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知道……”乐乐一个踉跄后再次站稳，不敢靠近，又不愿意后退一点。
“你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对吗？能换句新鲜点的台词吗？”面对乐乐此刻担忧而心疼的神情，林楠差点笑出来，要
是以后让他知道自己是在骗他，会是个什么样子？其实自己一点都不怪他，像阿婆说的只要好好在一起，管它是在哪，
那些自己经历的事都是真实的，属于自己的。“好，现在我来问你问题，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能答应吗？不
能的话，你就马上离开，我不想再看到你。”
“好，你问吧。”
“我是叫康栎吗？”
“不是。”
“我的身体，是我的吗？”
“是。”
“我的记忆呢？关于那15年，研究所，复仇，科研，药品，是我的吗？”
“不是。”
“是属于康栎的吗？”
“是。”
“你就是康栎？”
“是。”
林楠咬了咬牙，心里觉得疼疼地，比那次手术前还要疼。那记忆是多么可怕，而在他的身上却真实的发生过。15年，多
少个日子，每分每秒，都不是虚的。
“我和你，认识吗？”
“是。”
“很熟悉吗？”
“不是。”
“我是木木，苏苏口中的，阿婆口中的，你口中的？”
“是。”
“你已经死了吗？”
……
“遇到我的时候，你死了吗？”
“是。”
“我快死了吗？”
“是。”
“你把你的东西，强加在了我的身上，是不是？”
“是。”
“你那么做……是想救我？”
“是。”
“也是在救你自己？”
“是。”
“刚才你说的，都是实话？”
“是。”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是不是……有点……那个……”
“我喜欢你。”
“嗯。”林楠不自知地点了下头。“刚才的问题跳过。”
“木木。”
“先办正事。”
“好。”
“那么，现在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现在有属于木木的记忆了吗？不算苏苏告诉你的。”
“拖你的福，我没有。”林楠撅了下嘴，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不看康栎。
“但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自我意识会变得很强，在不轻易间总是会流露出我不熟悉的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开始我还
不太明白，不过现在我想，可能是因为当我靠近你的时候，被分裂的属于我的意识间受到了强烈的吸引，你身上属于我
的那部分被我一点点吸回来，这给了你的自我意识很大的逃跑的空间。所以我想，如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多，那么你
就会越来越接近真实的你。”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和你面对面的那个我是谁呢？”林楠很不服气地转头瞟了眼站在那里像演讲一样发表完
刚才那段话的乐乐。笨死了，一点也不主动。
“木木，集中注意力。”康栎走到林楠的面前半蹲了下来，仰着头和林楠平视。眼睛里明明有那么多的爱和期待的啊。
“在我的，你的记忆里，我们都有彼此。所以静下心好好想想，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是15年前，在C城公园。那时我5岁，你8岁，你救了我的小命。”林楠看着康栎，像是受到了鼓舞，伸出手摸了一下
康栎的脸，又很快收回，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康栎被林楠刚才意外的举动愣住了几秒，又很快恢复过来，看着林楠偷偷眯开的看他的眼睛，脸上马上浮现出了一个大
大的笑容。林楠的暗号，他收到了。
“木木。”康栎一把抓住了林楠的手。林楠扭捏了一下想抽回，被康栎更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吧。”林楠抿嘴笑了一下。笨蛋，心里乐乐地骂了一句。“一起坐吧。”
“嗯，听你的。”康栎在林楠的手上吻了一下，站起身坐在在沙发的扶手上。一手抓着林楠的手，另一只手搂住林楠的
肩膀，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靠着。“然后呢？还想起什么？”
“我掉进了水里，去捡……小炅先生，那是我唯一的玩具。”林楠闭着眼睛，头压在康栎结实的腹部，蹭了一下，笑了
笑，伸出手揉了揉鼻子，真舒服啊。“然后……你说，如果下次我再遇到危险，你一定会来救我，不会让我一个人在孤
独中死去。……这是你回来的原因吗？”
“是的。”康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直接灌进林楠的大脑。
“现在不是在做是不是的游戏了，你可以说很多话，我……喜欢……听到你的声音。”
“我只是有点紧张……现在的你，是那么真实，我可以……可以触摸到你，是那么温暖，我甚至，可以闻到你身上的味
道，香香地，但是……那都不是真的，我们……”
“乐乐，别这样。”林楠抬起头看着康栎。“你难过的话，我也会感受到，现在，我们是一体的。”
“好，我不难过。那么，你记得之后的事吗？我们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然后我被我家人叫走了，你呢，离开那个公园
后去了哪里？是回到那个孤儿院吗？”
“是的，不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刚走进院子，还没有进楼，就被一个冲过来的年轻女士抱住了，这个人……她
，很好看，她……”林楠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眼睛里已经泛出了泪花，而眼尖的康栎全看到了。“她让我叫她妈妈，
她说……要给我一个家。”靠着康栎的那侧脸颊上，滑下一道长长的泪水。
“我知道我知道。”康栎更紧地抱住林楠，下巴抵着他的头顶。“那个人一定很爱你，所以你一定记得。”
“嗯，是的，她很爱我，还有……爸爸。”林楠伸起自己的右手臂，怀过去搭在了康栎的腰上。
康栎转了转身体，把林楠整个纳入自己的怀抱里，亲吻着他的头发。
“乐乐？”
“什么？”
“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木木。”
“他们，那两个让我叫他们爸爸和妈妈的善良的爱我的好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嗯。”乐乐很弱地发出了一个音节，他知道这个字落在木木的心里，会有多重多疼。而自己，仿佛回到了15年前让自
己失去了爸爸妈妈的那场车祸现场。心，原来可以被掏得那么空。
“可是我不记得了，想不起来了。乐乐，如果你真的能救自己，那么你也能救我爸爸妈妈吗？别让他们死好不好？他们
是很好很好的人，把我当作他们亲生的孩子一样疼爱，这15年我过得很幸福，真的。”
林楠在康栎的怀里毫不掩饰地大声哭起来。康栎拍打着林楠的背帮他顺气，一下下甚至变得机械起来。
空了的心正要被一点一点填满，又一下子，给拿空了。
8
康栎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林楠的爸爸妈妈也被救活了，那么，林楠就不会因为害怕孤独而不愿意醒过来，那么林楠就
也没有了什么生命危险，他，也就没有要活着回去救他的必要，所以……是要拿自己的命去换他们的吗？他们对木木，
15年的爱和付出，15年的幸福生活，他们让木木忘记了自己是个孤儿，他们像他们承诺的那样给了他一个家。是的，木
木有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承诺，那个木木是有家的，是真实的，实在的，而自己可以给他什么呢？木木像自己喜欢他
一样的喜欢自己吗？哦，不，木木现在的世界里其实并没有他。也许他会在潜意识里记得自己，那个15年前救过自己的
8岁小孩，也许还会有现在这段奇怪经历的记忆，在夜里偷偷跑进他的梦里，颠三倒四一番。怎么就忘了，现在的时空
里，林楠，并不认识他。没有发生的事情，会在一个人的记忆深处留下痕迹吗？
“你在想什么？”林楠用手指戳了下康栎的肚子。
“只要是能让你快乐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康栎说着，宠溺地揉了下林楠的头发。
“乐乐，你……”林楠抬头望了眼林楠，又很快垂了下去。
“没关系，别给自己压力。”
“那个……我们是先救你还是先救我爸爸妈妈？”康栎的怀抱真是温暖啊，林楠想着，又往里缩了缩。
有那么一瞬间康栎在想，为什么不干脆一起回到15年前的那第一次相遇？然后救回自己的爸爸妈妈，甚至还可以让他们
收养木木，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长大，不用分开那么多年，自己也会幸福吧。但是，来不及了，现在只是希望还不是太
晚。自己应该还是被上天眷顾的人，不然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事，自己和木木，应该还是会有机会的吧。木木，如果你
也是被眷顾的人就一定要坚持下去，死只是一瞬的事情，而活着，不管还剩下什么，要面对什么，里面，总还是有希望
和机会的。
林楠无法想起他父母发生的那场事故，康栎知道，他还是在逃跑。那么自己呢，他也不能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是，也
在逃避吗？被送进医院，在那条拥挤的走廊上，自己躺着的推床和躺着木木的推床擦过，看的那一眼真实吗？自己不是
应该在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吗？是魂魄看到了躺在那里的木木，听到了他的事情，听到了医生的对话，所以才留下了，那
一次，也能算是属于他们的相遇吗？
相生相克的命盘，一生仅有的两次相遇。阿婆的话该信吗？如果这样他们不是还能再见一次吗？现在的情况当然不算，
是真实活着的康栎，和真实活着的林楠，他们，不是还缺一次相遇吗？
“这个问题，我们明天再好好商量吧，你累了。”
“是你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吧？”林楠在康栎腰上拧了一下。“别瞒着我，我知道的。”
“你知道？”康栎把林楠从自己怀里拉起来，让他看着自己的脸。“你知道？”
“其实是猜的，不然你就不会在刚才沉默那么久，又说明天再商量了。”林楠挠了挠头，不喜欢看康栎一脸严肃的样子
。“其实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既然现在我们在一起，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木木，知道吗，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个梦，那么美，我都不想醒过来，就这样很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留
在这个空间里，就我们两个人。”
“嗯，还真是自私。”林楠说着咯咯笑了，身子随着笑微动着，弄得康栎痒痒。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是不是？”康栎一把抓住林楠的胳膊，几乎要把他从沙发里拎起来。
林楠转了转眼珠子，一时没有缓过神来，由着乐乐这样抓着自己，眼睛里喷出的光像是要吃人。
“对不起，吓到你了？”康栎把林楠放下，揉了揉刚被抓的胳膊。“有抓疼吗？”
“那个，我肚子饿了。”林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能少段阑尾，就饿着它，这样不人道。”
“又饿了？好，你想吃什么，我去做。”康栎没有站起来，依旧轻轻揉着林楠的胳膊。
“你做的，我都喜欢。”
“我知道。”康栎在林楠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起身走向厨房。
林楠趴在沙发背上，望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康栎，用手摸了下刚才被康栎亲过的地方，有点湿。这样和这个人生活下去应
该不错吧，只是……我们算是什么关系呢？邻居？开玩笑。朋友？不靠谱。战友？太夸张。恋人？挺诡异。自己和他生
死线上滚了一圈，就是为了发现自己是喜欢男人的？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一起开心就好，和他在一起，到真
的是挺开心的。如果能像康栎计划那样，救回他，救回爸爸妈妈，然后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真没想到，转了15
年，自己还是要他来救自己，真是没用。林楠想到这里，摇了摇头。不知道，爸爸妈妈会不会喜欢康栎，喜欢到愿意让
他做他们的媳妇。意识到自己想远了，林楠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厨房去帮康栎的忙。
林楠的这一系列心理活动，康栎都不知道，他在厨房忙碌着，准备可口的夜宵来喂饱自己的小娃娃。
“要帮忙吗？”林楠站到康栎的身边，抑制着自己想要笑的冲动。这个人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你就边上看着吧。过会儿负责吃。”康栎熟练地切着土豆。
“你现在就想养着我吗？”林楠说着靠了上去，把自己贴在康栎的背上，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自己从小就是个很会也
很爱撒娇的人。爸爸妈妈估计就是这样被自己俘虏的。
“是啊，我很想，只是我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是不是真的能吃到我烧的那些东西。”康栎说着转头看了眼在自己肩膀上
的脑袋。“我要看着你全部吃光。”
“好！吃光，全部吃光。”林楠把手臂怀了上去。“反正我要是吃胖了，也懒着你。我的好媳妇，呵呵。”
“媳妇？！”康栎的眉头扭了个结。
“对啊！”林楠很认真地点了下头。“我刚刚在沙发上就有好好想过的，你看你那么照顾我，又会做菜又会做家务，我
呢，什么也不会，就会给你添乱。怎么？原来你不是那个意思啊？我还以为你说喜欢我是……”林楠的脸刷一下一片红
，跳开康栎半米，直接撞在吧台上。“哎呦！”
“没事吧？撞疼没？”康栎放下刀，转身一个跨步上前，把林楠拉了回来，一只手开始揉他被撞的腰。
“我没事儿。”林楠推开康栎的手，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康栎捏起林楠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但某人的眼睛还是撇向一边。“就是想要和你永远
在一起的喜欢，明白了？不许多想，知道吗？”
“明白了，知道了。”林楠偷偷看了康栎一脸，坏家伙，想笑就笑出来好了，别憋出内伤。
“那没事了？”康栎又伸出手揉了揉林楠的腰。“那我去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