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女子的棋艺全然没有她身上这般伶俐的气质。
“姑娘,还要继续吗?我已让将让你的六目尽数收回了。”青子举棋却不落,试探的问。
“怎么会!明明这里是我占的上风啊!”女子情急的自言自语。
“姑娘,坚守固然重要,但满盘皆是我的布局,你早晚会痛失荆州。”青子将棋子落于盘面,微笑的说。
“你是在说我和那骄兵之将关羽一般?”女人不落子反倒呵斥起青子来。
青子很无奈的看着对方,不好多语。只是一旁的苍怜敏捷的蹦出来,得意的说:“莲公主!你输了,输了就要认账!认
赌服输!”
“我是输给了杨公子!又不是你!看你这小白脸的样儿,一想就知道是不学无术之人!”女子不懈的说。
“无论你怎么争辩,输了就是输了,认账!”苍怜对那些侮辱的话似是没感觉,还是一口咬定对方要认赌服输。
“苍……林公子,你和这位姑娘之间约定了什么?”青子欲从中调和下,好不容易出来散心,听说对方是公主,想必有
点来头。
“莲公主,什么时候给我府上的腰牌?”苍怜继续乘胜追击。
“不给!”女子嘟着嘴,俏皮的耍赖。看得青子眼前一亮,从未如此近的接触过女人的他,更是觉得莲公主灵性十足。
“那我就把这笔约帖满扬州城!”
青子拿过来苍怜在手上幌的书信,打开一看:“冼王府朱莲儿与扬州林涵云相约,输者拜对方为师,学艺三年。”落款
是二人的签书与扣印。笔约在青子眼中,只见得三个字『冼王府』,面前这个女子是冼王的什么人?
“姑娘是冼王的?”青子脱口而出。
“我是冼王的亲妹!莲公主!”朱莲儿傲气的回应。
“就是那霸道王爷的亲妹子,嫁不出去莲公主!约定中只是说了输赢,却没有说必须由谁来赢,如果公主不认,我立马
去贴!”
“你敢!林涵云!”朱莲儿一把拉住苍怜欲转身而扬起的衣袖。
“煌煌明日,浩气当空,你还打算仰仗冼王的势力加害无辜百姓不成?!”苍怜指着气嘟嘟的公主呵斥道。
青子真是哭笑不得,苍怜这妮子,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
“你!明日来府上取腰牌!但我绝不认你这个棋艺老师!”朱莲儿变扭的放下句话,就唤了随从扬长而去。留下得意的
苍怜和疑惑的青子面面对视而笑。
“这个莲公主你怎么解释?”
“有了王府的老师腰牌就可随意出入了!”
“你随意出入冼王府做什么?”
“找那个张辰还我清白!”
“你清白吗?凰艳楼日下的凰魁头牌!”
“自做了凰魁,我就没服侍过客人了!”
“胡说,冼王呢?大把的银子丢给你。”
“冼王那是在你面前得了拒信,跑到我房里倾诉!”
“我拒绝他,多半是楼里的意思……”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青子”
“我不知他是真还是假……”
“在这风月之地想到了真假,看来你被我们这些妓娼万万不能碰的情字缠上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冼王是真是假,不过他
真的碰都未碰过我!”
青子被这话惊呆了。
“亲都没亲过!”苍怜用手指在青子的唇上一点,补充道:“他碰我,我就跳楼!何况,王爷整日想的人不是我,想玩
弄的人也不是我。”
自棋馆回来后,青子整天寻思着苍怜那些与冼王有关的话,没兴致和心情应付客人,便三番五次的写拒信推辞客人。如
此的做法,若是凤凰七子楼里还会勉强通融,但要是次数多了,拒绝的客人再有点来头,掌事的新生就会出面详谈了。
“你这是第八封拒信了。”新生坐在桌旁,小酌了口酒,“你有什么打算?”
青子低头不语,摆在门前的筷子丝毫未动过,被叫来和新生一起用午膳,就大体料到了这个场面。
“饭也不吃了?”
“鸿门宴,怎么敢吃……”青子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立即被一声清脆的酒杯落桌声惊的抬起头。
“我和东家谈了,你若是存够了本钱,就给你赎身,还你自由!”
“什么意思?”青子忙追问。
“凰艳楼是个生意场,最先要自保,其次是赚钱,你现在俨然成了滩祸水了,早些出去,免得大家受你牵连。”
“这是什么话?我一向安分守己!”青子听得此话,心中不悦油然而生,最近烦心的事还不够多吗?
“你切莫生疑心,大家都看得出来,你惹上了咱们惹不起的人!”
“谁?”
“冼王!”
“怎么说?”
“冼王府差人来打听你出身。”
“怎么会?”
“我以为你知道,不然怎么写这么多拒信,其中可有直隶王大人!看到你的拒绝,想到紫竹台那次的换客,王大人怪楼
里不会安排,王爷的人也要拿出来挂牌,很是生气的走了!你也该知道,楼里对上客是固定凤凰的,就是为了不让客人
之间起没必要的冲突。苍怜已经占了冼王的客位,你这样又算什么?”
“这也不是我的错啊!他点了苍怜的牌,却又来占我……”
“你是想坏了凰艳楼的招牌不成?”新生一怒之下丢了酒杯,丢下句话便扬长而去,“好自为之,你的牌午后就会挂出
来,在屋里准备着待客!”
黄昏时候,迎来了第一位点牌的客人,让屋里的男童陪着欢欢喜喜的到了紫竹台上迎客,欢欢喜喜的是可以拿打赏钱的
男童和老鸨,面无表情的是要陪客的凤凰青子。
“什么客人?”青子换了简单的衣裙,坐在紫竹台门庭的石桌前问。
“回凤凰,新客人,云南来的,装扮虽怪了点,出手确实阔绰的很,买了您十日的帐钱!”
青子心里一惊,什么样的新客素未谋面就买这么多日子,难不成是冼王安排的?中午新生所说冼王派人来的寻问自己的
事情难道是真的?
“客人姓甚?什么身份?”
“客人自称姓木,云南那边来的医师!一看便知不是咱们这的人,日头还没落,就穿上个斗篷,遮住头,长相都没看清
!”
到底是什么人?无论怎么回忆也无从想起自己曾接触过苗疆的人……
很快客人就到了,入了门庭极其爽快的打赏了每个人,一转眼紫竹台就只剩下青子与立在不远处披着灰色斗篷的客人了
。
第十二章:紫竹风起,故人相望
常被安排服侍文人雅客的青子从未接触过这类着装奇特又行为诡异的客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用多年习惯的迎客
方式向客人小屈行礼:“木公子,请随意坐吧,紫竹台凭高而建,回廊风景甚好。”
客人快步走近,脚步极轻不留任何声响,身上的灰色斗篷随身影微微飞扬。青子正要起手欲引路,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
住了下巴,生硬固定掌中,映入青子眼中的是一张隐在遮拦下的苍白的脸,因日落斜阳偏入山下,留下一侧重重的阴影
。
还未等询问有什么事情,一阵温热的潮湿袭来,一杯茶水实实在在的尽数泼在了青子净白的脸上。“你!这……”刚要
开口质问,另只手又在青子脸上胡乱抹着,似是要抹掉淡淡的胭脂,而被盘起发也被生生拆开,并用手抓着束成男子发
髻的样子摆在头上。
青子眼中又怒又惊,不会是遇上有什么恶趣味的客人了吧!不作声,却眼睛圆睁的瞪着对方。依旧看不清模样。
“杨瑾!你是杨瑾吧!”那人一手端着青子的下巴,一手揪起青子的头发,声音发颤的吐出。
青子并未被刚才的行为真正激怒,却因这句话而气息上涌,在怔住了一刻后,试探的问:“你是什么人?!”
“你是不是杨瑾?刑部旧员杨千铭之子,杨瑾?”那声音更是刺耳的冲入青子的双耳,让他整个身子冰冷至极。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家父之职?”青子愤怒的挣扎这般耻辱的禁锢,却毫无意义。
“哥!是我!杨瑜!哥!”相持忽然变成了拥抱,这个高出青子一头的陌生男人深深的将青子僵直的身体拥入怀里,像
是要挤碎般的拥抱着,在耳边不停的喊着。
青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一片空白的让事情继续发展。
“哥!我是你二弟杨瑜啊!只小你一岁的二弟,杨瑜!哥,你说句话啊!”
青子呼吸仿佛都要停歇般的紧张着,鼓起勇气将男人的斗篷解下,灰色斗篷顺势落地,一头灰白的发没了遮拦赫然的倾
诉那些无法言语的艰辛,果然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虽然精练硬朗,却透着让人恐慌的气色。
青子颤抖的用手拔开男人胸前的衣领,左侧锁骨下显出一块已经褪去肉色的菱形伤疤。更是无法控制的颤抖!恍惚的不
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瑜儿……果然是你!”青子看着男人的双眼瞬间落下两行热泪。
“哥!是我,杨瑜!终于找到你了!”兄弟二人在日落的最后一瞬,在最后一抹夕阳中相拥而泣。
青子吩咐男童从自己房里拿了男装,在见到弟弟的杨瑜下一刻忙换了装,恢复了男人样子。
此时,兄弟二人正在紫竹台的厢房内用晚膳。点了比往日待客用多一倍的灯,争相燃烧的烛火将屋内照的通亮。
虽离散多年,却话少的可怜,让两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还是青子先开了口:“瑜儿,你这些年过的如何?”看着弟弟一头灰白的长发,心头的痛无论如何都无法平息。
“你走了后,娘将三弟送回老家,带着我守着杨家的院子。”杨瑜边吃边说,自相认后他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的哥哥,“
半年不到,娘就……去了……”往嘴里拨着白米饭的筷子停在这一刻,吞咽食物的喉咙忽得哽咽在词句中。
“娘去哪里了?”青子愁苦的追问,“不是叫你用那些钱好好照顾娘吗?娘去哪了?”
“乒”的一声,杨瑜将手里端着的碗摔在桌上,瓷碗应声碎成几片,白米饭也撒了一桌。摔碗之人嘶哑的回:“娘死了
!哭死的,病死的!”
“你……胡说!怎么可能!我走时娘还好好的!”青子揪着低垂着头的杨瑜,哭喊着,质问着。
“我现在才知道,娘当时……为什么会在你走后,整天对着你写的那些字画,你的棋发呆……流眼泪……”杨瑜更深的
埋首于桌前,双手抓了片瓷碗碎片,狠狠的用力。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娘怎么可能……”青子更是疯狂的摇着杨瑜的身体。呼喊的声音近似沙哑。
“爹被抓到天牢,生死未卜。为了活下去,你又被卖到……卖到这种地方!你让娘怎么能受得住!爹不在了,最出息的
长子落入风尘,刚学话的三弟也不在身边,你叫娘怎么不愁,不苦!才不到半年的光景就……就不行了!”一滴滴的血
粘稠的沿着杨瑜的小臂滚落在桌上,这些话也一刀刀的刺进青子的心割出同样会滴血的口子。
“我还以为一切会好起来!会好起来!至少让杨家剩下的人能安稳度日……”青子几近绝望的挤出那些曾经成为自己在
这个地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靠天靠地,靠爹靠娘的公子了!我要靠自己把你,把爹带回去!然后接了三弟,我们一起好好
生活!哥!”杨瑜悲伤的面容中透出一丝坚毅的望着身边目光略显呆滞的哥哥。
“爹……怎么救爹爹?小瑜,要如何救得爹?”青子寻着最终的希望追问。
“爹未死,在天牢里虽受了苦,幸得旧友冒险关照。新皇上登基已坐稳江山,将那时的罪案全部压了下去,不再过问。
只凭你我在朝廷里无任何势力,翻案恐怕无望。”杨瑜慢条斯理的对哥哥吐露着自己的计划,“但……若能拿到免死金
牌,只要给我一天的时间,就可将爹救出来,再用两天,我就可以带家人远走高飞。”
“如何拿到这免死金牌?有这金牌的人又怎会帮我们?”
“有这金牌的人自然不会主动帮我们,但如果有三天时间,我们就可以在这世上消失!”
“三天……如何做?”青子疑惑不得其解。
“借来用而已,只要借得金牌三日!就可以全家团圆,远离尘世!”杨瑜认真的看着青子,眼中放出一丝光芒。
“借?人家怎么会轻易借,何况这可是免死金牌!”
“哥,你可知我如何找到你的?”
“不知,我当初离开连娘都不知道我到底去了哪个青楼……你如何知道的?”
“或许就是天意!上天让我们一家得团圆。我是寻免死金牌的主人到了扬州,遇到了当初去家里领你的人!”
“你见过新生?”
“不,另有其人。那个蒙面买人的家伙不是这楼里的掌事,而是李庭!”
“我从未听过李庭这名字,只知道凰艳楼的主子姓魏,见过几次,但……那人下半身不能动,怎么会?”
“李庭才是这凰艳楼真正的操盘之人,而那个废人魏燕不过是个被供养起来的主子罢了。若是我心情好,费些力气,可
以让那人站起来;若是我一直大事未成,全没得心思为那废人治腿!”
“李庭、凰艳楼……和金牌有何关系?”青子继续急切的问着。
“这天下只有一块免死金牌,可越皇权得一次不死机会,这也是皇上和那人的约定。皇上得天下,那人得自由!”
“那人是谁?”
“冼王朱承戎!”
青子听罢,傻傻的愣在当场,一时间说不出半个字。
“冼王是这里的上客吧,哥,以你在这里男色中的排名,应该多少过接触吧?……”
青子虽静静的坐着,但弟弟杨瑜所说的话仿佛是流水般的自身子中淌过,未在脑子留印迹。完全不知该如何倾听或是思
考了,这难道就是上天给自己的罪罚?本就没落的家,早在自己浑然不知之时支离破碎。幸好留下些希望,怎么料到这
最后的希望却是紧紧系在那人的身上。青子明白弟弟所说的方法不是光明正大之法,这种借怎么可能是正当的?定是偷
来用三天,将父亲救出天牢后一家人远走高飞。本就是罪臣,这样更是行大逆不道之事!但……老父年迈,饱受牢狱之
苦,还能支撑多久?父亲明明是被冤枉的,但他硬是扛起莫须有的罪名。就算父亲愿意用此法出狱,但能跑得了吗?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