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悦地负手站立,冷冷地看着她,说:“我不喜欢强迫女人做她不喜欢做的事,但是,这是你自愿跟我走的,我,从来不白费
力,所以,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抚桑颤抖着声音问。
“你出卖你的肉体和灵魂给我,我,满足你的愿望,让你可以追随你的恋人。”
抚桑仿佛看见孟乔生的背影,在夕阳下,闪闪发光,而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扑向这道光。
不需要思考,人生,要做的,就是听从心底的愿望。把自己交给魔鬼,也是走向神圣的途径。
母亲,对不起!但是,我不要跟您一样,一辈子充满怨恨和懊悔,我的爱,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要追过去,不能让他弃我而去—
—决不允许!
孟乔生被炙骜带着离开,心却越来越痛,也许忘记前世,现在,依然未曾泯灭的灵魂还能感受人类的欲望,那个美丽的女子,也
许触发的就是这么一点残存的感情,心还会痛,也许就已经是爱了。
而那个目的,是什么,比爱还重的,是什么?
“后来,怎么样了?”我吸了一下鼻子,我能感受到抚桑的那种感情,为了爱,为了那个为之疯狂的东西,是可以,可以出卖自
己的。我看着孟乔生,我想知道抚桑,那个可怜又可敬的女子,虽然她生活在离我非常遥远的过去的时空里,但,同为固执的舍
生忘死的女人,后来变成什么样了。
为孟乔生,值得的,对吧!
17、
世界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抚桑缓缓拉好衣服掩盖雪白的肌肤,眼里都是邪魅的笑意。抚桑就是风元神,风元神就
是抚桑,合体,欲罢不能的痛楚和渴望,现在,想要什么?来者不拒。
“桑——!”抚桑的母亲在呼喊着自己的女儿,当她找到的时候,她不知道,这个抚桑已经不是自己的抚桑。她只顾着喜极而泣
,拉着自己的骨肉,发誓永不再分离。然而,不日,被风元神占据身体和灵魂的抚桑根本就是肆无忌惮,开始肆意勾引村中的青
年男子,带回家缠绵,被吸尽精元的男子如鬼形枯,都成了她的傀儡,如恶蝇般挥之不去。她的善良的母亲终于也明白,女儿已
经不是自己的纯良的女儿。要毁的始终都是要被毁的。
那一个夜晚,母亲终于流着血泪下了决心把女儿捆绑,置于柴垛之上,火焰,是消灭罪恶的最后的武器。
抚桑咬破嘴唇,尝着自己的血腥,冷笑着看着举着火把的人们,母亲,也在其中。既然母亲就是凶手,那么女儿怎能不成全?没
有所谓的正义或罪恶,只有,为情所困的执拗。
母亲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她的面前,抚摸着她的脚丫,咬断舌头倒在她的前面。母亲不会真的能够杀死自己的女儿,即使她已
经变成魔鬼,她也做不了这个侩子手,那么,抚摸着她,倒在她的身边,就像,那些多少个夜晚,搂着心爱的骨肉,才能成眠。
死,也是如此,才能瞑目。
“妈妈!”
一声凄厉的叫声,分不清此刻她是谁。
一道道焰火从四面八方扑来,抚桑凄厉的大叫着,爱比火炽热,挣脱捆绑的她,撕咬着来不及逃散的人们,顿时,这个原本宁静
的山村变成了人间地狱,尸体和鲜血,熊熊的烈火,凄惨的嚎叫,和抚桑残酷的大笑,在这个夜晚,也许,连凶恶的鬼魂都会做
起噩梦。
燃烧的灰烬,最后一点熄灭,抚桑拾起浸满血液的绳子,默默地流泪,她知道,母亲,故意松开了绳索的母亲,到死,都想放过
她,以全村人的性命为代价。
抚桑突然感觉到了恨,恨——恨孟乔生——那个来了又走了的人……那个……走得比来得更寂静的人。
此刻的孟乔生,站在一泊墨绿的湖水边,看着水中的倒影,恍然间好像看见水底一只向他召唤的手。
“孟——乔——生——!”是谁?用如此恸悲的声音呼喊他?
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孟乔生一头栽进水中,放手吧,回去,做一个永生也永死的阴魂,不悲不欢,不笑不哭,不爱不恨。
撒手,躺在巨大的怀抱,堕入黑暗的地底……
波光粼粼的湖面,那个灿烂的少年,他在说着什么?
“孟乔生!”
“孟乔生!我叫孟乔生!”
孟乔生?那是自己?
不!他说:“我叫孟乔生。”
孟乔生睁开眼睛,一个激灵,醍醐灌顶——孟乔生!他来找的那个人叫做孟乔生!
他还在往水底下沉,没有依托的身体,软绵无力。
扑腾一声,粼光闪闪处一个身影像一条飞鱼,游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拉着他游出湖面。炙骜,总是在需要他时及时出现。
孟乔生躺在草地上,第一句话是:“我要找的人叫做孟乔生。”
说完,孟乔生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是的,有什么不对。
孟乔生,不就是自己吗?
突围而出的自己,没有任何记忆,唯有这个名字,他牢牢记住了。因为,这三个字就刻在身上,一笔一划,毫无差错。所以,他
就叫自己为孟乔生,为了不使自己忘记,就把自己叫做孟乔生。
而他,找的那个人就叫做孟乔生。
他似乎有点抓住了一根遥遥无端的线,他不知道,线的那头是什么。
为孟乔生而来的孟乔生。
“她要你回去。”炙骜没有任何惊奇,知道或是不知道,炙骜都是这样,简单,抑或无比复杂。
“哼!她怕了。”
“黑白无常突然收治了很多满身戾气的幽魂,聚集在奈何桥上不肯上路。一查之下才发现他们都是被同一人所杀。”
“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孟乔生努力装作不在乎。
“抚桑。他们都是抚桑那个村子的村民,但是,现在他们都被抚桑杀了。”
“不可能!”孟乔生怒了,卑鄙的,这样他就会停止吗?
“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炙骜回头看着他们走过的地方,一个温柔的女子,何以变成人间恶魔?
“把戏!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包括你!”孟乔生甩着脸上的水滴,他无法驱走那张天真的脸庞。“为了阻止我,不惜牺牲一个美
好的人,这就是她一贯的作风,我不稀奇。”
“我不想替谁解释,无论如何,你都是有责任的。”
“如果有,那也是她测责任,而不会是我的。我不会再听什么的摆布。”孟乔生一头往前冲,想把身后的抛之脑后。那个我把他
的名字当成自己的名字,把他当成自己来记住的人,才是唯一重要有意义的。
“不要忘了,她的责任,就是你的责任。”身后的炙骜冷冰冰的一句话,硬生生让孟乔生停住了脚步。是的,她的责任,也就是
他的责任。
孟乔生再见到抚桑,她已独自成魔。引诱她的风元神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那个满身妖异和妩媚的抚桑,以及,无数的嗜杀生灵
的孤魂野鬼。
18、
“后来,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吗?直到现在?”我停住脚步,定定地望着孟乔生。那个踩着早晨闪闪的露水,带着一身清香的丽人
,为了心中的爱火,燃烧了自己,也许开始发臭,可我还是忍不住怜悯。女人,为爱而生,当然,也会为爱而死。女人,在爱里
,会变成最可人的天使,毫无疑问的,也有可能会变成最可怕的恶魔。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就是那个女人?”我想起来初见孟乔生,他身边的那个猫一样的女人。温柔似水,凶狠如狼。
我无端的开始胃部泛酸,跑到一边呕吐起来。她陪了他多久?
孟乔生关心地拍着我的背,细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刚才的撞击导致的?”
我仿佛漫不经心地抚开他的手。什么,敌得过拥有几千年的回忆?
炙骜用他温暖的大手按压着我的背部,一股暖流,窜进胃部,我舒服地嗯了一声,感激地看了一眼炙骜。
突然的冷漠让孟乔生有些失落,我也有些难过,不得不承认,不想看见孟乔生那落寞的表情。
“这条路?通向哪里?”孟乔生突然停下来看着炙骜,充满质问的眼神。
“只有一条路,已经没有选择。”炙骜看着没有尽头的路,在他眼里仿佛有一个终点。
我们一直走在一条看似没有尽头的路上,灰白色的路面像裹着一层纱,飘忽得好像随时会崩塌。
“接下来的事就让我来告诉你吧。”炙骜站到我身边,说。我点点头,我想听,他们的故事。
孟乔生见到抚桑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确实错了。
抚桑恨他,但是她舍不得他。她扑到他的怀里,像一只从天而降的飞鸟,扑到他怀里,用她的牙齿咬在孟乔生的胸口,鲜血,如
花般灿烂盛开,抚桑狞笑着自己终于赢了。孟乔生,不会再离开自己,他眼里的愧疚和痛惜,是多么动人的表情,抚桑觉得自己
满足了。看到孟乔生这个表情,她满足了。她大笑着倒在他的怀里,她知道,他会抱起她,不会让她倒在地上,成为他手里的宝
贝,但内心却是泪眼心酸,猩红的嘴唇贴近他的肌肤,亲吻,带着眼泪。为爱的,还顾得了什么?
“他爱她吗?”我问,知道答案又如何?却始终要有这样的不死心去追寻类似的问题。
“爱是什么?在感情的漩涡里,谁知道爱是什么,不过是凭着内心的感觉却做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事。我站在岸边,一直在
想,爱是什么?爱,也许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也会使我们很多时候分不清爱还是不爱。但在漩涡里的人,不管是
不是爱都已经控制不住了。”炙骜看着我说这番话,我似懂非懂。
我看见他眼里闪过的一丝亮光,我心中一动,我想,也许,炙骜,你,也是在一个更大更深的漩涡里,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漩涡,不然,你又在这里执着些什么?
爱?还是不爱?
可能真的不是什么需要解答的问题,问题是,走在不能回头的路上,就只能向前。
“现在,她呢?”我还是好奇。她,为什么没有跟过来?我无法窥探到他们共同走过的岁月是如何地爱恨交加,欲生不能,死亦
不可,都已经过去,我能执着些什么?但我想知道,现在。
“她解脱了。”炙骜淡淡的说,但是我听到了不一样的悲伤。
“怎么……死的?”我明白,所谓的解脱就是“死”。我喉咙发紧,无法不怀疑夜晚里可怕的声音就是她和她的傀儡们,那么,
目标是……我。
炙骜一点也不让我失望,马上回答了我的疑问。
“她想杀了你,也想,杀了他。”
我明白,我来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我是她的敌人,所以最好结果了我。但是,女人是疯狂的,为了不留一丝余地,一丝自己
爱的人可能爱上别人的余地,她干脆也要把孟乔生也杀了吧,谁也不要得到。
“只要她想,她有无数次的机会杀了他,带他到地狱,结束这段没有尽头的纠缠。但她没有,她恨他,又舍不得心里的那点爱,
所以折磨他……但是你来了,一切都变了,她明白,要结束了……”
“是你杀死她的对吧!”我突然说,看着炙骜。
炙骜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承认。你也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死她,但是你没有,然后,我来了,你终于明白,要结束了,或者,
是要开始了。
我是谁?
我改变着什么?
19、
抚桑,你消失在哪里?你,得到安宁了吗?听着你的故事,我有时以为我就是你,可我不是你,我懦弱,畏惧,迷惘,无知。我
走着一条白茫茫的路。可你,为了爱情,可以变得丑恶,冷血,妖孽,你是有资格爱孟乔生的!
“你知道她死了吗?”我呆呆地看着孟乔生,无名的悲伤。
“我……不知道。”孟乔生的脸白得像一张纸,皱着眉头,摇摇晃晃的,拖着脚步。
“你好残忍!”我恨恨地推了他一下,我的夜晚,那个影子,我的梦,你是这样的冷血,不会为一个爱你如斯的女人掉一滴眼泪
,那我,开始为你萌动的心,显得多么的愚蠢。
“你没资格拥有抚桑的爱情!”我大吼道,孟乔生,我也不应该让自己爱你!
孟乔生像脆弱的纸人,倒在地上,我怔住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见孟乔生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好像,已经离我们而去。
“你干什么?”炙骜生气地拉开我,一个箭步上前抱起孟乔生。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了!他怎么了?怎么了?”我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怒气一下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
炙骜抱着孟乔生坐了下来,看着孟乔生惨白的脸,说:“他只有一半的心,你知道吗?抚桑,是带着他的另一半心死去的。”
我不懂,不懂什么叫只有一半的心。
“你以为他为什么折磨瘦弱和苍白?抚桑天天咬开他的血管,喝他的血,然后又让他的伤口恢复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他们以为
我看不出来,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也只能仍由他们这样。有时候我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又似乎有点明白。后来,
抚桑要他的心,他说好,但是只答应给一半的心,他说他还要留着一半的心去做一件事。这就是孟乔生,没了一半心的孟乔生。
他或许残忍,因为他无法给予。他极力不让自己忘记真正的目的,痛苦地却不想弃抚桑不顾。他的债,当初轻率的债,他不是也
一直在偿还吗?”
我蹲在孟乔生身边,流着泪,说着对不起,我以为,孟乔生欠着抚桑,但孟乔生偿还的方式,也让人悲伤。
“他不允许抚桑再去伤害人,所以,抚桑想要什么,他都给。”
你是那么地悲伤和脆弱,而我,虽然无数次地感受到你的存在,却从来没有发现你的悲伤。
孟乔生,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平静?
那么好看的脸,却毫无血色,我想抚摸一下他泛白的嘴唇。冰冷,颤抖着我的心。
“我把剩下的一半心给你好不好?”孟乔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想看到一点什么。
给我?孟乔生,我不要你的心,我只要,你就这样看着我,像那黑暗掩盖下你的目光,注视着我,恋恋不舍。孟乔生,我和你,
我觉得,已经太久!
“为我流泪,我会忍不住把心掏给你。”孟乔生起身勾着我的脖子,冰冷的唇,贴着我,滚烫的泪,我闭上眼睛。在最后的一点
余光中,看见炙骜撇过脸去看着远方……
秦安,也许我错了。
“你也会不顾一切爱我吗?”孟乔生问。
我睁开眼睛,看着孟乔生,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那个女人,那个我肯定跟地狱有关的女人,要我跟着孟乔生,跟着孟乔生,我
就能见到秦安,我想我还爱着的秦安。
“一个人,在黑夜的烟雾中,偷偷地去看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却在她醒来的那一刻留下一丝捉摸不
定的气息悄然离去,你觉得他是爱她的吗?爱了很久很久……”我看着孟乔生,我想看到惊喜,但是我没有,他眼里只有一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