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恶犬 下+番外——禾韵
禾韵  发于:2012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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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顾小公子咬着嘴唇,泪珠一颗颗的滴在颊面上,“谢大哥,谢您教我这些东西,襄玉会一辈子都记得的。”

他嗯了声,拍了拍少年年轻沾泪的脸。

终于还是有人记得他的好,他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谢启鼻间酸楚,回头扬扬手,带着小福一家子人,头也不回的上了船,船甲板上处处都是分别的味道,他眼眶微湿在甲

板上呆了一阵,就喊上小福一家准备回船厢里稍作休息。

“谢少,请稍且留步。”

脆生生的少年声让谢启停住了脚步,小厮模样的少年身穿藕色布衣,白面俊俏,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

谢启记性极好,一眼就认出这是秦府的小厮,以前还给他带过路。

难道是秦敛派人来送别吗?谢启抱着疑惑,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小厮面前:“你是秦相派来的?”

他上次跟秦敛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他这回是非走不可的,绝不会因为秦敛的示弱就留下来。

而后秦敛也像明白过来似的,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好像约好一样,要将那些陈年旧事一同连根拔起,烧个干干净净

如果这回秦敛只是随惯例风俗办事,让小厮给他送上一封送别诗词,那他绝对欣然接受。

小厮笑意盈盈,双手捧上一张信函:“我家老爷知道谢少今天要走,就让小的给谢少送来这个。”

这墨宝,是不是太小了点?

谢启看看小厮的明亮笑容,再审视了一下那薄薄的信函,还是接了过来,当场撕了开来。

是一封简短得不能再短的信。

谢启在一眼扫去的时候,脸色剧变,手紧紧将纸抓在手心里,有什么东西汹涌而来,惊涛拍岸一般,毫不留情的就堵在

胸腔间,半晌都喘不气来。

在短暂的脑间发空后,他眼厉如常的看着那依旧笑容不断的少年,字字清晰的问:“所以,现在樊将军在你们秦府里?

不愧是秦府出来的小厮,就不像他谢家的,从没见过什么世面。

所以就算面对他这样凶狠的表情还是能够言笑晏晏,不曾削减一分那笑容。

他却还不如一个小厮,袖下的手早已经把那信给狠狠揉烂了。

“谢少是明白人。”小厮不慌不急,语气还是恭敬的:“樊少爷正在咋们相爷府里喝茶呢,只怕是赶不过来了。”

谢启再也忍耐不住了,手狠狠一挥,将那手中揉碎的碎纸全数朝船舷外一扔,江风作响,马上将残破不堪的碎纸吹散在

空中,沉尽碧江里,就再也不见踪影。

“好,好——”谢启怒极反笑,差点要为这帮人拍手称快了,“你们做事果然够力道!”

他都要走了,还要在他心尖里插一刀,毁掉他仅存不多的自尊,非要让他没办法忘记这里,秦敛你好手段,果真好手段

那天晚上从后面拥抱他,给他开门,信誓旦旦要来送他,他一直等待着的的青年,这个时候竟然在秦府里。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谢启就恶心的胃里发酸。

秦敛果然了解他,知道他心里哪里最软,哪里刺起来最有效果。

船开始开动了,谢启都不知道是船的摇动还是自己身子在摇晃,整个入眼的世界都在旋转,只有靠手扶撑在船舷边上才

支撑住。

一直躲在他后头的谢小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的就冲了出来,粗鲁的将白净少年推了开来,大骂:“你滚,你滚

,我家少爷不要见你!你滚啊!”

白净少年不以为意,轻轻用手拍了拍被小福推到的地方,表情大度的不像一个小厮该有的神态,让人无比生厌。

谢启按住小福的肩膀,制止住谢小福的咆叫,在微微摇晃的船里站稳了脚步。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谢启抹了一把脸,“他的话我都看到了,还是那句话……我的事,不用他管。”

“像这种事,做起来也不嫌掉价。”谢启恶意一笑,看那白净少年笑容微僵:“替我把话传到就行了,就此别过。”

拉着自家小厮就直接往船厢的方向走,尽管脸是凉的,心里还是有东西满满溢了上来,最后满上了眼眶里。

“就此别过了。”

谢启对自己这样说。

第三十四章

不知道在昏暗的船厢里沉睡了多久,离了岸就没了安全感,从头到尾都在起起伏伏间,只是觉得心魂都要分离了。

明明以为只要离开了京城,就可以稍微轻松一点,可是秦敛早就摸清了哪里是他的软处。

最后那一刀实在刺得太狠了。

他们有最好的邂逅,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这样血淋淋的,喜欢一个人的话,又怎么会舍得对方那么难受呢?

反正他是下不了手的。

至于那个小白眼狼……不说了,不说了。

嘴里说的再好,说自己是他信任的人,可实际上呢,还不是弃之如敝屣。

江风白浪,愁能杀人。

“少爷你看,那不是咋们小时候去爬过的山头吗?啊,啊,那上头现在有庙子了呢!”

谢启随着谢小福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果然远方那一片朦朦绿荫里有一点朱红,是了,他当年走的时候,就听说这个山

头里要盖一座月老庙。

大家都离家太久了,谢小福走的时候还是个稚气犹存的少年,现在已经是有妻有子的老实青年了。

好吧,虽然在他眼里,小福如今依旧可以套上稚气这二字。

“你们回去后也可以去拜拜,那是月老庙。”

夫妻两立马就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嘀咕:“哎呀,连儿子都生了,还拜什么啊。”

“地头不同,月老也不同。”谢启板着脸打趣道:“想要这儿白头偕老,自然要拜这个地头上的月老。”

“这样啊!”

“是啊。”谢启迎着江风,咳了一声:“不要以为有了姻缘就不用去月老庙,要多点诚意才行。”

他看着小夫妻甜蜜又害羞的笑,也禁不住笑起来。

“这样,老天才能保佑你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比起那一家三口的兴奋愉悦,谢启怎么都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意思,周边景物越是熟悉亲切,他就越是焦虑不安。

都不晓得应该怎么去面对熟悉又可能是已经陌生到无法识别的故乡。

鲜衣怒马,名扬天下,衣锦还乡——少年时代幻想过的场景根本一样也没实现。

谢启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老爷子心里是最好的,无论才学还是其他方面。

他想一直都维持住这种光环,就算是天生断袖,可能无法给谢家留后,但在其他方面也要将功赎罪的补过来。

可如今官场失意,情场惨败,心里就更加没有面对父亲的底气。

谢家是镇上富甲一方的土皇帝,离谢家大宅不远的那几条主街全是谢家产业,光是每年收租都要忙活很久,但街上的店

铺已经跟十年前大不同了,以前卖糖包子的店如今成了当铺,书铺变成了青楼,原来是青楼的地方如今成了镖局。

太陌生了,竟然找不到一个眼熟的人。

这本来是自己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现在自己倒像个不明状况的旅客一般,要不是谢家大院太过显眼,他说不定就迷了方

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了。

敲门的声音跟心跳的速度完全不成正比,给他们开门的又是一个陌生的叫不出名字的管家,探出半个头审视着谢启,满

脸疑惑。

“你谁啊?”

我是谢启,他开始是想这样回答的,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改口道“我找谢渊。”

太突兀了,他自己都觉得别扭,没法说出那几个字。

管家不耐烦道:“老爷在对账,忙着呢,不见闲杂人等。”

“我是京城回来的,你家少爷也是在京城的吧?”

果然这话一出所有事就通畅起来,谢启小跑到仆人所指的那花园里,心里热气不断往上冒,额间薄汗,直到看到那个坐

在石凳上的臃肿背影。

拨打算盘的清脆声啪啦啪啦传进耳朵里,伴风入耳,仿若又回到了幼时。

只要有爹在就什么都可以替他解决,因为自己是一直被爱着,被期待着的。

可是那个背影已经驼了。

“爹……”

颤不成声,只是发出了相似的声音而已,明明咿咿学语时第一个学会的字就是这个,但因为太久没叫出口了,现在甚至

都有点咬字不清。

圆滚滚的身子怔了怔,拨算盘的手停住了一瞬,又摇摇头,埋头翻动账本。

“爹——”

他鼓足了气,又大喊了一声。

不可置信似的用翻动账本的手揉揉了眼睛,谢老爷迟缓的转过头来,眼睛睁得老大,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

“我,我回来了……”谢启在这种视线里显得很无措,所有装出来的强硬固执都无路可逃的全数瓦解掉了,只能笨口的

解释:“我辞官了,回家了。”

谢老爷身型不稳地站了起来,像激动过头只会颤抖的圆球,红着眼滚动了过来。

谢启垂着头,喃喃叫了声爹。

啪的一声,左颊就实实在在的挨了一巴掌,他忍着痛,不敢抬头,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你——你还舍得回来——孽子,孽子!”

谢老爷声音不断的破音,像发泄不够一样,夹着哭腔,又对着谢启的右脸虎虎生威地来了一掌。

其实这一掌根本就不痛,谢启私心的希望能更痛一点,那就可以说明爹还跟以前一样精力旺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

鬓斑白,脸上皱纹尽出,老态毕现。

“孽子——你把你爹都忘光了是不是!”

以为还要迎接好几掌,但却被一下子抱住了,谢老爷肩头的肉敦实肥厚,谢启整个脸埋进去的时候,似乎连呼吸都要被

掐断了。

谢老爷放声大哭起来,已经是活了好几十年的人了,抽泣起来还是跟小孩一样,止都不止不住。

“你都把爹忘了——”谢老爷老泪直下,委屈的不得了。

不是忘了,不是忘了——他只是想做得更成功点想给父亲看而已,想一直是父亲心里可以炫耀自豪的骄傲,他又不是全

为了自己才这样做的,怎么父亲总是不明白呢。

他也想成为谢家的依靠啊。

像小时候一样被牵起了手,掌心里残留着的眼泪还是烫呼呼的,每走一步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对方手心里摩擦而来的热度

“你瞧,我前年叫人把这儿全部挖空了,等夏天的时候满塘都是荷花,到时候湖中间再建个大书房,你读书啊写字啊什

么的就可以在这儿了,够风雅吧,来来,爹再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看看——”

谢老爷像献宝一样要把所有好东西都展示出来,好像东西越多就可以把人留久一点一样。

谢启早就比谢老爷要高上两个头了,虽然年过三十的人还被父亲这样像小孩拉着实在有点不伦不类,可还是感动愉悦的

想要落泪。

回家真好,比想象中更好,没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这里。

人可以强忍悲痛,但永远没法掩饰喜悦。

“儿子你快看,喜不喜欢?我特意找京城来的工匠修的,哎,就怕你住惯了京城的屋子,不喜欢这儿的。”

以前的院子又扩大了不少,谢老爷怕儿子在京城住久了,喜欢京城的房子,于是还叫工匠们按照时下京城流行着的风格

又将谢启原先住的房子全部推倒重建,力求处处与京城接轨。

和谢府其他的建筑都万分突兀的风格,谢启嘴角抽搐,他不忍心告诉谢老爷如此浮夸的建筑风格只有京城里那一帮纨绔

子弟会喜欢的。

“喜欢吗喜欢吗?爹每年都派人去京城观摩的呢。”

谢老爷小眼已经笑眯了,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条线。

“喜欢……”

谢老爷大受鼓舞,继续拉着独子的手去参观房间,眉飞色舞:“等你以后成亲了就跟媳妇住这儿,生再多儿女都有地方

。”

“……”脸立马僵住了。

“京城的姑娘肯定高傲不好伺候,哪有我们这里的,漂亮,水灵,又贤惠。”

“……”

“爹过几天就去找媒婆,咱家条件那么好,想娶什么样的就娶什么样的,年龄没关系的。”

“爹。”

谢启打断了谢老爷的絮絮叨叨,手猛得从谢老爷手里抽了出来,破釜沉舟一样跪了在地上。

谢老爷顿时愣住,不晓得这是做什么。

要编织一个谎言并不难,难得是一直在亲人面前维持住这个谎,生怕哪里出了漏洞就要慌张去弥补,每日水生火热,惶

惶不可终日。

他的少年时代就是这样渡过的。

忍着脾气陪朋友去青楼,故作风流的对女人品头论足一番,因为周围都是这样,要是被别人知道他对女人没半点兴趣,

那他就是异类。

为了维系住面子,稍微对胃口的人他都不敢多看。

可是不行了,他如果胆怯了,默许了父亲的做法,娶了亲。那这个谎言就真的是一辈子都陪着他,要一辈子对着没有兴

趣的人,强忍着维持一段关系。

太痛苦。

“爹,我不会娶亲的。”

谢老爷有些无措:“胡说什么啊,怎么不会娶亲啊——”

谢启狼狈的磕了几个头,所有的羞愧都涌上他薄薄的脸皮,“不行的,爹。”

全身灼热如同火烧,所有的弱处都被自己一下子翻了出来。

“我对女人不行。”

“一直……不行。”

天生就是这样,没办法逆转的天性,他想改的,但真的无能为力。

谢老爷沉默了,新房里如同死寂一般,谢启知道自己该死,除了对着父亲磕头之外别无他法。

他宁愿父亲像刚刚那样狠狠抽他,而不是像这样子沉默,这种沉默对他来讲,已经是种折磨了。

“对不起,对不起,爹……”

他爹刚刚一路幻想出来的美好未来全部都不会成为现实,他不要妻子,自然也不会有成群的儿女,那么大的房子,根本

没必要的。

不会有机会用上的。

不忍心将这些事实告诉爹,将最亲近人的美梦全部打碎,太过狠毒了。

“对不起,对不起。”

紧咬着唇角都止不住痛哭的欲望,他憋了那么多年的话终于说了出口,就是因为猜到结局会怎么样,他才这样徘徊胆怯

,如同逃兵。

眼眶里湿浑一片后,他听到谢老爷咳了几声,犹豫不决似的问道:“那,那对男人行吗?”

埋在地上的头顿了顿,谢启背脊猛的一僵,脑内已经空白起来,喃喃说:“可以……”

谢老爷蹲了下来,摸着谢启的脑袋,见谢启颤抖的厉害,就慌张起来:“没事啦,只要身体好就行了,爹开始以为你是

身体有毛病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啦。”

“可是——”

“媳妇不要也无所谓,小孩子多了也很烦嘛,很麻烦的,没事——爹能体谅的。”谢老爷用手擦着谢启脸上的眼泪,手

忙脚乱的继续哄着:“喜欢男人也没事,只要身体好就什么都好,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喜欢什么不是喜欢啊,男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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