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信任和百官拥戴?”
“你……你……”林潇被他一番无懈可击的言辞气得哆嗦,却无法反驳,只得转头问狱吏:“有没有什么刑罚可以让犯
人认罪,身上又不留伤痕。”
“有倒是有,就是慢一点。”
“什么法子?”
“就是熬刑之法。”狱吏答道。“不使犯人睡觉,也不使他吃饭喝水,连番逼问,直到犯人崩溃招了。”
“确是慢了点,先这么熬着他,再想法子。”林潇下了命令。
狱吏领命,将昭华剥光衣服,摭住头脸,捆绑了吊在刑房外面的树下,也不鞭打火烙,只是吊着,令他不能休息,而且
这样吊着,本来两臂就因以前受刑导致血脉不通而时常酸痛,如今更是疼得钻心。昭华疼得满身大汗,只希望晕过去,
狱吏见他昏沉,就用针刺他乳头,下体,大腿等敏感处,或是冷水浇头,叫他一直保持清醒,并不停问话。
夜晚来临,树下杂草丛生,全身被蚊虻叮咬,一夜过去,那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的痛痒滋味令人绝望。
昭华只觉得生不如死,甚至想,若是认了罪痛快一死也好,可是想想复国之路刚有了转机,希望刚刚来临,这样死了如
何对得起寄希望于他的先祖和父亲,如何对得起为他而死的将士和黄三郎,如何对得起把建功立业的指望放在他身上的
杨蠡和岳青槐等追随他的人。
想到已身寄托多少人的希望,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痛苦得难忍之际,他仍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肯认罪。
眼看一夜过去,文康在宫里很快会醒来,必会问昭华的去向,林潇终是忍耐不住,命人用滚油铁靴让他穿在脚上。
昭华看着那盛着滚油的铁靴,闭了眼等待着剧痛到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他。”一个清润的声音惊怒地在天牢响起,接着是铁器翻倒,沉闷的击打声。
昭华被折磨的昏沉沉,只觉得这个声音颇熟悉,一会儿,被一双温暖的手臂抱着,接着听见争吵声,杂乱的脚步声。
头脑愈发沉重,眼皮也睁不开,全身麻痒疼痛,再醒来,发现自己不在阴暗的天牢,而是在皇宫摘星楼内的卧室里。
睁开眼就看见桑田和翡翠守在床前,昭华心里登时有种死里逃生的放松感觉,朝他们虚弱的一笑。翡翠又惊又喜,抹着
眼泪去端汤水。
守在一旁伺候的桑田告诉他,昨日皇帝一服了药睡下,林潇就带人把他抓走严刑拷问,本想抓紧时间逼他认罪,正要动
用酷刑时,林御风得知此事,闯了天牢,把他救了下来。
第二天,皇帝醒来不见他,就问内侍,本来内侍们受林潇恐吓不敢说,但是落月不害怕,还是说出林潇私下审讯之事,
文康赶紧命人去天牢把他接回宫来。
昭华全身痛痒难耐,总管只得派两三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按住他,不使他抓破皮肤,涂了外用的水精膏,服了安神汤,才
昏睡过去。
“看来我又逃过一劫。”昭华苦笑一下,略略动一下酸痛的身体。
被伤害的身体仍是又痛又痒又麻木又酸涨,那浑身虫蚁噬咬的感觉仍刻骨铭心,受刑时他虽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即死去
,可是一活了过来,又怀着满腔希望。
桑田却面带忧色摇头:“事情还没完,胡御医诊治说是皇上中了一种怪毒,那林丞相在朝中放出话,说是你下毒暗害皇
上,并联合了众多大臣向皇上施加压力,如果查不出皇上的病因,朝臣联手进谏,皇上就是想保你也很难做,所以,皇
上先把你关在这里。”
昭华默然靠在床枕上,看着窗上粗粗的铁栏,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充满危险的牢笼,看看被白巾包着的手指,还隐
隐透着一片血红,微微冷笑,若凭这些危险就吓退了他,可就小瞧了他。
昭华一掀被子下了床,道:“我要去见皇上,你去禀告。”
“这……”桑田有些讶异。
“总比坐在这里等死强些。”、
“好,我这就去。”桑田看他坚持,只得答应。
过得一阵,皇帝寝宫派来总管太监传旨,命昭华进见。
那万虫噬咬只是损伤皮肤,增加痛苦,捆吊带来的筋骨伤害却让他浑身疼痛,动弹一下都困难。昭华勉强起身,命翡翠
和十六架着他来到建章宫,一见到皇帝,立即跪下,道:“陛下明查,我是冤枉的,绝没有加害陛下之心。”
“胡说。”一旁的林潇斥责,“皇上受的是外伤,为何腹中剧痛还腹泻不止,你敢说你没有趁机下毒或是故意在饮食中
放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在彭州小村的时候,你说是去请大夫,结果一去不归,然后一帮卫国兵士就找到了皇上所在
,若不是张将军恰好赶到,皇上就有生命危险。”
“我没有。”提起彭州城的事,昭华有些心虚,仍然辩解,“我真的是去找大夫,可是被卫国的楚将军绑走了,不是有
意弃皇上不顾。一路上皇上和我吃的是一样东西,皇上是知道的。”
文康半躺在御床上,脸色仍是憔悴,精神也不大好。道:“朝廷上大臣们都说你在卫国下毒暗害朕,你怎么证明你的清
白?”
“所谓三人成虎,说得人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但是臣相信陛下明察秋毫,不会冤枉无辜。如果陛下愿意相信臣,请
下令查证。”
“如何查证?”
“请陛下召太医院医官陈啸仙为陛下诊脉。他医术高超,尤其不畏强权,想必不会隐瞒实情。”
“你的意思是朕的御医胡澄海隐瞒了什么?”
“臣不敢揣测,只是臣敢断定,陛下的病绝对不是中毒。”
“也罢,你起来吧,朕不是不信你,只是这病来得奇怪,就依你之见召陈啸仙为朕诊脉。”
林潇百般阻挠,说什么皇帝万金之体,社稷之重,怎么可以让一个低级医官来诊治等等。
昭华却说,多一个医官来诊治,互相验证有什么不好,何况陈啸仙曾是先皇帝御医,位低却医术高超。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少了,下章补回来。
第84章:恨海无涯
陈啸仙遵旨入宫请脉,望闻问切一番,又详细问了当时的情况,再检查了排便。说出结果:“陛下这病不是中毒。”
“陛下腹泻不止,高热不退,怎么不是中毒?”林潇阴鸷的目光盯着医官,饱含威胁。“你说话可仔细些,若是诊错了
陛下的病症,误了龙体康复,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陈啸仙还是一脸木讷,好象没听见,仍然接着往下说:“原因有二,一是饮食不洁。”
“怎么可能?我和陛下吃的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陛下病得这么厉害。”昭华吓了一跳不敢相信。
“当初你与陛下跳入无定河中,你会水性,可是陛下不会,喝了一肚子脏水,再加上受了外伤,着了凉,又没有及时医
治,导致邪寒入体。后来你用石子为陛下煮汤喝,估计没烧开,不洁净的水喝下去,再加上路上吃了生冷的东西,没有
好好休息,所以种下病根,你们在村里找的郎中医术也不高,处置不当,反而加重病情。”
昭华这才想起来好象有这回事,当时只顾躲避追兵没有注意,忘了帮文康把肚里的水吐出来,给他煮的鱼也有些夹生,
后来去请大夫却和岳青槐、凤逸等人彻夜长谈复国之事,把他弃于农家不顾,致使卫国士兵寻来,让他伤上加伤,想到
此,心里有些歉疚。
“这是其一。”陈啸仙继续慢条斯理的摆出道理。“其二,是水土不服。陛下自幼长于皇宫,饮用的水是玉华山的泉水
,喝的牛奶是来自用玉华庄水草养殖的牛,吃的菜也不是济州城用地下带咸味的水浇的菜,而是玉华庄内用山泉水浇的
菜,所以陛下身内极其洁净,肠胃极娇嫩,忽然喝到不纯净的水,吃到外面的粗劣食物,很不适应。回到齐国,缓几天
自然痊愈,陛下可放心。”
听到这话,有些人松了口气,有些人自然是失望。
“听你这么一说,朕就放心了。”
“陛下万安,即知病因,就好下药,从此放心养病。”昭华说。
文康一笑:“朕放心,是放心你证明了清白,不再被人攻讦了。”
又示意他过来,拉着他的手,问道:“还疼吗?”
“活生生被切掉一根手指,怎能不疼?”昭华神色黯然。“当时我疼昏过去,半天醒不过来,若不是右丞相大人怕被陛
下怀疑为屈打成招,他就要把我十根指头一个个生生切下来。”
文康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一旁的林潇冷冷看着他,眼光如刀好象要把他捅死。
林潇告退出宫,临退下时狠狠瞪了昭华一眼,在他耳边道:“你别得意,皇上只是一时受你蛊惑,迟早会明白,你没有
害皇上,无非是想利用皇上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皇上此人无情,可是一旦动了情就会钻牛角尖不
能自拔,你居心叵测,日后定会负他,我拼着命不要,也不允许你伤害皇上。”
昭华神色不变,微微冷笑:“相爷,我好端端的没招谁没惹谁,是你们挑起战火,灭我国家,役我国民,杀我将士,又
将我俘去为奴,百般凌辱,想尽法子置我于死地,到底谁伤害谁,你看清楚,你怕我伤害皇上,你们就别做伤人的事,
否则,怪不得别人反击。”
林潇连连冷笑:“好个伶牙利齿的贱奴,我看你玩什么花样,先警告你,不许打我儿子的主意。”
昭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沉思,想到打老鼠伤玉瓶,伤害林御风怕是难免了,不由得叹口气。
“你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文康在里间唤。
昭华进来,含笑凑了过去:“陛下,我留在这里照顾你好吗?”
这么主动的关怀,让文康有些受宠若惊,似笑非笑盯着他:“你怕有人趁机把你抓走啊?”
“陛下……”昭华被他的直来直去的说话搞得很窘,说不出话来。
“你就留在朕身边好了,不会有事的。”文康安慰他。
昭华一脸委屈:“昨天我在陛下的寝宫里,不照样被抓走了吗,差点被整死,还以为陛下能保护我,原来和陛下在一起
,也不是多安全。”说着,垂下眼帘面带忧愁,又悄悄看他的脸色。
文康拉他一起躺在御榻上:“有我在,定不会再让你受苦,我在母后跟前答应过要保护你,绝不食言。”
抚摸他受伤的手,文康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原来保护一个人比征服一个人更有成就感,尤其这人在这步步惊心处处陷
阱的深宫里,没有他就活不下去,想到此处,心底深处愈发柔软。
至于他的主动和温柔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有什么要紧,就算是假的,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过,也值得怀念品味。只要他
在身边,他可通通当做是真的,只静静的享受就是。
想到此处,文康的心情无比平和,如春风过境一般,充满暖意。
文康暗自恼恨林潇不顾他的命令,刑讯昭华,又恼他与御医胡澄海沆瀣一气,为了陷害昭华,竟不惜“误诊”,非要认
定他中了毒,这样延误病情,让他心里着恼,于是将御医胡澄海贬黜,准备升陈啸仙为主治御医。
陈啸仙却推辞不受,因为一旦成了高级御医,就只能为皇帝一人效力,不能再诊其它病人,这对自己医术的提高也是不
利的,也有违医德。更何况还有许多繁文缛节,还得贿赂打点御前侍奉,诊治时战战兢兢,不能放手用药,治不好还会
获罪。
文康有些讶异,居然有人拒绝皇帝的恩典。
“微臣的愿望是能救治更多的人。”陈啸仙小心翼翼地婉转提出异议。
文康不高兴地拉下脸:“真不识抬举,你以后就做高级御医好了,负责为朕诊病。嗯,还有昭华公子的身体也归你负责
调理。朕封你为太医院副医正,你不用再管其他人。”
陈啸仙不敢违抗,只得遵旨。
待太医退下,文康还是沉着脸,昭华柔声劝他:“陈太医是难得的妙手仁心,陛下不要生他的气了。”
“不识抬举的东西。”文康不高兴地嘟囔。
“作为医者自是希望能医治许多许多疑难杂症,最大限度发挥自己所学,只伺候皇上一人,而不医治其它患者,医术得
不到煅炼,久之可能会生疏了。”
“还是你说得有理。”文康脸色温和起来,“就按你说的办,让他除了在宫内当值也到城里医馆救治平民,使医术精进
。”
“陛下真是从善如流。”
“朕当然从善如流,只是心情低落才容易和人生气。”说着,文康长叹一声,眉宇间凝着浓浓的阴郁。自从征卫国失利
后,他很是消沉,脾气极大,动不动发火,大臣内侍们吓得敬而远之,巴不得离得远远的,生怕自己当了出气筒。皇帝
憋了一肚子气也无从泄起,把火气发在太医身上。
昭华含笑在床头剥红枣,一边说:“自从征卫国失利,陛下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我知道这次你吃足苦头丢了面子,一直
耿耿于怀。其实不必如此,日升日落,潮起潮涨,乃天道常行。人生在世,谁没有高潮低谷的时候,处低时不颓丧,居
高时不忘形,居安思危,就可以避免灾祸。年轻时受些挫折是好事,可以积累经验,也可磨炼性子,也有资本爬起来东
山再起,日后更加成熟。
俗话说:灾难可以毁掉人,也可以成就人。陛下雄才伟略,若是能把挫折当做磨炼,不因一时之败而堕凌云之志,则大
功必成。”
和风细雨般的劝说如春雨润物,一点一滴渗透人心,滋润干燥的心田。
文康积聚多日的阴霾被这阳光驱散,沉郁的眼眸也充溢了融融暖意。含笑拉过他的手,道:“听你这么一说,心情好多
了。”
“凡有所得必有失,有失也会有得,这很正常。陛下经此挫折日后行事更加稳妥,就是大收获,强似一城一地之得。”
昭华端过药碗,“该吃药了。”
“是啊,我得到你的身,却失了你的心,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以前我是想占有你的身子,可是后来得到后又不满足,你忍耐的样子虽动人,我却更想看你迷恋沉醉的表情,更盼着
你心甘情愿被我抱。”
“我又不是戏子,陛下想看什么样就能摆出什么样,况且我是不是自愿都会被你抱,有什么区别?”昭华嗤笑一声,“
该吃药了,别打岔。”
“你剥红枣做什么?”文康又引开话题。
“煮粥用,用枣泥熬粥好消化,混入了枣皮划嗓子。”昭华把药碗端到他嘴边,“别耍花样,快喝吧。”
“喝了药会影响胃口,吃不下饭身子会虚,不利于康复。”文康把昭华曾用来躲避喝药的理由拿来搪塞。
昭华知道他在耍赖,又好气又好笑,往日不苟言笑威严狠厉的皇帝受伤得病后脆弱许多,象个大男孩。也不和他耍嘴皮
,绷着脸道:“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