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和他单独呆一会，可以么？”许诺没抬起头，说的很小声。童翊航和许乐互看了一眼便出去了。
许诺转头，苦笑了一声，“被吓到了吧，我好像没在你面前这么哭过。”伸手抹了抹眼泪，深呼吸了几下还是觉得眼泪不受控制
，许久他又问了一句，“你能听到我讲话么？”
没人回答，安静地让他彻底绝望。他闭上眼睛抬起头，眼泪划过眼角，往昔仍旧历历在目。
“你好，傅景言。”
“许诺，你好。”
……
“你不像是会说冷笑话的人。我刚刚，被骗了。”
“被骗？你也不像是会被骗的人。”
……
“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听我说，你先走，去找人来救我！”
“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骗我！你没想过我回来了自己会活着，对吧？”
“我说了让你去找救兵……”
“救个屁！这里荒郊野外我回来了你连渣都不剩！”
“要走一起走！”
……
“我说过是一辈子的了，我回来履行我的承诺。”
……
“你喝醉了。”
“这里，空空的，都给你了。”
……
“是这里吗？空空的。”
“你在，它就是满的。”
……
“等你眼睛好了，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吧。”
……
许诺抑制不住心里那股奔涌的情绪，哭得很大声。
“傅景言！你这个混蛋！说话不算话！”回声在房间里一阵阵地回荡，深深刺痛了许诺的心。就像故意在暗示着他，这个人！这
个你最深爱的人！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他已经走了！永远的离开了。
他攥紧了手，握住了那两颗怎么也捂不热的银戒，沉默许久许久。
门外的许乐和傅景言听到了许诺宣泄的哭声和喊声，良久无语。
许乐抬起了头，看着远处手术室的红灯一闪一闪的，说了一句，“我从来没见过我哥这样。”心里却在想着，远处手术室里又躺
着一个什么人，生命在垂危边缘。
童翊航侧头看向许乐，“傅景言，走了。你哥，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压抑自己的情绪，到最后会崩溃的。这样的许诺，会坚强的
多，恢复的比较快。”
“是这样吗？他走了，我哥，还会恢复成和以前一样吗”
“也许吧，傅景言对许诺而言，是一个不可代替的存在。”说到这里，童翊航突然很想把傅景言抓过来狠狠揍一顿。这家伙，说
好了回来还他幸福的，为什么还没做到就要先离开。
“不可代替的存在？”许乐侧头，对上了童翊航憔悴仍然有神的眼睛，有点晃神。童翊航干咳了两声，点点头，看向了别处。
良久沉默，许乐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车祸怎么一回事？”
童翊航皱眉，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我从一家公司拿了份应聘表出来，刚好走到十字路口听见绿茶的吠叫声，走近一看，许诺已
经处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中了，不远处傅景言倒在地上，我跑过去，他一直，看着许诺，却动不了。”童翊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想起昨天的情景，傅景言呢喃着说不出话痛苦的表情，手一直往许诺的方向伸着，眼睛里盛满了深深的无奈和不舍，血已经漫了
一地。童翊航跑过去揽起了他的肩，他似乎有话要说。
“傅景言，撑住！”
童翊航瞥见了一地触目惊心的红，傅景言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嘴里模糊不清地说些什么，他便低头靠近了傅景言嘴边。
“告诉他……一起……看……日出……找……周……振华……医……生，……用我的……眼睛……他……我……一起……看……
”
断断续续，童翊航只听到了这几句话，但是周振华这个人他知道，这个医生是前几天刚从国外回来加盟这家医院的。童翊航会知
道他是因为当年许诺失明他去打听了国内最好的眼科医生，就是周振华这个人，可是他不知为何在那时的几年前去了国外而且一
直没人知道他的去向，根本联系不到。这次得到消息周振华会回国致力国内医学事业，童翊航正打算动用关系请他帮许诺治眼，
可是……看来，傅景言早就安排好了。
“司机呢？！”许乐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喝醉酒的一个女人。”童翊航看见警察带走了那个大概还在醉酒说胡话的女人，明明妆容精致，明明衣着光鲜，却眼神呆滞，
说着音节不清的词。
“不！”林倩儿被带出车外，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她挣脱着警察的桎梏，“怎么可能？不是他，不是他……不可能……不
可能啊！”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说的话有些混乱，没有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只当是酒醉胡话。可是，林倩儿的心也就在那个时
候死了，因为，她最爱的人已经躺在那里，最想得到的东西已经毁在了自己的手里。所以，一切都结束了。
“怎么可以这样！因为她喝醉酒，她毁了一个人的生命！”许乐无法表达出自己此刻的愤怒，“为什么，不把生命当做一回事！
如果她没有让傅景言死，我哥会很幸福！我们所有的人都没必要承受最重要的人离自己而去的痛苦！这种痛会跟着我们一辈子的
！”
“小乐……”童翊航伸手抱住了许乐，安抚他激动的情绪。他把头轻轻靠在了许乐的肩上，感觉到许乐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轻
轻地开口。
“小乐。”
“嗯。”
“你要坚强，不然许诺他要怎么撑下去？”
“……”
“因为失去，所以更懂得珍惜在身边重要的人啊。努力保护还在的我们所珍惜的人，就是坚强的理由。”
“……”
“你懂得，对吧？”你懂得吧，小乐。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我知道了。”
回忆结束，许诺睁开了眼睛，即使还是看不见。“傅景言，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在以后没有你的日子。”他摊开了掌心，看不见
银戒发着清冷的光。
门打开，许乐和童翊航同时转头看向绿茶带着走出来的许诺，他的脸上没有泪痕，也没有表情，只有发红的双眼依稀能判断他刚
刚的确哭过。
“哥……”
许诺停住了脚步，对着声音的来源方向微笑了一下，“我没事。”
许诺刚想走，童翊航叫住了他。“许诺，也许，傅景言还有些东西留给你。”许诺侧头，轻颤的睫毛说明了那个人的名字还是会
让他的心刺痛吧。
“下午我带你去找一个人吧。”
许诺黯然的神色一闪即逝，“嗯。”了一声便转头走了。
许乐担忧地看着许诺的背影，沉思。童翊航转头看着许乐，便握住了他的右手，用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眉头，揉了揉，“会没事
的，不要皱眉。”
许乐苦笑了下，真的会没事吗？他们的生活从此刻起开始真正风平浪静了么？
23.海啸过后，风平浪静
许诺刚进门，童翊航站了起来，“你来了。”许诺微微点头示意，就听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许先生，你好。我是周振华，是傅总裁让我帮他办一些事情。”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向他打了声招呼，年纪
约莫40多岁的样子，但是还是显得爽朗和挺拔。
“请问，他，叫你做什么？”童翊航深深地看了一眼许诺，看来许诺还是不想叫那个人的名字，直接用“他”代替啊。
“帮许先生做手术，我有能力可以帮你恢复视力。”周振华自信满满，因为这个手术计划无论是筹备时间，还是后备资源都足够
让这个手术万无一失。更何况，合适的视网膜已经找到了。
“嗯，许诺，你可以看见了。”童翊航的左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用力按了按。
许诺低眉沉思了下，“其实，看不看得见，已经无所谓了。我习惯了。”反正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啊，反正，即使能看见，只会看
到留在生活里的一些伤心的人事物而已，眼不见为净吧。
“额……”周振华皱了皱眉，显然没有预料到许诺的回答。转头看向了童翊航。
童翊航拧紧了眉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许诺，“许诺，这是他最后帮你做的一件事，就算是为了他，答应吧。”
明显感觉到许诺的身体震了一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完成你帮我做的最后一件事，然后我和你就再也没有关系了吗？我继续我
的生活，是这样吗？
无论如何，最后许诺还是答应了，为什么，许诺自己也不清楚吧。
童翊航和周振华互看了一眼，便也沉默。
“周振华医生吗？你好，我是童翊航。傅景言的朋友。”
“你好，是傅总裁让你来找我的吧？”看到童翊航的脸色变了变，他干咳了两声，“咳咳，副总裁的事我知道了，但是，他让我
完成的事情，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嗯，请问，他让你帮他做什么呢？”
“帮一个姓许的先生做一个手术，这个手术我们已经筹备了很久了。副总裁特别重视这次的手术，我想，许先生，应该是他很重
要的人吧。”
童翊航再次沉默，周振华看样子也不再多问，就和童翊航商量起了动手术的细节问题以及时间。
“真的……要用傅总裁的视网膜让许诺恢复视力吗？”送走了许诺，周振华转头看向童翊航。
童翊航沉吟了许久。
告诉他……一起……看……日出……找……周……振华……医……生，……用我的……眼睛……
他……我……一起……看……
然后点了点头。
“这是傅景言希望的吧。”
许诺被送进手术房的那天，童翊航和许乐站在手术房门口，背靠着墙都没有说话。空旷寂静的楼道，许乐只希望，哥哥的手术能
够成功，他能看得见，重新恢复平静的生活，只是，可以吗？
童翊航抬头看向天花板，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许诺的手术会成功的，傅景言，你还在看着他的话会保
护他的，对吧。他会用着你的眼睛看到生活的希望。许乐转头看了看童翊航，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哥会没事的，别担心。”
许诺手术后的几天都在昏迷，眼睛绑着绷带睡了好几天。这几天，都是童翊航和许乐轮流照顾许诺，累得不行。许乐回家帮他收
拾一些换洗衣物，转头看了看在沙发上闭目小憩的童翊航，走近一看笑了笑，“肯定累坏了。”童翊航坐着靠在了沙发的左边，
脸微微靠向了右边，睡的很香的样子。
不自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几天这么忙，两个人都没怎么有胃口吃饭，好像瘦了啊。许乐轻轻在他旁边坐下，转头认真地盯着
他看，“啊，你原来长这样，都没怎么好好看过你，其实，挺好看的嘛。”许乐傻傻笑了两下，摸了摸他的刘海，顿了一下，慢
慢靠近。
靠近靠近靠近……
也许只隔了几厘米，童翊航就慢慢睁开了眼睛，吓得许乐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硬愣在了距离自己的几厘米的前方，童翊航也楞了一
下，两人对视了约有三秒左右，童翊航从容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慢慢扬起了微笑。许乐尴尬地盯着他闭着眼睛笑的样子，定了
几秒，还是决定，慢慢靠了过去。
许乐碰了一下童翊航的嘴想离开便被童翊航阻止了，他伸手抱住了他继续刚刚的动作。这时……
“咳咳。”门外的护士敲了敲门，吓得两个人蹦了起来，怎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迅速避开，现场的气氛
倒是让门外的护士尴尬了起来。
“那个……病人要换输液瓶了。”
“喔，麻烦你了，护士小姐。”许乐点点头，转头看向童翊航，对上他的视线迅速低了低头，“那个……我回去帮我哥带一些换
洗衣物。”说完就匆匆走了。童翊航看着某人落荒而逃的身影，抿了抿嘴唇，偷偷笑了。
再后来，就是许诺醒了。第一眼看见的不是童翊航，也不是许乐，而是天花板。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天花板，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奇
妙，三年的黑暗，白色的东西还真是陌生。移开视线，看见了门，桌子，水杯，百合，电视，地板。
然后转头便看见两只国宝。
“哥？”
“许诺？”
许诺看着他们愣了好久，然后笑了笑。“你们……”然后挣扎想要坐起来，许乐赶紧扶着他，“哥你能看见了？”童翊航激动地
坐在许诺的旁边，“真的，他醒来的时间和医生预想的也一样，说明，手术成功了！”
“太好了！”看着许乐和童翊航激动地手舞足蹈的样子，许诺安静的微笑。突然注意到许诺醒来一直盯着他们看，转头也看着他
。“哥，你怎么了？”
许诺笑开了，“原来，小乐长大了啊。”许乐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许诺看向童翊航，“翊航，好久不见。”童翊航笑
了笑，攥着拳头在自己胸前锤了两下。
“哥，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问道，看着他们担忧的样子，许诺笑了一下，“不过，你们怎么都变成熊猫了？”
两人相视而笑。
“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你们肯定累坏了，我在这里还有医生。”两人回去后，病房显得格外的安静。许诺转头看向窗外，即使是
温和的阳光也稍稍让他眯了眯眼。
还是不太习惯啊，这样的世界，有多久没有看见了。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人，明明深深刻在心底的那张面孔，想要仔细看清楚却发
现原来很模糊。
叹了口气，“这个，是你希望的么？”许乐微笑，“我终于能看见了。”
可是，永远也见不到我想要见的人。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看起来就像是海啸过后的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