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皮糙肉厚,冻会儿也不打紧。你赶紧捂着,冻着了,又该我心疼了。”杨清宇抽出手,把沈墨哲的手压在暖炉上,又
用暖手袋包好,这才放心地拍了拍。
“我没那么娇弱……”见自己的双手被杨清宇细细地包住,连脖子上的围脖都给重新绕了一圈,沈墨哲有些脸红。
杨清宇整理围脖的手顿了顿,压在他的脖子边,没有移开。略带温度的手指在细腻的肌肤上流连。
这具身子,已经不知触摸了多少次,可每次,总觉得要不够。这个温度,这个触感,每每让他欲罢不能。
沈墨哲不知道,当他走进来的时候,看着他抱着手炉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那么幽远,那么苍茫,让他的心也跟着提
了起来。
所以,杨清宇急急忙忙,咋咋呼呼地冲了进来,还故意用冰凉的手去触碰他。只因为,他想把他从这种状态中惊醒。他想确认,
他的墨哲,还在。
“墨哲。”杨清宇圈住了沈墨哲,“以后,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外面。那么远,那么虚幻。好像一眨眼,你就会不见一样。”
杨清宇把头埋在沈墨哲的肩头,用力地呼吸着对方的气息。
这样的墨哲,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的灵魂,来自一个遥远的,未知的所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像泡沫一样,消失不见。
“墨哲,这个给你。”杨清宇从怀里掏出一枚玉饰。
“这是……”沈墨哲接过玉饰,抬起手,放到阳光下。色泽温润,细腻顺滑。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幽光,似有一道血丝徘徊。
“这是同心玉。”杨清宇笑着又拿出一块玉环,拿过沈墨哲手中的玉,轻轻一放,与玉环紧紧地镶嵌在了一起。幽光闪过,化作
一个圈,将两块玉石连在了一起。
“都说古玉有灵,我是真的信了。”杨清宇感叹着。
“真神奇!”沈墨哲眼眸一亮,带着欢欣,摸上了这块同心玉。
“给。”杨清宇拿过玉,又将他分成了两个部分,“这个给你。外面的玉环,我拿着。这样,我就能把你牢牢地圈住了。”
沈墨哲瞪了他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乖乖地由着杨清宇把玉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红色的丝线挂在白皙的脖颈间,竟透出一股禁
欲的妩媚来。杨清宇忍不住,轻轻地吻了上去。
“你,尽不做正事!”沈墨哲气息有些紊乱,在理智尚存之时,推开了杨清宇。
杨清宇喘着气,搂着了沈墨哲,叹道:“墨哲,再也没有人比你更会扫兴的了。”
沈墨哲闻言,更是一把推开了杨清宇,倚在了榻上,眼梢微微挑起,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笑容,无不讽刺道:“那太子爷尽
管去找那些不会扫兴的人啊。”
哎哟!
杨清宇懊恼地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急急忙忙地凑到沈墨哲身边,讪笑着意图亡羊补牢:“墨哲,我就是说说。哪有别人啊
,你要是当真了,我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看着苦着一张脸,就因为一句话,就心急火燎地忙着跟自己解释的人,沈墨哲突然有些恍惚。
第一次见面,是在凝曦园。只是,那时候,自己半梦半醒,脑袋稀里糊涂的,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要说真的第一次相识,应该
算是宴上吧。这个集万千荣宠于一身的太子,尊贵万分,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昂扬。
这样的人,是该坐拥广厦千万,享无边艳福的。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围着自己转悠,任凭自己的喜
怒哀乐牵动他的心。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做到这样?
“墨哲,墨哲?”杨清宇推了推正在出神的沈墨哲,“又在想什么。墨哲,不要再发呆了。我,受不住的。”
沈墨哲笑了,抚上杨清宇带着忧心与隐忍的脸庞,轻声道:“我只是在想,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杨清宇盯着沈墨哲一张一合的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墨哲,你,说什么?我,我有没有听
错?”
杨清宇有些手忙脚乱。这份表白等了太久,等到现在,他已经没了准备。就这样突兀的,在自己想不到的时候,沈墨哲突然开口
了。
“墨哲,你,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沈墨哲笑了,却没有再说,只是道:“谢谢你的玉,我很喜欢。”
“你!”杨清宇急了,一把抓住沈墨哲的手,不依不饶道,“不行,我刚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沈墨哲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自从母亲过世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说你爱我啊!”杨清宇瞪大了眼睛,充满了希冀望着沈墨哲。
“我知道,你爱我嘛。”
“墨哲……”杨清宇蔫儿了。
一时间,室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好了,太子爷,您赶紧走吧,皇上可是交代你好好招待那些匈奴使节的。你走开了这么久,人家得不高兴了。”闹腾了一会儿
,沈墨哲想起杨清宇还有正事要办,提醒道。
“唉!我还以为这次他们大堆车马,得走上好几个月的。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闻言,杨清宇颇为无奈地从沈墨哲身上爬了起
来。
“不快了。再过段时间,都要春节了。人家也走了好几个月了,你还嫌人家来得太早。再晚点,大雪封路,想走都走不了了。”
听着杨清宇的埋怨,沈墨哲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那,今天晚上的宴会……”杨清宇扯着沈墨哲,不想走。
“我已经告了假,过了春节才会回来。”沈墨哲替杨清宇把衣服整理好,低着头道,“这次和匈奴和谈,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
成的。大大小小的宴会不知凡几。我留着做不了什么,干脆告假了。皇上也准了。”
大华朝的规矩,凡是有父母之丧在身的官员,一年之内,不能参加宫中饮宴,以免冲了喜气。
“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杨清宇一听,当下拉下了脸来。他原本还因为沈墨哲不能陪他参加宫宴心烦,谁知道沈墨哲竟是要准
备请上这么长的假。
现在才是腊月头,等过完春节,少说也要正月半,得有一个多月啊!
“我又不是不来!”沈墨哲白了他一眼,“我偶尔还是会进宫来的。你闲着的时候,或者去匈奴使团下榻的驿馆,路过的时候,
你也可以过来啊。”
“可是你没跟我商量。”杨清宇仍旧板着脸。
“我怕你会不高兴。”沈墨哲有些心虚了。
“我现在的确是很不高兴!”
“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会现在才告诉你啊。”沈墨哲撅着嘴,抱怨着,“要是早告诉你了,你一早就板着脸了。现在告诉你,我等
下就走了,你爱咋地咋地。”
“你!”杨清宇看着有些得意洋洋的沈墨哲,就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只能无奈地在他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
看着沈墨哲捂着额头瞪着他,这幅生机勃勃的样子,顿时让他心情大好。
“好了,我得过去了。等下就不能送你了。我让思贤跟着你。”见沈墨哲开口要拒绝,杨清宇先开口打断了他,“不准说‘不’
!想让我放心,那就让思贤跟着!”
沈墨哲无奈,只得点了点头,杨清宇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这段时间好好在家休养。不要去想不开心的事。多想想我,知道吗
?等过几天有空了,我就来看你。”
“哦。可是,想你也不见得会开心啊。”沈墨哲眨巴这眼睛,望着杨清宇。
“你!”杨清宇被噎了一下,顿时气得抓住沈墨哲的脖子,对着他的头就一阵蹂躏,“你就可劲地气我吧!”
沈墨哲好不容易逃离魔爪,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跳开了,往远处蹦去:“我走了,你自个儿当心点啊!”
杨清宇看着小小的人影消失在暮色中,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和寂寥。
第72章
今日,匈奴使节团正式入朝拜见,向嘉明帝递交了议和的国书。入夜,嘉明帝在泰华殿设宴,款待匈奴使节。
前来的数十名匈奴使者中,有几人上次便已来过。这次再来,自然比其他人熟络许多。而且,卡拉顿潜回塞外,登上汗位,众人
都清楚,和华朝的太子定然脱不了干系。所以,宾主尽欢,也没有什么刻意刁难。双方言谈融洽,气氛活跃。不多时,便热闹了
起来。
“皇上。”酒过三巡,匈奴的正使站了起来,向嘉明帝道,“我等此次前来华朝,除了与您商讨议和的事宜,并且为我们的汗王
迎娶公主,还有一事,想和皇上商议。”
“使者太客气了。朕将公主嫁予大汗,你我两国便是姻亲。使者有何事,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汗王陛下有一表妹,是我国太后的嫡亲侄女。琪朵儿公主有着草原珍珠的美称,太后与汗王视若掌上明珠。今年,
正是二八年华。太后有意,为琪朵儿公主在华朝寻觅如意郎君,让公主成为华朝的媳妇。不知皇上您,意下如何?”
“哈哈,好一个亲上加亲!”闻言,嘉明帝朗声大笑,“既是草原上的珍珠,又是汗王的妹妹。朕自然不会亏待了琪朵儿公主。
”
“太子!”嘉明帝话声一转,叫杨清宇道。
“父皇。”杨清宇心中一突,急忙出列。
“使者。朕的太子,年纪与琪朵儿公主相仿,又尚未婚配。虽然正妃的名分不能给公主,但是,朕可以做主,琪朵儿公主嫁给太
子,一定会享有和正妃一样的待遇!”
“谢陛下!”使者闻言,顿时大喜。他们本来盘算着,便是让琪朵儿与华朝的皇室结亲。想不到,尽落到了太子的头上。
现在匈奴的局势明眼人都清楚。虽说有了做主的人,但情况仍旧不容乐观。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积极地与华朝联姻。不仅卡拉顿要
娶华朝的公主,还想把自家的公主嫁到华朝来。
现在,既然能与华朝的太子结亲,这是再好没有的结局了。
杨清宇愣在那里。看着他们三言两语,就结束了对自己婚事的决定。四周,尽是道喜敬酒的人群。杨清宇笑着,来着不拒,一杯
接一杯地将所有的酒都干了。心中,却是异常地沉痛。
终究,还是逃不开。
杨清宇端着酒杯,站在人群中,望着四周的灯红酒绿,第一次,无比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杨清宇喝得醉醺醺地被扶回了寝宫。
脑袋昏昏沉沉的,可是内心里,却是无比地清明。
“清一……”杨清宇喃喃道。
“主子。”人影闪过,清一已经跪在了杨清宇面前。
“去找墨哲,替我告诉他,对不起……”杨清宇抬起手,反手盖在眼睛上,没有酸涩,没有苦寂,有的,只是彻骨的悲痛。
泪水,就这样流了下来。
室内,已经空无一人。清一已经走了。思贤跟着沈墨哲走了。寝宫里,已经没有一个可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了。
杨清宇躺在床上,漆黑的夜色笼罩了整个房间。没有烛火,没有明珠的光亮,只是漆黑一片。
第二天,杨清宇醒来的时候,真可谓是头痛欲裂。
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来不及把侍人唤进来洗漱更衣,杨清宇先嘶哑着嗓音开口道:“清一,你昨天去了吗?”
“主子。”清一跪在地上回禀道,“公子那时已经睡下了。奴才对公子说了之后,公子只说了句‘知道了’,然后便继续睡了。
”
杨清宇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摇了摇头,掀开被子,唤了人进来。
看来,墨哲是明知会有这样的事,才故意离开的。这下,已经不是闻言软语哄着能完事的了。
杨清宇只觉得头更疼了。
从嘉明帝那儿回来,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去拜访匈奴使节团,是下午的事。杨清宇瞅了瞅计时的水漏,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宫
去见沈墨哲一面。
“什么,他出城了?”到了沈府,却被告知,沈墨哲一早就去了城外的白云寺。杨清宇只觉得脑壳生疼。
“是的,殿下。大少爷说,要给过世的夫人念经祷祝,要在白云寺住一段时日。天刚亮就出门了。可是有什么急事?要不要把大
少爷叫回来?”守门的小厮看着当朝太子,连大气也不敢喘。
“不用了。”杨清宇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马车。
车轮滚滚,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停车!”行到半路,杨清宇突然开口道,“掉头,出城!”
墨哲,你还是在意的,对吗?
杨清宇想起,他年初刚从军中回来的时候,沈墨哲曾说过,他愿意妥协,他不想看到杨清宇为难的样子。
可是,毕竟会痛的。
杨清宇只想,在这个时候,至少,他要待在墨哲的身边。即便,无法改变任何事,至少,要和他在一起。
白云寺位于城外栖霞山,由于临近都城,一直是个香火鼎盛的所在。
虽然人流如织,但白云寺的后院,却是一处宁静宜人的所在。远离尘世喧嚣,每日诵经礼佛,最是陶冶人的心性。
沈墨哲在这里租了一处院子,饮食起居都有专门负责的小僧人,倒也清闲自在。
思贤一直跟着沈墨哲,这会儿收拾好了屋子,走到佛堂门口,探头张望了一下,见沈墨哲正专心致志地默诵着经文,心下就不禁
泛起了嘀咕。
思贤不知道昨夜清一来过的事情。只知道,原本还眼带笑意的一个人,一夜睡醒,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像做了一夜噩梦的
样子,眼里面上,也是一点笑意也无了。而且,还突如其来的,说要来上山礼佛。
这是怎么了?
思贤百思不得其解。
沈墨哲跪坐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佛珠,默默地诵着经文。什么都不去想,世界中,只余下了这青灯古佛的声音。
原以为自己可以笑着看开,原来,不能。明知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却仍旧心痛的厉害。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逃避。逃到这里
,除了香烛经文,再也没有其他。
“当——当——当——”
杨清宇登上山顶的寺庙,远远的,听见钟磬之声,从灵魂深处涤荡蔓延。闭上眼,四周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萦绕在鼻尖的
,是日久弥漫的香烛味,耳中所听,是虔诚的默诵之声。
杨清宇缓缓地睁开眼。
“大师,请问,今日是否有一位沈姓少年来了这里?”上过香,杨清宇在后院找到一位僧人,双手合十,询问道。
“阿弥陀佛。今早的确有这样一位施主,身边还跟着一位少年小厮,不知是否是施主要找的人?”
“正是,正是!”杨清宇眼睛一亮,那少年小厮,可不就是思贤嘛,“能否劳烦大师带路?”
“施主这边请。”僧人点了点头,在前引路。
“施主,您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小僧就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