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线,随风而飘,最后落入泥泞任人践踏。
文康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窗外一只飞燕纸鸢摇摇欲坠,咳了一声道:“你想玩纸鸢,明日朕陪你一起玩,现在专心
做画吧。”
昭华收回心神,把心思放在画上。
昭华师从高手学过画,画技颇高,一天之后草成,再润色一番,画作完成。文康拿来看了又看,道:“朕不大会品评画
作,召何太傅进宫赏画。”
“不要。”昭华惊恐地扑过去,想把画抢过来,这种画让太傅品评,丢死人了。
“朕不说出是谁画的。”
“那也不行。”
“那么叫画院的待诏们来看看。”
“不行,你敢给人看,我撕了它。”
“好,不看就不看。”文康笑眯眯不怀好意。“那么你脱了衣服,朕给你画。画好之好天天悬在朕的寝宫,时刻观赏。
”
“不要。”昭华紧张地用力拽着衣服。赤身裸体供人画画,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你嫌朕画得不好,朕就召画院画技最高的待诏来画。”
“不行。”这个提议更恐怖,昭华想都不想的拒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要,你想干什么?”文康脸拉下来,眼睛眯起来,这是危险的前兆。“给你三分颜色就忘了自己的
身份,是不是想要朕用宫规处置你?”
第70章:欢愉
昭华听了心里一阵发寒,一动不动,文康的话让他变成了一座象牙的雕像。
怎么忘了对方是握着生死大权的皇帝,自己只是什么也做不得主的奴隶,
什么真心换真心,所谓帝王的真心,只是一个危险的诱饵,哄得人吞下去,最终逃不了尸骨无存的下场。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帝王之宠最不可靠,这是他曾经教导过翡翠的话,如今自己反倒被那虚幻的温柔弄晕了头。难道文
康给他些许宠爱,就能改变他的亡国奴身份吗?没有屈服在严刑困厄之下,反而栽倒在安逸富贵之中,岂不可笑?
昭华一阵晕眩,强行立定身子,尽量使声音不颤抖:“陛下什么时候画?”
“现在。”
昭华二话不说,毫不拖延的脱掉衣服,在榻上摆好姿势。
“这样才乖,你总是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真讨厌。”文康微笑。
“奴才该死,恃宠而骄忘了自己的身份,按宫规,违抗皇命是死罪,最轻也会被发卖到教坊做男娼,奴才绝不敢违抗陛
下的命令。”
文康脸上的笑容僵住:“朕不愿用皇权和宫规压你,可是不如此,你是绝对不肯听话。”
“陛下英明,想要使宠物听话就得用严刑峻法。”昭华冷然一笑。“快画罢。”
昭华的肤色本来白净,现在更是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身上微微发抖,嘴唇也发白,眼神更是冷漠,可能是冻的。
内廷规矩,一入二月,各处熄火,没有温暖的地龙和炉火,在北方呆惯了的人无所谓,象昭华这样,就有些受不了北地
早春的寒气,尤其是身体曾受重创,更是不耐寒冷。文康特意下旨,寝殿地龙烧到三月,所以殿内还是温暖如春。
看他身上不停颤抖,文康把衣服扔给他:“行了,等天热了再画,冻着了你,还得折腾人。”
“谢陛下隆恩。”昭华慢慢穿上衣服,恭敬的行礼。
文康看他还在微微发抖,伸手抱住他,轻声问:“还冷吗?”
一股热力从背后传来,直冲眼眶,昭华强忍住眼睛泛出湿气,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再被他的温柔所打动,他愈是无情才好
,那样自己就不会心乱,失了正确的判断。
“谢陛下体恤,不冷了。”还是恭敬疏离的回话。
“你真可恶,总是让朕不知怎么办才好,动不动举止失措,情绪失控,这完全是你的错。”文康戳戳他的脸,给昭华定
了罪,心情大好。“好了,该用午膳了。”
精致丰盛的御膳摆满了两张桌子,昭华站在膳桌旁,文康坐在上首。
“宫规可从来没有允许奴隶陪皇帝进膳,陛下自己违犯宫规了。”
“朕的旨意就是规矩,赶快坐下,你想抗旨吗?”
昭华坐下来,默默拨拉着碗里的米粒,还是只在跟前的碟子里夹菜,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文康把远处的菜挟给他,他
立即站起来谢恩,很是谨守礼数,透着极度的疏离。
文康看他样子,知道他心有芥蒂,故做不知,也不愿意去放下架子挽回,起身离座:“你自己吃罢,不把这碗饭吃完不
许停下。”
回到配殿书房,文康胡乱塞了几口点心填肚子,接着方才画了几笔的画作画起来。正在用功,一抬头看见昭华端茶过来
,急忙用绢把画摭住,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回去罢,以后不得宣召,不要到朕跟前。”
“是。”昭华行礼退下。回到摘星楼,又立在窗前远望南方,幽幽叹气。
呆了半响回到床前,打开床前的衣箱,箱内放着他的宝贝,周岁时父皇赐的金锁,香囊里是母亲的一绺头发,成亲时太
子妃的戒指,这些在入宫第一天被落月收走,如今他有了自己的住处后还给了他,时不时的拿出翻看。
其中一件粗麻奴隶服,这衣服不仅提醒着他屈辱的身份,上面还沾着黄三郎的鲜血,他舍不得洗去,更舍不得丢弃,藏
在衣箱低层,不时拿出来看看,轻轻抚摸着,眼中流溢着化不开的悲伤和忧愁。
复国之路漫长艰难,必需的兵力,粮食,大将,什么都没有,而且齐国不但势强还和北骁国订立互助盟约,又和东林国
交好,燕国一旦与之开战,等于同时和三个国家对敌,这是绝对没有胜算的。他成日谋划筹措,忧思劳心,仍是拿不出
好的解决办法,只觉前方的路黑暗一片,找不到光明的方向,只知这条路必然是充满荆棘用鲜血铺就。
翡翠在旁不敢打扰,见他放回血衣,合上箱子,赶紧捧上玉箫。昭华接过箫送到唇边,一阵呜咽的箫声飘然而起,如怨
如诉,几许哀愁,几许情丝,丝丝缕缕,令人感慨泣下。
晚膳时分,文康又召昭华来寝殿,一见面就埋怨:“晚膳时间都过了,怎么还不过来,还要朕派人请你吗?”
“是陛下说没有宣召,不得出现御前。”
“罢了,平身吧,朕说的是画画的时候。”
文康摒退众人,把他抱在膝上,喂他吃饭,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是昭华还是很别扭,文康仿佛不觉,还是不停地喂。
昭华有些受不了:“陛下,奴才实在吃不下了。”
“你怎么不早说。”
“陛下的恩典,奴才的身份只该受宠若惊,哪敢不受,只是……啊……”
文康用力勒了他一下,道:“朕要罚你不听话,你要是忘了朕先前的命令,就把这些都吃掉。”
昭华不动不说话也不看他。
文康问他:“你生气了?”
昭华盯着地面:“我是奴隶,怎么敢生皇帝陛下的气?更不敢违背陛下的命令。”
“不敢就好。你真小气,朕总是不自觉的说些伤害你的话,你要习惯。”文康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很温存,带着一
点犹豫。又兴致很高的说:“今晚一起沐浴,然后上床,朕要听你讲游历各国的事。”
寝室门口悬着绛纱珠帘,花梨案上两盆夜来香缓缓开放,碧玉叶白玉花微微摇曳,静悄悄散发着醉人的芳香,直送向雕
龙榻上齐头并卧的两个人。
“老话说得好,在家万般好,出门一时难。出门在外着实辛苦不易,且不说荒僻处会遇上强盗,山林中会遇上老虎,遇
上山洪暴发这些极危险的事,就是一般遇上大风雨雪,也是十分狼狈的。”
“那你还要出外游历各国,你父亲也舍得?”
“那也没法子,太傅说一个人要成才,不能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不经苦难,不明外事,不知人间疾苦,必成无能之
辈。所以……哎……别动……”
“接着说第二天怎么了。”不怀好意的手继续动来动去。
“第二天雨停了继续上路。雨过天晴后,天空如洗过的蓝宝石,草尖上的水珠却如数不清的珍珠。骑着马一路缓行边走
边瞧,前面是农家田舍,屋顶上炊烟袅袅,两边田地是望不到边的油菜花……”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可榨油的一种植物,顶头开着黄色的小花,漫山遍野成片成片,象是铺了金黄色的地毯一眼望不到头。
”
“那该多漂亮……”文康使劲想,也想象不出大片大片望不到头的黄色油菜花是什么样,一边想,一边继续轻柔的抚摸
。
“再远处,沿河堤杨柳青青如一片轻烟,桃花烂漫如红云压绿枝。间或有燕语莺蹄,笑声喧然。更远处,是连绵青山,
被水气隔着,若隐若现,正如前人说的,青山隐隐水迢迢,杨柳桃花分外娇。人道江南景似江南人,太过秀气雅致,刚
劲不足。其实江南之美与漠北苍凉广阔各有一番风味,一美在清雅灵秀,一美在雄奇豪放,各有千秋。”
“等我打下一番好基业,交给太子,就与你一同携手看江南桃花十里烟波千顷,观漠北长河落日黄沙漫漫。”
“哈……”昭华嗤笑,“你的太子在哪里?想要太子该找能为你生太子的人去,不要再理我……啊……”
“先吃了你,才有精力生太子。”
“嗯……轻点……慢点……啊……”
晚上,文康一边听讲他以前游历江湖的故事,一边上下其手,没有他发话,昭华又不敢停下,只得强忍着继续讲,总是
还没讲完,文康就情欲大动上来又是一番云雨。
自元宵节后,文康不再如以前那般只顾着自己享受痛快,要昭华全心伺候他,取悦他。而是希望双方都能在欢爱中得到
乐趣,而不是他一人沉醉而对方毫无感觉,
两情相悦,共赴云雨,才是真正的极乐。他要的是真正的极乐,而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所以每次文康都使尽手段全力先讨好了他,耐心引导他,诱惑他,期待着两人共同欢乐,只为了获得心灵上那一丁点的
欢愉……
现在,文康不但熟悉昭华身上每一处敏感地,而且也摸到了他的心思,如果不是被当做宠物般灌洗,再锁了赤身裹着送
进寝殿,跪迎皇帝宠幸。而是在轻松气氛下行事,他就不会那么紧张抗拒,也就不会那么疼了,他的过度的痛觉其实是
压力过大所致。
所以自玉液池温泉回来,文康没要再要他如普通宫妃男宠般侍寝,又不顾侍卫反对不再用手铐。白天一起玩乐,晚上随
意说些闲话玩笑几句,趁他放松之际下手逗引,挑起他的欲火。
在文康技巧高超又百般温柔的热情挑逗下,昭华常被他搞得丢盔卸甲,连连呻吟,羞耻万分。让他稍感宽慰的是,文康
眼中并没有一丝恶意和讥讽,反而充满了一种期盼,盼着他愉悦,盼着他觉得舒服。
身体上的快感更加剧了昭华心里的痛苦,恨自己软弱不能自持,愧自己居然在敌人身下觉到快感,更怕自己在安逸享乐
中磨灭壮志雄心。所以每次欢爱完,恢复清醒时他又是眉头微蹙,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眼眸中隐着一抹悲伤。文康看
见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他的眉头揪了起来,却不知怎么抚平他的眉头,抹去他的哀愁。只是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拥
吻。
每天早上醒来,文康虽极不情愿,却还没忘了在其位必谋其政的古训,放开怀里抱着的人去上朝。等伺候他梳洗用完早
膳去上朝,昭华在御书房润色画作,等他下朝后陪侍玩乐。
这天,寝宫来了不速之客,东宫的姬贵妃,最有可能的下任皇后。
她头戴八宝攒花垂珠金凤钗,插着明晃晃、光灿灿的金步摇,穿着一件银红底色绣八团粉蓝百蝶穿花缎袄,下着葱绿撒
花罗裙,腰上系着碧玉镂空飞鸟衔花佩,金黄色的长巾披在肩上,拖曳在身后。一双丹凤眼斜飞上挑,一张粉面胭脂脸
虽美却含着寒意。
昭华被眼前这团五彩缤纷,珠光宝气的锦绣绫罗刺得眼花,跪下请安:“见过姬贵妃。”
姬贵妃好似没听见没看见一样,对上书房总管太监说:“听说最近皇上迷上画画,可有画好的拿来看看。”
上书房太监赶紧把画拿来放在案上。姬贵妃仔细看了看,对身边的宫女说:“皇上画得真不错,连头发丝都画出来呢。
”
“可不是,这株梅花画得更是好。”陪侍的宫女附和。
姬贵妃和宫女们品评着画作,根本就似没看见旁边跪着的人。
没有发话,昭华不敢起来,只得继续跪着,曾经饱受虐待的膝盖越来越疼,
过了好长时间,姬贵妃仿佛才看见昭华,奇怪地问:“这个人是谁呀?和画上的人有些相似。”
总管太监很为难,不知该如何表示昭华的身份,说是奴隶他又不一般,说是男宠,皇帝又没发过话。最后只得说:“他
是伺候皇上的人,目前很得皇上欢心。”
姬贵妃一笑:“哦,果然长一副狐媚样。可惜是个卑贱的奴隶,否则倒可以配得上我的小妹。”
昭华眼眸瞬间燃起火花,很快又恢复平静如水的样子。
见他神色不变毫无反应,姬贵妃觉得没意思,又下令:“呆着干什么?主子来了不知道倒茶?”
昭华摇摇晃晃起来,顾不上已经跪得酸麻的膝盖,遵命泡了茶端来。
姬贵妃不接,挑眉看他:“得了皇上的宠幸就忘了自个儿身份,不知道奴隶要跪下敬茶吗?”
昭华还是什么也没说,缓缓跪下。
姬贵妃又与宫女品评,过了好久,才接过茶碗轻啜一口,仪态无比高贵,忽然脸色又一变,冷冷地道:“太烫了。”
话音未落,手中的茶泼到他脸上,事发突然,昭华毫无防备下被泼了一头一脸,好在本能的及时闭眼,所以没有泼进眼
睛,热水和茶叶顺着脸颊流下,他伸手抹去挂在睫毛上的茶沫。
姬贵妃冷冷的说:“主子没发话,谁许你擦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既然是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样子,即使是唾面,也得
自干,何况是一杯茶,明白吗?”
“明白……奴才明白了。”昭华垂着眼帘,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眼神。
等文康下朝回到寝宫,从小太监处得知发生的事。
“烫着没有?”文康用袖子给昭华擦脸。
昭华面无表情的开口:“没关系,反正这样被热茶泼面也不是第一回了,只是,陛下要提醒奴才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需要让一个女人来代劳。”
“你……我……”
文康说不出话来,一股怒气憋在胸口发不出来,在屋内转了几圈又坐回椅上,心里暗骂。
次日,昭华又在润色画稿,三总管郑无离带了几个内府司衣局的制衣待诏来,每人手里都捧着小块的布料样品,说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