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爆琦
爆琦  发于:2012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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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府还要再劝,谢灵运双眼一瞪,目光忽然变得威严无比吓得他再也不敢多言,只好眼睁睁看著谢灵运抱著古琴飘

然离去,他突然记起一事连忙令仵作将高人所写的符咒给谢灵运送去。

谢灵运摇了摇头,他存心再见五年前的魂魄,怎麽能要禁锢古琴的符咒呢?那仵作见他如此大胆,再想到谢灵运刚才说

过话,眼中禁不住露出钦佩的神情。

带著失而复得的古琴回到康乐公府,谢灵运斥退下人将琴拿出来细细把玩,瞧不出什麽异样之後他还屈指弹奏了一曲,

发觉这琴音色中正平和,清雅淡然远胜时下七弦琴的音韵,心中也有些欢喜──

如果这琴没有连连出现在死去的少年们身边,那就更加完美了。

谢灵运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异样,心中渐渐记起救他的魂魄说过的话,看来真的要琴剑在一块时对方才能显身出现。

那麽,不翼而飞的古剑现在又落在谁的手上呢?

谢灵运带著疑惑守了古琴几日,居然无事发生,乐器也没有像京都地方府伊所说的那般离奇消失。毫无头绪的谢灵运干

脆称病不朝,终日里窝在房中细细对著那张古琴发呆,让他的族人忧虑不已。

这一天晚上,时逢七月半鬼节到来,谢灵运在房中听到下人们在外面忙碌,忍不住将古琴包在琴匣中走出屋子。但见众

人身著短衣短裤,手执状若莲花的白色纸灯相伴前来向他请行。原来这一晚上百姓依著鬼节的习俗要去河边放河灯,悼

念死去的亲人。

谢灵运点头应允,早有随从替他送上一盏河灯,因为他的父亲去世多年,每年的鬼节谢灵运都会亲自去河边放灯缅怀。

现在找不到命案的线索,谢灵运无事可做之下用上好的绢布包好琴匣将之系在背上,然後接过河灯率众出府了。

来到朱雀桥边,谢灵运慢慢放下河灯,众百姓对他恭敬地行礼之後一一放下手中的纸灯。不一会儿,河面上静静飘浮著

一大片莹白的河灯,远远望去好像夜幕下一朵朵盛放在河上的白莲。

眼前之景让谢灵运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淡淡的怅惘,他用力摇摇头挥却突来的莫明感悟,吩咐随从先行回府不必跟随。由

於谢灵运放浪不羁,仗著一身好武艺时常独身一人去民间的酒馆豪饮与民同乐,所以康乐公府的人都习惯了这位公爷与

众不同的习性,并无一人跟在他的身後。

沿著朱雀桥东南岸信步走了一会儿,谢灵运避开成群结伴的百姓走向一处僻静的街角。眼下时逢乱世,像他这样出生尊

贵的世家子弟没有见过太多民间疾苦,但是谢灵运在他於市井中结交的朋友们口里,了解京都之外的百姓大多身处水深

火热之中。可惜当今皇上不相信他的治国良策,总以他太过出众的诗情来搪塞他的政见。

想到这里,谢灵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鼻下忽然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这味道定然出自二十年的陈年佳酿,谢灵

运嗜酒,闻到这样的气息不免心动,加之他打算抛下之前郁闷的心情,两只脚不由自主觅著随风飘扬的酒香而去。

谢灵运脚下不停走了片刻,来到一处不大的湖泊旁,发现岸边的四角凉亭里端坐著一个男子,他面前的青石桌上还放著

几碟菜与一壶酒,香味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这位兄台,请了。」谢灵运大喜之下快步上前,一屁股坐在对方面前开口打了声招呼,对於向深知酒道的人讨杯好东

西喝的本事,他自然做得比谁都好。但是当那个轻轻垂首的男子抬起头来时,谢灵运不禁吃了一惊。

因为,眼前这个人竟然是独揽朝纲的大将军刘裕。

乌衣巷 第三章 下

「谢公爷。」刘裕见到谢灵运似乎也微微一怔,不过他立即露出了笑容。

「没料到刘大人兴致也这般高啊。」谢灵运与话不投机的人向来没什么话可说,如今正想告辞,刘裕却抬手替他面前空

着的酒杯里斟上了美酒。

「相请不如偶遇,就在突然间,惊喜透露出玄机,谢公爷既然来了,不如与我同饮几杯罢。」刘裕笑了笑,随又轻叹一

声,「反正我等的人……看样子是不会来了。」

「哦?我有些不大明白了。这世上有哪位不识英雄女子胆敢拒绝赫赫有名的刘大人呢?」谢灵运见刘裕说出之前那句话

时神情黯然,目中止不住流露淡淡的郁色,心下倒奇了。

刘裕兵权在握是因其领军作战颇有心得所致,此人平素不将群臣放在眼里,仅对谢、王两大豪族的人略为有所不同,谢

灵运何曾见过这位威风凛凛、心机深沉的将军有如此神伤的时候?再加上面前美酒难寻,谢灵运闻着酒香心里喜欢,所

以居然暂且打消去意,举杯吞下刘裕带来的佳酿忍不住开口赞了声好。

「谢公爷说笑了。」刘裕苦笑着摇了摇头。

谢灵运不想与刘裕深交,也不再取笑低头向石桌上的菜肴看去,见桌面上餐具甚是精致纤巧,里面摆放的菜色虽少但件

件珍贵做得色香味俱全,做菜的人应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再一眼见到酒壶旁还放着一个三层的红木雕花食盒,表明刘

裕是一个人亲自提着食盒来到这里,而且此时的刘裕一袭便装,神情柔软没有半分官场中人的架式,看得出来对方极为

重视这次相见。

「刘大人对你这位红颜知己倒是上心。」谢灵运淡淡讽刺一句,尽管他不喜欢插手他人的闲事,但是他知道已经成亲多

年育有子嗣的刘裕此刻肯定不是与他的妻儿前来此处,再看对方精心修饰使其容颜看起来刚过三十,断定对方肯定极为

重视私会之人。想到刘裕如今背着其妻干的事,他一时不愤忍不住出言嘲弄。

「她性子清淡,平时也没什么喜好,只在饮食上颇为中意这几样菜,我们也有多年没有相聚,所以前几日偶然遇上,我

还是很想在这次畅谈中让她感到快乐一些。」刘裕叹道,「没料到她失约了,或许在她心里其实是不愿见我的罢?」

谢灵运没料到刘裕居然对他直言不讳,更加没有料到会听到刘裕的私事,一时有些怪怪感觉。他知道对方这样说是有一

半澄清与那失约的女子其实没有实质的暧昧关系,另一半或许是刘裕真的找不到人诉说,现今受到眷恋之人失约的刺激

之下才向偶遇的他坦诚相告。

尽管明白这些道理,但是谢灵运见往日与他隐隐为敌的同僚现在这副英雄气短、变得柔情万千的神情,他的心微微一软

当即不再讥讽。

「谢公爷的兴致也很不错啊,出游还背着琴?」刘裕似是看出谢灵运所想,抬眸言谈间挥去目中的悲伤,爽声笑问。

谢灵运原本有些厌恶心机深沉的刘裕,如今喝了人家几杯美酒心里过意不去,总算没有像在朝堂上那样当面对刘裕翻着

眼皮无视到底。他行事向来直爽,此刻面对感觉不大一样的政敌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胡乱扯了几句掩饰过去趁机又骗

了几杯好酒落肚。

「这酒真是不错。」谢灵运饮罢忍不住夸道。

「这是我与她分别之时酿造的美酒,没想到如今已隔二十年了。」刘裕长长叹了一口气,忽然领悟谢灵运尚在身边便不

再提他那位相约之人,转口问了谢灵运命案的事。康乐公打了几声哈哈说已有线索,他二人各怀心思杯到酒干,居然意

外地第一次表面相处融洽。

如果刘裕待人像此刻这般稍加真诚,可能自己也不会那么讨厌他罢?谢灵运想着,心中第一次对没有赴约的女子感到非

常好奇:究竟是位怎样的奇女子,竟能让刘裕这个原本来自民间最底层、一步步登上高位并且挟君主号令天下的枭雄如

此大失常态?

而且刘裕在说到失约者时没有一丝怪责,目光与语气反而更加温软,面上带着微笑,似乎是爱惨了对方的模样,一时间

让谢灵运禁不住微叹有情者因世俗道德约束,不能在一块的命运。

一壶酒饮完,谢灵运起身告辞,他对刘裕的印象有所改观但仍然直觉不能和这个目光阴沈的男人深交。

刘裕起身拱手相送,谢灵运突地发现在对方墨蓝长衫腰间悬着的兵器,正是五年前救他的魂魄斩妖用的古剑。

「这把剑怎么会在你身上?」谢灵运大惊之下冲口问道,跨出一步来到刘裕身边,双眼瞪视那柄缠绕他脑海多年的神兵

利器。平时刘裕没有带这把剑上朝,这么说对方今日是特意佩戴与他那位分别多年的知己相会的?

「此剑是我家祖传之物,谢公爷见过它?」刘裕见谢灵运如此惊讶,眼神亦甚是不解。

「真的么?我以前见过另外一个……人拿过此剑,他当时却说是他家之物。」谢灵运不动声色地答道。

「谢公爷在何处遇到那人?何等模样?多大年纪?他还对你说了些什么?」刘裕不等谢灵运话音落下连连追问,神色甚

是焦急。

「刘大人似乎很在意这个人?」谢灵运不答反而笑着发问。

「唔……因为这把剑应是天下无双,所以刚才听谢公爷说起贵友也有一把,下官一时好奇倒让公爷见笑了。」刘裕目光

游离嘴中答得顺溜但谢灵运看出这位大将军在找借口,心中不禁大奇。

难道刘裕与曾经救过他的鬼魂有什么渊源么?

「大概五年前罢,我与那人只有一面之缘并不知道他的姓名。」谢灵运看着刘裕急迫的眼神淡淡答道,心中却明白刘裕

与那个鬼魂其中一方肯定说了谎,同一把古剑怎么可能是两家的祖传之物?

「哦,原来如此。」刘裕见从谢灵运口中问不出什么,脸上顿时微显失望。

「刘大人,此剑可否借我一观?」谢灵运指着刘裕腰间的古剑说道:「我刚刚从京都地方府来,他们描述出现在凶案房

间里的剑很像大人的这把祖传之物。」

「那根本不可能!」刘裕双目中寒光咋现一口回拒,「谢公爷,此剑不离我身,莫非地方府认为是我杀人不成?」

谢灵运见刘裕说出这话时眼神阴狠,直觉那句「剑不离身」是谎言;不知为何,他现在很想把刘裕的佩剑弄到手中好好

看看,立刻不客气地再次开口。

「如果刘大人心中坦荡不妨借剑一观以堵悠悠众口,待三月破案之期满后,灵运自当双手奉还,绝不食言。」

刘裕沉吟半晌,终于默默将古剑解下。谢灵运见他十指轻轻摩挲剑鞘,看来真的极其珍爱这把剑,当即再次允诺定会如

期归还。

「有谢公爷这句话,下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刘裕堆起往日那种不可捉摸的笑容,将古剑递到谢灵运手中,「请您

小心保管,三月后下官前来取剑,不劳公爷费心送来。」

谢灵运心知刘裕此话隐示对方的不舍与不快,他懒得与之再言,淡淡一笑拿剑告辞。走上几步回头见刘裕坐回亭中继续

等候,谢灵运禁不住想这人的耐性真是好,到了此刻仍然没有死心,只是不知那女子来是不来?


怀着莫明的期待回到家中,谢灵运斥退身边服侍之人来到书房,迫不及待地取下背上的琴匣拿出琴拨划的同时抽出古剑

挥动数下,等着魂魄的显身,因为他有太多疑问想向对方询问清楚。

但是这一回动过琴剑之后,鬼魂并没有像上次在山中那样立即显身,谢灵运屏息等了一会儿,屋内还是没有动静。他微

微兴奋的心情稍敛,推琴来到书房内屋安放的竹榻前,正打算坐下忽然发觉膝下袅绕着一片淡淡的白雾,使他的双脚陷

于其中好似在云端行走一般。

谢灵运心知有异连忙抓过古剑严阵以待,他见雾气越来越大慢慢往屋中四处蔓延,但这片雾的颜色却越来越淡,最后化

为丝丝绕绕的银色烟晕,弥漫整间书房。

蓦地,一股莫明的悸动自谢灵运心底生起,他鬼使神差般猛然回头,见到身后不知何时静悄悄站立着一位身着银衫的青

年,看其眉眼赫然正是五年前那个救过他的鬼魂。

「你?」谢灵运再看见这个魂魄,心中的惊异更胜以往。上次青年现身之时其身四周并没有裹着这团让人身暖心摇的迷

离银雾,怎么此时的情形与五年前截然不同?难道是他的错觉?

不,是真的不同了!谢灵运目瞪口呆地看着缓缓移动身子悠悠向他飘来的魂魄,对方容貌没有改变仍然英挺秀丽之至,

但其眉宇间那股傲视红尘豪气的消失殆尽,脸色更是苍白得透明,好像可以看清对方肤下那些青色的经脉,其间还有血

丝在慢慢流动。

谢灵运深吸了一口气,他发现当他的眼神投到魂魄那双不再锐利、反而充满迷惘之色的乌黑眼眸时,竟然无法收回目光

。越靠越近的眼眸与对方脸上的神情明明是那么空洞又茫然,但是他为何却瞧得目不转睛舍不得抽离视线?

近了!当那自称姓薄的鬼魂飘浮在谢灵运眼前,使得他们的脸快要碰到的时候,吃惊的康乐公越发看清来者的容颜。五

年前他比这个魂魄低了大半个头,身形亦不如对方高大,但五年后情形似乎完全相反了──

如今这个仍然保持着十八、九岁青年面容的魂魄,身子变得比他小了一圈,仅是瞧他露在外面的小手臂与骨节分明修长

的手指,大概也能推断出对方宽大的银衫下裹着的是怎样一具纤细的身体。

五年前执剑屠妖的鬼魂此刻眼中再无强硬狠辣之色,眼前这个俊美得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的青年目中闪烁着淡淡的妖异

光芒,掩在眸中更多的却是无穷的迷茫,好像对方自己也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又欲何为一般。

但正是这种茫然不解的眼神,竟让人胸口没有缘由地发烫,心绪也莫明其妙紊乱起来。
谢灵运有很多话想问眼前这个鬼魂,然而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目光随着魂魄半透明的手臂扬起,看着它缓慢

放到了自己肩上。

一股浸入脏腑与心间的凉意顿时从肩上传来,谢灵运打了一个冷颤,手中握着的古剑也掉在了地上,但是他心中却离奇

地没有生出甩开鬼魂这只手掌的念头,或许是因为它其实没有什么重量的原因罢?

此刻鬼魂昂起了微微低垂的头,苍白如初雪的脸颊上漾起了几抹极淡极轻的微笑,一股幽幽的异香从他袖中传来,淹没

了晕暗闪动的烛光,也笼住了谢灵运俊秀的面容。

闻着这股无法辨清香味的气息,谢灵运的心神悠然飘荡,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控制不住拿眼打量魂魄的动作,再次

见着眼前这张莹白虚幻的美丽容颜,迎上对方那双迷离魅惑的眼眸,谢灵运恍惚觉得他的身体亦不再受心神约束,眼里

只有鬼魂那没有血色却离奇瑰丽的漂亮唇角,还有那轻轻掀起的优美弧度。

耳旁传来一声轻叹,谢灵运不知是自己还是眼前的魂魄发出,他的心神仿佛不再属于自身,顺着眼前青年轻轻一推之下

,他坐在了竹榻上;抬眼间,见到鬼魂那具纤长的身子与俊美容颜一点、一点向他靠了下来。

乌衣巷 第四章 上

魂魄拾起了谢灵运的左手腕,唇边的笑容扩散得越深,眼瞳里点点流光闪耀,好像他自己也似不受控制般将唇轻轻印在

了谢灵运腕间。

就在神魂飘荡难以自控间,书房外不知是哪个仆人走动的脚步声惊动了谢灵运,他的心神在这瞬间勉强恢复一线,拼著

最後的清醒狠狠咬了舌尖一下,趁著疼痛唤回理智,脑中浮现那些尸体手腕上的伤口,谢灵运心中泛寒甩开魂魄的手掌

,张口正要说话,唇上忽然微凉,原来是那鬼魂将手指移到他张启的双唇之间,眼神微带哀怨地看著他。

就这麽浅浅一眼,谢灵运凝聚的神智再次不争气地涣散。一片迷离中,他感到对方冰冰凉凉的手指穿梭摩挲在他的脸庞

边上;明明是那麽冷的触感,谢灵运的心却莫明其妙地顺著魂魄指尖的动作跳动,渐渐变得激烈,身体反常地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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