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 下——香小陌
香小陌  发于:2013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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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句没说,也有人能琢磨出来,罗强斜眼瞟着得瑟风骚的小屁孩,狠狠地磨后槽牙,缺肉吃了……

家里兄弟妯娌四个都是球迷,还都特较真儿,每回扎堆凑一屋看球,定然掐出个胜负好歹,掐得满脸血。

今儿个是德国对意大利,罗小三儿邵小三儿暂时组成同盟。赶明儿要是荷兰战阿根廷,罗战跟他家小警帽就是一国的,两口子都是童年时代受米兰三剑客深远影响时至今日仍然对橙色郁金香恋恋不忘充满怀旧的情结。

邵钧呢?邵钧其实更加怀旧,这么多年是铁杆阿粉。他在大学宿舍墙上挂了四年金发飘逸浑身散发狂野男性荷尔蒙气息的战神巴蒂,那可是压箱底儿的宝贝。咱三爷爷当年最纯情的初恋,搞的就是巴蒂,搞了他四年呢!

上半场意大利暂时领先,邵钧在沙发上得意地晃来晃去。他穿了一条男式时尚短裤,粉绿色及膝,夹脚拖鞋,炫耀两条修长的小腿。

罗强起身去解个手。

走廊上一个高个子年轻人端着啤酒杯找地方坐,随手把空杯递给罗强:“嗳,再来一扎。”

罗强穿得极随意,圆领衫休闲裤,碰巧跟餐吧服务生的制服撞衫了。

而且,他这一双毒辣辣的眼,一眼认出眼前的年轻崽子是哪个。

不算熟人的旧相识。

后海酒吧街是北京城人尽皆知的休闲娱乐场,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来过后海?邹云楷邹警官今天跟几个警帽同事一起来的,自打进门就没抢到空桌子,一直站着看球,心里正不爽着。

罗强转身麻利儿地从吧台给邹云楷续了一扎啤酒,没说话。

邹云楷说:“嗳,服务生,要不然你给我们摆一张吧台凳当桌子,我们这么站着,都没法吃烤串!”

罗强冷眼:“没吧台凳。”

“你们店吧台凳没有?……”邹云楷运了一口气,皱眉道,“你们老板呢,叫老板来。”

罗强抬眼,慢悠悠地说:“老子就老板,你说。”

你是老板?邹云楷仔细一瞟罗强这派头,这年纪……确实不像普通服务生。他脸上迅速闪出笑意,挺了挺胸脯,略微还端着架子,对罗强低声道:“朋友,我们没订座,能不能给个方便,帮忙找张桌子?我们……”

邹云楷掏兜,亮证件。

警官证走到哪都挺管用的,大的场面可能不够充数,然而像这种小商小贩小店铺小门脸的,见着持警官证的人,都得客气着,讨好着,不敢惹。邹云楷就是想加个塞儿。

“条子?”罗强瞅了瞅邹警官的证件,面无表情,“没你的桌子。”

邹云楷脸色微变。

罗强放眼一扫大堂,冷笑道:“老子店里最他妈的衬条子,不缺你一个,门口排队候着去。”

邹云楷:“……”

罗强一句废话没有,扭头走了,看球去。

邹云楷让这人甩了一个没脸,在同事面前讪讪地说不出话。他羞恼地盯着罗强的背影,视线所及之处转角沙发里伸出一双极其熟悉的华丽的长腿……

邹云楷顿时一愣,跟身边同事丢下一句“我好像有个熟人过去看一眼”,大步朝这边过来了。

114、醋缸四人组【三】三爷的前炮友

邵钧听见有人喊他“小钧”后脑勺一激灵,脖子猛地后仰,倒视的瞳膜里映出邹云楷兴冲冲双眼放出光芒大步流星朝他奔过来的身影!

邵钧是从沙发靠背里后仰着看的,差点儿没把握住平衡,连人带沙发往后折过去,幸亏罗强眼明手快提着领口将他捞回来。

“小钧……”

邹师兄笑得温存,眼神明亮,很意外,没想到这地方能遇见邵小三儿,俩人多久没见了?

“……”

“呦,师兄?巧啊……”

多久都没见了,咋偏偏今天碰见?两口子看个球都忒么看不踏实,邵钧低头看脚,摸自己的鼻子……

俩人在屋角墙边站着说话,让嘈杂的人声和球赛转播声掩盖住谈话。

邹云楷说:“小钧,我找你好久了,你也不接我电话,我还有事儿跟你说。”

邵钧淡淡的,语气略带敷衍:“啥事儿啊,找我这急?我最近……忙。”

邹云楷确实急:“我调到你们单位了,你不知道吗?”

邵钧:“……啊?”

邹云楷:“我调清河了,结果我上你们那一打听,你一个月没上班,你要辞职?”

邵钧:“……”

邹云楷双手插兜,特伤心难受的模样:“小钧,你辞职你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我费多大劲调你那的?我都把我们监狱长和监区长得罪了,好不容易过来,你吭都不吭一声,你颠儿了?我怎么办?!”

邵钧摸着鼻子咕哝:“你把你们监狱长监区长得罪成啥样?”

“还能安抚回来吗?”

“你赶紧再调回去呗!”

……

邹师兄原本打好了算盘,他一个没后门没靠山的基层狱警,在哪个监区都是熬年头,能有个可心儿的帅哥摆在身边,时不时亲昵一把,总比自个儿一人在延庆监狱里熬着要舒服滋润一些,因此一直惦记着调到清河。他走了一些关系,好不容易把手续办好,这才听说邵小三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下监区。监区的人都传说邵三爷撂挑子不干了,转业挣大钱去了,本来就是公子哥儿,家里那么厚实的背景,怎么可能在监区里熬一辈子?这人迟早调走。

邹云楷大惊,懊丧万分,跑到邵钧他们一大队打听,问马小川,邵钧为什么突然要转业?干这么多年了,要转行早转了,都升大队长了偏偏这时候转?

马小川摇摇头,推说不知道,不清楚。

马小川知道也不会吐口。

邵钧当然要转业,且不说罗强现在不住清河了,他一人儿苦熬着真成了王宝钏,他即使想继续干狱警这行,罗强也绝不会同意。

清河重犯监狱,时不时炸个号,闹个事儿,多危险,闹着玩儿的?你男人现在不住一大队七班了,罩不住你了,就你那缺个脾的病歪歪的身子骨,哪天万一来个小兔崽子炸刺儿,或者集体哄监闹事,谁护着你个大馒头?谁还能给你挡?罗强一句话,听一家之主的,坚决不准再回监狱!

邵钧在监区小饭馆里,请几个最要好的同事哥们儿吃了一顿告别饭。

席间邵钧喝得最多。

马小川喝得第二多。

临走时,马小川走在最后,拉住邵钧的手肘。

“小钧儿,你县城里那个房子退了吗?”

“没来得及。”

马小川松开手,两手规矩地插回裤兜里:“那,别退了……我住你那房子。”

邵钧乐了:“成啊,我房租交到九月份,本来也拿不回来。家具都现成的,你直接搬行李吧。”

马小川说:“房租我给你。”

邵钧潇洒地一摆头:“没几个钱,甭给了。”

马小川:“……”

邵钧拍拍马小川的后肩膀:“川子,再熬一年你也副队长了,以后进城找我玩儿来!”

马小川点头,望着邵钧扭着胯愉快地迈步迫不及待飞出清河监狱大铁门拥抱新生活的背影,凝视了很久……

邵钧垂头用鞋底蹭地,别过脸,躲避邹师兄逐渐越过安全距离的脸与火辣辣旧情难抑的凝视,直到转角沙发里站出一袭宽阔的身影,大步走过来,爽快地招呼:“邹警官?”

邵钧扭头。

邹云楷也扭头。

罗战几步迈过来,爽利地伸出手,跟邹云楷握手:“邹警官,您来了?您过来坐!”

邹云楷:“……”

罗老板如今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发型,打扮,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邹云楷第一眼愣就没认出来,这是当年延庆监区食堂里做饭刷锅的光头犯人。

罗战捯饬出来,那身形,那气度,确实很帅,正经是能把什刹海方圆八公里十六条胡同最极品的某个条子脸性冷淡硬生生掰弯了的爷们儿魅力,让邹云楷也忍不住走了一个神儿……

罗战说:“邹警官,我自从出来,没见着您,都没机会跟您道个谢。今儿正好,请您搓一顿,算是感激您当初在里边儿那么照顾我。”

邵钧低头挠小红耳朵。

罗战用眼神示意给邵钧:“你俩认识?以前大学同学?那可真巧了!邵警官,我坐牢那几年,都是邹警官在我们队里罩着我,邹警官特和气一人儿,真的!”

邵钧斜眼瞪着罗战万人迷的一张笑脸,姥姥的,“巧”你个头,我咬你。

“邹警官,坐,小武,上菜!”

罗战麻利儿地一挥手,招呼麻团儿武上了几大盘刚出炉的烤串。

罗战笑得殷勤且极其无辜,真不是故意的。

他完全不知真相。他就是天生热情且健谈好客,对警帽同志又有着后天培养起来的浓厚情结,因此对邹警官很尊敬。

远远的沙发另一头,罗老二一条胳膊搭在靠背上,如同一头静伏等待扑杀猎物的公狮子一动不动,冷冷地盯着邹师兄,眼神带刃。要不是看在姓邹的在牢里照应过三儿,罗强一准儿立马将这人大头朝下倒提着两只脚,从窗口投掷出去,扔荷花池子里。

邵钧低头揉乱自己的头发,苦逼透了,这会儿简直想扭着腰跑了,出门没看风水,今儿三爷就不该来!

路遇故友什么的,最尴尬就是这种,正牌男朋友身份地位牢不可摧并且稳然在座,一抬头竟然撞见了前炮友。尤其,前炮友偏偏还认识在座的某人,甚至误会着某些极为重要的情况,这情势于是更加错乱复杂……

五个人坐在一圈沙发上,围观德意大战下半场。

德粉继续坐在沙发一头,意粉坐沙发另一头,邹云楷坐两坨人中间。

邹师兄确实误会了,眼前这么个队形阵势,能不让人误会吗?他左手边坐了两尊冷面大神,个个儿酷逼的表情,一声不吭,右手边邵钧和罗三儿那俩人亲热地肩膀挨肩膀,胳膊蹭胳膊,晃动着身体,看球看得津津有味儿。

邹云楷一看就明白了。

这四个人,不就是两对儿“朋友”约会打炮么!大家都是圈内人,知道彼此底细,圈子里朋友聚会很正常,甚至常有这种两对、三对伴侣在网上事先约好,见面开房玩儿,互相换着搞,玩儿得很疯很野……

意大利队小禁区下底传中德国人奋力堵枪眼门前一阵混乱,球依次弹在好几名防守队员身上,邵钧和罗战嗷嗷地屁股都拔起来了,球最终没进。俩人同时发出懊恼遗憾的声音坐回来,互相碰拳。

邹云楷斜眼瞟罗战很有男人味儿的俊朗侧面,心里万般不是味,烤虾串撸到嘴里,一股子乳酸菌发酵的味道。

邵小钧嘴上不承认,邹云楷心里清楚,邵钧是为一个人才转业的。

邵钧就是为了这个罗三儿,这个刑满出狱的犯人。

今天终于确认了,这俩人是一对儿!

邹云楷不忿地瞟罗战,罗强这边斜着眼瞟他,暗暗地酝酿一肚子火……

“小钧,你喜欢意大利队?”

邹云楷问。

“邹警官,你哪拨的?”

罗战问。

“小钧喜欢哪个队,我就挺哪个队。”

邹云楷用力盯着邵钧,口气充满哀怨的暗示。

“意大利队踢得就是不错,技术细腻,防守反击套路炉火纯青,主教练也厉害,而且有皮尔洛这样的世界级中场……”

邹云楷滔滔不绝,往外倒他的球经,有显摆的意思。

“意大利肯定赢下来,德国人脚底下活忒糙,阵型不稳,中后卫速度又慢,岁数又大,后防线整个儿就是一群大爷,没法看。”

罗强是听到“岁数又大”这四个字,突然就黑脸了,心里一股无名火腾得烧起来,说不上来是为啥,就想飞起一脚把沙发上某个人踢出去!

邹云楷话音未落,罗强尚未出脚,头一个发飙的是程宇。

程宇冷着一张脸,突然发话:“哪那么多话,婆妈的,看球成吗?”

德国队落后着,程宇本来心里就不爽,结果对家又多来一个粉,场下形势三比二了。

罗战笑呵呵地哄媳妇:“德国队活儿也不糙,身体素质能扛,长得帅……”

邹云楷冷不丁儿回了罗战一句:“你活儿咋样?”

罗战:“……啊?”

邹云楷冷哼了一声:“我说你呢,罗三儿,你那活儿糙不糙?你能扛吗?”

“我就是想知道,你得有多牛逼,多有本事,能罩得住内谁?”

罗战一愣,没听明白,这啥意思?

邹师兄是心里憋一口怨气,这种场合亲眼见着邵钧在他眼皮底下与罗战热乎,邵钧是完全不给他面子,他真受不了了。

罗战他妈的是谁?

罗战是他邹队长手底下一个犯人,监区食堂刷锅的犯人!

虽说现在罗战刑满释放重新做人了,这人穿戴得标致利索,在道上混得挺开,可这人毕竟是曾经一文不名在监狱里还要被人打让人欺负需要人罩着的犯人,自己好歹是个警察,大队长,体体面面的公务员,正科级,邵钧就为这么个犯人,这么些年,没给过他一副好脸色,现在直截了当就把他蹬了,没一句解释安抚,看都不多看一眼。这事儿换了谁,脸面自尊心上不觉着伤?

而且,邹师兄严重误会了,他认为邵小三儿八成先从领导那里听到风声,为了躲他,急火火地离开监狱。

四周喧嚷,大屏幕里两个队如火如荼地踢着。

邵钧脸色挂下来,沉着嗓子说:“师兄,看个球,你干啥啊。”

邹云楷咬着嘴唇,胸口剧烈起伏,话锋既然露出来了,当着这一对“奸夫”的面儿,干脆倒个痛快,你妈的让人耍得窝囊死了!

邹云楷挺了挺胸,两手攥在一起,表情不卑不亢,直直地盯着罗战:“罗三儿,咱俩人是爷们儿的,今天把话挑明了,我知道,小钧十有八九已经跟你说过我以前跟他的关系,我就是喜欢小钧,我跟他好过挺长时间。”

罗战猛一抬头,然后迅速看着他哥。

邵钧顿时搓火:“别提这事儿成吗?!”

邹云楷直截了当:“罗三儿,当年在牢里,我也罩过你,对你不错,你瞒得挺好,我一直都蒙在鼓里,原来你是巴巴地惦记上小钧了?你倒是真有眼光,真敢高攀!”

罗战眉头拧着,奋力辩白:“邹警官,您是不是误会了?我跟邵警官……”

邹云楷:“你跟小钧是一对儿,我早该猜出来了,我大傻子当初还帮你这个那个!小钧就是因为你所以甩我!!!”

……

一伙人骤然变成沉默的鸦雀,短暂的极其尴尬的静默。

罗战:“……”

程宇:“……”

罗强沉着一张铁水颜色的脸,一字一句听着,越是无声的沉默,越是具有可怕的威慑力。

邵钧腾地站起来,掐灭手里的烟。他跟云楷师兄当年就是个打炮的关系,男人之间,没承诺,没责任,谈不上怎么开始的,也就无所谓分手不分手,谁甩了谁。在遇上罗强之前,邵钧就没跟哪个认真过,都是个玩儿,他没想到师兄竟然认真了,这么些年旧情难忘,摽上他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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