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的叫嚣着,我无法控制这场暴乱,因为我也是这场悲剧的受害者。
我咬着自己的拳头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我咬得非常用力,用力到感到锥心的疼痛。但疼痛反而成为现在我唯一拥有的
镇静剂,我不断地对自己说,这都不是真的,这都不是真的。左晌的眼睛没出任何问题,所以我平静自己的情绪也调整
了紊乱的呼吸。我站在离他十步的地方,我轻轻的叫他的名字,我说:“左晌。”
他转过身,在一片刺眼的绚烂的阳光下皱着眉,他说:“干嘛呀。”
我惨淡的勾起嘴角,我说:“没事儿。”
显然他看不见我湿红的眼眶,他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站在阳光下被阳光吞噬,也看不见我站在离他十步的地方被黑暗慢
慢淹没。我又举起手臂,狠狠地咬着我的皮肤与肌肉。此时此刻,我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了了。
第38章:左晌
小舞的心理素质跟他的成绩一样好,后两天的考试他都发挥得很稳定,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觉得的。但他哥还是很担心他
,担心到忘记了自己的视力已经接近于零。
这是个沉重的打击,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我而言。所以在小舞考完最后一场考试之后我决定要跟左晌好好谈谈这个问
题,如果必要的话也要叫上小舞。他已经不是个未长大的孩子,也有权力知道这一切。
那时已经是傍晚五点,所有家长在铁门外苦苦等待自己家里的宝贝熬过最后一场考试。这都是家庭的希望,但并不是所
有人都能成为希望,因为希望毕竟是有限的。这便给了这些焦急可怜的背影带上了一层残酷的意味,毕竟他们的希望都
要建立在别人的失望之上。
左舞出来的时候还是面带微笑,他开心的迎上来抱住他的哥哥,却不知道在他触及他哥之前他哥都没有发现走进的那个
是他。我站在与左晌相对的一面,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表情。那表情迎着余辉显得格外凄惨,我几乎要大声否认这就
是我认识的崇拜的那个左晌,可残酷的是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我熟识的深爱的左晌。我不嫌弃他,但我真的心疼他,也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感,为什么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件事,我才能体会到他的一点点痛苦。我不明白。
为了庆祝小舞顺利完成考试,我们决定今晚好好搓一顿。小舞没意见,我开车问他喜欢吃点儿什么,他想了想笑着告诉
我:“想吃法国菜。”我笑他小年轻学人家讲浪漫。
却看到边上左晌一副为难的样子,他的眉头几乎皱到一起,显然是对菜色不满意了。也是,那么多刀叉什么的确实很容
易“穿帮”。我想了想对小舞说:“我知道有家印度菜不错,现在去的人也不多,法国菜得等好久才能吃下一道,可愁
人了,咱们今儿先去吃印度菜你看怎么样?”
小舞想了想也觉得也行便点头答应了。而在一边的左晌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只是把头偏向我的方向微微摇了摇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但那时的左晌像是在宠溺的看着我。眼神温柔的可以融化我心中最坚硬的地方。
吃印度菜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用手抓,这样左晌不必因为距离的问题夹不到菜,也不会想给小舞“夹”菜。我笑,点
起一根烟放到左晌嘴边。他慢慢叼走动作有点儿像狗,一下子就可爱许多。我笑,小舞也笑了,等左晌明白过来的时候
他竟然没生气,也跟我们傻傻的笑。看来今天真是小舞面子大了,连阎王都不发威了。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礼物递给小舞,我说:“小舞,祝你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啊。”小舞接过礼物说了句谢谢,像是早就
知道我会送他一样。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他像是外国人那样当面就拆人家的礼物,反而让我这送礼物的意外
了。
那是个包,我知道他其实一直挺喜欢画画的,所以给他配个能专门装各式各样笔的包。为这东西我没少费劲,自己先画
了图纸给了以前的同事,再叫人帮忙做的,做了好几次修改才把这东西做的尽量顺手,做这个包的时候我就想起王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他也学设计的关系,也可能这东西根本就是我想给王焕的东西,是因为他说他那个包用的
不顺手我才下意识的找借口给小舞做一个。
其实说真的我挺想再见一面王焕的,从上次王冕死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我很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只是知道
就已经足够了。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不会再尝试着用金钱来弥补我犯下的错误,或许在最初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不负责
任的残忍的伤害王焕,或许或许,我知道他是我弟弟就不会跟他陷入这样可笑的境地。
可是我也清楚地知道,世界上是没有也许,没有如果,没有或许的。有的不过是不停假设的伤心人而已。
小舞很高兴,他喜欢这样简单实用不失美观的东西,于是说了句谢谢便把它放到书包里了。但那动作很是轻柔,像他哥
哥的眼神一样。他们兄弟有太多相似却不一样的地方。我是如此为他们拿筷子以前撩袖子的动作着迷,我是如此热爱他
们不同意我的想法时挑眉毛的样子。尤其是左晌,他总是在那杯子的时候把大拇指抵在杯子的把儿上,像是生怕会掉了
一样。
我愣愣的出神笑着,小舞见了也笑,他问我出什么神呢,我说没什么,说完还特别假的喝了口酒。我说:“吃差不多了
吧?咱们走吧。”说完我看看左晌,他显然没什么反应。小舞看他哥也觉得有点儿奇怪,他说:“是差不多了,咱们走
吧。”
我拿包的时候还是很担心左晌,但他走路什么的还是没什么问题。我知道他不愿意我这样,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挽住了他
的胳膊。
“干嘛呀?跟老娘们逛街一样。”
“哟,哥哥你也会不好意思啊?”
“去,死边儿去。”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并没有拿开我挽住他的手。我笑,又往他身边贴了贴。
“王爵,我可不知道你属猫的啊。”
“现在知道也不晚啊,狗大哥。”说着我又笑了,现在的左晌脾气好得不行,说什么都行。
“别跟我贫,小心回去削你!”
说着还往我肩上狠狠拧了一把,什么人啊,都快看不见了还对我下狠手呢。不过我也不跟残障人士置气,拧就拧了呗。
还能怎么得。
“我说,左晌,回去之后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再看看你想削我不。”
“您能有什么屁大的事儿啊?说什么都免不了削你。”
我笑,“行啊,我等着啊!”说完我笑的比他还没心没肺。
小舞回去之后洗了澡就觉得困了,毕竟这几天都一直神经绷着没好好放松过。跟我和他哥说了晚安之后这孩子就回房睡
了,真是乖的天下无双。我在左晌面前称赞半天被他授予“妇女”称号之后才不再碎嘴,躺在床上吃从小舞那儿搜刮来
的零食。其实小舞挺少吃零食的,不过他哥就是事儿神,不给他把超市从家里运过来就不算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
便消灭了这些东西再说吧。
可左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这会儿倒是视力挺清晰的,一下就拍掉了我手上拿着的巧克力,还精神极好的连吼带骂,
他说:“你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着抄起手就要打我,我一闪就闪掉了,现在我知道了,不是左晌现在的脾气好了
,而是他视力不好打不着我。
我说:“你也别来劲啊,怎么就找你惹你了?”
他一副你还好意思问的表情,又往我脸上呼噜着,我还是轻松躲掉了,显然这举动给他气得够呛,他又喊:“别在我床
上吃东西!”吼着吼着把床头的MM豆给打地上了。
“左晌,你怎么了你?”不是我胆小,他现在的表情挺吓人的,说是要吃人吧也不像,但就是???有点儿幻灭的感觉
,好像恐怖片里拍的那样他脸上所有的光一下子都不见了,整个就是暗的。我最见不得这样的左晌,太让人绝望了。
“王爵,你滚蛋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显然又愣神了,左晌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大脑当机了,什么信息什么刺激都处理不了,就整个空白的。
“你除了让我滚蛋还会做什么啊?我的姐姐。”
我调笑的攀上他的肩膀,可人家不领情,一下子就把我拍开了,力气还挺大的。他还是那么个表情,他说:“我没跟你
开玩笑呢,真的,我想了想,咱们真挺不合适的。”
我不知道是因为左晌让我离开他的世界太多次还是因为我知道他是有苦衷的,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反而有一种轻松的
感觉。好像我一直在流沙中被强大的旋转力往下拖,往下一点一点的吞噬,但突然被从空中降下的绳子绑住拉出那个巨
大的混杂的流沙一样。那不仅是简单的轻松,说的过分点儿那是带着重生的意味的。左晌叫我离开他的原因总算被赋予
了新的意味,不是害怕不是恐惧也不是不知足的担心,而是因为他真的在乎我。
至少,我是愿意这么认为的。
可当时除了轻松和重生的喜悦,我感到的情绪中愤怒扮演了主角,它怒不可遏的尽忠尽责散布着它的因子到我脑海的各
个角落。它迫使我抓住了左晌的领子,它强迫我举起拳头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
我没喊,也没大声跟他嚷嚷,我只是在他想还手之前清晰无比的告诉他,我知道你眼睛快看不见了。
左晌因为这几秒钟的停顿错失了还手的机会,他的眼神放空的一瞬间我又给了他一拳。这下子左晌怒了,他不管我是因
为什么打他也不管我之前跟他说了什么,就是要实现晚饭时的承诺要削我了。说真的我曾无数次的害怕左晌的拳头,我
曾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什么老是要这样跟左晌相处。但其实我都清楚,他只是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只是不知道让人
讨厌之外还能让人喜欢。这样的人其实在体内蕴藏了无数感情,但他无处释放无处公布,所以不得不尝得苦果心力交瘁
。他揍我的时候我没有躲闪也没有还手,他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打我的脸,那跟我妈有关。一个戏子在那样的时期总是被
人唾弃,总是被人折磨,我总能在夜晚的时候听到我妈一个人坐在那儿哭,我总能在白天的时候看到我妈无缘无故的被
人殴打,被人扇耳刮子。那时我妈跟我说,这是因为人家觉得她行为不端,替社会主义教育她。
对此,我一直心存芥蒂。这举动在我眼中成为最让人厌恶的举动,所以不管是对我还是我妈,这都是我不愿见到的。
左晌的拳向来迅速有力,一下正中我的右边脸颊。他没有保留,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我被这拳打倒在地,牙齿和着血从
我的嘴里吐出。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狠,但要知道我也不会躲开的。
“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时我会说这样的话,明明我是知道左晌爱我的,不是喜欢,他爱我,但他觉
得自己没有时间了。可在当时我确实的感到绝望,毕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不是么?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表示
过他爱我,相反的他总是让我滚蛋,他总是让我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他只说过他接受我,现在想来我不禁产生怀疑,什
么叫我接受你,是因为我先让他不得不接受我所以他才对我妥协的么?
“我不愿意老跟你说什么爱不爱的,你滚蛋吧你。”左晌的眼神早就没有焦距,他只是愤怒的挥手像是在挡开阻拦他的
障碍一样。可他面前并没有任何东西,有的只是我关注的视线而已。
“左晌,你真的不爱我?”我问。
“你以为你是谁?谁都他妈的得爱你?”他站着,线条均匀皮肤闪光。
“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我问。
“我出什么事儿都不干着你,你走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这不是错觉,他真的在月光下闪光,他真的身材纤长五
官美好,这也不是我的美化,也不是我的想象,左晌的眼圈红了,我看的真真切切。
我释怀的笑了,左晌,你明明就放不下我。你明明就不是接受我,你是爱上我了。所以你才会在我知道你的病情前赶我
离开,可惜我已经知道了,并且比起为你担心我更害怕没有为你担心的立场。我是如此爱你恨你,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放
不下你。
“我知道你眼睛快看不见了。”我重复几分钟之前我说过的话。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赶我走,他只是坐在床上眼神混乱没有任何焦距。他想点烟却发现自己身边没烟,并且他也看不
到烟到底被放在什么地方,他的手不断颤抖,表情也混合了愤怒,绝望而变得扭曲无比。
“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走了,你知道我爱你爱惨了。”我擦去嘴角的血支起身子挪到左晌边上,我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
他还是很温暖,温暖的像是我从不认识的左晌。我知道他需要我,像是我需要他一样,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因为性
不再因为暴力而联系,我们之间不再那么轻易地能被打断,即使是疾病,即使是不幸,即使是伤痛,我们之间都能承受
这一切的一切。
因为我知道,左晌爱我就像是我爱他一样。
只是我们都太晚懂得这个道理,我们都拒绝承认这个世上还有一个比在乎自己更在乎的人,原来,为了这个人真的可以
放下自己原有的偏见,自尊,高傲。让我们懂得很多人在很多年前就懂得的道理。
因为,名叫爱情的东西真真正正的代替了我们坚持的东西。
因为左晌伏在我的身上对我说。
“王爵,对不起。”
第39章:王爵
曾经,我是相信爱情的。
我总会在家口的那条溪前等卓凌,我总是站在哪儿等他回来。像是在寒冷的雪地,在艳阳四射的午后,在落英缤纷的盛
夏,我都会站在那条干枯的结冰的繁盛的溪流前等他。
因为我相信我是能得到爱情的。我有权利并有能力得到它,虽然在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爱情不是权利和能力的问题,它
本身就是一个谜,是多元时空的多元素混合体,没有任何规律可循没有任何在教科书上能找到的标准答案。所以当我每
每忍不住想问为什么的时候,我才会想起,这就是神奇的爱情,因为这注定是两个及两个以上的神经病之间的博弈,所
以不管胜负如何,这都是神奇的爱情,这都是一场悲剧。
所以在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我放弃了爱情。
我记得我看到王爵的那个瞬间,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坐在半是藤条半是沙发的椅子上听音乐。或许那天他穿的不是白色,
或许是的,但每当我想起那个瞬间的时候我能回想起的只有白色。我只记得那样的王爵干净的像个天使,他的眼放松的
闭着,细长的睫毛乖巧的遮住他主人的眼神。
我是该感谢他细长的睫毛的,因为在那时因为他的睫毛,我才没有发现这个天使一般安静的人是如此怪异,拥有如此凶
狠的眼神,猛烈的感情。
我说了,我曾经是相信爱情的。你知道我接下去的那句话是什么,你也明白它的意思,因为你听到我说曾经。
曾经,我也是有梦想和希望的。
我跟卓凌说起过我的梦想,那是在一个灼热的夏季午后,夏天的白天总是会比任何季节的时候都长,但这并不影响它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