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 第二部 中——绾刀
绾刀  发于:2012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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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剑,韩若壁并未使出全部真力,毕竟,他并不想把尚廷筠就此毙于剑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尚廷筠自然是识货之人,一见到韩若壁那可怕的剑炁出手时,他就明白了,比起一般绝世高手的剑炁,韩若壁的剑炁更为可怕。因为,韩若壁的先天真气里还挟带了‘六阴真水’的威力,是以,剑炁上的冰寒刺骨几乎可以冻结身体内的血液。

虽然尚廷筠早已运起十成的护体罡气,一般刀剑根本难以伤他,可还是不敢硬受韩若壁这一下。于是,他将双钩交叉成一个十字,抬手劈出。

只听得‘呜’的一声怪响,尚廷筠的‘冷牙新月钩’也发出了两道凌空真气。

他发出的凌空真力,无法象韩若壁那样凝聚成线,是以,真气一旦离钩而出后,就迅速扩大、变弱。这样的真气,难于及远,自然无法威胁到韩若壁,但因为散开的面积较大,却是增加防御的好手段。

本来,即使这二人的真气力道大小相同,聚集起来的也必然要胜过分散开来的,更何况韩若壁发出的剑炁本就要强上半分。

当二人的剑炁、钩气凌空相交时,毫无悬念的,韩若壁的剑炁更胜一筹,‘嗤的’一声穿透了尚廷筠的钩气,刺中了尚廷筠的前胸。

虽然,剑炁已被大大减弱,因而无法真正穿透尚廷筠的护体罡气,但是,它对尚廷筠的心理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尚廷筠立时明了,他的功力要逊色于韩若壁不少。

与此同时,他的护体罡气虽然抵御住了被钩气消减的剑炁,但剑炁上的那道彻骨冰寒却令得他手足发僵,非得运内力一周方能缓和。

韩若壁眼见一剑占据了优势,轻轻一笑,揉身上前,长剑一抖,又幻化出千般剑影,攻向尚廷筠。

旁边观战的黄芩,忍不住边摇头,边咧嘴无声的笑了笑。

实际上,当他看到韩若壁起手竟然用剑炁于丈外攻击尚廷筠时,心里实是老大的不以为然。因为此种以先天真气催发的剑炁,和普通的劈空掌完全不同,极其耗损真元,纵然是像韩若壁,又或者他自己这样的高手,也最多只有数十发之力,是以,除非抓住了对手的破绽,又或是深陷重围之境,才值得不惜代价地施展一次。而像这样两人摆开架势,隔着丈外发射凌空真气攻击敌手,如果不是敌手较弱,一两招就能得以制胜的话,肯定会先把自己累死。此刻,见一招过后,韩若壁便恢复了正常,以剑招进攻,黄芩便猜到他刚才定是气急了,才会那么干,现在脑子转过弯来,就不再蛮干了,是以暗里发笑。

眼见韩若壁拥有如此杀伤力的先天真气,尚廷筠顿觉压力备增,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谨慎的和韩若壁周旋开来。

接下来这一番交手,韩若壁完全施展出了他的真功夫,‘六阴真水神功’霸道无比,每一次兵刃相交时,就会有一股至阴至寒的真气,透过尚廷筠的双钩,直袭入他的体内。虽然尚廷筠的真气运转一周,便可化解这种阴气,但激战中的负担就大大加重了。

随着韩若壁的剑法越使越快,初时‘叮叮当当’的兵刃相交之声也越来越频繁,到后来,几乎连成了一片。尚廷筠的真气运转越渐迟滞下来,开始苦苦支撑,难以跟上韩若壁的节奏了。

二人战了有三四十个回合后,韩若壁‘哈’的一声,跃出战团,笑道:“侥幸侥幸,我只打算和尚堡主点到为止,想来尚堡主也不希望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吧。”

只见场中的尚廷筠兀自未退,一张原本微黑的面庞惨白无比,齿颊冻得忍不住上下打颤。

技不如人,他再顾不得面子,当下盘膝原地坐下,运功三个周天,方才止住了身体的颤抖,浑身大汗淋漓,狼狈不堪。

韩、黄二人也不言语,只在一旁瞧着。

稍顷,尚廷筠长身而起,叹道:“寒冰剑,果真名不虚传。”

第二十三章:情债难消却一纸了前缘,坦言付知交美意赠奈何

继而,尚廷筠又道:“你就是当年名动江湖的‘寒冰剑’的传人?”

韩若壁道:“收我为徒的,不过是个入山寻道的老道士,早已不是什么‘寒冰剑’了。”

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从眼角瞟了下黄芩。但见黄芩立于一边,不仅面色平淡,而且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和适才观战时的全神贯注,简直判若两人。由此可见,对于武功、剑法,他十分留意,但对于师承、来路,并不甚在意。

这时,尚廷筠点一点头,道:“能在有生之年,领教到名震天下的‘寒冰剑’的威力,在下虽败犹幸。”

韩若壁拱一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尚廷筠凝目二人,道:“如此身手,二位到底何方神圣?”

韩若壁笑道:“我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弟。而他嘛,确是一名正经捕快,出来关外办案子的。”

尚廷筠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游弋了一会儿,心下疑道:瞧他两个不但才智出众、武功绝伦,而且都是响铮铮的汉子,没哪一个象女里女气的歌童、伶人的,怎好有分桃断袖的嗜好?莫不是探子们道听途说,张冠李戴了?

有关韩、黄二人的关系,他也是听了下面人报上来的,但经过刚才那一役,不免怀疑起这件事的可信性来。

韩若壁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尚堡主,你和哈小姐之间已经够棘手的了,”望了眼黄芩,他口气一变,淡然道:“至于我和他之间的事,就不劳你费神琢磨了。”

尚廷筠尴尬地笑了笑,道:“现在,我相信你真是为哈吉娜而来。”

韩若壁微笑颔首道:“其实,是哈小姐先帮了我的忙,作为回报,我才答应帮她的忙。”

尚廷筠打破砂锅问到底,道:“她能帮的了你什么忙?”

韩若壁笑道:“改日你直接问她好了。”

沉默了半晌,尚廷筠有些不确定,问道:“那日你说,我若觉得和她长厢厮守,是一件值得为之做出重大牺牲的事,便来找你,你有法子让我们在一起。可是真的?”

沉吟了一瞬,韩若壁道:“那须得看哈小姐对你有多重要了。”

半晌,尚廷筠垂下头,低低说道:“她活,我活;她死,我死。死活随她。”

他的声音虽低,但没有分毫犹豫,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韩若壁长舒了口气,拍手笑道:“有尚堡主这句话就好办了。”

尚廷筠眼中放光,抬头道:“你真有法子?”

韩若壁点点头,道:“我在关内朋友多,路子广,只要你和哈吉娜入了关,无论想到哪里安家落户,我都可以替你们想法子。到了那时,不管是‘白羊镇’的人,还是‘神光堡’的人,就全找不着你们了。”

尚廷筠面色一寒,强笑道:“让我们去关内?你什么意思?”

见他变了颜色,韩若壁有些莫名奇妙,道:“我的意思自然是,你舍弃‘神光堡’,和她一道去关内啊。”

尚廷筠道:“那不就是私奔吗?”

韩若壁笑道:“算是吧。”

尚廷筠摇头失望道:“‘私奔’也能算个法子?”

韩若壁道:“怎么不算?私奔以后你们不就长厢厮守了嘛。”

尚廷筠神色渐冷,道:“不成,我怕……。”

韩若壁眼珠转动,轻笑抢白道:“怕?刚才尚堡主不是还说‘死活随她’吗?既然命都可以‘随她’,又怕的什么?”

尚廷筠目光定定,不知瞧向何处,道:“只要命还在,于我而言,舍弃‘神光堡’,实在比死更可怕。”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韩若壁没显出多惊讶,道:“你这话,我若说我能理解,你信不信?”

尚廷筠一脸寂寥,道:“我只想哈吉娜能理解。”

韩若壁叹一声,道:“对她而言,理解容易,能不能接受,可就难说喽。”

沉默了一阵,尚廷筠问道:“你还回去‘白羊镇’吗?”

韩若壁点头道:“顺路。”

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尚廷筠道:“我本来以为,也许你真有什么好法子,可以令我不必将这封信交给她,伤她的心。”

韩若壁心道:法子我是有,可你也得愿意采纳不是?面上他苦笑道:“我可不是什么神仙月老,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尚廷筠道:“那就有劳你把这封信转交给她吧。”

韩若壁接下,嘲声道:“看来尚堡主是早有打算啊。”

尚廷筠故作没听出他言语里的讥讽之意,道:“早作打算,才不会误事。”

无言了片刻后,一直在旁漠然置之的黄芩上前,开门见山道:“尚堡主,我来哈密,是为查探一宗倒卖军器给瓦刺人的案子。那个司图,你们想必已经审过了吧?”

尚廷筠斜了他一眼,道:“你怎会知道司图此人?”

黄芩道:“司图给你的样品箭簇,是打我这儿买去的。”

尚廷筠‘噫’了一声,旋即明白了,道:“莫非你就是他口中,那千余只箭簇的卖家?”

黄芩点头道:“不错。”

尚廷筠道:“你当真是大明的捕快?”

黄芩道:“我有刑部下达的公文,尚堡主可要一验?”

尚廷筠摇头道:“要验也不在此时。”一念闪过,他连忙又道:“不过,既然你说自己是捕快,那么,那千余只箭簇的买卖,恐怕就是子虚乌有的事了?”

黄芩淡笑道:“我只有几只被倒卖的箭簇样品而已。”

思前想后,尚廷筠道:“我明白了,司图定是中了你下的套儿。”

他重新审视了一下黄芩,目中不禁露出些微赞赏之色,道:“黄捕头,你下的套儿,真算是套对人了。”

听他的意思,黄芩知道审出了结果,于是问道:“司图交待了是何人倒卖军器吗?”

尚廷筠道:“他只说是个大明商人,我想那商人实际姓甚名谁,他也无从知晓。毕竟,他只是个负责传递消息、联络事项的小卒子。”

黄芩失望地皱起了眉头。

尚廷筠又道:“对了,他还说,那个商人是打京城来的。”

这句话,不知为何令黄芩想起了路上遇见的冯承钦一众。对那一行人,他很是怀疑。可是,冯承钦的货虽然确有可疑之处,但从京城来哈密做买卖的人不在少数,其中更不乏暗里销售伪制军器的,若是较起真来,可疑程度也不亚于冯承钦,是以黄芩一时没了头绪,暗里思索着要如何再继续查探下去。

这时,尚廷筠向他微施一礼,问道:“黄捕头,你可否老实说明,关于这宗案子,朝廷是真有追查的诚意,还是做做样子,走走过场?”

同时,他心道:若真有追查的诚意,岂会只派一名捕快前来?

黄芩答道:“朝廷的事,我不清楚,我只能说,我很有追查的诚意。”

不顾捕快身份,假扮军器商人这种事儿,若是没有诚意,谁会这么做?

尚廷筠垂目寻想了片刻,道:“好吧,看在‘诚意’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正月十五那天,去‘老山墩’等着瞧便好。”

黄芩眼光一亮,道:“当真?”

尚廷筠道:“司图说,瓦刺人和那个大明商人约定好了,正月十五在‘老山墩’进行交易。”

黄芩道了声‘多谢’。

尚廷筠目光扫过二人,道:“你们还有甚要问的没有?”

韩若壁笑而摇头。

黄芩进而问道:“我能不能见一见那个司图?”

稳妥起见,他想再亲自审一审。

尚廷筠果断道:“不能。”

黄芩疑道:“为何?”

尚廷筠道:“因为这里是‘神光堡’,不是大明衙门,能做主的人是我,不是你。”

毕竟吃了败仗的人,很难给打败自己的人留太多余地,是以,尚廷筠虽然打消了对韩、黄二人此行目的的怀疑,但总不会事事应允。更何况,这时的司图说不定已到阴曹地府报到去了,怎能让黄芩再审?

说罢,尚廷筠转身,一面甩开二人大步离去,一面由衷叹道:“今夜,我累了……”

忽然之间,他的声音虚弱无力之极,听起来竟象是出自一个行将就木之人的口中。

可是,尚廷筠分明强健如牛,纵是在和韩若壁的拼斗中,被阴寒之气所侵,也早已恢复过来了,怎会突然间变得如此虚弱?

其实,他的身体安然无恙,只是心里万念俱灰。

往‘神光堡’回去的路上,尚廷筠觉得天也空空,地也空空,唯有一颗心被堵得满满的,喘不过气来。

他不禁想,哈吉娜看到那封信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失声痛苦,还是欲哭无泪?

是黯然神伤,还是愤然诅咒?

以一纸书信,了却掉和她之间的情缘,对不对?好不好?

想到此处,他甩了甩头,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有时候,也许没什么对不对,好不好,只有能不能。

想知道能不能,总须得试一试。

此时的尚廷筠,只希望那封书信能快些令哈吉娜彻底地忘了自己。

但是,他忘了扪心自问:能忘了哈吉娜吗?

尚廷筠走时,已是半夜。

黄芩迟疑了一下,率先开口问韩若壁道:“刚才过招时,你可觉得尚廷筠的几招钩法很特别?”

韩若壁眼中精芒闪动,笑道:“原来你也瞧出来了。我觉得前前后后,他一共有三招钩法,极为特别。除去他用于最先抢攻,被我以‘蹈空虚步’跃起化解的那招最为歹毒之外,还另有两招也是精妙难测。我记得,过招时,每到危急时刻,他都会选择其中的一招施展出来,且总能立刻扳回劣势。”稍作停顿,他继续道:“如果不是凭借‘寒冰剑’,只以招式而论,想拿下他绝对没有这么容易。”

黄芩点头道:“不错,最怪的就是,从他这三招的出手,以及钩路的变化来看,实属一脉相承。但这三招,却与他的其它钩法招数完全不同。我认为,这三招应该是另一套钩法中的几个不同的招式。”

韩若壁点头道:“我也是如此觉得。”

黄芩又道:“只可惜这三招并非能够相互承接的招式,招与招之间明显缺了点什么,以至于无法连贯起来。否则尚廷筠若是连续施展出来,威力必然胜过之前数倍。”

言至此处,他瞧了眼韩若壁,似乎没想好该不该深入说下去。

觉出了他的犹豫,韩若壁不出声地咧嘴笑了笑,道:“我们之间谁跟谁呢?说实话,功夫见识的水平,你我原也相差不多,是以说话也就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的了。你是不是想说,尚廷筠另有一套极为厉害的钩法,但不知因何没能学全,只学了三招,所以无法连贯使出?”

黄芩连连点头,笑道:“既然你也是这般看法,那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你对他那套钩法,有什么想法没有?”

韩若壁歪头想了想,笑道:“不如我们一起说出心中所想,看看是否一致?”

二人对望一眼,齐声说道:“六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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