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头跑了许久,跑到人群后,找了个小巷子靠在里面上气不接下气的呼气。逃命这个活真不是人干的。我倒不担心陆方
然敢大摇大摆的来追我,这是京城,认识他的人估计不少……
休息够了,我顺着墙滑坐在地上。云熙在我旁边抚额垂眼,肩膀一耸一耸的,最后发展成靠在墙角笑的抽筋。
我皱眉看着他抽风。
“……你说人失忆差别为什么那么大?”笑的两眼泪花,云熙看着我低声道。我扬眉,他靠在我身边道:“上次我师父
要杀你,你镇定的很,拿着鸩酒手都不颤抖,眼睛眨也不眨的去喝。这次竟然……天上有个猪在飞……哈哈……”
我皱眉,我有那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喝鸩酒?难得自己看的出里面装的是白开水不成?
等云熙终于笑够了,我拉起他道:“还是回去吧,这大街上又不安全。”令我有些不安的是,我胸口的那种异样感觉又
出现了,那个人难不成就在我周围?
走回酒楼的时候,倒还算顺畅。回到后院,我房门口有两个人站在那里说话。
一个一身白衣,飘逸如画,一个淡黄之色,娃娃脸,表情十分可爱……两人看到我顿了顿。
我听到云熙在我身边冷哼一声,我还没有开口,一个贼眉鼠眼之人从楼上啪啪的跑了下来,看到我跪下身子,鼻子一把
泪一把道:“皇上啊……元宝……元宝今生还能看到你……啊……”我嘴抽筋,这人是谁啊……怎么名字这么俗气,元
宝?
我推开他拉着云熙走上去,白溪从暗门里走出来,看到我们一身狼狈道:“你刚出去,我便命暗影去追,至今没有回复
,出了什么事?”
我愣了几许道:“刚才救我们的不是暗影?不是你让人告诉我云熙被抓到御街柳巷了吗?”
白溪脸色突变道:“果真出了事吗?”我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想到那些人的态度……奇怪,我不觉得抚摸了下
胸口,最后而来的那几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那你们怎么逃出来的……”白溪扬眉问道。我愣了愣,云熙在一旁噗的笑出声指着天上道:“……那里有猪在飞
……”白溪表情僵硬不自觉的看向天空。
我脸色微热,甩袖离去。
“……皇上。”房门口的那两个人低声道,我看向二人,看到白衣之人时,我脑中一片模糊,突然出现他举枪的样子、
他一身白色西装的样子、又出现他一身白衣骑马淡笑的风华,还有在我身下意乱迷情的样子……但是为什么是两种表情
,一个阴狠、一个丰逸,哪个是他,哪个才是他……
“你……”我头突然疼了起来。
“皇上……”那人上前一步,神色有些忧虑的喊了声。
“到底哪个是你……”我伸手抱着他低声喃喃问道:“回答我,到底哪个是你……”
我没有听到回答,有谁在我肩膀上砍了下,我脑袋一黑,晕死过去了。
24
我醒来时天色微明,那抹白衣正伏在床头案几上入睡,有几缕头发遮盖住了他白玉似的容颜。
我想抬手去抚摸,才发现自己竟然狠狠的抓着他的手腕,他白皙的肌肤上有深深的五指印,我皱了皱眉轻轻放开手,心
里有些疼。
“皇上,你醒了。”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惊动了案几上的人。他坐直身子,看向我,眸子波光闪闪。我看着他脑海中有
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不要多想,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他坐到床头低声道,几缕发丝垂落在我脸上,有些痒,我嗯了声,坐起身看着他
道:“你是……”
“千堂。”他微微有些失望的说,但神色还是带着优雅的笑容。千堂,很熟悉的名字,可惜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我叹口气,如果在强迫自己,我觉得自己有可能会疯掉。
我靠在床头和千堂随意说着话,他问我在南疆的情形,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他,听了沉静不语。
我问他关于他的身份,他淡淡叙述,听着他清冽的声音,觉得心里很安心。
天色大明时,我起身洗漱,千堂陪着我去吃早饭。
不曾想三楼的雅间里已经坐满了人,我看了顿了顿,大概是昨天自己发疯吓到了他们吧。
走过去坐下,千堂坐在那个鹅黄衣衫人的身侧,我挨着云熙坐,白溪坐在云熙身侧。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绝
对的诡异。
“大家都这么早啊。”我笑眯眯的开口道。众人听了也淡淡笑了嗯了声,我有些尴尬。
“……今天若离公子要在此处弹琴,所以大家都比较早。”白溪抿了口茶淡淡的说。原来不是因为我啊,我心里有些郁
结。
“若离公子?做什么的?”我有些好奇的问道,看众人面上对他似乎十分欣赏。
“弹琴吹箫的,听闻他在此方面的造诣堪称仙人,曾有精诚致魂魄之说,只可惜从未拜访过。”这话是云熙说的。他一
向是眼高于顶,竟然也有感叹的时候?这个若离当真不得了的很。
话题谈论到这里,大家围绕着若离说了又说。
“听闻若离公子诗词当真耳目一新。”千堂也淡淡开口,我插不上口,只好一直端着茶不停的喝,然后悲剧发生了,我
听到千堂道:“若离公子上次曲词虽为四句,却堪当一绝,想必能作出此词的人定然心中有感。”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确……”我听了心中一囧,口中的茶吐了
出来,大家都不在说话,拿眼看我,有些埋怨。
我边收拾着烂摊子边解释道:“什么若离公子的词啊,这明明是白居易的长恨歌。里面还有一句经典的呢,在天愿作比
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白居易都死了好几百年了,怎么这几句话变成了若离公子的了。”
我说完四周一阵死灰般的沉默。我恍然抬头,大家用打量的目光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我好像说错话了。
“……你们看,国舅的轿子。”幸好那个鹅黄衣衫的娃娃脸天外一笔解决了这个问题。
国舅,听着就不像是个好东西。
我和他们一起起身去看,从酒楼的雅间可以望到那华丽的轿撵悠悠晃晃的走在市面上,又悠悠晃晃的消失不见。
看大家神色我道:“国舅似乎有点讨人厌啊。”
“贪赃枉法,把持内务府,篡改头名状元,当真该死。”千堂低声道,言语间锋利无比。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
“……当朝的太皇太后病了,后宫暂由皇太后打点,皇太后把朝事交给十三王爷掌管,想必国舅现在是去十三王府。”
娃娃脸眯起眼睛看着窗外淡笑道。我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而且他的娃娃脸真的很可爱,让人忍不住
捏下去。
他回头惊讶的看着我时,我才回过神我刚才真的捏了下去,我干笑两声退后一步突口而出道:“那个……你的眼睛好了
。”
他猛然抬眼,眸子瞬间亮了下,嘴角勾起抹好看的笑容看着我道:“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想起来什么?我迷茫的看着他,发愣。
“先不要谈论这些了,倒是该想想皇上是先进宫还是等……”白溪一旁言道。他沉静的看着我,眸子里带着暖意,娃娃
脸微微笑了笑。
“这倒是个问题,皇上失忆了,如果进宫难免落人口实。”千堂道。
“关键是他没有东西证明他是皇帝,说了谁相信。”云熙坐在一旁拿起个苹果咬了一口道。
“还有皇上身上的蛊……这些都是大问题。”娃娃脸也开口了,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皇上胸口的刀伤倒是很好的证明,但是……”白溪说道这里苦笑了下。我抹了抹鼻子总不能让我当众脱衣吧。
“母蛊肯定在燕语身上,解药也一定在他身上,不如抓住燕语,一切都好办了。”云熙坐直身子兴奋道。
我抿了抿嘴道:“燕语他从一个没有势力的小王爷一路爬到今天,你还当天上掉馅饼呢?如果那么轻易能抓住他,他还
能这么嚣张。”说道这里,我不自觉的抚摸了下胸口,那里现在很平静,但我总有很深很深不好的预感。
说道这里大家都没有在说话。回皇宫不行、抓燕语不行、解毒不行,那我们能干么?坐着等死?
“这蛊是有期限的吧。”我问道,隐隐有谁在我耳边说过是三个月。
我算了算时间,从我去南疆到如今也差不多有两个半月了,也就是说我没几天命可活了?
“也不一定,你吃了素香果应该能拖上一段日子。”云熙道,神色带着幸灾乐祸,但眸子却有些焦虑。我在一旁抿嘴乐
了。
远处传来谁的箫声,在座的大家都没有兴致听了,关上门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再等几天吧,如果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办法了,一切先回宫再说。宫内有太皇太后和柳君侍守着,但时间久了谁知会出
现什么变故。”沉静了许久,娃娃脸开口道。其他人点点头,没有问及我的意见。
而后白溪走暗门又过自己老鼠般的生活去了,千堂看了看娃娃脸微微躬了躬身子离去,云熙抿嘴看我,最后冷哼一声走
了。
房内只剩下我和娃娃脸了,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心有些虚。
“你说你一定会回来,倒是真的了。”娃娃脸开口,伸手抚摸上我的脸,我本来想退后一步,但看着他的眸子怎么就迈
不开脚了。
“你似乎不记得了,以前在悬崖底的时候你告诉我说自己真的很想忘掉以前的记忆好好活着,现在算是如愿了,只是没
有想到你连这一生都忘了。”娃娃脸喃喃道。
悬崖底……我掉入悬崖,云熙和席万倾在上面看着我,我怀里抱着他……可是就是这样的画面还是很模糊……这些到底
是真的还是我记忆出了错。
我脑袋又开始混乱了。我胡乱的摇了摇头。
“没事了,想不起慢慢的来就是了,一切重新开始也没什么不好。”娃娃脸拉着我低声道:“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
我听了笑了笑,抬头看着他的眸子疑惑的眯了眯眼睛,这双眸子太过明亮,似乎不该如此。
“以前瞎了。”他勾起抹诡异的笑容看着我道:“有人说,意外失明如果受刺激,例如拿头撞墙说不定就会好了。”
“你该不会真的拿头去撞墙吧,谁这么蠢,给你出了个这么蠢猪一样的主意。”我咧嘴道,难不成这里的人都疯了?拿
头撞墙。
“那人说的话我都信……”
“那人是猪。”我接过话道,心里微微有些不悦。
娃娃脸看着我哈哈大笑,最后笑的两眼泪花。等他笑够了,收起笑容看着我道:“其实是意外,和柳……一个……一个
朋友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再次醒来就复明了。”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直觉他和那个姓柳的朋友有过节,不过我并没有多问而是问了心里一直很疑惑的问题:“
我除了是皇帝,和你们什么关系。还有你叫什么?”
问完这话我觉得自己有些讨打,娃娃脸涨红了,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知道是我眼瞎了还是心里有数他不敢对我怎么
样,总之我竟然觉得他那一眼很风情。
“我叫许若辰,至于关系……你自己想吧。”娃娃脸慢慢吞吞的说道,而后甩袖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发愣。我自己想?
我自己要是能想起来还会问你吗?
我耸了耸肩,这时大街上突然传来惊呼声,我推开窗户看了下,只见一黑衣人骑马而来,人群四周躲闪开来,那人骑马
停在酒楼前,微微抬头目光遥遥的看向这里,而后从马上丢下来一个人……自己绝尘而去……
心口突然涌出不好的感觉……
25
那种感觉让我心神不宁,我匆忙下楼,走楼梯时还差点绊倒,但这些我都丝毫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那个人,楼下那个人
……
那人四周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人群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但没有人靠近那个身影半步,离得好远我都能闻得到那人身上
散发着弄弄的腥臭味……可是这些这些都不是我关注的,我愣怔怔的走到那人身旁,他头发散乱的覆盖在脸上,身上的
衣服几乎都遮不住身子了,隐隐可以看出是一袭青衫。
心里很难受,眼睛很涩,我想走上前抱起那人,但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我看到白溪、千堂还有许若辰走来了走到我身边,我听到白溪看着那抹身影喊了声浅童,沉静的脸上挂着惊恐。而后我
再也听不到其他了,周围很吵杂,我什么都听不到……只有浅童二字在我脑海里不停的转动,浅童……
等我有了意识的时候我把那人抱在怀里往酒楼走去。后院中早有人放了热水在我房内。
我一点一点的帮他洗去身上的尘埃和头发上的油腻,这期间他竟然动都不动一下。
我愣怔怔的看着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鞭伤、火伤……他的双手和双脚无力的堆在浴桶里……手筋和脚筋竟是
被人挑断了了……
看到这里,我狠狠的把他搂在怀里……虽然没有了记忆,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为他这一身心痛是如何也骗不了人
的。
不是初见白溪的心慌,不是初见千堂的不知所措,不是初见许若辰的心虚,这次是心疼,心很疼。梦里总是出现的那抹
青衫是不是就是这人……
燕语,燕语你到底有多恨我,竟然这么残忍的对付我身边的人。皇位,皇位你就这么不择手段的想要得到吗?
我把浅童洗了几次,彻底洗干净之后放他在床上……白溪早已请了大夫前来。
大夫说的话我听的很清楚,手筋脚筋断了,武功废了,人受了很多刑罚,身子垮了。至今还在昏迷是因为迷药的缘故。
“老夫看病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有人这般模样还活着,他身上外伤不说,体内也有毒素,活着当真是生不如死……作
为医者,本应救死扶伤,但就以他的情况来看,还不如……”
“不如怎么样?”我抬起头看着那个喋喋不休的大夫开口问道,大夫想说什么,看到我表情突变,变得有些苍白……他
要是敢开口说那个死字,我就杀了他陪葬……我恶毒的想到。
“去开药吧。”白溪上前淡淡的说,而后看了我一眼,十分忧心。千堂、云熙和许若辰也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