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永平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就是能做到让后宫那些女人对她服服贴贴，有时候就连皇帝也拿她没辄。

像此刻，她不经通报、不经允许就闯入皇帝寝宫，可没几个人有她这样的胆量。

这一切不是因为她南国公主的身份，纯粹只因她是永平。

她天生好强的性格就是有办法做到令人敬佩，甚至让上官凛心甘情愿和她生个儿子，替她巩固她的地位。

她和上官凛的结合不过就是宗政治婚姻。

在大婚那日，永平就这么开宗明义，大胆的对上官凛剖白。

她的率真坦荡很教上官凛欣赏，但是她的野心也教上官凛防备。

他们这对夫妻，相互了解彼此提防。

是朋友，也是敌人。

“所以……现在你该看完了吧？”

永平点了点头，眼光仍留在冯子健身上。

她看得出来冯子健有很好的敎养，这个人本来想对她行礼的，只是伏在他身上的男人太过恶劣，制止他所有的动作。

“你不用对她行礼。永平，你要是看完，是不是也该适趣地离开？别坏了朕的兴致。”

永平一听，笑得不可抑止。

“真是冤枉哪！皇上。臣妾几时坏过皇上您的兴致了？瞧您急的！这么快就想赶臣妾走……”

她来就真的只是想确定二件事。

第一，t这皇帝口味真的很差。他怀里的男人在她眼里没半点可取之处，更糟的是还那么苍老，但这皇帝却似乎十分珍惜。

第二，t照眼前这样子看起来，上官凛是真的、彻底地，非败在她手上不可。

他们大婚之日就说好的约定，不容反悔。

因为他是皇帝。

“您别瞪我了。臣妾走就是了……”

永平看着上官凛含怒的目光，她轻笑地行礼，转身离开。

只见她向前走了几步，略侧过头说着话，很清晰却又像是自言自语。

“皇上，别忘记您对我的承诺。既然您坏了约定，那最终的结果就是我应得的罗！”

她就这么边说着边踏出寝宫，一点也不在意上官凛会有什么情绪变化……

第26章

永平皇后的一席话始终萦绕在冯子健的心头，久久不能离散。

他问过上官凛的，可是上官凛却没有正面答复他。

“不过就是个玩笑睹注而已，没什么。”

是吗？

可是他怎么总觉得，皇后不是纯粹去看他这么简单……

想着想着，心脏突然一阵剧痛。

那猛烈的疼痛，像是被人用什么强力敲击着，每一下都让他感觉心脏快爆开，每一下都教他难受得不断用手掐住自己。

他正站在御花园的看台上，看台足足有二层楼高。

原本只是想眺望远一点的景色而已的。

无奈，现在他被痛苦逼到疯狂。

先是吐出一口血，接着，还差一步他就会坠落。

偏偏，好像有人一直在催促他往下跳似的，好像他只要跳下去，就永远都不必再承受所有痛苦。

所以，他跨出了脚步……

“王爷。”

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叫唤着他。

有一只手，轻巧地、彷佛只是不经意伸出划过他身前，却就这样将他的身体挡住并且拉了回来。

一点也没有碰到他的衣。

相当可怕的内力。

“危险哪！您可得当心点啊！”

冯子健捂着胸口，稍稍抬头。

那精灵无比的丹凤眼，笑起来甜得教人沉醉。这人美得雍容高贵，天生的优雅气质。个头不高，娇小的身形更显得柔媚、小鸟依人。

“参见……皇后……”

他一句话才说完，就昏倒在看台上。

从开始在一旁看着他发病、出手救人，到他昏厥，永平脸上都不见半点惊慌之色。

她甚至是从容的下着命令。

“还不快将王爷扶起？”

看来这第二次碰面，情况也没多好。

冯子健躺在床上，面对着立在一侧的永平皇后。

他羞愧着一张脸，才要开口就被永平打断。

“王爷您就好生休息吧！这种礼节我是不会在意的。”

永平笑着。

一直都是笑着的。

这句话里半点尊贵语气都没有。跟皇帝一样，这位后宫之首，对待他竟是如此平等。

而且，这位皇后似乎天地不怕。

因为不久前，她就这样命人搀扶着他直接闯入皇帝寝宫，一个没有上官凛在的皇帝居所，不给任何人阻挡通报的机会。

“混帐东西！是没看见王爷病着吗？还不给哀家让开，要是谁耽搁了医治，哀家再看皇上要叫谁去见阎王。”

她就是凭着这股沉稳的气势教所有侍卫胆寒，接着越过众人登堂入室。

也不管她与他二人这样，合不合乎礼教规范。

还有，要是让皇帝知道了，不晓得会不会为她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我救了你呐！皇上感激我都来不及了，那还舍得责罚我呢！不劳王爷费心了。倒是你……”

永平话说一半，玩味地看着冯子健。

她凑上前，命人拿了把椅子端坐在他正前方。

“难道皇上不知道，这宫里头的御医没一个人能救你？而王爷您……也不知道吗？”

永平的话教他无言。

他能说什么？总不能教无辜的御医们跟着陪葬吧。

还有，不能再教那个人活生生地承受失去的痛了……那哀戚的神情，他不想看到。

在他死之前，不要。

“还请娘娘别让皇上知道。”

第27章

永平露出一贯的笑容。

“那您显然是知情。王爷，您罪犯欺君哪！严重可是要给砍头的呀……您怎能教我跟您这么胡来呢！”

永平戏谑的话他不是听不出，不过也不知道永平的用意是什么。他不想猜测，只是选择相信永平耿直的天性。

“微臣相信娘娘会替微臣隐瞒这件事。”

永平只是笑，也不给他要的回答。

“您这是何苦呢？王爷，难道您不了解皇上很宠爱着您？要是您活不了，这皇宫不就要像六年前那样，又一次翻了天？”

每个人都在跟他提他不知道的过往。

每个人都在测试着他是不是苏棹黎。

在这里的每一天他所面对的事物、言语都让他无时无刻感到想吐。

多希望可以逃。

如果自已不要那么心疼着那位高贵的皇帝，不要那么舍不得那哀伤的脸，不要去管那来自自已心里不断与日俱增的情愫，那么他是不是早就可以离去？是不是可以……

不要连死都会害怕。

害怕着那一个人无法承受，再一次面对”苏棹黎“的死亡……

“所以，求娘娘别跟皇上说。”

他明明知道在他眼前的，是皇帝的正宫娘娘、榜示昭告过天下的合法妻子。

而他，仅仅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平民百姓。一个无端介入他们婚姻，抢夺了这女人夫君的男人。

本来，他应该要在她面前维持那仅有的尊严的。

可是他却无法控制地，流着眼泪开口请求她，只为了不要让皇帝知道他随时都会撒手人寰。

他没有能力要求、阻止对他生命的折磨。

“我会离开这里。不会给娘娘您和其他人添麻烦的……”

原来这种感觉比死亡还痛苦。

永平无语地对着冯子健。

这个男人，照道理，她应该要恨之入骨的。可是偏偏这个人，在她面前却又如此真情至性地流着眼泪。

上官凛啊上官凛，你真是好福气。

不过，本宫倒要看你如何消受。

“唉！您还真是奇怪的人哪！既然这样，那就不能让你太早死。”

永平收起情绪，娇笑着起身。

“你死掉，那就不好玩了！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她边说着边从自已腰间拿出一只绣工精美的小包，然后毫不避讳地坐上床沿执起冯子健的手。

冯子健惊讶她的举止，但根本来不及反抗。

就看永平动作十分利落又快速，把着他的手没多久便放下，然后在那小包中认真的挑选。

“就这一颗吧！”

她从里头拿出如珍珠大小般金色的颗粒，扳开那冯子健的口，投入。

冯子健什么也没办法做，只是硬生生吞下。

“好了。”

你到底……

“这么看着我是做什么哪？放心吧！不会害你的。”

面对冯子健的眼神，永平还是笑着。

这个女人真的十分可怕，永远都没有情绪似的一张脸，如她的名。

“能不能活我是不知道，不过肯定你不会太早死就是。我啊！还等着看皇上如何对待跟我的约定呢！还有你，”

永平是笑着的，只是她的脸，有着比冰雪更甚的寒冷。

“你也别想置身事外。将来痛苦可怜的，还不知道会有谁呢。是你？或是我、我的皇儿跟后宫里那一大群嫔妃……再加上天下所有的百姓？”

那是个什么样的约定？为什么会无端牵扯这么多？

“想知道我跟皇上的交易？就算你不问，现在的我也是会跟你说的。反正你也逃不了了……”

如果那个人真的爱着你的话。

第28章

永平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一辈子都不可能付出爱的男人。

可偏偏这是她大喜之日，她远从南蛮下嫁来到这陌生的国度，对象就是她眼前的这名男子。

他是号令天下，为求自身权利而以她之名另起国号的王，这个国家的君主——上官凛，她即将共处一生的夫君。

可怜她贵为南国的公主，才十八岁，成亲第一天就被迫接受终其一生都不被丈夫疼爱的可能。

在她的国家里，她的聪明美丽无人能及。

她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备受疼爱。不知有多少人抢着受她青睐，抢着被她看上一眼。

她，高贵的第一公主，最耀眼的珍珠，但却在成亲这一晚受尽屈辱。

从踏入她寝宫，她所谓的夫君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

之所以会踏进她的宫殿，应该也是因为新婚初夜为免口舌，所以不得不来吧？

永平不由得冷笑一声。

因为她的才貌双全，近而造就了她无比高傲的自尊。

虽是女子，但她却有着不输给男人的霸气和野心。她这一生，都不可能让任何人将她往下踩，更不可能任人摆布。

连命运都不能。

所以她要她能掌控的。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轻易拿到手。

既然知道这是她没办法驾驭的男人，永平竟开始释然地笑了。

面对上官凛，她真的是从容的笑着。

没半点惧怕害羞，也没半点把自己姿态摆低的打算。

“因为政治而成就的婚姻，没什么好在意的。这世上多的是，不是吗？”

她说出了这番话，于是上官凛正眼看向她。

明明是个娇弱女子的外貌，却有着天生王者般不容侵犯的威严。

这个婚姻对她而言，似乎只是场国与国之间的交易。甚至，她也正用同样的手法，在对待她自已的未来。

“看皇上你的样子，恐伯这辈子都没人有办法教你动心了！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会教你为难的，皇上。”

永平离开柔软的床走上前，端坐在上官凛前方。

“我只要一个孩子。一个拥有皇室血统、继承权的孩子，让我的地位无法被取代。这笔交易，相信对皇上你来说也绝对有利无害，如何？”

她过人的胆识让上官凛既震惊又佩服。

从来没人敢这么挑衅地对皇帝说出这种话。

可偏偏这种挑衅却又不会惹来上官凛发怒，相对的上官凛还会同意。

有这么冰雪聪明又大器的母亲，她的孩子应该是会很优良才是。

所以没有超乎她意外，上官凛点头默许了。

只是永平……显然比上官凛想象中的还更大胆。

“那么皇上，你敢不敢再和我做笔交易？”

永平是在冯子健面前，一字一句清楚地说着她这段过往的。

这个女子，不肯露底的心思，倔强地不让自己在婚姻里做个挫败者，她的痛苦究竟有多深？

“反正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你也注定只能有我这么一个皇后。我这一生，摆明了就属于你这个男人所有，我很清楚，所以我会安守本份。不过皇上，你难道就不该对我尽点义务吗？你敢不敢答应我，你这一辈子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动情呢？如果有，那对象也只能是我。倘若有一天你违背了或是做不到，那就把你的天下送给我当礼物吧！”

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赌……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那个拥有这片江山的男人，又是为什么要同意？

这根本是场没有意义的约定。

“王爷，你的出现真好啊。”

永平淡笑着，戏谑的脸却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我倒要看看那个人会怎么选。所以，你不能太早死。就算是要死，苏棹黎……你也得活着等他做完决定才能死。这样……才会有趣。是吧？”

永平的脸，成了他无数夜里的梦魇。

第29章

从山中无意间相遇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着，牵起这长达数年的情感纠葛。

似有意，似无意。是上天对那痴情人的垂怜，还是对他这毫无抵抗能力之人的折磨？

不管他是不是苏棹黎，都存在着一个难抺灭的事实——他喜欢上皇帝。

这一个在他面前流着眼泪、诉说着爱、要他别离开，对他百般温柔呵护又十分依赖的人，既霸道又脆弱的……他没有办法不爱上的，修之。

既使没有深刻的记忆，既使完全不记得过去，那沉睡在自己身体里的苏棹黎和此时的自已冯子健，都有着共同的渴望——想爱又想逃。

如果是以前的苏棹黎，他会怎么做？

若是永平就这様放任着他离去、放任着他死亡就好了。那不正是最好的结果？

偏偏永平没有。

骄傲的公主要他亲眼看着，是他被遗弃？还是他毁了自己心上人的一切。

二样他都不要。

可他没有选择的馀地，现在的这座皇宫，像是巨大的牢笼将他禁锢着，彷佛不到最后一刻，枷锁不会打开。

要他这样每天面对着上官凛，他怎能不心酸？

“听说你今天在看台上昏倒了。”

听闻上官凛的话，他默默地点头。

“这帮佣医！”

得到他的亲口证实，上官凛气的拍桌站起。看这皇帝的样子，很像想立刻找人来兴师问罪。

可是现在晚上了啊……

“修之……”

冯子健拉了拉上官凛的衣，“我没事了，真的。中午那是因为一时头晕，现在全好了，跟御医们没关系……”

听了他的话，上官凛沉思了一会，重新坐回他身边。

这个男人对他的保护让他感到害怕。

这么深的感情究竟是为什么？是出自于真心的爱意，还是歉疚呢……

他伸出手抚上上官凛的脸。

今日他昏倒的时候，是做了一个梦的。

梦境的开始是皇帝的御书房，上官凛很凶恶地将手中那批阅奏章的笔，毫不留情地朝他丢过来，划过他的脸……梦境的结束，是他替上官凛挡了一掌，浑身是血地躺在上官凛怀里，上官凛于是放声哭泣……

这会是他不要的吗？关于苏棹黎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