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蒋霄的手机彻底关机了。熊安安努力让自己不要乱了阵脚，他先给几所大医院打电话，再照着电话薄上的号码一个个拨

过去。

“喂？XX医院吗，请问今晚有接到车祸的病人吗，姓蒋……”

“你好，我是蒋霄的……弟弟，你知道我哥下班后……”

答案一个比一个令人失望。

“抱歉，没有这样的病人。”

“小蒋？他说今天要陪女朋友，开完会就走了。蒋弟弟你好像很着急？你哥今晚可舍不得回家嘿嘿……”

“XX管道疏通，专业疏通，一通即畅！”

279.

熊安安把脑袋磕在茶几上，睡睡醒醒，每隔一段时间，查看有无新来电和留言。

不是没想过出去找，可是这个城市这么大……他没有自信，更怕在无人街道游荡的那种无助与绝望，会像野兽一样将自

己吞噬！

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他们的家。

况且，他始终有一种感觉，蒋霄会回来。

只要他平安回来，我什么都不问他。熊安安和自己说。

只要，他平安回来。

280.

不知过了多久，熊安安被弄醒了。

月光照进窗，投在那个人身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熊安安像在看一个不真实的影像，轻声唤道：“霄……”

蒋霄不由分说地吻住他。

281.

嘴巴里、鼻息间弥散着一股浓浓的酒味。除非是应酬，蒋霄从不沾一滴酒，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

熊安安还在胡思乱想，蒋霄已经蛮横地把他推倒在沙发上，手伸进他的衬衫里，急促地抚摸，孩子气地嚷着，“安安，

我想要你，安安！”

再过分的要求熊安安都会答应他的。

他主动褪下自己的裤子。两条洁白的腿暴露在月色下。

282.

蒋霄骑在熊安安身上。整整一夜。

没有戴套，没有前戏。每一下抽动都是那么用力，每一次被热液填满的感觉都是那么充实，足以证明他们此刻是连在一

起，分不开的。

有了这个认知，熊安安安心地合上眼，随着蒋霄的起伏，肆意发出呻吟。

意识模糊之时，似乎听到蒋霄哭了。

“如果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会过得好么，安安……”

283.

哈？蒋霄怎么可能会哭嘛。天塌下来都会把它顶回去的家伙。

真是个荒诞的梦。

284.

新的一天是在熊安安气急败坏的嚎叫中拉开序幕的——

“蒋霄！你找死啊！给老子……拔、拔出去！！”

285.

“我不要。”被他吵醒的蒋霄就着原先的姿势，挺进几分，让快滑出来的东西再次深入。

熊安安要被这个无赖气疯了，全然忘记了昨天的种种反常，一心夹紧屁股，不让对方好过。

结果，事与愿违……

熊安安想杀人。

286.

熊安安趴在浴缸边沿上，让蒋霄替他清理。

本来，这种事完全可以自己做，可蒋霄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怕他粗心弄伤自己。

再这样下去，会被他宠坏吧？也许，依赖这个人早已变成了理所当然……

熊安安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假设。如果蒋霄不是消失一晚上，而是很多个夜晚呢……

他不敢往下想了。

澡盆里的水好像凉了。

287.

关于昨晚的事，两个人都没再提起。似乎，那成了一块禁地，一旦踏足，粉身碎骨。

浴室里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没有人说话，只有水流搅动的声音。

熊安安很不舒服，试着打破这种沉默。

“老相好好看吗？”

蒋霄怔住了。

不过是个玩笑，他却认真地对熊安安说：“我只爱你，没有别人。”

熊安安的眼睛有点湿润。是沾到水汽的缘故吧。

288.

熊安安捧着蒋霄的脸，在他嘴上“啾”地亲了一口，“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伤身。不顺心的事，咱们就把它当屁放了！

”说完，嘟起嘴模拟了一通屁声。

蒋霄被这个活宝逗笑了。“我知道啦~昨天放你鸽子，小人大大的有罪，趁着今天双休，将功补过？”

“准了。”

289.

“霄，你说这两张过期的电影票还能退钱吗？好几十块呢。”

“……”

290.

熊安安自己穿了件紫色T恤，给蒋霄配了个黄的。

互补色就该搭在一起。人也是这样的。

熊安安冲镜子里的两个帅哥点点头，相当满意。

291.

上午逛了会儿街，中午吃了熊安安向往已久的干锅，下午去滚轴溜冰场玩。

熊安安有十几年没碰过这玩意了，童年的记忆一下子被勾起，兴致勃勃地要上去大显身手。

……一滑一个大跟头。

周围的人都笑了。

292.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熊安安扶着栏杆生闷气。

从他这个角度看，蒋霄倒是滑得挺顺溜……慢着，两个穿吊带热裤的女人像是在缠着他教她们……

熊安安赶紧把人喊回来。

293.

蒋霄笑，“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不用我教你的么？”

熊安安嘴硬，“给你个正大光明拉我手的机会呗，不要拉倒。”

蒋霄带着他溜得很快，让熊安安大呼过瘾；后来还面对面转着圈滑，四目相对，怦然心动，又晕眩又快乐。

294.

那一天，熊安安终生难忘。

295.

卖冰淇淋的小车停在不远处。

可是，穿着滚轴鞋的熊安安等同于半身瘫痪的残疾人……

他扯扯蒋霄的衣角，瞅巴着他。

296.

熊安安半坐在栏杆上，看着蒋霄举起两支冰淇淋朝这边滑来，脸上带着笑。

蓦地，他的笑容消失了。

熊安安张大眼睛。

他的蒋霄，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再没能爬起来。

蛋筒上的巧克力球，碎了一地。

297.

熊安安从栏杆上跳下，连滚带爬来到蒋霄身旁，惊慌失措地摇他，“霄，霄，醒醒……”

蒋霄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

人群将他们包围，有人打电话，有人冲进来急救……

说话声，叫喊声。一团混乱。

298.

“血小板太低了，九千都不到……”

“医生，是贫血吗？”

“血小板低的病有很多种，现在还不好说，做了骨髓穿刺才能确诊，病人最好尽早住院观察。作为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

骨髓穿刺……心理准备……

299.

熊安安走进病房，蒋霄已经醒了，静静地在挂水。

“感觉好点了吗？”他在他床边坐下。

“嗯，好多了，让你费心了。”

“傻话，咱俩谁跟谁啊。”熊安安戳戳蒋霄的脸颊。

蒋霄握住他的手指，放在自己心口，看着他慢慢地说：“其实，你这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熊安安笑得勉强，“什么呀？”

“我得了血癌，白血病。”

300.

这句话的冲击力不亚于一颗手榴弹，炸得两个人都沉默了。

熊安安率先开口，“医生都没确定的事，你不要乱想。”

蒋霄淡淡一笑，“我的身体到底怎样自己最清楚不过了。熊安安，分手吧。”

301.

熊安安的大脑轰地裂开来。

“蒋霄，你有种再说一遍！”

他如他所愿，平静地说道：“分手吧，现在分手，对彼此都好。”

熊安安愤怒的拳头最终落在了柜子上。

手很痛，心也痛，但他知道，这时更痛的是另一个人。

他不可以让他一个人在那里痛。怎么可以呢。

302.

熊安安缓口气，一字一顿地对蒋霄说：“你少自作主张，在结果没出来前，你给我在这好好躺着，不准乱跑。我……去

办入院手续。”

蒋霄叫住他，“手拿给我看看。”

熊安安呆呆地伸过手去。

蒋霄好笑地打掉那只手，“笨蛋，是拍桌子的那只。”

熊安安愣愣地看着蒋霄一边揉自己手上红红的地方，一边问“还疼不疼你倒是给我个话呀”，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抱定决心，要是蒋霄再赶他，他就找副手铐把他俩绑一块，再把钥匙扔进那个最深的海，叫马什么的沟里去。

303.

第二天，蒋霄去做了穿刺。

熊安安就在门外等。十几分钟后，门开了。

蒋霄出来后第一句话是“不疼，你放心。”

熊安安心想怎么会不疼呢。要把骨髓抽出来啊，光是想想都骇人。

霄，你很坚强。

304.

骨穿的报告单出来了，照主治医生的意思，有好有坏。坏的是确诊为急性白血病，好的是这个型号治愈率很高。

熊安安之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听了最后结果反而没表现得如何震惊。他只是认认真真地把医生说的注意事项记在小本

子上。

医生重申，要有信心。

熊安安郑重地点点头。

305.

周一，熊安安递了辞呈给徐锋。

“熊安安，你大可不必这样，我不是说我不会……”

“跟你没关系。他病了，我要照顾他。”

“什么病非得辞职？”

熊安安不说话。

徐锋心里有数了。

“他在哪所医院，我去看看他。”

306.

徐锋想下车买水果篮子，熊安安拦住他，说老板那个不实惠，咱小市民还不如单买单称。

于是，徐锋就看他蹲在那挑苹果、挑草莓，一个一个挑得别提有多仔细了。

再于是，徐锋有点不忍看下去了，觉得上天对这孩子，太残忍。

307.

熊安安带徐锋进入病房时，蒋霄正侧躺着看书，见了徐锋不免有些诧异。

徐锋把水果和营养品放在柜子上，“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话先说在前面，我来可没有恶意，纯粹探望员工家属。”

熊安安搭腔，“霄，你就原谅他吧，这个人已经从良了。”

从……良……

徐锋脸上拉下数条黑线。

蒋霄点头，“坐吧，良家妇男。”

徐锋想走人。

308.

打发熊安安去洗水果后，徐锋问：“七夕那天他满世界找你，你一开始是想离开他吧？”

蒋霄顿了一会儿，反问他：“如果有一天，你刷牙的时候发现牙刷上全是血，一天经常性地流鼻血，你会想到什么？”

“……”

“那天我拿到了医院的化验单……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别的，是熊安安。”

309.

“我从医院出来，坐在附近的小公园里想，他还在电影院等我吗？他知道了会哭吧？可我没有去见他的勇气。别说告诉

他了。”

“这该说是成熟么？一个人年龄越大，越会变得瞻前顾后。我刚爱上他的时候，什么后果都不管，只认定一件事，要让

他也爱上我。然而现在，一个简单的去留问题，我想了一夜。”

“医生说这个病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法是骨髓移植。我查过相关资料，术后痊愈的少之又少……再来是钱，医生的意思是

，50万都不能保证完全够。那么这笔钱从哪来？”

“何况，即使钱够了也未必成功。就好比给了人希望又让他破灭，那是比绝望更绝望的事情。”

“我和他在一起，是为了让他快乐。虽说爱情也需要承担对方的痛苦，但我不要他背负这么多，这副担子太沉重了。”

“我自己已经无所谓了，这辈子最渴望的都得到了，他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希望他过得好。可是一谈分手，他好像

要哭了，我怎么忍心再说下去。”

“每一天都成了一种折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走掉，丢下他一个人。再也没有办法在他伤心的时候安慰他。”

310.

熊安安站在门后，他全听到了。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进去，大声告诉蒋霄，我对你有信心！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等这一脸的眼泪鼻涕干了，再说好了。省得他看了又难受。

以后也是。

311.

徐锋留下一句“保重”离开后，熊安安坐在床头，喂蒋霄吃水果。

苹果被切成小块，虽然形状丑，但皮削得很干净。

蒋霄有些感慨。熊安安嫌麻烦，自己要是不看着，他通常连皮带肉一起啃。这些变化，全是为了自己……

“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熊安安深吸一口气，“你如果敢死，我就敢去陪你！”

蒋霄愕然，用一种近乎伤痛的眼神看他，“你怎么这么傻……”

“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熊安安哀求他。

312.

蒋霄没说什么，不过熊安安知道他听进去了。总之，感觉他不像前几天那样消极了，会自觉按时吃药了，发呆的时间少

了，眼睛里多了熟悉的温度。

熊安安为了鼓舞他，提出要是他早午晚表现都好，三段时间就各奖励一个吻。

蒋霄不屑道：“谁稀罕，我要多少还不是我说了算。”

爷爷的……生病也不老实……

熊安安觉得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

313.

这天，病房来了一对男女。一个威猛，一个妖娆，都穿得夸张无比。

熊安安喊着“妈呀，鬼子进村！”，砰地关上门。

314.

苏乔说：“我们刚从巴黎夏季时装展回来，为了使病人心情愉悦，我精心打造了今天的出场装扮。霄，感觉如何？”

熊安安听他语气亲昵，想起当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没好气道：“你这身花里胡哨的会让他病情加重的，看完就走吧走

吧。”

苏乔露齿而笑，“真要赶我走？我带来了最新款情趣护士服的样图。”

蒋霄说：“哦，那看完图再走。”

熊安安：“……”

王强脸很红。

熊安安奇怪地盯着他。殊不知，这里面有一段小故事。

315.

借苏乔跟蒋霄聊天的当儿，王强把熊安安叫到走廊里，塞给他一只厚厚的牛皮纸包，“哥们还没来得及回趟家，这是我

和苏乔凑的，你先拿着，回头我给你们再汇些。”

熊安安捏着钱很感动，“老大，多谢你们，我会一分不差地还你们的。”

王强就有点不高兴了，“兄弟算那么清楚干个毛！钱什么的以后再说，救命要紧！这么多年还是猪脑子一个！”

老大果然还是老大。

316.

老大和苏乔陪了两天，不得不走了，毕竟还有工作缠身。

熊安安瞧得出来蒋霄这几天都挺开心，带动他自己也有事没事偷着乐。

更有一天，蒋霄吃着饭忽然说：“安安，我想通了，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等着我去做，我会听你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