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 第二部 下——绾刀
绾刀  发于:2012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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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撑出来的面子、里子,总是虚的,当不得真。

心底里,他知道这一遭,来的容易,出去却难,最可能的结果便是死在茶庄里。

倒是黄芩仿佛无所谓得很,自叫他睡后,虽有锁链、铁环束缚着,只能保持直立的姿势靠于墙边,却反而很快不言不语

,垂首阖目,象是睡着了一般。

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沐青平正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自叹此次怕要凶多吉少时,忽听得有人声传来。

他翻身一瞧,原来是黄芩低声唤他。

这时刻已是深夜,地牢里暗得很,幸有小窗撒入些许星光,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沐青平揉揉眼睛,浑浑沌沌道:“你有何事?”

黄芩的额上不知何时覆了层薄汗,道:“我已把金针逼出来了,你拔去瞧瞧可好用。”

挪到他身前,沐青平小心谨慎的在黄芩丹田处摸索着,将一根露了半截头的金针缓缓拔出。

借着微光,他先是仔细把玩了一下金针,而后一拍大腿,兴奋道:“定是好用的,绝对比那根软针趁手多了。”

在他看来,这根金针的长度、粗细都合适,且比他想偷带进来的软针硬了不少,更合他的心意。

本来,‘暗中挟带’一法,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人查觉,是以,挟带东西的必备条件就是具有一定的隐蔽性。为了满足

这一特性,沐青平选定了硬度较小的软针,为的是好盘卷着,藏在泥团里带进来。可是,正因为首先考虑到便于盘卷,

选择软针的硬度便达不到开锁的要求了,如果拿来开锁,还真不如这根金针好用。

黄芩道:“你试试打开我手上的镣铐。”

沐青平抬头瞧了眼小窗,皱眉说道:“现下太暗,只怕多费功夫,不如等天亮,几下就好了。”

之前他也曾和黄芩说过类似的话。

可这一次,黄芩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之前怪我考虑不周,其实,按照惯例,天一大亮,送饭的那厮就会来到

,如此,留给我们的时间未免太紧张了。”想了想,他又道:“况且,我被这样锁了好些日子,不但不利于调整内息,

连精力、体力也不易恢复,目下再不早做准备,届时保不准要仓促动手,若是不幸遇上硬仗,胜算恐怕不大。”

沐青平听他说得严重,没再犹豫,立刻拈了金针,凑上来动手开锁。

此时光线十分暗淡,几无用处,他只能全凭手感,配合耳听来开锁,自然是费时费力,艰难不已。如此折腾了半天,他

才好不容易打开了黄芩手上的锁链。

这时,沐青平已是精疲力尽,外加一身大汗。

甩了甩因为精细动作过久而酸胀不已的手,他刚准备蹲下身子继续去开黄芩脚上的铁环时,却被黄芩叫停了。

沐青平仰头疑道:“怎么?”

黄芩转动了几下钝痛的关节,又活动了一番僵直的手臂,原地团身坐了下来,道:“时间紧迫,你还是先去试试,能不

能打开牢门上的锁。”

除了挡住地牢出口处的那块大石板,地牢里还有一道铁栅栏的牢门,就在台阶下几尺处。

沐青平往牢门的方向瞧了瞧。

黄芩又冲他嘿嘿一笑,道:“之后,我们才好逃出去。”

听见“逃出去”三个字,沐青平感觉百味杂陈,禁不住一阵激动。

他可以想象得出,之前韩大当家已独自探过茶庄,在发觉里面看似寻常,实则高手众多、防卫森严,实在没有强攻进去

把黄芩救出来的把握后,才退而求其次,采用此种迂回之术,把他投入地牢,以图增加黄芩逃出去的机会。因此,如果

黄芩和他找不到任何逃出去的手段,只能依赖韩若壁的强攻的话,恐怕连一成胜算也没有。换而言之,他这次的自投罗

网虽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死地’是毫无疑问的先入了,能不能‘后生’却难说得很。

于沐青平而言,这次实在是九死一生。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于人?

是以,早有了死士觉悟的沐青平,突然从黄芩口中听出似是大有机会逃生,还是不免一阵情绪波动。

此刻,黄芩双手抱足,转了个面,脸朝墙团成一团,摸样古怪的紧挨着墙壁,估计正在拉抻僵硬的肩背肌肉。

沐青平不敢多问,只好奇地瞧了他几眼。

这会儿,他心里亮堂得很:能否逃出升天,几乎全靠眼前这个看起来被折磨的半人半鬼的黄芩了。可是,关于这人的身

世、来历,他一无所知,而至于这个人是不是真如韩大当家告诉他的那样本领通天,就更是没谱了。

转身,他甩了甩头发,挺一挺腰,横下心来,暗道:阳根没了不过少样消遣,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想那许多作甚?

!想罢,打起精神去开牢门了。

那扇牢门虽是铁栅栏样的,但锁在外侧,且栅栏的间隙不大,一只手竖起来,勉强才能伸的出去。

沐青平想要开锁,可非常别扭,忙来忙去忙了半天,还是没法儿打开。

就在他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时,团着身子背朝外的黄芩,好像后脑壳上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开腔道:“实在开不了

就算了,等送饭的那厮来时再作计较也罢。”

沐青平抹了把汗,回头道:“能行吗?”

想是拉伸够了,黄芩转过面来,道:“是要多费点功夫,不过总不是难事。这样,你还是来开我脚上的铁环吧。”

沐青平转到他身侧,依言动手。

半晌,黄芩双脚上的铁环被打开了。

四肢脱困,他站起身来,伸伸手,踢踢腿,活动了几下后,问道:“等下我想继续装成被锁着的样子,你能不能把锁头

弄坏,令我随时可以脱困?”

沐青平不解道:“你不是已经脱困了吗,为何还要假装?”

黄芩道:“送饭的那厮掀开石板,走下台阶,势必先从栅栏外瞧看里面的情况,我若没被好好地锁在墙上,他定是不会

开门的。”

沐青平肚里寻思了一瞬,觉的有理,道:“我试一试,应该能做到的。只要我……”

见他似是想详细解释如何操作,黄芩忙摆手将他打断,道:“你做到便可,不必向我解释。”

沐青平点头,便欲再捣腾铁链、铁环上的锁头去。

黄芩稍想了一下,又叫住他,道:“有件事须得和你说一声:目下我的精力、气力、内力都远不如前,马上需用一种特

别的运功之法,才能恢复一部分。”

要知道,他被刑罚折磨得颇苦,且一天只有一段饭食,还没法吃饱,自身精、气、神必然大大受损,而把金针逼出体外

又耗费掉了原本保留的大部分真力,而至于体力方面,更是不堪一提。

沐青平回道:“那你速速想法运功就是,不必说与我听。”

黄芩道:“我说与你听,是因为等下我的模样可能会有些奇怪,但你千万不要因此惊扰到我,切记切记。”

沐青平疑惑地点点头。

黄芩又道:“你快些把锁上的手脚做好,如有可能,再抓紧时间休憩片刻,以便恢复体力。按我估算,你我逃出此间的

机会,至少有七成以上。”

沐青平一听有‘七成以上’,立时面露惊喜之色。

黄芩的面色却并不轻松,继续道:“可是,待逃出此间后,才是你我最为困难时刻的开始,若是没有心理准备,很可能

功亏一篑。”

沐青平并不认同,道:“我倒觉只要逃出此间,便是无碍了。”

黄芩道:“你我现下的体力状态均无法持久,全赖奋起余勇,背水一搏,方才能逃的出去。但是,对方有大批高手,中

间必然有追踪能手,逃出此间也许不难,但要摆脱连续的追踪逃离险境,就绝非易事了。至少,我们要有足够的体力才

行。”

沐青平摇了摇手,笑道:“没事的,真要逃出去了,大当家必会接应我们。”

黄芩道:“不错,你说的是最好的情况,可别的情况也需要考虑,若是因故不能与他会合一处,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沐青平见他言之有理,不得不点头称是。

黄芩一边往墙角走,一边又叮嘱道:“刚才我说切不可惊扰到我,你千万记清楚了。”

此事显然关系重大,否则他不会说第二遍。

说罢,他行到墙角,又回头瞪着沐青平看了好几眼,以示定要记住不能打扰到他,这才转过身去。

到了墙角,黄芩躺在地上,闭上双眼,转眼间手足身体蜷曲成一团。

这种姿势同他之前抱住双足、团起身子的姿势并不一样,更象是尚未出世的婴儿蜷缩在母亲腹中的样子。这样子令得黄

芩这条长大的汉子看起来颇为可笑。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黄芩的呼吸慢慢变得悠长而有节奏,竟似是睡着了一般。

沐青平瞧在眼里,大感诧异,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难道只是这样睡上一觉就能恢复精力、体力、内力了吗?

说真的,若非黄芩先前一而再地提醒他不要有所惊扰,他真可能一时性起,上前去寻个究竟。

没奈何,沐青平抑制住强烈的好奇心,小心翼翼的在锁链、铁环上做好了手脚,接着,远远躲到另一处墙角边睡下。

天马行空的乱想了一通后,他竟然朦朦胧胧地睡去了。

此刻,沐青平若是上前瞧看,就会发现黄芩的面上,正半青半红变幻不定,极为可怖。而假如韩若壁在此,则定能瞧出

黄芩在使用极其危险的“胎眠之术”迅速恢复体力、精力、内力。

“胎眠之术”,最早由道家丹士所创,得道高人可以通过元婴出窍,神游太虚之间,而令躯体进入胎眠的状态,达到体

内阴阳两气运转变幻之法,和天地宇宙间的阴阳二气自然而然完全一致,从而最大限度的‘天人合一’,迅速取天地精

华为己用。但万法汇宗,殊途同归,‘金丹结成’的武功高手也可以运用此法迅速恢复一部分体力、精力、内力。

黄芩此刻面上的青红不定,即是体内阴阳变化的反应。

但是,“胎眠之术”虽好,却有个重大的缺点,那就是在依法施展期间,人的肉身会变得极为脆弱,即使一根手指头的

碰触都可能产生致命的后果,更有甚者,只要受到些微惊吓,出窍的元婴便难以顺利返回肉身,不死也要走火入魔,极

其凶险。不管是怎样的得道高人,还是绝顶的武功高手,如若不是在非常可靠、安全的环境之下,也是万万不敢施展的

上次在关外身受重伤之时,黄芩都没敢使用此种绝世的手法疗伤,可知此时此刻,他手上已没了底牌,才宁愿冒着巨大

的风险,也要迅速恢复一部分,以力求脱身。

转眼之间,黄芩就已经天人合一,进入了元婴出窍的胎眠状态,看来已达到了所谓的弹指入定之境。

不知不觉,大石板上的重锁轻响了几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沐青平。

他刚一睁眼,就见昨日那名光头汉子已掀开石板进来,再合上石板,走下台阶。

原来天色已然放亮,那人是给他们送饭食来的。

猛然间,以为黄芩和自己一样,还在酣睡中,沐青平只吓的一阵魂灵出窍。他慌忙扭头看去,却见黄芩两手吊在锁链中

,双脚圈在铁环里,正靠墙低头站立着。

见此情景,沐青平那几缕出了窍的魂灵方才落回体内,不过一惊一乍间兀自怦怦直跳的心,却是一下子没缓下来。

这时,黄芩抬起头,有气无力般瞧着栅栏外的光头汉子,道:“今日怎的这么早就送饭来了?”

光头汉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莫非昨日便宜你多吃了一顿,就觉不出饿了?”

黄芩稍稍加快语速,道:“怎么不饿,饿得都快死了,你赶紧送进来给我吃。”

光头汉子‘哼’了声,不与他再多话,来到牢门前,透过栅栏往里瞅了瞅,没见什么异常,便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见牢门开了,沐青平只觉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加上几日没吃东西,紧张的直冒虚汗,手指尖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

来。

幸好他人缩在牢房一角,光头汉子没能注意到他的异常。

来到黄芩身前,光头汉子先放下手里的食盆,嘴里耍笑沐青平道:“小白脸子,今个儿还打算装大爷,看菜吃饭吗?”

沐青平只是缩在墙角,没应声。

光头汉子见他不应,‘呸’了一声,道:“装什么装,不怕饿不死你!”

为了将那汉子的注意力从沐青平身上移开,黄芩瞅了眼饭菜,大声抱怨道:“又是这等打发叫花子的饭食,你们就没点

儿油水大的荤腥吗?”

光头汉子一边弯下腰,准备拿只瓷碗去盛饭食,一边骂道:“少他妈废话,皮又痒了不成?是不是要大爷替你松松筋骨

?娘的,老子天天送饭,还要亲手喂你吃下去,你还嫌三嫌四的,啰嗦个屁!”

忽然,黄芩微微一笑,道:“哦,怪我,忘记说与你知道,其实今日不需你喂的,我可以自己吃。”

话音刚落,只见他双手一扭,便从沐青平已经做过手脚的锁链中脱将出来,伸了右手去拿饭勺。

光头汉子大吃一惊,瞬间直起身子,张嘴就要喊叫。

可是,没等他发出任何声音,黄芩已左掌一挥,一巴掌重重扇在他的耳根处。

这一记重击,又狠又准,那光头汉子只低低闷哼了一声,眼白一翻,嘴巴一张,便昏了过去,眼看身形就要扑倒。

黄芩以拿着饭勺的右臂一托,将他那庞大的身躯安安静静地送至地上,护住一边饭食没被弄翻。

接着,他冲沐青平低声道:“快来,多吃些东西,马上准备闯出去了!”

窝在那里的沐青平摸了摸肚子,苦笑道:“我这会儿太紧张,肚子都要抽筋了,实在吃不下。”

黄芩白他一眼,道:“不吃饱肚子,哪来的力气逃命?”

转眼,看了看那盆实在与‘丰盛’一词无缘的饭菜,他又道:“就算吃不饱,能吃些垫垫肚子,多少也长点力气吧。”

一面说着,黄芩一面狼吞虎咽地,吃起这些平素瞧起来有些难以下咽的饭食来。

沐青平在一旁,边瞧着,边摇头道:“我听说高手都是练就‘辟谷术’的,而且越是不吃东西,越是有力气。怎的你却

……”

估计后面的话不好听,是以他住了口,没有说下去。

黄芩明白他的意思,没甚在意,趁着换口气的当口儿,道:“你是想说,我怎的却像个饭桶一样,只知道吃?”

沐青平嘿嘿笑了两声,且算作肯定。

瞥了他一眼,黄芩道:“你懂什么,辟谷术是修仙的道士们玩的把戏,你也信?要是越不吃东西,越是有力气,那真成

神仙了。”

猛吃了几口饭食,他又凶巴巴地盯着沐青平道:“你现在不吃,等会儿没力气逃命,我可不管你!”

听他口气凶恶,说的和真的一样,沐青平怕他丢下自己,心里不免有些发毛,过来勉强吃了两口,又觉满嘴干涩,肚子

里一抽一抽的,实在是吃不下去,只好作罢。

黄芩并不理他,只管把饭菜汤水一扫而光,之后取下那光头汉子的配刀,掂了掂,却摇了摇头,似乎不是很趁手。

暂时把刀放置一边,他又剥下那光头汉子的衣裤,往自已身上比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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