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 第二部 下——绾刀
绾刀  发于:2012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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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包扎完后,韩若壁的手并没有离开黄芩的身体,而是犹有几分贪念地在几小片没有覆上麻布的,还算光洁的地方,

来回地,轻轻地,抚摸着——这本是他梦里悉心爱抚的身体,现在却伤痕累累,令人疼惜。

感觉到抚着自己的手稍有颤抖,黄芩抬目望去。

一对上那双微有迷惑的、干净清澈的眼睛,韩若壁再也忍不住了,只觉两耳一阵轰鸣,六识瞬间尽闭,一把抱起黄芩,

象要攫取对方魂魄一般,狠狠两下,亲在了那双令他迷失已久的眼睛上。

对于骤然而至的袭击,黄芩下意识地闭上眼,眼皮感觉到了一阵令人战栗的温热潮湿,而其后的眼珠却承受着难以负荷

的重压。

接下来,二人都没有言语,韩若壁一面死命地抱着黄芩,往墙边的床塌上拖拽,一面不住地想去亲他的嘴;而黄芩则将

嘴唇紧抿成一线,一边努力左右偏头,躲开韩若壁不断袭上面颊的嘴唇,一边撑开双臂,试图分开对方紧锢的膀子,同

时脚步零乱地往相反的方向用力。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纠缠在一起的二人俱是大汗淋漓,喘息连连,仿佛近身角力一般。

终于,黄芩一个趔趄,被韩若壁强压在了床榻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已是狼狈不堪,发丝凌乱,面色铁青,从嘴角到鬓角都是韩若壁强吻不成留下的口水印。

韩若壁也并不轻松,昏头昏脑,面红耳赤,抱着黄芩,也不管对方才处理过的伤处是否疼痛,硬是以身体将对方压制在

床上,同样的,自己也无法动弹。

一个是体力耗尽、伤痛难耐,一个是意乱情迷、浑然不觉。

二人就这样在床榻上呆了良久。

直到身上疼出的、累出的汗都冷透了,黄芩才长叹了口气,道:“你且松一松手。”

韩若壁一直抱得很紧,象是怕稍稍松手,黄芩就会消失,又象是要用气力来悍卫自己的所有权一般。他没有回应,只是

倔强地摇了摇头,汗湿的发丝扰在黄芩的面颊上,一阵酥痒。

黄芩又道:“我认真问你,你如此执着,就为这身皮囊?”

韩若壁稍抬起头,目光里烧着一把火,喉头动了动,没说话。

似乎看明白了,黄芩点点头,放松身体,止了挣扎,无奈地笑了笑,道:“若如此,你爱怎样便怎样吧。男人女人倒好

说,男人男人,我不懂怎么做。”

韩若壁惊喜若狂,匆忙扒了自己的外衣外裤,就要去解黄芩的裤带。

转瞬,他停下动作,疑道:“不对,你那么问是何用意?”

黄芩道:“没甚用意,只想知道我身上有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我想,索性给了你,你就该罢手了。”

韩若壁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跺至桌边,回顾黄芩一眼,道:“我真正想要的,是‘命中注定’。”

黄芩起身坐在床边,不解道:“命中注定?”

韩若壁道:“不错,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是以,这茫茫人海里,我想要你和我一起,莫再从我眼前消失。”

黄芩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该不该信你。若是不信,你的所做所为无法解释,若是相信,目下我又不可能给得了你

。”

韩若壁哈哈笑道:“既是‘命中注定’,便是走着瞧的事儿,断不是谁能给的了的。”

接着,他叉腰站立,很神气地沾沾自喜,佯装唉叹道:“可惜了今日机会大好,我却去学那坐怀不乱的姬贤兄,和你闲

扯什么‘命中注定’……,唉,本性使然,真是想不当君子都难。”

黄芩道:“坐怀不乱的不是姓柳的吗?”

难得有机会卖弄一下,韩若壁不屑地瞧向黄芩,道:“柳下惠又不是说他姓柳,‘柳下’是指他的封地,‘惠’是他的

谥号,他是周公旦的后人,自然是姓‘姬’。”

黄芩斜着眼,瞥了瞥他隐隐凸起一块的裤裆中央,冷哼一声,道:“不管他姓姬姓柳,就你这样的,还敢自比他?”

韩若壁得意洋洋,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枊下惠又不是太监,若他怀里坐的是他中意之人,保不准还没我

矜持呢。”心里却想,定是对他朝思暮想,一时撩拨刺激,兴奋过了头,下次若再有机会,倒是要稍稍克制着些,免得

被他看轻了。

黄芩没睬他,起身穿上衣服。

韩若壁稍稍平复下欲望,也穿戴整齐,凑上来嘻嘻笑道:“这次救你,我可是花了不少心力,你打算如何谢我?”

黄芩故意‘咦’了声,道:“原来还有交换条件的。”

韩若壁不住摇头道:“没有条件。我救你是为人情,不为条件。”

黄芩‘哦’了声,道:“既是人情,就还是要还的了。”

韩若壁搡了他一把,道:“谁要你还?就要你欠着,最好欠一辈子。”

黄芩心性起处,逗他道:“你可想好了,莫后悔,我这人记性不算好,一辈子太长太久,肯定记不住,别是过一阵就忘

了。”

韩若壁当了真,挖空心思想了一阵,道:“我一直想去一个地方,却总没机会去,不如这次你陪我去,就算还我这个人

情。”

黄芩奇道:“还有你没去过的地方?”

见被他识破了,韩若壁翻了翻眼睛,干脆耍赖皮道:“废话少说,你只说陪不陪我去。”

黄芩毫不迟疑道:“陪。”

韩若壁当即笑颜逐开,道:“一言为定,我们明日就出发。”

第二日,二人收拾停当,一起上路了。

泰山,于平原之地拔地而起,壮观巍峨,高可通天,加之北依黄河,南眺吴越,东临沧海,西卫朔漠,是以,独尊五岳

首,雄秀甲神州。

有一句诗说到‘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虽非是为泰山而作,但泰山也有天街,天街上也会下雨。

泰山上的天街,位于岱顶,进了南天门,再上两层台阶就是了。这时下着雨,不过,雨一点儿也不小,使得天街上的道

路异常湿滑。因为这场大雨已下了好些天,不利于登山观景,是以山下已经封了路,街上没甚游客。

不过,这场雨,封得住别人,却封不住这二人。

黄芩、韩若壁俱身披蓑衣,头戴笠帽,一人背衣食,一人背帐篷,并排在天街上行进着。

韩若壁转过头,从雨雾中瞧看黄芩,微笑道:“我想听你一句实话,可就怕你觉得实话太难说。”

黄芩抹了把被山风吹到脸上的雨水,道:“你以为我是你,说实话有甚难的?”

韩若壁拉他一起停下来,面对面,道:“那好,我问你,和我在一起时,你快不快活?”

黄芩点头道:“快活。”

韩若壁笑了笑,道:“那想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黄芩摇了摇头,道:“不想。”

韩若壁呆住了,道:“为何?”

黄芩没出声,只有四周雨声哗哗。

韩若壁逼问道:“你不是说说实话不难嘛,怎的这会儿又说不出实话了?”

黄芩瞧着他的眸子,叹了声,道:“因为和你在一起久了,我就会心乱。可是,我实在不喜欢心乱。”

忽而,韩若壁一边哈哈大笑着,甩下黄芩,向前紧赶了几步,一边兀自说道:“‘不见可欲,使心不乱’。为使已心不

乱,而不见可乱已心之人,黄捕头,你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啊。”

黄芩皱了皱眉,随及跟了上去。

这时,带着寒意的春雨淅淅沥沥的,变小了许多。

很快,雨停日现,二人继续登顶。

到了日观峰上,已是晚间,韩、黄二人搭起帐篷,又吃了些自带的干粮,便各自睡了。

半夜,韩若壁翻身起来,摇醒正在熟睡的黄芩,道:“我想出去等着看日出,你陪我一起看。”

黄芩睡的正酣,猛然被他弄醒,有些着恼道:“大黑天的跑出去等日出?鬼才陪你一起看,我要睡了。”

一翻身,他又睡去了。

韩若壁知道他不是文人,是以对这种登高眺远,观景抒怀之事没甚兴趣也属正常,于是一个人出了帐篷,往日观峰峰北

而去。

日观峰北边有一块探海石,本是登岱观日出的好地方,可韩若壁偏偏不选,而是看中了旁边的另一块怪石。

那块怪石和探海石一样横空斜插而出,直切云海,但不及探海石巨大,且石上突兀不平,寻常人是上不去的,但韩若壁

仗着一身傲人的轻功,硬是跃了上去。

他坐在上面,在黑暗里守了大半夜。

黎明快到了,东方微亮,西方暗青,白色的云海从天边直卷到韩若壁脚下,云气几乎要将他淹没。慢慢的,云霞象开了

染坊,红的紫的青的等等色彩,在眼前铺陈开来,韩若壁静静地望着眼前令人窒息的美景。

就在太阳快要出来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只见不远处的探海石上,黄芩正坐在上面,望着远处将要出现的日出

不知黄芩是何时来的,但从他头发上积了颇多的晨霜,可以推断肯定已来了很久了。

韩若壁一阵心喜,暗道:终究他还是陪我来了。

黄芩没有转向韩若壁这边,而是认真地看着日出的方向。

但是,韩若壁知道,之前黄芩一定象自己看他那般看过自己。

太阳徐徐升了起来,可韩若壁的目光没有再转向它,而是陷落在了被越来越浓烈的霞光包围着的黄芩身上。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时,黄芩转头瞧向韩若壁,站起身来,灿然一笑道:“已经看过日出了,我们走吧。”

韩若壁一个飞跃,掠至黄芩身侧,不知为何,只觉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黄芩见他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韩若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你说,如果你我不管不顾,就留在此间,可得快活?”

黄芩左右瞧了瞧,问道:“这里有什么好?”

韩若壁眨眨眼道:“好山?好水?”

黄芩笑了,道:“先问你自己吧。”

韩若壁摇了摇头,哈哈笑道:“知我莫若你。这里虽好,但要我呆在这里,真正是好山,好水……好无聊啊。”

山水虽好,如何留得住俗世里两颗羁动的心?

说罢,韩若壁和黄芩收拾一番,一边赏景,一边下山了。

下山的路上,二人边闲聊边行路。

韩若壁对黄芩道:“你知道吗?冯承钦啥事没有,给放出来了,还到江彬府上做了客卿。”

黄芩无奈地摇摇头,道:“真被你说中了。不过,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可算无憾。”

韩若壁道:“是啊,怎么着他也被你砍了一只手,而且现在连商人也没的做了。有消息说,他弟弟冯宗建已领着一大家

子人,到老家安顿去了,以后再不回京城了。冯家在京里的铺子、银号什么的,都暗地里易了主,这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吧。”

快走到半山腰时,黄芩忽然道:“我想了很久,你救过我一命,我欠你一条命,有机会一定还你。”

韩若壁摇头道:“我要你的命做甚?我只要你的人。再者,你好象记错了,算起来我应该救过你两次,除了‘鸿运茶庄

’这次,还有一次是在‘老山墩’遇上汤巴达。所以,就算你要还,也得还我两条命。”

黄芩笑道:“我说的就是遇上汤巴达那次,这一次却不欠。”

韩若壁站在原地,心道:他说这一次不欠,只能有两种解释,第一种,就算我不帮他,他也未必没有法子逃出去;第二

种,就是从关外回来后,他已把我当成自己人了,而对于自己人就只是人情,只是帮忙,不能算是欠一条命了。

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第二种解释比较合心意,所以就当成是第二种了。

见他低头思忖,黄芩以为说的不够明白,于是又道:“我没说还自己的命给你,我的意思是,也许以后说不准遇上我要

杀你时,你就可以要我还了。”

韩若壁又惊又恼,骂道:“你别是有病吧?好好的,怎么说到要杀我了?”

黄芩叹道:“这机会你别急着浪费掉,我要继续做捕快,你也要继续做盗匪,谁能保证永远没有那样的时候?”

韩若壁难以置信道:“你还要回高邮当捕快?”

黄芩道:“不错。”

韩若壁一把拉住他,道:“你疯了不成?你回高邮,钱宁和宁王的人怎会放过你?他们是什么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里暗里的手段,你防得了吗?”

黄芩道:“我还真不怕他们,高邮是我的地方,他们若是来暗的,我自认防得了,若是来明的,我的确防不了,但真要

不行时,再抬腿走人也来得及。”

韩若壁心里一阵泛酸,道:“都这样了,你还要回高邮,定是因为念着那个小捕快。”

黄芩没有否认,只道:“这次回去高邮并非为了他,是为我自己。”

韩若壁奇道:“你自己?”

黄芩道:“不错,因为在高邮,我能做‘鹰’。只要我这只‘鹰’在高邮一日,就要保高邮百姓一日平安。”

韩若壁听不懂,问道:“做鹰?”

黄芩道:“不错。其实,每个人,不管表面上是不是在做着‘鸽’,心里都藏着做‘鹰’的梦想。我虽然有一身高强的

武功,但在别处,总会遇上不得不做‘鸽’的时候。可是,在高邮,我真的可以一直做‘鹰’,我觉得很痛快。”

韩若壁道:“你的意思是,鹰是强大的,可以翱翔;而鸽是软弱的,只能妥协?”

黄芩点头,道:“你瞧,这次害我吃尽苦头的无疑是钱宁,可我却没法子提了刀去找他算帐,因为京城是他的地方,他

窝在他的窝里,我武功再高,也奈何不了他。我是承认强权的,也输得起,明白在京城,他可以做‘鹰’。”话锋一转

,他又道:“但是,如若有一天,他到了高邮,那就是我的地方,每一条河沟、每一处弯岔,我都了如指掌。”他低头

轻笑了笑,道:“那时,就论到我做‘鹰’了。”

韩若壁沉思良久,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钱宁和宁王的爪牙遍布天下,他们未必要亲自对付你。”

黄芩耸了耸肩膀,道:“钱宁大如牛,黄芩小如虱,可牛就是奈何不了身上的牛虱。他们能不能对付得了我,还要走着

瞧。”

韩若壁眼珠转了几转,道:“那我们先回京城,我要找个地方为你践行。”

黄芩问道:“哪里?”

韩若壁笑而不答,只催他回程。

因为也想着早些赶回高邮去,黄芩自然是求之不得。

二人连夜兼程往京城去了。

京城,如意坊。

黄芩又一次站在了那扇金壁辉煌的,永远敞开着的大门前。

这一次,他身边有韩若壁。

若非韩若壁从旁催促,黄芩怕会一直站在门口发呆,想不到迈步进去。

三楼的那间专供休息的厢房,今日已被韩若壁包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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