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恶犬 下+番外——禾韵
禾韵  发于:2012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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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启摇摇头,却不能将手从脸上拿开,手指力道太大,将脸上按出了深深的红印,楚湘想去扳开谢启的手,却发现谢启

纹丝不动,竟像中了魔一样,脸上似被盖上一层死灰,光被锁在灰下,越发黯淡。

这个时候,客房外响起了小福的声音。

“少爷少爷你快出来啊,京城来人了,是从宫里来的太监!”

第三十七章

“少爷少爷你快出来啊,京城来人了,是从宫里来的太监!”

楚湘吃了一惊,猛然就拉住谢启僵硬的手臂,使劲摇摇头。

楚湘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举动,京城里已经是一滩浑水了,各种利益交叠在一起,稍不留神就会把人连肉带皮

的吞下去,他自己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怎么忍心见好友又往火坑里跳呢。

猜都猜的到皇上派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现在这种情况下,最缺的就是任劳任怨皮厚耐操的老黄牛。

但楚湘的劝阻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楚湘有些紧张的盯着对方,老友还是和往常一样,神态坚硬,全身上下都像被铁皮

包裹住,强硬的找不到一点缺口。

真是一个蒸不烂煮不熟的臭硬石头。

楚湘只好慢慢松开自己的手,烦恼道:“别回去,不会有好事的。”

整理仪容的手在衣襟处顿住,“放心,我自有打算。”

漆红雕绘的轿子正大摇大摆的停在了谢府门口,华轿旁端正站着十几位黑衣护卫,威风凛凛,引人侧目。

“张公公,有失远迎,里面请。”

谢启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宫里的人说话,他永远是简明扼要,即说不出热情的话语,更做不出殷勤的姿态,现在回乡一

年有多,这种淡漠就更加厉害起来。

张公公眸里闪过一丝不悦,用手捂着鼻子,不阴不阳的抱怨了一句:“什么破地方,灰尘大死了。”

谢启慢吞吞回头,用永远和热络攀不上交情的声调说了句:“里面灰尘就不大了,公公可以走快两步。”

就像楚湘所猜测的一样,张公公带来了皇上的谕旨,里头让谢启即日返京并且官升至尚书。

以前欲得却一直得不到的东西,现在却这样安静的被握在他手间。

如果命运也能如此听话乖巧的呆在人的手心里就好了。

张公公见谢启跪着接了圣旨,却没开口谢恩,只是脸色冷凝,骇人的很。

张公公以为对方是不愿意回去,便忍着不耐,劝道:“谢大人,敏王作乱后余党仍在,如今正是庆国危难之时,您向来

忠心怎么忍心这个时候……”

“好,明天就启程。”谢启爽快的应了下来。

张公公哽了一下,把肚中其他的威逼利诱咽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向家父告别,张公公请自便。”

对不相干的人,他一向不会做过多的解释,世人误他骂他弃他,皆是别人的事,与自己丝毫不相干,但同样的他也不能

眼睁睁的看着樊家落难之际自己还理所当然的偏安一旁。

樊林现在生死不明,就算被骂螳臂当车,他还是必须要去京城帮青年一把。

是不是能陪他一辈子,是不是能当枕边人,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谢启去向谢老爷说明情况,谢老爷其实从那顶官轿停到谢府前的那一刻起,就晓得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该来的怎么都要

来,谁也挡不住,谢老爷心中是不舍,但也要挤出几分豁达的表情来,将儿子翻来覆去的捏拍了一顿。

“去吧,我儿子是做大事情的人。”谢老爷这样安慰着老小。

谢启最近太过直肠子了,恨不得将心里所有事都毫不隐瞒的告诉亲爹,张开就来一句:“爹,我这不是去做大事,我有

朋友遭难了,我得去帮忙。”

谢老爷忍无可忍,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也实在无需再忍了,于是用手指狠狠戳了把儿子高挺的鼻梁,往死里戳:“朋友朋

友,有朋友就忘爹是不是啊?爹就比不上你那什么朋友,什么朋友啊!就当爹不知道是不是,八成就是你那相好!不孝

子!”

谢启捂着鼻梁哀号几声,踉跄逃出院,随意捡了几件衣裳,轻装上阵第二天就随张公公启程回京了。

谢启心里整理着从楚湘那里得回来的消息,其实静下心想想的话,樊林性命应该无忧,因为樊老将军已经去了,如果真

的来个一棒子打死,面子上说不过去。

不像是秦敛的做事风格。

那个人最善就是无声无息将人逼死,别说樊林那个二楞子,就是整个朝野也找不出能与秦敛相当的人。

虽然是这样推测的,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唯一对京城状况有所了解的张公公对自己似乎又有些不待见,谢启本来最讨

厌听太监声,像猫爪子刮盘子似的,尖得他心神不宁的,可现在有求于别人,只好拉下脸去旁推侧引。

“谢大人啊,您这么心急做什么,等回了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张公公慢吞吞白了谢启一眼道:“外头出了什么事

咱家这个一直呆在宫里的人,怎么会知道呢,谢大人这可问错人了啊。”

谢启努力半天,他对着囚犯是有法子,但对着这个太监真是半点力也使不出来,最后自己倒是鸡皮起了满身,栽在船厢

里不起来了。

为什么速度会那么慢呢,谢启对着小窗外的海景发呆,当初回乡的时候只觉得太快了,太快了,盼着风斜着吹倒着吹,

现在整个人却似麻木一般,连过了多少时间心里都没底。

他扪心自问现在没什么能力本事去抵抗秦敛,只要秦敛不去动樊林,一切都好说。

谢启不去做最坏的打算,这会提前就让他败阵下来。

一路飞驰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口,谢启随张公公入殿拜见皇上,一路逆风而行,谢启不由埋低了头以避寒风。

在离大殿不远的地方,前方的张公公忽的恭敬喜叫了一声:“奴才见过秦相。”

狗腿到让人牙酸的语调让谢启猛然抬头,华灯初上间,就见从殿前高耸的玉阶间正站着一人,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外

披大红金丝斗篷,正是一年多未见的秦敛。

秦敛的目光灼灼的落在谢启脸上,一步一步下了玉阶,注视了谢启半晌,才露出微笑:“谢尚书,你终于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

秦敛的目光灼灼的落在谢启脸上,一步一步下了玉阶,注视了谢启半晌,才露出微笑:“谢尚书,你终于回来了。”

谢启拱手,脸色并未露出其他神色,仿佛早就预料到秦敛会在这里,淡淡问道:“秦大人,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只是想提早为谢大人接风洗尘,不知谢尚书肯不肯赏这个脸。”

面前的温软轻语就是自己如今的第一仗,谢启这样警告自己,他不能退缩。

“好。”谢启于是爽快的应了下来。

秦敛露出些微的惊讶,偏头想了想,“那待你见完圣上,便去观月楼可好?我在那儿等你。”

谢启稍微点头,然后不再多言,目不斜视的跟着张公公离开了。

观月楼是京城有名的茶楼,楼有十丈之高,可俯瞰整个京城夜景,加之环境幽静,正是京城名士平日最爱去的地方。

秦敛独坐在观月楼最高一层的包间里,这儿视野开阔,抬眼便能见到夜中疏星点点,他盘腿坐着,一丝不苟的遵循着茶

经里的步骤,从洗净了茶具到生火煮茶,全是一人为之丝毫不嫌麻烦。

待到茶叶快尽展时走廊外才传来动静,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了包房之外。

秦敛放下手中茶具,向外头说:“我在这。”

帘子立刻就被撩开了,逆风走进来的人衣袍飞扬着,面冷似冰,眼角有股寒锐之气,硬生生将原本俊美风流的面容整成

了生人勿近的冷样。

秦敛见谢启一身素袍,外头竟连件披的衣物也没有,就这样大步,从容的往塌上一坐,端起一杯没有完全泡好的茶,牛

饮而下。

谢启用两手捧着热茶,试图将里里外外的寒气都驱赶走,茶气很香,特别是在这样的夜里。

秦敛起身,体贴的在空杯中又倒满了茶。

谢启又饮了一杯,这才缓过气来,沙哑道:“敏王作乱,林毕樊三家为其党羽同盟,原当抄家并诛三族,现念樊家历代

忠良世受国恩,从轻发落……”谢启顿了顿,续念道:“现念樊家子息单薄,将原建武将军降为护城校尉,以示皇恩浩

荡。”

秦敛往煮茶的风炉下加了些碳,让快熄灭的火又烧了起来,“是啊,皇恩浩荡,敏王作乱已经是小半年前的事了。”

谢启猛的放下茶杯:“这就是你说的——将樊家挫骨扬灰?”

“他们自己犯的事,又怎么可以赖我呢?”秦敛看着对方被茶气熏红的脸,觉得这像足了美玉生晕,煞是好看,含笑道

:“喝急了些是吧,茶还有些烫。”

“你……”谢启微微一动。

“我还替樊家那小子保住一条命,一个职位,我知道你喜欢那小子。”秦敛的身子倾前了些,轻轻的:“免得你回来又

伤心恨我。”

“你又知道我会回来?你好神机妙算。”谢启讽道。

“你自然是会回来的,你的心一向太软,一日不知对方平安与否,一日不会安宁。”

谢启没把这话当成赞赏,“秦敛,我想安宁的,我也想安安静静回去过日子。”

茶水在炉中翻来覆去的滚着,逃不离,它们没有入江进海的一天。

秦敛喝下一口好茶,报以温和的笑:“你是指我让樊家遭此劫难?之承,你知道事情的所有经过吗?为何一直笃定樊家

就是被冤枉的呢?你办案至少有十年,这个时候才被感情误事……就是因为里面有你在乎的人,所以你先入为主的觉得

樊家是被陷害?”

谢启自然想要反驳,但细想开来,秦敛说的并没错,他自一开始就觉得是秦敛从中作梗,的确自己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

说樊家是被诬陷的,只是一听到樊林出事了,便心乱做一团。

樊林论心计城府都远远比不上秦敛,加上秦敛之前对他的种种暗示,他自然而然在感情作祟下就觉得樊家是无辜的一方

“我说不过你。”谢启在这个话题上找不到突破口,有些气馁:“我是说不过你。”

“你一向语拙,我知道。”秦敛神色纵容。

谢启哑然,其实在宫中他知道樊林性命无碍的时候就放松了许多,首要的问题解决了,那其他的事就好办很多了。

毕竟只要人活着,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比起其他两家的株三族,樊家的下场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只是抄了家,但没有家的人也不晓得应该怎么活。

“之承,你虽心软,但也知道什么事该帮什么事不该帮,你还有家,你不会为那樊家的事惹恼圣上。”

谢启紧握茶杯,一字一句道:“是,我已不是毛头小子,要是你想看我为情奋不顾身不顾其他的话,晚了。”

他会帮樊林,帮樊林过这道坎,这是他能力范围的事。

“我知道你有分寸。”秦敛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仰头看出去,语气平淡:“其实你看,你也不是有多爱他,是吧。”

第三十九章

谢启没继续呆下去和秦敛探讨这个问题,他今晚住宿的地方还没着落,以前的侍郎谢府早就在离京前甩手卖掉了,那时

候他是不想给自己留后路。

但人能有什么路,果然不是自己说的算,人算不过天,天算不过命。

谢启一大早就去了趟樊府,不,已经被抄家的府邸已经不姓樊了,谢启昂头站在被封条封死了的大门前,只觉风萧瑟刺

骨,回想起当时自己来参加樊老将军大寿那时候的繁华热闹,仿如隔世,连感叹都觉得万分无力。

说来可笑,他打探了一个早上,竟然没将樊林找到。

谢启对朝中上下所有官员的职位品衔都烂熟于心,可就是对这个护城校尉没有什么准确的印象,这是个他平日听都没有

听过的官名,不过再怎么说也大小是个官吧,谢启开始天真的以为这并不难找,可之后所问之人都有点谈樊色变的意思

,支支唔唔的说不出个名堂,谢启才发现这个官名就如同大饼上的芝麻点点。

猛然看过去很清晰,但找起来,很棘手。

兜兜转转了一天,才被东城门边的一个年幼小兵告之:“哦,樊大哥啊,很好找的啊,你在这条街的右边左转,一直走

,走,走……然后上,上,上——斜坡,再右拐啦,右拐后走——走——几步就可以找到了。”

小兵有些大舌头,指指点点了很久,谢启才将那话理通。

东城门比较冷清,兵卒们也闲着没事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打闹,谢启暗自摇摇头,这儿的秩序太差了。

“你们……这儿管事的人呢?”

小兵往那群人里一指,“喏——那儿呢。”

谢启本以为是樊林,没想到是个满身赘肉的肥汉,但看那所穿衣物,也没见得有多高级,和这小兵的款式都一样。

“樊林不是护城校尉么?他怎么不在这?”

小兵支吾一声,含糊道:“他,他奶奶病啦,就……先回去了,管事的让他回去的。”

奶奶,谢启顿时没反映过来,是了,樊老将军虽然走了,但樊家的老太君似乎还在。

这片民宅低矮破旧,建得又杂乱无章,密密麻麻的都挤在一起似的,阳光都透不进来,霉臭味就积攒在里头,谢启掩鼻

走在狭窄的巷间,明明是按照那小兵的指示走的,但却怎么都绕不出去,步速也越发缓慢,每迈一步,那脚印就像踏在

自己心尖似的。

谢启停在了一间小院前,这里因为是在斜坡上,光线稍好,附近堆着碎石和木板,门前挂着一把锈迹斑斑已经坏掉的门

锁。

谢启阵阵看着那些斑驳又纹路不清的铁锈,第一次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不敢去敲门,这种相见的方式太过伤人伤己,虽然之前一直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对着这种荒芜到让人心头

发凉的秃山,谢启没见到以后有柴可烧的迹象。

太荒凉了,慌得他甚至握不起拳头去敲门。

他等着有人会从这个院子里走出来,或者说那个小兵其实一开始就说错了地方。

谢启没经历过贫苦,虽然在仕途或其他方面不太如意,但在生活方面一向是滋润舒适的,虽然办案的时候也会接触到穷

苦百姓,但那毕竟只是工作,他从未试想过会亲身体会,现在他站在这破门前,想到青年可能每天会从这儿穿过,进入

,不由呼吸一紧。

直到一只野猫尖叫着从脚边串过时,谢启才像受到惊吓一般,僵在空中的手猛地一推,就把那门给推了开来。

“有……有人么?”

试着叫了几声,谢启本着非请勿进的原则在外头等了许久,见没人应答,心像被猪油蒙住了似的,也不管这样合不合礼

节,就进到了小院中。

院墙很矮,因为似乎也没有高的必要,贼也不会白费气力出现在这。

墙边堆着尚未劈完的木材,寒风一来,烟尘翻滚,谢启正要去推里面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只听外头吱呀一声,是那扇半

虚掩着的门被什么东西轻撞开来。

谢启一回头,木若呆鸡。

进来的人因为手里抱着好大一堆粗木头,便用侧身将门顶了开来,身上穿着的是与刚刚守城小兵相同款式的衣物,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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