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安安激动得险些拿不住饭盒。
蒋霄继续道：“苏乔发短信说护士装已经搞到手了，诶，真想现在就看你穿。我要快点好起来啊。”
熊安安：“……”
无论如何，谢谢人妖。给了蒋霄……生存动力。
317.
蒋霄的化疗进行了有一半，每天都开着两路管子，挂大袋大袋的水，从早上七点一直到次日凌晨二、三点。
为了便于照料，熊安安索性在边上搭了个简易床。
到了晚上，蒋霄要赶他回家睡觉，熊安安就说你啥时睡着我啥时走。等蒋霄乖乖睡去，他就爬上那张简易床眯着去了。
第二天，发现真相的蒋霄“以牙还牙”。
“你什么时候走我什么时候睡。”
318.
化疗的最后一星期，是熊安安记忆里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蒋霄开始持续发烧，高温不退。
319.
那个时候，医生护士彻夜不眠，进进出出，一趟又一趟量体温、敷冰袋、退烧药消炎药打下去，再三命令熊安安一定要
给病人喂进水。
蒋霄早就烧得神志不清了，让他喝的水大多从嘴角淌下来，熊安安拿杯子的手也颤了。
顾不上别人的目光，熊安安自己先含一口水，送入蒋霄的嘴，慢慢压下舌尖，终于听到了下咽声。
一杯水很快见了底。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希望与精力。
320.
烧最终是退了，就是人还不很清醒，有时会说一些胡话。
医生来看过后，说大体上已经没事了，第一阶段总算有惊无险。
熊安安悬了好几天的心一下子着了地。
321.
熊安安趴在蒋霄的床头，动作轻柔地擦他脸上的汗。
蒋霄的梦呓说来说去离不开两个词，一个“安安”，一个“白菜馄饨”。
熊安安听他说过，白菜馄饨是小时候，妈妈经常做给他吃的。
熊安安心里一酸。
“我以后会代替你爸妈好好照顾你的。”
允诺过的他不会忘。
322.
熊安安托护士长看着点后，去买了馄饨皮和白菜，回家包好煮好。
以前，蒋霄掌厨，他只须坐在桌旁敲筷子等着吃；这一个月来，他跟着隔壁的奶奶学会了很多菜，蒋霄头一回尝到的时
候，那个惊喜啊。
他提着保温盒，高高兴兴地回医院。
323.
病床空了。
324.
“邹护士，我哥哥呢？！”
“你可来了，我正到处找你，你哥哥突然大出血，现在在急救室！”
325.
熊安安只觉眼前一黑。他定了定神，拔腿就跑。
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怎么会……
有那么一刹那，熊安安甚至想着，假如这一次他逃不掉，那自己也随着去吧……
他到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蒋霄被送进了隔离病房，口鼻套着罩子，手上插着好几根管子……
熊安安高度紧张的身体顺着墙慢慢滑下来。
326.
“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病情在恶化，必须马上做骨髓移植，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都找到合适的配型了，要知道这个几率是微乎其微的，这种别人盼都盼不来的条件，你们还在等什么？”
只有一个问题，钱。
如此现实，如此残酷。
327.
家里的存款、蒋霄公司的补贴和募捐、老大徐锋他们的资助、红十字的捐款全投进了前期治疗，已经用得所剩无几。
不能再麻烦老大了，他还在打拼阶段，赚点钱不容易。人妖？算了，典型的月光族。至于徐锋，本来就没什么交情，他
动用关系帮自己请了带薪长假，已经很感激了。
50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时却能把人逼得无路可走。
卖血？卖肾？估计把自己卖了才能凑够。
熊安安的眼睛黯下来。
眼下，真的只有把自己卖了。
328.
大学毕业那年，熊安安向家里摊牌。两年了，他再也没有踏进家门一步。
“安安，多吃点，妈做的都是你喜欢的……哎哟，怎么瘦成这样，儿子啊，你这两年都是怎么过的呀……老头子，你也
不说句话？！”
熊大宝板着脸，慢腾腾说道：“两年前，我告诉过你，一天不离开那小子，一天就别想回这个家。怎么，现在想清楚了
？”
329.
“爸，我就开门见山吧，我想跟您借50万，画押立字据一样样来。”
“说得好听，他问你讨分手费吧，老子给他100万好了，滚得越远越好。”
“爸，你怎么这样……不是所有人都绕着钱活的！”
“我跟你讲，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一把年纪还和小孩计较，儿子难得回来一趟……”
熊安安压下委屈，小声开口，“他病了，很严重，医生说要尽快移植骨髓……”
熊妈妈惊呼，“白血病？！老头子，人命关天啊，你就给他吧……”
熊大宝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沉声道：“我可以出这个钱，不过，你们要分手！”
330.
熊安安干脆地应了声“好”，心里盘算着等钱到手再复合呗，哈哈哈。
熊大宝将信将疑，“你发个誓。”
熊安安立马举起右手念念有词，“我，熊安安，对天发誓，从此和张无忌一刀两断，不然我天打雷劈，所生子女世世为
娼代代为奴……”
熊大宝想那小畜生叫张无忌啊，这名字真熟……
熊妈妈想我怎么记得那孩子姓蒋啊。
只是他们都没说出来。
331.
熊安安答应他爸手术一做完就立刻回家。他不敢久留，揣着支票，连夜坐火车赶回医院。
同医生商议后，把时间定在了明天。
熊安安在蒋霄病房外的长椅上，度过了不眠的一夜，隔三差五站起来，透过玻璃窗，看看他有没有不舒服，睡得安不安
稳。
332.
唤醒熊安安的不是清晨第一缕阳光，而是……徐锋。
“那天我来过后，心生感触，就去抽了样本入库。昨晚医院打电话说配上了，希望我今天能来。熊安安，你说我要不要
去买彩票？”
熊安安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333.
“巧，太他妈巧了！老板，谢谢！谢谢！”熊安安衷心说。
徐锋笑着摆摆手。
“不过，老板你常常乱搞男人，你的骨髓到了我家蒋霄身上，没问题吗？”
“……我回家了。”
熊安安冲上去抱大腿死活不让他走。
334.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徐锋的干细胞采集完毕，蒋霄的癌细胞也已经全部杀死，被推入无菌仓等着最后的手术了。
命悬一线。
老大他们还在来的路上，熊安安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祈祷。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无论结果好坏，他和蒋霄都会在一起。
335.
就在这时，两个戴墨镜的高大男子大步走来，“请问您是熊少爷吗？”
“啊？我是姓熊，但不是什么少爷……”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名男子二话没说，掏出一块手帕捂住熊安安的口鼻。
熊安安“唔唔”挣扎几下，头垂了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的骚动。
336.
再次醒来，熊安安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正要骂人，旁边被他忽视的眼镜小哥递来一只手机，“少爷，老板
的电话。”
熊安安对着手机吼：“哪个王八蛋绑架老子？！”
那边传来他老爸的声音，“你那个张无忌的手术很成功，放心吧。”
熊安安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张无忌”是哪根葱……
“爸，你不是答应我，要看着他顺利出来我才……”
熊大宝叹气，“你这孩子打小就傻，认准了的事谁也拉不住。万一那小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是不是也要寻死觅活？做父
母的能放心嘛？”
熊安安不出声了。
知子莫若父。
337.
然后熊大宝又说，你就在那待上段时日吧，替你老子打理分公司，不过别想着回来，会让小吴（眼镜哥）看着你的，至
于那小子，雇几个护工照顾着，算仁至义尽了吧。
熊安安暗自嘀咕，山高皇帝远，爷要回去你也拦不住。
“吴哥~这儿到X市的火车票多少呀？”
“加州到X市要先坐飞鸡。”眼镜哥淡定地回答他。
338.
人生地不熟的，身上还没一个子，熊安安只好按兵不动。
公司里除了他和四眼田鸡（因为眼镜哥时刻监视他，熊安安不再敬重他，内心充满了对他的恨），都是操着流利鸟语的
老外。
熊安安压力很大，他的四六级是抄蒋霄才过的。幸好他的工作仅是在眼镜哥审过的文件上签“Mr Bear”，偶尔陪客户吃
个饭什么的。
终于有点少爷样子了。
339.
老爸偶尔会来通电话，谈谈“张无忌”的近况。熊安安接到电话的那一天，干劲是平时的10倍。
为了多了解一些蒋霄的情况，熊安安趁眼镜哥不在，又是打手势又是画示意图，艰难地向他的员工传递借手机、接电脑
的信息。
蒋霄的手机总是关机，QQ上的头像也总是暗的。大概医生不准他接触有辐射的东西吧。
于是，熊安安开始在每天夜里，给他写信。有时是好几张纸，有时只有一句话。
“今天也很想你。个屁。”
340.
熊安安计划凑满1314张纸后，就算游回去，他也要亲手把信交给蒋霄！算算那个时候，蒋霄应该好的差不多了，老头子
就不能用“敢回来就撤掉医疗费把人推到河里”来威胁自己了。
到时再拿他们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去感动一下眼镜哥，让他把护照交出来，再借点飞鸡费。
341.
一晃到了来年春天。
充满生机的季节。
342.
熊安安正睡得香甜，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在大喊大叫。
他睡眼朦胧地爬下床，打开窗，要给那扰人清梦的家伙来一句新学的“Shut up！”
花园里的棕榈树下，细碎的阳光撒在那个人脸上。
他朝熊安安咧开嘴，“Honey bear！”
343.
熊安安一个激灵，抓起衣服裤子，一边套一边往楼下跑。
眼镜哥也被吵醒了，出现在楼梯口，“怎么回事？”
“My boyfriend！”
眼镜哥惊，“什么？不行，你不能见他……”
熊安安以熊的力量将他殴飞。
344.
熊安安向着棕榈树奔去。
你的身体完全好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会不会埋怨我不告而别？
蒋霄搂住熊安安的腰，以一个吻攫取了他的嘴唇，封缄了他所有的疑问与不安。
这个时候嘛，专心享受重逢的喜悦就可以了，宝贝。
345.
出来遛狗的老夫妇恰好看到这一幕，“偶买糕”了一声后，啪啪啪鼓起掌。
——正文完——
番外：丧失了蛋腚的眼镜哥
1.
“……手术后，你爸来找过我……你不要怪他，他是为了你好，但我也不会放弃。这半年来，我一边养病一边找你……
安安，我们回家吧。”
熊安安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刚要扑上去，一个人硬生生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老板交代过我，不许你们见面。蒋先生，很抱歉，我要将你遣送回国……”
不等他说完，熊安安一把摘掉他的眼镜。
高度近视的吴科扬面临了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体验，追的过程中失足栽进了水池。
2.
“吴哥，谢谢你同意让蒋霄住下来……你给谁打电话哪？”
“老板。”头发还湿着的吴科扬不失往日的镇定。
熊安安抢走他的手机，三下五除二卸掉电板，“四眼，你敢打小报告，我就……告诉汤姆（送奶工）你喜欢他！”
“……”
未来老板就这点智商，吴科扬开始考虑什么时候跳槽。
3.
“我得去上班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中午会帮你叫外卖的，晚上等我回来做营养餐……”
“没劲的话就看看电视散散步，不过不要看太久也不要走太远啊，你身体才好……”
“安安，我发现，你越来越有唠叨妻子的范了。”
吴科扬等得不耐烦，鸣笛示意熊安安快点上车。
“唉，吴哥寂寞惯了，最见不得别人卿卿我我，我们要理解他。我走了。”
吴科扬：“……”
4.
“喂我完工了让我早点下班！”
吴科扬接过文件翻了几页，嘴角不由抽搐起来，“你看看自己签的什么……”
熊安安凑过去，一个“Mr Pear”赫然在目。
5.
回到家，熊安安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位黑发碧眼的客人。
“这是瑞，多亏他帮忙我才找到你。”
混血帅哥冲熊安安露出一口白牙，“你好，蒋的小舔舔。”
熊安安头皮一阵发麻。
你是想说小甜甜吧……就不能说个正常点的词吗！虽然……感觉还不坏。
瑞的视线越过熊安安的头顶，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的吴科扬，“我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我对您……一奸（见）钟情！
”
熊安安转过头，看见一张铁青的脸。
6.
吴科扬算是体会了一把啥叫食不下咽。
左边——
“霄，张嘴~”
“嗯，味道不错，再来点。”
喂饭喂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家伙……
右边——
“吴先生有对象了吗？您平时喜欢做什么？您对我的淫（印）象好吗？”
一对瓦亮瓦亮的眼睛……
“……我饱了，先回房。”
7.
“晚上好！我今天也是来探望的！这是礼物！”
熊安安叫着欢迎，欢欢喜喜地接过礼物。
吴科扬的脸色很差。
这厮天天来快一周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8.
“熊安安，护照还你。你们走吧，老板那边我会替你们瞒着的。”
“吴哥，您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祝你和瑞先生早成眷属！”
吴科扬终于破功了，“滚！”
9.
飞鸡上——
“霄，你真行，乖乖让眼镜把护照交出来。每次瑞先生来，他那个隐忍的小样哟哈哈哈！”
蒋霄笑笑，心说这种事我早家常便饭了。
10.
今晚的门铃也在差不多时间响了。
“嗨。”
“他们已经走了，你以后不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