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第四卷 最后决战——凤初鸣
凤初鸣  发于:2012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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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和你绊嘴吵架,你是不是会觉得很没意思?

你一人站在高处不胜寒的最高峰,谁会为你抵御寒冷?

漫漫长夜,谁抱你入眠?你做恶梦的时候谁能安慰你?

今生,我们之间有过太多伤害,来生,我们是否还能再见?

若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对待你,不让你受到半分伤害,疼你护你扶持你帮助你。而你,是否也愿意再续前缘?

凤逸见他持剑不动,担心有变,催促道:“世无万寿之君,人总有一死,难道你想让别人动手吗?岂不有伤王者之尊?

听到他的声音,文康心里一凛,想起当年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痛斥他虐待昭华的恶毒,还愤怒地诅咒:“你简直不是人,

恶魔,死后必下地狱不入轮回……”

不堪回首的往事再被揭起。

是的,他的确对那人做了令人发指的恶事,难怪凤逸恨他入骨,他原本也不配得到那人的眷顾。如果诅咒能灵验的话,

他将不入轮回,来世不可能再见到那牵挂的人。

可是,他可以放弃所以一切,包括生命,却不能放弃爱他。

“求你几件事。”

凤逸惊讶地看着他,真不敢想象,这样宁死也不屈膝的帝王会用恳求的语气来跟他说话。好象这世上只有昭华一人才享

受过这样的待遇吧?

“你先说说看。”

“求你永远不要离开他,陪着他,让他开心。”

“什么?”凤逸瞪圆了眼睛。

“他这人什么都好,只有一样不好,就是心肠好,偏偏坐在这位置上,难免要做计多身不由己的事,以他的为人难免辗

转不安,内心郁闷。你要好好开导他。”

凤逸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文康不理他震惊的表情,自顾自说下去:“他的胃不好,又不愿吃苦药,你要好好哄他。”

“他身上不舒服,只会自己忍着,不会说出来,你要观察他的神色,判定他哪里不对劲。陈啸仙医术高超,又熟悉他的

体质病根,有什么为难处就去找他。”

“不要让他呆在潮湿的地方,更不可受凉。天冷时不要用明火取暖,他会咳嗽的。”

“……”

凤逸不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连脑袋都一片空白了。

“最后,我死之后,请你将我焚化,骨灰埋在他的窗前,上植一株梅树,他喜欢梅花,梅树被我的骨灰滋养,想必会开

得更盛。”

凤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缓地点头。

海风呼啸,浪涛拍岸,海鸥在身边盘旋,叫声也似带着一丝悲音。

韦杰,宋乐志等人跪倒一片,泪流不止。

文康拔出龙渊宝剑,剑光凛冽,寒光四射。

“剑光灿灿兮出清风,仰天长歌兮震长空。徒怀故乡兮梦魂归,泉路茫茫兮谁与从?”

富丽堂皇的燕国皇宫里,昭华默然看着凤逸拿着的白瓷坛,良久……

“这怎么可能?他答应过我的。”昭华痴痴地望着白瓷坛不停地喃喃,“他从没有骗过我,他从来没有食言过……他从

来没有……”

昭华颤抖着打开坛盖,一坛骨灰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白玛瑙指环,上面的红斑艳如血泪。这枚情人泪,是在那飘雪的日子

,也就是他的生日,他送给他。他没有戴,他发了顿脾气后亲手给他戴上,不许他摘下来。

决然离去的那一天,他把这枚指环摘下来,放到最后一幅画上。然后将他抛弃,再以后举兵讨伐,一步步亲手将他逼上

绝境……

他那样的人怎么受得了亡国之辱?与国同亡是一个君主最尊严的归宿。

可是,他明明答应过……

那样深沉的爱,刻骨的恨,在死亡面前如此不值一提。那个他曾恨之入骨,恨得念念不忘的男人,就这么装在坛子里被

他捧在手上了么?

记得他曾狠狠地抱着他,说:“迟早有一天,朕会让你尝到真正的痛苦,让你撕心裂肺,痛断肝肠。”

原来这就是让他尝到的锥心之痛么?痛得眼泪流不出来,直流到心里。

这就是情人泪?

情人泪,情人泪,是纠缠今生却注定无望的爱恨痴想。是无数难眠之夜的孤枕衾凉。

“他那是哄你的,他也知道他对陛下所犯的罪行令人发指,不敢再抱指望。”凤逸不以为然说,“请陛下细想,他那样

骄傲的人,怎么可能甘心沦落为失败者,他表面上看似刚强,实际上很脆弱,经不得这样的打击。听说,他在海岛,常

作山水之讴:‘水之无情兮,犹能自致汉江;嗟余万乘之主兮,徒梦怀乎故乡;谁使余及此兮?拒忠言而轻狂;’……

凤逸停住没有把那首歌继续述下去,又道:“他终夜无聊,吟唱悲歌,哀动左右,鱼沉海底,鸟鸣林间,似不忍闻。这

分明就是心怀不甘和怨望。漫长二十年孤岛幽禁等待,对他来说无异于酷刑折磨,陛下赐剑,也算是对他的解脱。”

昭华嘴唇发抖,却什么也没说。

狠心的家伙,食言的混蛋,唯一的一次骗了他,他能不惜代价实现守护他的诺言,却不能实现等待他的诺言。能守护他

,却不愿等他,不愿相信他,也不愿放弃最后的骄傲。

好象有一首诗有这么一句:“留尔鬓发如霜,独对春暖秋凉。”

这难道就是他最后的报复?

用死亡在他心里刻下难以抹灭的一道烙印,又用死亡对他报复。

让他俯瞰众生,权倾天下,享受着无边的尊崇和寂寞,独自忍受高处不胜寒。

“既然你要这样,我就受着。”昭华一笑,恢复从容平静,盖回坛盖。又狠狠地说:“我一定会忘掉你,一定……”

重现辉煌的燕国皇宫,碧瓦红墙,宫阙宏伟。树木花草在宫人精心打理下,郁郁葱葱。唯有皇帝寝宫窗前那株梅树,比

别的花木长得更好。

被称为中兴之主的燕国昭帝,和任何一个职称的君主一样,兢兢业业,日复一日重复相同的生活。

上朝议事,接见大臣,外国使者,礼贤下士,纳谏如流。上呈的奏折,从来没有积压,都是当天阅完,政令通畅明达,

后宫安宁和睦,境内平靖无乱象,国库充裕供给足。

朝堂上各派系都维持在一个平衡稳定的状态。

臣子们很满意,百姓们能有饭吃有衣穿,不再有刀兵之祸,也很满意。

一切都很好。

正如几年前文康所预料的,如果他死了,昭华会伤心一阵,但是会活得很好,一切都按部就班,很平静地活下去。

只有凤逸知道,在无人的时候,昭帝会在处理奏折的间隙,抬头,望着窗外那株红梅,良久。又低下头,继续做他该做

的事。

却没有人知道,无数个夜晚,他静卧床上,摸摸上手淡淡的牙印,望着帐顶,直到天明,才发现又一天过去。

曾文武双全的昭帝,不再吹箫不再弹琴,不再画画不再吟诗,旁人以为他一心勤于政务,心无二用。却不知无人的时候

,他轻抚一管碧玉箫,看一会儿再放回去。多少年过去,这箫的花纹已经被抚摸得模糊不情了,却再也不曾被主人吹起

过。

那装着草戒指的荷包,也已经被磨烂了。

月落星升,日复一日,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夜凉如水,孤灯昏暗,皇宫的主人生命走到尽头。

朝中的重臣接到遗诏后,放心走出寝宫,后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毫无疏漏,他们没啥可担心的,回家等消息就是。

“凤……”榻上的人轻唤,声音苍老却仍然优雅从容,“拿镜子来。”

凤逸拿过镜子。

昭华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如往昔清秀,却是两鬓如霜,微微一笑:“这个样子,见了那边的故人,肯定没有人能认出

我来。”

凤逸双眼瞬间被泪水盈满:“陛下,这么多年,臣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轻松呢。”

昭华又一笑,笑颜如春日煦阳照亮整个殿堂,如他年青的时候。

“怎能不轻松,累了一辈子,终于可以歇下了,等了二十年,终于又可以见到他了。”

“是的,他一直在等你,等你找他算账呢。”

“他会不会不记得我的样子,我年青时是什么样,自己都记不得了,可惜了那些画,都烧了。”

“陛下年青时风华绝代,举世为之倾倒,他敢不记得你,你就狠狠揍他,直到他记起为止。”

“好啊……”昭华含含糊糊地说着,“不知怎么回事,二十年来,我觉得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呢,拿来……”

凤逸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出去将梅树下埋藏的白瓷坛取了出来,昭华抱着又昏睡过去,凤逸默默地守着他。

不知过多久,蜡烛流下最后一滴泪。昭华又醒了过来,精神也好多了,眼睛也更明亮,还能自己坐起来。

“凤,为我梳头吧,我这个丑样子,他肯定认不出我了。”

凤逸扶着他,熟练地为他梳头挽发,插上碧玉发簪。

昭华微笑叹息:“这辈子,我过得不虚此生,功成名就,一展抱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祖宗,对得起臣民,也对得起

这七尺男儿之躯,唯独……”

轻轻的咳嗽打断了最后一句。

“你做得好,陛下,你没有辜负万民的期望。”

“凤,抱紧我,很冷。”

凤逸紧紧抱着他,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凤,谢谢你。”昭华轻轻开口,声音微细,但是一字一句非常清楚,“谢谢你陪伴我几十年不离不弃,谢谢你能放下

家族仇恨追随我,在最艰险最困难的时候仍然忠贞不移……”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

“陛下,别说了,那是臣的幸运。”凤逸把他抱得越发紧了,恨不能将自己的体温传到他渐渐发冷的身上。

“对不起……”

最后一句,若有若无,消散在风里……

几百年来燕国帝王史上最富有传奇色彩的昭帝慕容昭华崩于燕皇宫青云殿。

从一国太子沦为至卑至贱的奴隶,忍辱负重数载,终于复国成功,成功重登帝位,开创一代盛世,这样的故事很容易作

为励志故事代代传扬。

燕国臣民们包括外国,对他的故事都很熟悉。只是让他们不理解的是,故事主人在故事结束的一些奇怪的作法。

国史上没有立传,只有短短一句:“帝昭华,享国二十三载。勤政爱民,仁慧孝义,德政显于天下。”

没有立碑,也没有入葬祖陵,而是葬在济州附近的原齐国皇家温泉行宫内。

继位新君下令军士每人荷土一担,覆于行宫,遂成大冢,又遍植梅树,后人称梅山。

据说是因为他亡国之时曾为奴隶还做过敌人的男宠,故耻于入祖陵。因此不立庙不立碑不立传不葬祖陵。

没有和帝王身份相配的随葬品,只有一个白瓷坛随葬棺中,人们都猜测坛中一定是无价之宝,可能是治国奇策或兵书什

么的。但是有人说坛中只有一坛灰和一个玛瑙指环,这个说法很多人当然不信。

更离奇的是,昭帝崩逝当晚,寝宫窗外一直生机勃勃的那株红梅竟离奇枯死。

百年之后,所有传说奇事,随着时间淹没无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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