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游戏 番外一、二——秋月透
秋月透  发于:2012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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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井然有序地回答救护人员的问题,在救护人员的支持下,跟着担架一起上了救护车。
[嗯,05是壮年男子,腹部遭刺伤,呈13状态。最近的外科医院在哪里?]
千里一边听着救护人员以无线电联络,一边对着站在车外看着他们的池上招招手。
[我到医院之后会打电话给你,请你先回房里等着。如果警察来了,就告诉他们,从头到尾我目睹了整个发生过程。]
后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救护车又高鸣着警笛声离开了。
千里定定地看着别着救护人员徽章的男人正对叶进行可以在车内做的紧急处置,他静静地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从担架上无力地垂下来的叶的手。用力地握着。
被放在担架上的叶由护土们推着,在充满了如恶梦一般奇怪灯光的走廊上飞奔前进。
紧急处置室的门在千里的眼前关上了,然而随即又有护士探出头来——
[我们需要有人在紧急手术的同意书上签名。]
[我来签。]
[原则上必须是伤患的亲人。]
[我跟他的关系比亲人还要亲,我们有亲戚关系。]
三十多岁的护土等千里说完,就急急地点点头,告诉千里在外面等着,然后消失在门后。
千里无意识地抱着双臂,手臂则痉挛似地颤抖着。
他猛然一惊,把手伸进口袋,拿出行动电话。按着按键的手仍然不停地抖着。
[是我,我们在井岛外科医院。他现在在紧急处置室,待会儿要进行手术。请你联络他的父母。还有,也联络一下隆,我弟弟也是O型血。]
[对不起…!]
听到有人呼唤,千里始起头来应了一声[是!]。
[现在我们要把他送进手术房!]
[一切有劳你们了。]
千里追着躺在担架上的叶跑,看着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医生和跑出去的护士,也看到手术室的红灯亮了。
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他拿到一张夹在活页纸里面的手术同意书,机械性地在指定的栏框内写上地址和姓名……和急奔而来的池上交换了不安的视线……向喘着气急赶过来的隆说明事情的经过,护士告诉他们有休息用的沙发,他就被拉着手去坐了下来……

千里一边对着所有他知道的神明祈祷一边等待,在这段时间里,他简直是在没办法意识时间快慢的忘我情况下渡过的……
听到两个人急促的脚步声接近,千里抬起了头。
念高中时,他曾经到过叶的家里几次,也曾经在他们家住过。他看过叶的母亲,但是却是第一次踉他父亲打照面。
[到底是发生……]
父亲话还没问完。
[对不起!]
千里就打断了他的话。
[院方说同意书必须骨肉至亲纔能签,但是我怕延误时间,所以擅自作主签了名,我会负起责任的。]
[你是谁?]
叶的父亲大概有五十开外吧?听说在贸易公司上班,他皱着眉头质问,回答他问题的却是眼角隐隐约约和儿子有几分神似的妻子。
[你是……真木。]
[是的,好久不见了。]
叶的母亲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又露出恐惧和不安的表情,在体格和脸孔轮廓方面与儿子神似的父亲则在一旁怒吼着。
[这是怎么回事?叶现在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手术室的门刚好砰的一声打开了,一个护士探出头来。
[输血用的血液不够!有没有O型血的人?]
隆倏地站了起来。
[我是O型的!]
[我也是!]
母亲大叫。
[你们愿意捐血吗?]
[我们就是特地来捐血的!]
目送着两人离去之后,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是AB型的]
[我是B型……]
仰望的视线和俯视的视线刚好对个正着。
[……您不先坐下来吗?]
[……哦。]
千里弯着腰,垂着头,坐在叶的父亲旁边,落寞地将整个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陈述一遍。
[我想只要找出名叫玲子、又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应该就可以马上抓到加害者了……]
千里做了这样的结论,父亲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
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原因在我。]
千里淡淡地说。
[因为叶和我恋爱,所以纔会想跟原先交往的女性理清关系。而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叫玲子的女人……所以,整件事就形同因我而起。要不是我接受了叶,要是我仍然装做不了解叶对我的情意的话……]

[你是什么意思?]
叶的父亲猛然抓住千里的胸口,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你……你说我的儿子是同性恋!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开这种玩笑?你简直不是人!]
千里并没有闪避叶的父亲朝着他那削瘦的脸颊挥过来的一记足以打飞他瘦弱身躯的铁拳。他倒希望叶的父亲可以一拳打死他。
与其要再度被丢下来,置身于痛苦之中,不如干脆把我打死算了!如果叶死掉的话,我也不想活了!
然而,叶的父亲并没有再挥拳,千里挨了一拳,靠在墙上,茫然地瘫坐了下来,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渡过了一段难捱的等待时间,用带着祈祷和恐惧交错的眼神看着手术中的红灯突然熄了。之后也不知道又等了几分钟?几十分钟?手术室的门纔缓缓打开,在两名护士的护卫下,担架慢慢地被推出来了。

那复盖在躺于担架上患者脸上的氧气罩多少给了心焦的人们一部分的答案。
穿着绿色手术服、下巴旁挂着松开来的杀菌口罩医生用疲倦的语气说道:
[我们已经尽了所有的力量,手术是成功了,接下来就要看患者的体力了。]
[我儿子不会死吧!]
父亲一副怒不可抑的态势,医生则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们尽力而为。]然后把视线移了开去。
被送进加护病房的叶只准直系亲属进去探视,因此千里只能从护士口中探问一些端倪,他似乎已经慢慢脱离危险状态了。
千里心想,就算不能会面,至少也要在等待室里候着,可是面对一些没办法取消的工作,千里也只能压抑住焦躁无助的情绪暂时离去。
结果,千里还是利用不规则的工作空档,平均每天到医院来个两三次,这样频繁的次数当然引起护士们好奇的视线,然而在这种非常时刻,别人有色的眼光又算什么呢?
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等待着天明……利用工作的空档跑来探视……或者,明知道违反医院规定,却还是苦等到深夜……千里总是对自己可自由利用的时间之短感到郁闷和焦躁,不时地跑向护理站去询问叶的情况。千里隔着无菌室的双层玻璃看着只知道有叶睡在上面的病床和陪在病床旁的母亲的背影,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叶,你不能死。如果连你也丢下我不管,事情就不是开玩笑的了。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啊!所以,求求你,不要再让我去承受那种地狱般的滋味了!求求你!叶!你一定要活下去!

手术之后的第四天。一大早就已经第二次来到医院探视的千里看到叶的父亲也在病床旁,心中不禁有些畏缩。
那一天,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千里竟然没有考虑到TPO,就向叶的父亲表白自己是叶的恋人,结果被叶的父亲揍了一拳,左脸颊上遗留有一些瘀青。他不觉得身为男人的自己和同样身为男人的叶相爱有什么可耻的;但是,他也知道一般世人和父母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告诉他们自己只不过接受了心与心自然交流的结果,这样的说明对他们来说只是形同变态的蠢话。

千里知道自己不宜跟叶的父亲打照面。他静静地转过身,走向护理站。
[对不起,请问齐田叶先生的情况……他还没有恢复意识吗?]
护理站里的值班护士们对千里已经熟悉无比了,每个人的脸上尽是(又来了啊?)的表情,千里也只能耐着性子面对她们。
[他的情况就跟我们上午跟您讲的一样。他还没有恢复意识,但是情况大致是稳定下来了。]
昨天护士纔对千里说过[即使您一天多来几次,患者也不会突然恢复意识,而且这样多少会对我们造成干扰]。护土长那口齿清晰得听起来相当无情的声音让千里感到愕然和沮丧,可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多探听到一点关于叶的消息,就算要承受好奇和轻蔑的眼光,或者遭受带着侮蔑意昧的冰冷对待,他都不在乎了。

他衷心地向护士们道谢后离开了窗口。他打消让自己忘记下一个预约的工作、一直待在这里的念头,正要走向电梯。
[真木!你是真木吧?]
叶的母亲的声音吓了千里一跳,赶忙转过头来。
叶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空姐,叶一向很以她为傲,她那因为几天下来的看护而带着疲色的脸上露出了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走吧!千里的理性命令他离开这里。然而,心里却渴望着获得消息。哪怕是只字词组,只要能听到关于叶的事情……就算要付出让对方狠狠地咒骂的代价,他也愿意。他想知过!他迫切地想知道!

母亲拖着疲倦的脚步,朝着呆立在原地的千里走去。
[听说你每天都要来好几次?]
千里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是的]。
她大概已经知悉千里跟叶的父亲之间所发生的事情了吧?千里原想在对方开口要求他不要再来医院之前先主动离开的,可是,一股或许可以探听出叶的情况的渴望阻止了千里的脚步。

[爸爸告诉我了。他说你们是爱人的关系?]
千里还是怯生生地缩着身体,回答一声[是的],然后等着对方唯一可能会有的反应定他的罪。
虽然自己还没有给叶明确的答复,但是……我的心情还不稳定,而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
然而,出乎千里意料之外的答案却让他感觉到那咚咚咚的心脏以足以震破他耳膜的音量在耳畔回响着。
[你们从那时候……从高中时代就开始交往了吗?]
[不是的……我是在两三年前纔开始注意到叶对我的心意。可是,我一直忘不掉以前那个因为车祸而过世的恋人,所以总是故意漠视他的感情。……早知道我就继续假装不懂得他的心意就好了,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想见他吗?]
千里的头垂得更低了,用足以痛断柔肠的心情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您。只要他还活着……]
[叶想见你。]
[您是说他醒过来了!]
千里情不自禁地盯着母亲的脸看。她那因为疲累而使得小皱纹更形凸显的脸上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温和苦笑。
[他说着呓语,老是叫着你的名字。他说千里……他叫的是你吧?]
[……是的。]
[请跟我来。]
[……可是……]
[来吧!]
[……是]
如果没有戴着氧气罩的话,叶看起来就只像是在睡觉。
看到千里的时候,原本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父亲马上把脸别了开去,不过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椅子让给了千里。
千里心头突然产生一股不祥的念头,这个念头紧紧揪着他的心,他战战兢兢地看向母亲。他怀疑,难不成这是最后的道别?
然而千里又不能直接问叶的双亲[叶现在很危险吗?],他只能任凭沉重的心头悸动压迫着呼吸,慢慢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与其说是对叶的双亲有所顾忌,不如说千里是抱着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触摸叶的危机感,轻轻地把手压上正在昏睡中的叶的手上。
[叶。你还好吗?看你脸色还不错,我总算放心了。我会跟池上先生和隆说的,他们也都很为你担心。]
千里一边静静地对叶说着话,同时自从四天前发生事情之后,一直被他压抑着的感情也炙热地涌了上来。这种感情带着灼热的痛楚,一口气膨胀了起来,很快地就突破了千里自制的极限,他的感情化成呜咽,如奔腾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千里紧咬着牙关,用全身的力量阻止这股澎湃的激动,企图让自己挤出一丝微笑。然而他连几秒钟都忍不住。

[叶……!]
他在腹肌上使足了力道,不让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然而,一旦翻腾起来的情绪就再也抑遏不住了。
[叶…叶!你不能死……!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求你……]
千里乞求着叶赶快回来。
他乞求叶: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就回来!就算你巳经搭上冥河上的渡船,凭你的能耐,也一定可以游泳回来的!
千里费尽全身的力量忍住想扯开喉咙大吼的呜咽,努力地压低想狂叫出来的激情,气息因而噎住了,然而他还是全心全意地祷告着。
[我…我只要你活着。就…就算变成个植物人也无所谓。我…我会为你工作,我愿意一辈子照顾永远醒不过来的你!所以……所以,叶!请你活下来,就算只是多活几天!要不然,就把我……把我一起带走……]

不知什么时候滴滴答答落下来的泪水濡湿了千里的手,也濡湿了被他握住的叶的手。
有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千里的肩膀,千里顿时全身僵硬。他被赶到双重玻璃后面的时刻已经到了。
千里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然后用手帕擦着脸。他同时小心翼翼地帮叶擦干那被他的泪水濡湿的手,随即站了起来。
[请……请原谅我……如此地失态。谢谢……谢谢您们让我见叶……非常谢谢您们!]
千里低着头叶的父母道谢。
[我…告辞了……]
正当千里企图斩断难以割舍的心念,强迫自己离去时,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不是叶的母亲,也不是他的父亲。
[千…里……?]
千里听到声音,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千里那狼狈不堪的眼睛看到了叶睁得大大的、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他。
[千里……吗?]
[叶……!]
[你是千里吧?]
[是的,是我……]」
[…我…终于…回来了……]
千里真想狂奔过去,却觉得全身无力。千里瘫倒在地上,母亲则飞奔向儿子,父亲扯开喉咙大叫。
[护士小姐!护士小姐!]
[嘘!齐田先生,这里还有其它重症病患哪!]
[我知道!我知道!医生在哪里!?]
[请不要大吼大叫的!]
千里茫然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一片骚动。过度的喜悦似乎麻痹了他的感觉,然而,泪水却不停地涌上来。
千里无声地流着泪,对没有夺走叶的命运之神心怀感激,对没有抛下他死去的叶心存感谢。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办法思考了。


第十章

护土长说叶的情况是近似奇迹的侥幸。那个因为嫉妒而疯狂的女人只差个一公分就刺中了叶的要害,如果真是这样,叶应该当场就毙命了。如果紧急救治再慢个五分钟,叶就算逃过一死,恐怕也会有脑死之虞。还好叶还年轻,体力充沛,纔勉勉强强从死神手中逃了出来。

[这是一连串的幸运所造成的,你最好明白一点,自己是硬生生被人从冥河中给拉回来的。]
护士长仍然像往常一样爽快地说道,然后用力地拍拍千里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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