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像只发了情的猫似的?
李肖臣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的人就说:“……肖臣啊,什么事?……”带着一点点气喘。
那句“肖臣”叫得极有特色,“肖”的发音有点像第一声,又有点像第三声,一个仄音卡在嗓子眼里发出来,让人听一
次抖一次。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李肖臣知道自己没打错电话,定了定神便说:“江湖救急!”
“江湖救急……嗯……”电话那头的人重复了一遍,喘得好像更加厉害了些,还带着轻微的鼻音,“急……我也很急…
…没工夫救你……”
李肖臣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宋琉你在哪儿?”
“我?……我在家啊……”电话那头还在喘。
“在家你怎么喘成这样?你哮喘啊?”
“你才哮喘……你全家……唔……都哮喘……”
李肖臣心里更奇,几乎忘了自己的胃痛:“你在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寂了片刻,紧接着听到宋琉一声轻哼,然后说道:“……你说我在干什么……唔唔……啊,凌你轻点……”
李肖臣突然明白过来,喝了一晚上都没红的脸“唰”的红到脖子根,什么都不敢说,匆忙按了挂机键。
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哮喘了,还非常严重的样子,顺带若干心脏病症状。
于是顺手抓起一瓶威士忌,想灌几口冷静一下。瓶子刚举到嘴边,就被一只手拿了下来。
“酒量再好,也不能把这个当水喝。”是祁云月。
李肖臣不乐意了,斜了他一眼:“吐完了?”
祁云月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李肖臣看看他,觉得脸好像没刚才那么烧了,心跳也恢复了。而且刚才他已经在肚子里把宋琉骂了十七八次,心情也舒
畅了些。天晓得那个小疯子做那种事的时候也会接电话,累人累己——可他似乎忘了,打电话过去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他侧着脑袋望了祁云月一会儿,忽然就想,要是把宋琉那张美得冒泡的皮披到这个人身上,那该有多完美啊。
嗯?等等?怎么好像是他在承认祁云月脾气对自己胃口一样?!
奇了怪了,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不过……看在他刚才这么关心的自己份上,算啦!
想着,便拍拍祁云月的肩,说:“吐完就去做事,把小阆叫起来,让小虞上台说一段感谢词,然后闪人。”
祁云月站着不动。
“快去呀,我得打个电话给朱小萌,让她把保姆车开过来。”
朱小萌是“荒草乐队”的助理。
祁云月还是不动。
李肖臣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他酒还没醒,于是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捅了捅他的脸颊:“喂~睡着啦?”
祁云月的头好像是侧了一下,有点想躲开李肖臣的手指,最终还是没有动,任由他戳。
戳完,祁云月开口问了一句:“小阆根本没睡着,需要叫吗?”
李肖臣晕厥。
最终祁云月还是去叫了,樊阆装模作样地揉眼、打哈欠,一副美梦被扰的惺忪样子,假得祁云月几乎忍不住破功。他觉
得李肖臣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笑翻过去,回过头去的时候却看到李肖臣又举着杯子杀入人堆,嬉笑推饮的样子整一个八方
美人。
祁云月没来由的气恼,拎起还在装起床气的樊阆也杀入人堆,再把被红粉军团包围的樊虞揪出来,一手一个拖上台。
樊虞即便被拖也能保持风度翩翩,站在话筒前洋洋洒洒地发表了一大篇感谢词——感谢国家感谢领导,感谢媒体感谢歌
迷,感谢工作人员感谢两个拍档,差点就连隔壁邻居家的狗也感谢进去了,最后顺便感谢了一下父母。
庆功宴圆满落幕。
******
一坐上他们那辆奔驰商务车,李肖臣就受不了了,胃痛势如破竹地袭来,轻而易举地将他扫平。
他把副驾驶的座椅放下来躺着。
樊虞好心地凑上来:“肖臣哥,你没事吧?”
胃很疼,头很晕,李肖臣说不出话,把手反搁在额头上,紧皱着眉摇头。
驾驶座上的朱小萌也凑上来:“老板,你脸好红……哎呀,你在发烧!”
女孩子的尖叫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李肖臣算是彻底理解了。朱小萌这么一叫,他的头从眩晕变成了刺痛。
“小萌姐,你小声点啦。”樊阆掏耳朵。
朱小萌很急,声音还是很尖,却不像刚才那样大声了:“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李肖臣的声音很虚弱,他的手还搁在额头上,一手指指后座的三个人,“先把他们送回家,我还要回公司
……”
“去医院。”后座一个人果断地说。众人回头,是很少参与集体意见的祁云月。
朱小萌看看另外两个,征求他们的意见——樊阆耸耸肩,不置可否。樊虞看看李肖臣,又看看祁云月,又重新看了看李
肖臣,然后点了点头。
朱小萌也一点头,就要发动车子,被李肖臣按住手。
“去去去,去你个头!巡演最后一场刚结束三个人就一起进医院,还一个个喝得跟猪头似的,明天一早想见报是不是?
”李肖臣仍是躺着,看起来疲惫不堪的样子,语调却非常严厉。
“可是……”朱小萌刚想开口,忽然看到樊虞在向自己眨眼,忽然明白了什么,便不再说话。
“你这个样子不能再工作,”祁云月坐在后排的黑暗里,语气平淡,却隐含着不容辩驳的力量,“本来胃就不好,发着
烧,还喝了那么多酒,很容易出事。”
沉默了很久,李肖臣才长长叹了口气,说:“好好,我去……不过,还是要先送你们回家……要是真的上了报,还是要
我擦屁股……增加我的工作量……”
“先去医院。”祁云月不肯让步。
李肖臣怒了,坐起来转身瞪着他:“我说的话你没听见是不是?你们先回家!少给我惹事!”
“先去医院。”祁云月语调不变。
“先回家!”李肖臣怒目相向。
“医院。”
“回家!”
“医院。”
李肖臣忽然捧着胃缩成一团。
祁云月挑眉,一副“看到了吧?”的姿态。
李肖臣痛得说不出话,只好拼命眦牙。
两人相持不下。
樊虞突然说:“小阆,你不是说很想住住舅舅这家酒店的海景房吗?今天好像空着,我们借来玩玩吧。”
樊阆还没反应过来,天真地眨眼:“可是这么晚了,还让不让入住啊?”
樊虞使劲地使眼色:“没事,前台应该都认识我们。再不行打个电话给宏煜,他是大少爷,他一开口一定能入住。”
樊阆像是明白了,“哦”了一声,仍是坐在原地不动。
樊虞对朱小萌:“小萌姐,他们就交给你了,方向盘在你手上,家还是医院你看着办。我们走啦。拜拜!”说完拉着还
在发愣的樊阆下了车。
朱小萌呆在当场,内心在哀嚎:呜呜呜,为什么这么纠结的决定要我来承担呀~?
回头看到别着脸生气的李肖臣和脸色铁青的祁云月,再次哀嚎:呜呜呜,为什么这么炮灰的事情要让我来面对呀~?
第三章:医院(上)
宋琉听到手机那头传来“嘟嘟嘟”的断线声,有点邪恶地笑了笑,放下手机,继续挑灯夜战。
他穿着一套大嘴猴睡衣,带着一副阿拉蕾式的大黑框眼镜,留海在额顶扎成一个洋葱头的形状,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卡通
。和刚才电话里娇媚蛊惑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搂住他,伴随着一个秋水一般凉润澄澈的声音。
“是李肖臣?你又吓唬他?”
宋琉把那双手往下拉了拉,以免挡住自己看作业本的视线。
“吵醒你了?”说着“哼”了一声,“他找我能有什么好事?一定是自己喝酒挡不住了,拉我去垫背,我才不要去。”
他嘟着嘴说。
背后的人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回头,然后在他嘟起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你这样骗他,可得把他吓坏了。”
被亲了一下之后,宋琉甜甜一笑,很自然地回身,继续批改作业,嘴里依旧毫不饶人:
“哼哼,下去泡杯咖啡就听到手机鬼叫,才跑了几步呢,就说我哮喘。我也让他哮个喘玩玩。”
身后的人笑了笑:“就怕你没把他弄气喘,反倒把我……琉,你是在邀请我吧?”
宋琉头也不回,只拿笔尾指了指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钟:“医生说你九点必须上床,看看现在几点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医生的话必须时刻遵从’,记得吗?快去躺好。”
那人将他搂得更紧,然后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医生说九点上床,可没说九点睡觉。上了床之后,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的……”
宋琉被弄得心也痒了起来,可看看眼前还有一大堆没有批完的学生作业,只叹了一口气好说:“你先去,等我批完这些
就来。”
那人拿起其中一本翻看:“你不是说只有四五个学生吗?怎么有这么多作业要批?”
嗯?这是什么?
又拿一本……再一本……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哪里是学生作业?分明就是涂鸦嘛,五颜六色的卡通字体,火星语一样的文字,火
星语一样的问题,还有……火星漫画一样的他家宋琉的Q版画像。嗯,还挺可爱的。
“琉,我以为你教的是硕士生。”那人抵着嘴唇说道。
“是啊。”
“可这是初中生的作业吧?”那人有些纠结。
宋琉笑了:“是大学生啦。我在本科那边开了一门选修课,来听的人很多呢。这作业本来应该是助教批的,可她最近有
点事,只好我自己来了。”
“他们真的是来听课的吗?”那人问,然后自己回答,“是来看你的吧。”说完又吃吃笑了。
宋琉好像并不在乎,笑着说:“你是不知道,临床医学那几个老教授每次看到我都磨牙。明明是最热门的学科,明年好
像少了近一半的人报名读研,生源都跑到我这里来了。”
那人撒娇:“我不要你带太多学生。”
宋琉也撒娇:“研究所你送给我了就不许反悔了,你也答应了让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说着,放柔了声音,“放心
,我挑学生很严的,而且,明年的学生不是我带,我只带自己现在手上几个。”
那人“嗯”了一声,又说:“琉,别批作业了好不好?”
宋琉叹了口气:“真的不行啦,明天要发回去的。你乖噢。”
那人灵机一动:“那我来帮你批!”
“哈?”
他说着已经行动起来,拿起一本作业本开始龙飞凤舞。
片刻,“好啦!”把本子往桌上一放。
宋琉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只见上面用红笔写的漂亮的行书:“老师身体不适,无法批改作业,请同学们奔走相告。
”落款还冒充他签了个名。
宋琉鼓起腮帮子:“宋凌你很过分诶,不批就不批嘛,干嘛咒我身体不适?”
宋凌含笑低头看他:“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再不跟我去床上,身体就真的会很不适了。”
宋琉有些气恼的红了脸,从椅子上跳下来,指着宋凌:“好,你说的,我们现在就去,看谁先吃不消。你要是再敢像上
次那样晕了,我咬死你。”
宋凌展颜一笑,一把抱住他:“上次手术之后,已经差不多都好了……”说着,含住宋琉的耳垂,口齿不清地说,“到
时候你不要先讨饶……”
……
******
李肖臣看看头顶的点滴瓶,再看看身边低气压环绕的祁云月,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狼狈了。
他忘了自己怎么跟祁云月吵着吵着就突然失去了意识。闭眼前好像是听到了朱小萌的尖叫,然后是那双向来沉静的双眼
闪过一丝慌乱。他在心里得意了一下,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祁云月好像是从来不会为了什么事情慌乱的。可就那么得意
了一下之后,黑暗便隆重登场,华丽丽地将他吞没。
醒过来的时候首先入鼻的是消毒水的气味,冷冰冰的。他不喜欢这个味道,扭过脸,往那个似乎很温暖很舒服的怀抱里
靠了靠。接着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酒味,这一晚上喝了太多酒,以至于目前来说,酒味比消毒水味更令他反感。他又把脑
袋转回去,然后就被刺眼的白光扎醒了。
睁开眼睛李肖臣就愣了,愣了一下之后开始哇哇乱叫。
“祁云月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快点放我下来!”
祁云月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也没有如言把他放下。
倒是朱小萌凑了上来,脸上都是泪痕:“老板……”她可怜兮兮地叫。
“朱小萌!”李肖臣把一肚子火撒在无辜的助理身上,“让你送他回家,怎么又来医院?我发你薪水还是他发你薪水?
我要扣你奖金!扣你加班费!扣你四金!扣你工资!……”
“呜呜呜,可是老板你晕了,我、我吓死了……”
“我那不叫晕!我是睡着!我打个盹不行啊?!你!不许狡辩!不服从上级命令,卷铺盖!回家!”
“呜呜呜……”朱小萌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李肖臣,”一直一言不发的祁云月突然开口。
“干嘛?”李肖臣忘了自己还被他抱着,狠狠瞪他,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祁云月只怕已被千刀万剐。
“很多人在看……”祁云月淡淡地说。
李肖臣浑身一僵,这才想起现在是在医院。医院啊,闲杂人等最多的地方,三教九流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的地方。
完了。惨了。死定了。
他几乎已经能够想象明天八卦杂志的封面和小报的头条——“千秋乐后乐极生悲,荒草半夜紧急入院”,或者是“祁云
月性向判明,爱侣竟是经纪人”……
等等。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一定是烧糊涂了!
李肖臣甩甩头,开始心念电转——赶快打电话给几个相熟的报社老总,压下这条消息,出多少钱不是问题;另一方面要
赶快安排一个新闻发布会,万一哪家走漏了风声,就用更重磅的消息把这件事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