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第三卷 心机似海——凤初鸣
凤初鸣  发于:2012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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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不了他心里坚冰。”

“他一直在恨我,他从来没表示过喜欢我,他一直没有放弃离开我,当初征卫国落败,他没有趁机逃跑,留在我身边,

就是为了利用我、报复我。而我却自做多情以为他心软了。每次我表示心意,他都会用很温柔很有礼的话把我的心割的

流血,却让人无法反驳,把我折磨得痛不欲生,他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大家都看到我以前是如何伤害他,却看不到现在他如何用软刀子伤我,把我的心割成一片片的,当然,我的伤是看不见

的,只有我一个人感受得到。谁能体会得到付出感情却被欺骗利用是什么感觉?”

落月长叹一口气:“陛下,有些事情不能只用耳朵听只有眼睛看,还要用心感受。他完全可以把你骗得团团转,顺着你

的心意讨好你,这样更能得到你的宠爱和信任。他完全有这个本事,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你说为什么?不是他不知道怎

样取悦你,而是他不想骗你,也是为了不想给你虚假的希望,将来伤心愈重。他若真的铁了心利用你,不会是现在这种

情形。”

“是吗?”文康凄怆一笑,“那是他太要自尊,根本不屑敷衍我,连虚假的幻想都不肯给我。”

“陛下,别这样说。”落月轻拍他的背安慰着,“您和他相处几年,他对你的温柔难道都是假的吗?这一点,陛下与他

日夜相对,比别人更清楚。真能做到万事不动心的,那就不是人了。”

“可是,就算他有几分真心,他也不会因此放弃复国,放弃他的理想。所以,我和他终究还是没有未来,我是皇帝,终

究不能为私情留下他祸害国家。不能……”

“他胸怀壮志一心复国,您是知道的,可是他却动摇过,愿意为你放弃,和你一起退隐江湖。如果真的对你没有丝毫动

心,怎么会这样,想必当他下这个决心的时候,心里也很痛苦吧。”

文康怔住了:“是的,他说过。那次我求他不要离开我,永远和我在一起。他说在某种情况下,可以考虑和我在一起,

原来他说的某种情况是这个,就是要我放弃皇位。”

“他不是没考虑过接受你,可是如果你继续保持皇帝的身份,那么他只是个以身侍人的男宠,你高高在上的身份时刻提

醒他是个失败者,让他感到屈辱和不安。请你换在他的立场想一想,他这样尊贵高傲的人怎能接受这样的……”落月说

不下去。

“是的。”文康的眼神茫然,回忆起以往的点点滴滴。

“象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这点痴情就甘为男宠,困在宫禁一生?

他是那样的尊贵清高,胸怀万丈雄心,在争夺江山的角逐中,不幸成为落败者,失败者的下场是可怕的,他受了惨无人

道的折磨和凌虐,就算你后来愿意补偿他,可是失去的尊严他要亲手讨回来,才可以平息心中的不甘,你和他终究没有

未来,这一点他看得非常清楚。

所以他要求陛下只有放弃皇位,才能和他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可是陛下要建功立业,以江山社稷为重,他也不

想勉强你。”

文康恍然点头:“是我对不起他伤他至深,可是他最终还是动摇过,愿意接受我,条件是我和他都放弃江山之争,是我

舍不得放弃江山社稷,舍不得放弃大好基业,是我先负了他的。”

往事如在眼前,当初他要求他放弃皇位,放弃江山和他一起隐居为民,他没有立即答应,当时他的表情好象很难受又好

似如释重负一般。

文康忽地从地上跳起来大叫:“御医,叫御医,陈啸仙,你快来。”

旁边的内侍见他状似疯狂,吓得呆住,落月还能保持镇静,命一个腿快的内侍赶紧去宫门值房找御医。

内侍一路快跑去找陈啸仙,发现他还守在温泉行宫值房,急忙拉着他背着药箱跑到昭华的屋子。

经过一个漫长冬天的摧残,树木已经枯败不堪,只有耐霜的松柏仍然挺立,被狂风刮得几乎站立不住。

文康站在廊下,望向屋内,沉默得可怕,脸色惨白如死,嘴唇没有半分血色,寒风如刀割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陛下,要不进屋等着吧?外面又冷,风又大。”落月把披风给他裹紧,发现他的双手冰凉,想把他拉到屋里,可是文

康却如生根一般,站在庭院一动不动。

第131章:伤心碧血

过一会儿,陈啸仙从屋里出来,一见到皇帝,赶紧跪伏于地,全身发抖。文康紧紧盯着他,想说话,嘴唇却抖得什么也

说不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

落月替他问道:“公子怎样了?”

“启禀陛下,臣已尽力救治,然无力回天。”

文康愣住,似不相信,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树上乌鸦忽然飞过,发出一声悲泣的哀鸣。

天地裂开巨大缝隙,如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四周黑暗无光,静寂无声。

只有心裂开的声音,一片一片,缓缓落地,摔成碎片。

极度的期望和恐惧之后,是极度的失望,浑身的血液象停止了流动,几乎完全凝滞,僵冷若死。

落月感觉到文康全身颤抖得厉害,摇摇欲坠,急忙上前扶着他。

过一会儿,文康好象回过神来,恢复了沉稳威严,推开扶助的人,一步步迈向屋内。

屋里,纸灰飞扬,火盆边半截没有烧完的画躺在地上,画上的人只剩一双眼睛,虽在纸上,却仍然如活的一般,顾盼生

情,似嗔似喜。

榻上,昭华安静地躺着,双眸紧闭,睫毛安静地垂下,唇角微微上翘,一丝安详的笑意逸于唇边,仿佛为最终获得解脱

而庆幸。只是嘴角一抹蜿蜒而下的鲜血,无比的鲜红刺眼。

文康伸手抚向他的脸,想扯出一个笑容。

“你别睡了,我这么痛苦这么难受,快要死了。你却睡得这么安稳,凭什么?我这么难受你却这么轻松,你起来,我有

话对你说。”

“起来。”

“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凉?你冷吗?不要怕,有我。”文康一边说着,一边爬上榻,在昭华身边躺下,解开衣服把他抱在

怀里,嘴里一边喃喃地叨叨:“我在,在你身边,一会儿你就不会冷了。”

外面伺候的人被皇帝如痴如狂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也不敢过来劝。陈啸仙看到落月的眼色,早备好了一支安神香,打

开香炉盖燃着,又往炉内加了一丸药。

一会儿,文康昏沉沉睡去。

心痛如裂,手脚冰凉,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好象在地狱中煎熬,心里的冰冷散向四肢百骸,冷得全身僵住,令人动弹不

得。

黑暗中好象听到昭华轻唤:“小康……”

十几年前他们共同有御花园种下的那棵桃树,已经开花结果,满树灿烂如云,绚丽如霞,昭华浅笑,立于树下,手攀花

枝对他笑:“小康你看,这棵桃树终于开花了。”

文康高兴地扑过去:“我们共同种下的桃花,怎么可能永远不开花。”

抱着柔软温暖的身躯,文康高兴地呢喃:“太好了,你没有走。”

他没有走,真是太好了,文康把他搂得愈发紧了,这是他最爱的人,他怎么舍得伤害他,以前的折磨,那毒酒白绫,一

定是场恶梦,醒了就没事了。

朦胧中,昭华拉着他手,一起漫步在杨柳堤岸;清风吹拂他的长发,夕阳的金辉洒落在他的发间衣袂,犹如神仙出尘。

黑暗中,一双手拉着他离开冰冷的河水抱着他爬上岸边;冰冷的夜里,昭华抱着他,眼里有焦急和担忧。

龙床上,他眼波迷离,喘息细细,缠绵至死。

他凯旋归来,他在城门相迎,脸上绽放的笑容如桃花盛开,又如春风融化了冰雪,说不出的动人心魄,他欣喜若狂地奔

过去,却见昭华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继续往前跑,却总是抓不住他……

“不要走。”文康叫了一声,挣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现怀里抱着的是一卷被子。

这么说,是做了一场梦,没错,是一场梦。

文康坐了起来,还是抱着被子呆呆地坐在床上,好象怀里的被子能变回去。

“陛下,您醒了?”落月小心翼翼地过来观察他的脸色,“可要进点早膳?”

“哦?好。”文康点点头,下了床,“叫昭华陪朕一起用膳。”

落月脸色大变,和郑无离互相对视一眼,没说话。

“去叫啊。”文康很生气,“他又偷懒享清福了?”

看内侍古怪的神色,文康敲敲头,又道:“哦?他又生气了?为什么生气?朕没惹他啊,刚打了胜仗,朕几天不休息连

夜赶来见他,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郑无离吓得面色如土,缩在落月身后,推推他,示意他回话。

落月深吸一口气,回答:“公子三天前已经被陛下赐死了。”

“你胡说。”文康愤怒地大吼。

“是真的,陛下。”落月躬身回道,“您狠下心做了真正的王者决断,斩断了情丝,从此不再沉迷,这场仗是您打赢了

,彻底赢了。陛下。”

文康眼神茫然,一会儿又痴痴地笑起来:“是呀,朕怎么可能输呢?这场仗最终还是朕赢了。”

想起来了,那个让他痴迷,让他犯错的人,是他亲自下令杀死的,他最爱的,他最恨的……

那个会吹玉箫,忧郁又坚强的人,在他暴怒悲伤的时候敢靠近陪伴他的人,大概是真的死了,被他处死了。

是的,真情实性,终不是帝王修为。他终于做出了一个王者该做的事。

“是。陛下赢了。”

殿内又是一阵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沉默。半晌,文康又开口:“你伺候他上路时他可提到朕?”

郑无离上前回道:“没有。”

“那他说了什么?”

“只说了一句,请陛下遵守当初的约定,放他回故国。”

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

好一会儿,文康又开口:“准了。”

落月又上前禀报:“按规矩,身份低微的人不可于宫苑停灵,老奴已经命棺木进宫,收殓了即刻起运。”

文康没再说什么,倒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床帐。

清晨,早春的风依然冷冽没有暖意,天阴沉沉的飘着蒙蒙细雨,御苑深处飞来数只鸦鹊,发出几声如泣的哀鸣。

一口普通的薄棺抬出栖凤宫的大门,正在运出行宫正宫门,皇帝突然从玉液池殿堂冲了出来。

抬棺的人立即住了脚。

文康一步步挪过去,两眼死死盯着棺木。忽然趴在那棺木上,把脸紧紧贴着棺盖,双手温柔地抚摸着,好象抚摸爱人的

脸颊。心里模模糊糊想起往日那些纠缠不清的痴恋、温柔和痛苦。

雨丝绵绵,好象情人的眼泪,顺着皇帝的脸颊轻轻滑落,落在脚下,摔成碎片,渗入土中,了无痕迹。

“打开。”

“这个……”落月有些吃惊,看皇帝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摇摇欲坠的身子,眼中凄厉的神色,无一不显示他已经

无比的脆弱,濒临崩溃的边缘。

“我只是想再看看,一眼就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眼……就死心了……”

落月也不敢多说,示意内侍打开棺盖。

棺盖缓缓移动,露出昭华那张苍白却凄艳无双的面容,唇角那抹血丝已经被抹去,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愈发安详恬静

,仿佛稚子般纯净与安宁,又如一幅静止的绝世名画。令天地万物,鲜花、绿草、亭台、日月,都失了颜色。

“昭华。”文康低声呼唤,无比温柔,似乎怕惊醒沉睡的爱人,“我还没有看过你真正开心的笑过,你就这么离开么?

他的天籁箫音,他的《有所思》,他的笑语微嗔,都成绝响。

痴痴看了许久,哆嗦着把唇印在棺中人冰冷的唇上。

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喷溅到昭华的身上。痉挛发白的手死死的抓住棺盖,慢慢滑倒在地,眼前一阵发黑,

皇帝这场大病来势汹汹,足足缠绵病榻数月才勉强下床,宫里对外声称皇帝在前线做战,劳心劳力,旧伤复杂又劳了神

,需要好生调养。

宫里的人对皇帝的事讳莫如深,皇帝也照常处理政务,和往常不大一样的是,就是皇帝过份的勤政,每天批奏折到很晚

,如果臣下上的折子少了,皇帝会训斥臣子懈怠不尽心,于是大臣们事无巨细都会洋洋洒洒的上千言的奏折送上来,所

以每天奏折都堆积如山,皇帝不厌其烦地本本批阅,也不象以前那样大多批个“知道了”,而是洋洋洒洒的写个几百上

千字,经常批折批到深夜甚至天亮。

后宫妃嫔和朝中大臣们都很担心这样下去,眼看皇帝的身体越来越瘦,这样下去迟早会垮掉,只是皇帝我行我素,根本

不把臣子们的谏劝听进去,至于后宫更不用说了,连皇帝的面都很困难。

宫里的私下议论愈来愈多。

“听说皇上很爱昭华公子呢,棺木出宫那天,皇上吐血不止,以前的箭伤迸裂,昏了好几天呢,可见爱得很深。”一个

内侍一边擦地板一边和旁边的人悄悄议论。

“爱他又怎样?最终还不是杀了他。”另一个太监感慨,“君王无情啊。”

“你懂个屁。”另一人反驳,“那人背叛皇上,再怎么也留不得。皇上不因私情害社稷,那叫雄才大略。”

“可是,皇上从那以后一直不近妃嫔,对社稷可没好处啊。”

落月听见痛骂:“嚼舌根的家伙,嫌命长是吧,竟敢私下议论皇上。”

内侍们连连求饶。

“皇上心情不好,身体也极不好,你们都小心伺候着,把嘴夹紧点。”落月严厉的警告。

几名御医轮班彻夜守在寝宫,密切关注皇帝的反应,备好各种药物。

文康下朝回来,仍然沉默寡言,御膳摆上来就随意吃两口,然后埋在如山的奏折里,直到深夜,好象这样可以分心,不

再想起那不该想的人和事。

在没有他的夜里,会空虚,会压抑的喘不过气。把自己累到极点,躺在床上也能勉强睡着,枕衾还残留着那人的味道,

仔细分辨,才能感觉那一丝细微的白雪梅花的清香,那是他专有的气味,已经淡得象一个回忆,仍然固执地存在于记忆

深处。

微风轻拂,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恍惚一个人隐在树丛花枝之间,可以听到微微的呼吸声。

刻骨铭心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唇间是若有若无的浅笑,眼里是情思绵绵。

“昭华!”文康惊喜不能自已,向那人扑过去。

门口仍是一片黑沉虚无,冷冷清清。

不知何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

“采薇采薇,春日载阳。

曰归曰归,我心仿徨。

莺花三里,草木齐芳。

莲叶渡口,为吾故乡。

登楼啊远望,徜徉啊徜徉。

日暮愁我心,泪下沾衣裳。

采薇采薇,黄鹄南翔,

曰归曰归,越水茫茫。

谁家双燕,徘徊旧梁,

故国千里,道阻且长,

缧绁无归期,孤魂归何方。

狐死必首丘,鸟飞返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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