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潜艇朝着西北方向前行，一万六千海里对于当时的潜艇速度来说还是有点远，我们整整在潜艇里无聊又枯燥的呆了五天。

这五天里，每个人都快被这种单调的生活弄得要疯，因为海里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美丽，在深海中其实是漆黑一片的，别指望能看到什么美丽的鱼群和珊瑚了，不过我们中最惨的就是弗兰斯了，他一上潜艇就一直不说话惨白着脸，身子还紧紧绷着，我们一看就知道他在害怕。

裘罗很疑惑，因为弗兰斯即使是在最恐怖的环境里也能冷静自如，怎么到了海底就变成这样了？后来我们讨论了一下，都认为弗兰斯其实是害怕海洋的，不过这个结论我们也不是很肯定，因为曾经弗兰斯还坐过船去波尔加曼呢。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那么瞎聊起来。

后来裘罗无意中说起他们本来是不准备接这个任务的，但是他们的队长弗兰斯觉得这个任务很有意义，所以他们就接了，结果最先倒下的居然就是弗兰斯，然后他狠狠的嘲笑了一把弗兰斯。

我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自己的出身，我发现我也不是最惨的，因为弗兰斯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而裘罗的父亲是个罪犯终身被关在了位于金银岛上的国际监狱。而金森恐怕是我们中最好的了，因为他父母健在，只不过都没有天赋，只能靠着还算厉害的身手弄了个马戏团，但是现在的人，没有几个回去看的，因为现在的电影能把那些杂技演的更加精彩也更身临其境，所以，总的来说，他们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几个人也因此有了惺惺相惜的感情。

博士还是那样阴沉着脸从来不说话，我也不敢去招惹他，因为我可不想去被他炮轰，裘罗已经因为去问博士行程而被博士尖锐刻薄的话轰炸得体无完肤了，如果当时那个问他的人是我，估计我当时就把舱门打开然后冲进海里把自己淹死了。

五天后，我们到了那个故事里说的地方，很遗憾，好运从来没有降临过。这里跟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区别，更别说什么人鱼了，不过人鱼要是真的那么容易见到，估计人类早就把那些人鱼请回去供奉着了吧，毕竟我们都是很崇拜他们的。

博士沉默了两天，我们就在那个地方停留了两天，后来博士说人鱼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了，因为人鱼是不可能接近人类的，他们肯定只会在自己地盘小范围内活动。

我们不知道博士为什么这么笃定，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件事可以做了。于是裘罗和金森轮流开潜艇，我们就在这片海区大范围的搜寻。

我们搜寻了几乎每个角落，根本就没有任何有人居住的建筑物出现，我觉得博士估计也该放弃了，就连虚弱的弗兰斯都加入劝说，想让博士放弃，因为我们的食物已经不多了，这样下去我们就会饿死在这里的。

但是博士只是不说话，一直沉默着想着什么，我们很无奈，但又不能做什么，于是四个人就傻乎乎的盯着他。

博士突然跳起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然后就看到博士冲进驾驶仓，我们愣了一下就不约而同的跟着跑进去。

博士站在驾驶舱的操作板前，想了想，拿起超音喇叭对着喊：“@！#￥%￥#￥&……！！”

我们都愣了，完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是我们都不知道的语言，我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博士疯了！！

我想其他几个人的想法跟我们一样，因为我们一起冲了上去就要阻止博士，万一他把什么危险的魔兽引来了就麻烦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弗兰斯拦住了我们，他看了眼博士，然后对我们说：“他没疯，我们要相信他。”

弗兰斯此时的表情与任何时候都不同，他的眼睛里有些狂喜，有些激动，虽然他极力压制着，但是我清楚的看到了，我很奇怪，弗兰斯到底为什么这么笃定博士做的是对的，他又在狂喜什么，激动什么呢？

裘罗和金森很听弗兰斯的话，也没再阻止博士，只不过脸上还是有明显的不信任，我们几个对看一眼，然后无奈的看着博士一边又一边的对着外面漆黑的仿若黑洞的海水重复着刚才的那句奇怪的话，这句话我实在听不出在讲什么，但是静下来听的话，却发现，博士那尖锐刻薄的语调说着这样的语言的时候让人感到一种说不清的高贵和优美。这两个词是我从来没有放在博士身上过的，即使他是师父崇拜的人。

博士喊了很长时间，我不知道到底有多久，但是我知道久到我已经烦躁的想杀人了，因为即使是再好听的语言一直一直重复一句的话，也会让人难受的，也是那天起，博士的那句话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真可谓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啊，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到现在都记得那句话。

就在我们烦躁的原地转圈的时候，一声仿佛从遥远地方而来的嘶鸣声传来，那声音很诡异，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尖叫，但是我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我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了，我的耳膜仿佛被那声音刺破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蔓延到全身，我想大叫，却发现嗓子都已经被刺激的紧紧的了，我不知道怎么了，我感觉我的鼻腔里流出了了一股液体，我觉得我要死了，然后我就陷入了昏暗。

我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潜艇地板上的，我抬头看了看潜艇的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但是能明显的感觉到潜艇已经稳稳的停在什么地方了，我觉得头很晕，眼睛有些花，就像是失血过度了一样。我看了看周围，发现裘罗和金森也倒在我身边，他们都皱着的眉头让我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还代表着他们是活着的。

我困惑的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我应该先去找博士，因为驾驶舱里早就没有博士的身影了，于是我挣扎着站起来，刚刚站稳就听到驾驶舱外传来一声踩到什么东西的声音，我赶紧躺下，装着和裘罗他们一样的表情装睡。

外面静了一会儿，然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接着驾驶舱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影放轻脚步的走进来，然后在我们身边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观察我们，因为我能明显感觉到一双冰凉刺骨的视线扫过我的脸庞；我不敢睁眼，心如擂鼓，我的手心都出了汗。

那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先是走到裘罗的身前蹲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了，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我直觉的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那人又同样走到金森面前一阵捣鼓，最后走到我的面前，我想我的心脏估计都已经快到要爆炸了，我很害怕他听见我剧烈的心跳，因为我的脑子里都在回响着心跳的“咚咚”声。

那人眼神凌厉的看了看我，然后把我的脸抬起来，掐着我的腮帮，我顺着力道张开嘴，接着一股流动的液体被倒进嘴里，那人放下我，转身就走了。

我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消失，然又等了几分钟确定不会有人来了，我才张开眼，然后迅速吐掉嘴里我根本没咽下去的液体，但是刚才已经流进去一小点，于是我用手指抠喉咙迫使食道把那点液体呕吐出来，我心里很害怕就一直吐，最后甚至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我才住手。休息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了裘罗和金森，于是立刻去查看他们，我一回头，就愣了。因为，裘罗和金森已经不在了……确切的说，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我感到一阵后怕，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其实已经怀疑到是谁干的了，因为那人的手碰到我的脸的时候我明显的感到他的手指纤细嫩滑，这是一双没有做过苦工的手，而我们之中我、裘罗和金森的手心都有茧子，还很粗糙，而博士的手虽然也是纤细的，但是他身上一股实验药水的味道是不会变的，而刚才给我们下药的人身上却没有任何味道。

很显然，那个对我们下杀手的人，就是那个温和有礼的弗兰斯！

67.听奥力克讲故事（五）

讲到这里，奥力克沉默了，他低着头似乎是想让身体里波涛汹涌的情绪平复一下，那样子，看着可怜又无助。

周小诺心里有些难受，这样的感觉他似乎曾经也体验过，所以他知道奥力克此时的心情应该是很复杂的。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卡维萨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克雷莎和幸迪尔则一脸震惊又哀伤的样子，就连小白都忧心忡忡的看着奥力克。

“我……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个用恶鬼一样目光扫过我们的人居然就是弗兰斯，我一直都觉得他是我们中最好的人，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没想到……就连裘罗和金森那样曾经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都可以毫不留情的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掉！那一刻，我甚至觉得他就是个魔鬼，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们说，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面孔呢？”奥力克像是想要寻找温暖一样走近篝火，然后蜷着身子把头埋进双膝，声音有些颤抖：“我当时是真的觉得庆幸，因为我们谁都不会想得到，那个处处都那么得体，对人温和有礼的弗兰斯居然其实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

“他只是用精湛的演技打消了所有人的戒备罢了，然而你们却没有发现他的演技里的漏洞，一个人是不可能处处完美的，但这个弗兰斯却一直都表现得那么好，这怎么看都是有问题的。”卡维萨轻声的说，音调毫无起伏，就像是个在评卷的老师一样就事论事。

奥力克抬起头，呆呆的望着趴在篝火旁打盹的“麒麟”，久久没有说话。

“是啊，你说的对，那人早就有了异样，可是我们却从来没有发现，”奥力克眼里很平静，似乎他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压在了心底，轻声道：“也许是我一直都想有个这样的朋友吧，也许是大家都想有个如此让人舒服的伙伴，所以我们才忽略了他的那些不正常……哎……我还是接着说吧，现在讨论我们的愚蠢实在是没有必要了。”奥力克顿了顿，再度开口：“我当时看到裘罗和金森变成那样，我第一反应就是博士会不会也被他杀害了？比起我死，我更害怕博士出事。于是我急忙找出潜艇配备的探照灯和火枪炮找了出来，迅速的冲出潜艇，然后我就愣了，因为我看到我们的潜艇正停在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前，这个旋涡很可怕，我甚至觉得我就要被它吞噬了。

不过我很快缓过神，我必须去找博士，我必须赶在弗兰斯前面保护他，我不知道弗兰斯为什么要杀我们，但是我知道这个人要做的就是让我们都死在这里。我飞快的沿着唯一的道路跑着，前面黑洞洞的，四周静谧的像是死了一样，我甚至连弗兰斯的身影都没有看到过。

我跑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坟墓紧密排列着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瞬间感到一阵阴森的气息，那是属于死亡和黑暗的气息。整个空间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敢耽搁，我想弗兰斯一定是跑到那里面了，尽管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在那么快的时间里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的。

我在墓地中小心的前进，我慢慢靠近墓地的中心，越靠近里面，我心里越凉，这里荒无人烟，我开始怀疑之前的一切会不会是我的幻觉？我能听得到我呼吸的声音和我的脚步声，我开始慢慢催眠自己，是的，我就是在做梦，在做梦，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根本没有别人了，没有谋杀，没有阴谋……

我想的很认真，所以当一个仿佛从地狱里冒出的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是真的吓得整个人瞬间跳起老高。

‘哦~你居然还没死！很厉害么~~我真是小看你了，竟然连我都能骗过去！’

我一个激灵霍然转身，冲着那个声音发出的地方就开炮，我打了很多枪，但是我越来越绝望，因为我发现，那些炮弹就像是有意识一样统统绕过了那个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的弗兰斯。炮弹擦过他身边的时候，火光照到他的脸上，把他的脸照得狰狞恐怖，我吓坏了，说不出话来，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但是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弗兰斯突然诡笑着瞬间消失了！我简直无法相信我的眼睛，这样的事情正常人类怎么可能做到！我知道一点魔法师的事，空间魔法师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他们必须先画出魔法阵才可能离开原地啊！难道，其实弗兰斯就是个鬼？！我越想越惊悚，如果在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吓死的。

就在我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一道冷风轻轻从我身后吹到我的耳朵上，我大脑瞬间当机，我听到弗兰斯恶鬼一样的声音在我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啊~~小奥克在害怕，他在害怕他的好朋友弗兰斯~~不过他的朋友可以帮助他从此再也感觉不到害怕，他的朋友可以帮助他去见他亲爱的巴恩斯，你说……’弗兰斯瞬间靠近我的身体，诡笑着：‘弗兰斯好不好啊？’

我身体僵硬的犹如石头，紧接着一阵剧痛从我的脑袋上传来，然后，我就陷入了黑暗中。

我倒下之前，隐约听到那冷漠的声音又说了一句：‘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体会一下慢慢死亡的滋味，很美妙哦~~就像你的师父一样。’

……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睁开眼却只看得到一片黑暗，我的周围都是黑洞洞的没有任何一丝光亮，我当时还想着我应该是死了，可是我没有一丝的害怕或是悲哀，我只感觉高兴，因为我就要见到师父了！

但是一阵‘叽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好心情，因为这种声音我很熟悉，那是老鼠，人死了怎么可能还遇得到老鼠？我这才冷静下来，我这才发现我其实是躺在冰凌刺骨硬邦邦的地方，仔细摸了摸，是泥土。我疑惑的往旁边探了探，碰到了一样东西，是火枪炮。

只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弗兰斯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原来，他把我活埋在地底下了，想把我活生生闷死，或者饿死，然后让我在面对生命快速流失的恐惧时，被迫用火枪炮自尽！

哈！这真是太可笑了，弗兰斯难道不明白么，如果不是有博士的事，我早就在师父死的时候和他一起走了，而他居然会以为我害怕死亡！他真是太可笑了，弗兰斯啊弗兰斯，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真正爱一个的话，就是陪着他一起死，那都是世界上最美妙最幸福的事！

但是，弗兰斯，我怎么可能在你如此肮脏的利用后还会乖乖的跟着你走呢？难道我就会让你如此的安排我的死亡吗，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的一辈子都被上帝安排了，我的死亡还要让你这个恶心的人来决定么？

我拿起火枪炮，我不用看都知道里面只有一发子弹，真是感谢你了，弗兰斯，因为你，我终于可以提前去见师父了。

火枪炮口对准我的额头，我扣动了扳机……

没有人会知道，当那炮弹轰向我的时候，我是那样的高兴，我感到我身上所有的重量都没有了，那一刻，是我这辈子最幸福最满足的时刻了……”

周小诺眼眶红红的，他看着奥力克那幸福的笑脸，心里却更加的悲哀，他能为奥力克做什么呢？他必须为奥力克做点什么！

卡维萨皱着眉，他不喜欢这样胸口堵着的感觉，那让他感觉太沉重，太压抑。

克雷莎和幸迪尔早已泪流满面，哀伤的望着那个孤独的背影。

小白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竟然也留下了泪水，它飞向奥力克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穿过了奥力克的身体。

奥力克笑了：“小东西，你是要安慰我么？谢谢你啊~”小白更忧伤的看着他。

奥力克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哽咽道：“我多想就那样死了，我的愿望就那么一点点，可是为什么还是没有实现！我以为我死了可以见到巴恩斯了，可是竟然在某一天我又变成了一个被囚禁在这里的灵魂！”奥力克开始有些崩溃喊道：“我到底做错过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就是死了也不放过我！我讨厌这里，我讨厌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独自等待！我怕……我怕巴恩斯等不及自己先投胎了，我怕他不要我了，我怕他离开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想见他，我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