这些玄与玄的东西?既见之则安之,还是
那句话,这也算超能力,慢慢适应你就淡定了。”
“淡定个屁!我今儿一开发了这超能力,那些东西就突然变得有攻击性了。早晨那无头鬼撞我们家门,要没小黑护着,保不齐就
撞进屋把我跟我儿子怎么着了呢!还有下午回来路上,垃圾堆小矮人拿石头砸我和我儿子……刚第一天就这样,再多几天指不定
那些东西得凶成啥样。我倒没啥,关键我儿子这么小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万一被那些东西……我都不敢想。”炸毛大叔抹把脸
,望着和小黑同学玩闹成一团的白馒头,眉头挤出三座大山,沉重得他透不过气。
“还不敢想?我看你没少想。行了,别说丧气话,你和小天天吉人天相,百毒不侵。再说,不是还有小黑忠心护主?”
“小黑真是好孩子。我真庆幸当初心软收留它,才吃了我们家饭几天啊,就立下这么大功劳。赶明儿我得加倍对它好。”
黑金昊斜了眼跳来跳去的小黑同学,鼻子哼了哼,没回话。
“大黑,你今儿留下住吧。我还是不太踏实,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你长得比较镇宅,你在,我比较有底。”
“嘿!我是秦琼还是尉迟恭?什么叫我长得镇宅?我这叫高大威猛,阳刚十足!你个眉清目秀小白脸分明嫉妒!”
“谁说你是秦琼尉迟恭?照镜子看看,你这长相是标准的钟馗!”
沉,重。
胸前压得慌,胸口堵得慌。
湿嗒嗒,黏糊糊,滑溜溜,一下一下刷着他的脸他的嘴。
刷啊刷,刷到下巴,刷到脖颈,刷到……
还、还喷热乎气?!
炸毛大叔难受极了,全身都让喷薄在他肌肤上的热乎气熏烫了,好像谁把他放进蒸锅,当馒头蒸。他不要热乎气,要新鲜的空气
,可他大口大口努力吸入的都是野兽般的浑厚味道。
“啊……啊……嗯……啊……啊——”
炸毛大叔呻吟着,不放弃地挣扎着,终于挣扎开了双眼,两簇幽蓝火光立即映入他眼中,好似跳跃的两团鬼火。
“啊——唔……唔……”
炸毛大叔下意识的就要尖叫,不想,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伸来一只大掌扣在他口鼻上,将他的呼叫封锁。
“嘘——别吵醒天天。”耳畔低沉的男音明明那么熟悉,却透出令他心惊肉跳的陌生。
8.狼来了!
炸毛大叔点头如捣蒜,表示他一定听话保持沉默,那只大手便移开了。
手移开,热情如火的舌头却又上来了。
睡着时,缺少反抗意识,所以任人宰割。这会儿完全清醒,炸毛大叔便不再是由人搓圆捏扁的粘豆包,登时硬气起来。只手一挡
,成功阻止某狗狗的口水骚扰。
某好色狗狗心有不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炸毛大叔手心,呜呜呜,发出委屈的悲鸣。
“皋儿,就你调皮。”
冥冥中,传来天籁,空灵而悠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
炸毛大叔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家进贼了!而他家的色狗狗小黑同学因为一心扑在骚扰他的事业上,未能尽职看家护院。
典型的骄傲使狗落后,不禁夸啊!炸毛大叔心话说。晚饭时才表扬嘉奖过小黑同学忠心护主的英雄行为,到了半夜,肉骨头和猪
蹄子还没消化干净,这孩子就大踏步的退步,学会渎职了。
为了维护家园安全狗狗道德,此风不可长!
“谁?谁在那儿?老子练过伏魔拳八卦掌螳螂腿无影脚,一双鸳鸯蝴蝶剑那是耍得风生水起,出神入化,个把夜闯民宅的小毛贼
还不够老子开刃的呢!你个小毛贼走狗屎运,老子最近修心养性,不开杀戒,放你条生路,识相赶紧滚。不然……哼哼……”相
当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听到那声天籁便立刻缩到墙角装弱小的小黑同学,炸毛大叔壮起鼠胆,克制肝儿颤,趁月光朦胧,冲不见
踪影的贼人发出威吓。
“嘿,冯天光,没看出你还卖过艺啊!”
不怕对手太强大,就怕队友太2B。黑金昊戏谑的嘲讽一响起,炸毛大叔这个气啊!恨不能一个大力金刚掌,把泄气扯后腿的黑金
昊连同蟊贼一起震飞出去。
“小黑虾米了,大黑上!”
“小叔叔,现身吧。这货都吓得语无伦次了。”黑金昊没理会炸毛大叔,朝那一片朦胧月光笑道。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只看温柔穿过窗帘投射在地面上算不得明朗的一片月光中,拔起一抹黑影。黑影形成人形,勾勒着一圈银白色的荧光。荧光中逐
渐显现月白色长衫,下摆及地。顺延长衫视线上移,览过一副颀长的身形,最终胶着在那俊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
我滴个妈!
这不是个人!
炸毛大叔吞口唾沫,在心中激烈感叹。
人,不能生得这么美。人的肌肤不能是这种冷白冷白,莹莹的像是透明。人的五官不能这般全无瑕疵、无可挑剔,不沾染丝毫凡
世俗气。人的头发不能白得发银,银得发蓝,一根根一丝丝垂顺到底,还晶莹得仿若镀上剔透冰霜。
还有这柔和的笑容,把月光都给比了下去。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谪仙吧?
不不不,没谪!就是仙人下凡游赏人间。
“皋儿,过来。”
仙人似乎很习惯见到炸毛大叔此刻这种瞠目结舌的呆相儿,柔柔笑着,目光移到躲在墙角偷瞄的小黑同学,招招手,连指尖都美
得不可思议。
自打天籁一出,小黑同学就没了平素的威风八面,窝窝囊囊,扭扭捏捏,像条去了势的吉娃娃。
仙人一召唤,虽是不情不愿,还是哼哼唧唧,磨蹭到仙人跟前。纯黑的毛色,愣能让人看出脸红。
“叫你嘴馋,吃亏了吧?”
“呜——”小黑同学趴在地上,蓝蓝的眼睛向上望着轻声责备他的仙人,依稀仿佛撅起了嘴,十足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屁孩儿。
“人家救了你,你还恶作剧捉弄人家,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父王是没来,来了看他不打断你的狼腿,看你还敢不敢失了王族风
范,叫人家以为你没个好家教。”
“吼——叛徒!”小黑同学侧过脸朝黑金昊龇出獠牙,蓝眼睛里放射出连串凛冽凶光,与面对仙人时的温柔乖巧判若两狗。
炸毛大叔吓了一大跳,不为狗狗会变脸,全因狗狗居然说了人话!
他、他们家小黑怎么了?刚刚起就挺反常,难不成被啥妖魔鬼怪附了体?
“砰!”
炸毛大叔吓得神魂颠倒,身子一歪一沉,重重掉在地上——又昏了。= =
无头鬼……耗子聊八卦……小怪物扔石头……王大爷……美丽的仙人……小黑会说话……小黑会说话……
“小黑会说话!”最后一个词条冲出口,炸毛大叔诈尸般地弹坐而起。
一二三,眼帘依次映入两人一狗——黑金昊,仙人,小黑同学。
回想起小黑同学会说话,白眼一翻,又要过去。可恍惚看清仙人怀里抱着睡得死沉死沉跟死了似的白馒头,凭借父爱,炸毛大叔
决定死都不能再昏了。
不敢硬抢,怕伤到白馒头。炸毛大叔紧张地、戒备地、一瞬不瞬地死盯着仙人怀抱白馒头的臂弯,拍哄孩子的动作还挺熟练,周
身散发出慈爱的祥和气息,应该没有恶意。
炸毛大叔稍稍放下心,但还是小心提防,时刻准备危急关头显身手抢回白馒头。
“不好意思,吓到恩公了。令公子真可爱。”
炸毛大叔满脸扭曲的僵笑,大脑飞速运转思量吓到他和他儿子可爱有毛关系,仙人是否话里有话,有啥不轨意图。
“爹爹,这肉馒头就是个吃货,哪有可爱?哼!”
“你才吃货,你全家都吃货!我儿子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仅此一号的可爱!”听到有人诋毁白馒头,炸毛大叔攻击模式立即打开,
管他是仙是妖,狗狗说人话一概不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吼——谁是狗?!本王子是狼!狼狼狼!噢!”小黑同学龇牙咧嘴咆哮正欢,脑瓜顶便重重挨了一掌,憋憋屈屈鼓着两腮贴着
炕面规矩趴好。肉身是规矩了,灵魂上还在跟炸毛大叔作战,蓝汪汪的眼睛要多凶恶有多凶恶。
“小儿调皮,还望见谅。”仙人笑盈盈向炸毛大叔道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算个毛?美得根本没法用语言形容。
仙人一开口,一微笑,就好像清灵灵一股山泉荡漾过,别提多降浊气清火气,炸毛大叔再怎么怒火攻心都不忍心开炸了。
贼羞涩地,小媳妇儿似的回道:“没啥没啥,客气客气,都是我们应该做……谁、谁是你儿子啊?”
“当然是老子,不然还是你个胆小鬼?!”小黑同学骄傲挺起小胸脯,端出睥睨天下的尊贵荣耀。
咯咔——炸毛大叔下巴掉了。
仙人:白发(银发?白得发银,银得发白?),剥开壳的荔枝一般的细腻剔透的莹白皮肤,温润如玉,柔似流水。虽然美得不像
人,但确实是人模人样。
小黑:通体纯黑,皮肤咋样不清楚,反正皮毛黑得发亮,平时给它洗得特干净,肉眼看不见寄生虫。硬脾气,贼傲气,喜欢用下
眼睑看人,即便这样只能看见人脚面。精神,帅气,威武,彪悍,贼拉风的狗狗一条……呃……刚才它自己说是狼?
狼?!
小黑是狼?!
炸毛大叔精神已然错乱,思维各种跳跃,活泼蹦跶在一条条难以消化吸收的惊吓消息之间。
这时候,小黑同学仿佛看穿炸毛大叔的恐惧,非常坏心眼的咧开嘴,露出冷森森的獠牙,坏笑。
叮——炸毛大叔胆寒腿软,依稀瞥见一道冷芒自小黑同学白惨惨的獠牙划过。
“你你你你……是狼?!”
“嘿咩嘿咩,怕了咩?”
狼阴险坏笑做鬼脸该有多可怕,炸毛大叔惊觉室温陡降,冷飕飕冻得他直哆嗦。
嗯,是冻得!就是冻得!才、才、才不是害怕。不、不就是一条狼,有、有啥好怕?咕哝,咕哝哝……⊙﹏⊙b
“恩公莫怕,小儿顽皮,喜欢恶作剧,并不会真正伤人,尤其是自己的恩公。”
“它、它、它是你儿子,那、那你……”
“在下黑狼族黑璨,这是次子郎皋。这一位……黑金昊,是在下侄儿。”
“大、大黑……也、也是狼?!”
黑璨介绍完,炸毛大叔惊悚想起他的好朋友好哥们黑金昊方才叫黑璨为叔叔,狂咽几大口唾沫,一手抚心口,一手揉太阳穴,炸
毛大叔真恨不得再昏死过去,然后来个选择性失忆,忘掉这一切匪夷所思,奇妙诡异。
他是倒了八辈子霉,掉狼窝里了。TAT
狼还抱着他儿子!TOT
有父爱坐镇,炸毛大叔的潜能和胆量得到质的飞跃。顾不得会不会惹恼三条狼,勇猛地把白馒头抢夺回自己怀里,用自己并不强
壮的身躯保护着。
“喂!你个胆小鬼什么态度?我爹爹肯抱白馒头,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然敢从我爹爹怀里抢回去?!我活吃了你!嗷—
—呜呜……爹爹!他在冒犯你诶!”
小黑同学……哦不,是郎皋同学还没咋地,脑瓜顶就又挨了一巴掌。
“屁、屁福气!你们是狼,会吃人。你、你们要吃吃我好了,不许伤害我儿子。”
“恩公莫怕,我们不吃人,在下是看令公子生的白嫩可爱,实在喜欢,才抱来哄哄,并无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