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婚——曲水老师
曲水老师  发于:2012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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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钱书阳一个人孤苦伶仃坐在江岸边想要放焰火,流着鼻涕泡儿跟我哭诉说我活该喜欢“他”,我活该我活该。我揽

着他说,忘了“他”吧,咱们好好儿过。

后来我甩了小奎,出柜了毕业了没钱了,咬着牙拼了老命攒出一套首付;我说钱书阳咱们一块儿供套房子吧,房产证里

写上写我们俩,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家。钱书阳说好啊好啊,新鲜劲儿还没过就一句话没说跑美国留学去了。他说“他”

在那边给他写信了,他觉得“他”还是喜欢他的,他说他不想再继续伤害我,他要到大洋彼岸去追寻幸福。

再后来就是我在凫州再次遇到钱书阳,我心情愉快地说哟书阳好久不见你怎么一脸苦逼相。钱书阳说没有,这不刚回国

呢么,回凫州来看看我妈。我说“他”呢,他说早没联系啦……听说“他”现在在南益,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呢……你

知道么,我下月要去南益的公司报到呢。

“我今天真正看到他老婆了,挺好的,挺好的,真漂亮……”钱书阳一脸疲态地抓着额上的头发,“有时候人真的就是

那么贱,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他呢?”我抓着杯子无意义地问道。

“挺好的,还是那个样子……黑黑瘦瘦的,就是老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陆路你知道么,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

就能看见他的样子,一闭上就能看见……”

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端着杯子想了半天,借着露台看了眼星空,忽而就笑开了:“钱书阳你知道么,我最近有个挺

喜欢的人。”

“……嗯?”他迷惑地抬头看我一眼。

“斯斯文文的,长得很好看,一看见他我就知道糟糕了。”我给自己斟满了酒,“最开始我还以为我就看上他的皮相呢

。我心说不对啊,我陆路哪儿能是这么肤浅的人啊。所以我就琢磨,我到底是喜欢他哪儿呢……”

钱书阳回了点儿神望着我。

“其实这问题我一直没琢磨清楚。后来我就想算了吧,喜欢就喜欢呗,那人我还不知道他是弯是直呢,我自己在这边瞎

琢磨干啥……嗯,后来我们公司出了件特别大的事儿——哦对他是我们公司的——他跟我凶,跟我撂狠话,污蔑我,打

压我,哦,还他妈扔我烟头呢,火星儿都不带掐灭的……”我被自己逗得乐了一下,“我也琢磨着我怎么能这么贱啊,

他越这么着我我就越放不下他。你是没看过当初他在办公室盯着我看的那个眼神儿……特牛逼,特霸气,特胜券在握…

…啊,我就想了,一个斯斯文文的小爷们儿怎么就有那么多能量呢……”

钱书阳又给自己灌了杯酒,慢悠悠开口:“……那你跟他好上了么?”

“没有。”我把目光从天上收了回来,看着他,“我老觉着他这会儿心里有人,还说不准是男是女呢。”

钱书阳凶猛地吞下一大口酒,定定看我:“陆路,我真佩服你……”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吐了。

我一把捞住他,发现他全身重量都在我身上。我头皮一紧,知道他醉大发了。

“钱书阳,你醉了,你得回去。”我死劲儿拽住他。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钱书阳开始撒酒疯,“我不要见到他,我不要见他老婆……求你了……求你了…

…”

“行行我又不带你去见他。”我耐心诓着他,“你住哪儿我给你扛回去。”

“我不回去……”他又在闹了。

“我没带你去见他,你这人怎么就说不听呢。”

他哭兮兮地抬眼望我:“……我……住他家里。”

什么?!

钱书阳费劲儿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笑得比哭还难看:“行了,我不吵了,你给他打电话吧……说是你约的我

,你摇骰子赌酒把我弄醉了。”

我依言接过名片,依稀觉得有几分面熟,拿到灯光下仔细一看,一阵触目惊心。

——罗曼地婚纱设计专卖店,孔致友。

15.作

“从小到大我的什么事儿你有像现在这么上心过啊?你觉不觉得你作啊?”

******

乔宝霁在我们的新房子里摔了一跤;说是在储藏室搁床单的时候搭了个凳子,下来时脚滑了一下,连人带凳子地就倒在

地上了。

乔太太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外面跟客户吃饭,周围吵吵囔囔。乔太太一听就说不方便说话吧小陆,反正你尽量快些

过来吧,我怕小宝难过。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想到很多恐怖画面。我一面往医院赶一面跟自己说不会吧,新房子那边的储物柜也不见得多

高啊,小宝平时身强体壮活蹦乱跳的,难道还能摔成残废?

我赶到医院时才知道小宝被乔太太弄进了VIP病房,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跟护士说了声谢谢就往VIP区冲。

然而当我凝重地推开病房门时,小宝正坐在病床上一脸无辜地咬着泡芙扭脸过来看我。

“……小宝?”捏了把冷汗。

“大路……”小宝嘴巴里还含着半口泡芙,吐字不清。

“你……没事儿?”我狐疑地走过去看她。

乔太太坐在床边,带着些责难看着我:“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不告诉家里?”

“怎么了?”我隐约觉得不妙。

“打胎的事儿你们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一声儿?好歹也是我们的骨肉啊,你们本来就是要结婚的人了,怎么就这么狠心

?”乔太太带着点儿心酸地望着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担心先上车后买票?那可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呀!”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病床上的小宝,脑子转得飞快。

“这不我刚做完人流么,这一摔……就,出了点儿血……”小宝心虚地解释,一边摁住乔太太,“妈,把孩子拿掉是我

自己的主意……我这不是想,嗯,晚点儿再要孩子么?”

“你刚刚差点儿大出血呀,你想吓死我啊?”乔太太甩开她的手,“稍微不注意就会终身不孕的啊,你怎么能随便拿自

己的身体开玩笑?”

妈,没事儿,我们还年轻……可以再生的么。我在一边别别扭扭地打圆场。

“医生说再怀孕至少得在一年以后,能不能着床还得看情况——你高兴了?”乔太太不理会我,只去训斥自己女儿,“

万一怀不上了怎么办?怎么办啊?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啊?”

我偷偷看了眼小宝,见她也在偷偷瞄我;我们这对儿心怀鬼胎的未婚夫妻此时想的其实是一件事儿。

当初知道小宝怀孕的时候我还设想过,要不就把孩子当成我们俩的骨肉生下来,反正整个婚姻都是假的,我也不在乎戴

这个绿帽子。

小宝说我不要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现在亲子鉴定技术那么发达,万一他长大了发现他不是你亲生的怎么办,咱们家情

况本来就够复杂的了。

我还乐呵呵地说哟看不出来你对我还挺忠贞。

——忠贞你妹啊。

乔太太在床边絮絮叨叨地把我们俩数落了一顿,又自责刚刚支使小宝去踩凳子放东西;末了千叮咛万嘱咐小宝这几天要

好好卧床休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乔太太心软,临走又宽慰我们说,小宝还年轻呢,没事儿,以后肯定能再怀上,别担心……唉,你看你们造的这是什么

孽。

我本来想着,这一茬子终于算是抹平过去了;我刚这么自我安慰着,乔谦山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妈说小宝打过胎是怎么回事儿?”他语气不善,“她怀了你的孩子?”

“不是我的。”我下意识地带上门,站在病房里压低声音,“……你听我说。”

“谁啊?”小宝抬头。

你哥。我用口型跟她解释。

“电话给我。”小宝口气不善。

“小宝在你旁边?”乔谦山语气强硬,“电话给她我来跟她说话。”

我依言把手机递给小宝。

“哥,是我,怎么了?……不是,大路都跟你说了不是,问那么多干什么……没有,他没强迫我……跟你说了没有,什

么呀你瞎想什么呀……不是,问题是关你什么事儿啊?有你一毛钱关系么?……不是,哥我忍你好久了,你这么不依不

饶地是干什么呀?从小到大我的什么事儿你有像现在这么上心过啊?你觉不觉得你作啊?……没有,我没什么意思……

好吧我什么意思你心里知道……得了你到底想听什么?孩子是陆路的不好么?这不正合你心意么?你想哪样儿啊?……

哥,我是你妹,你有什么事儿别以为我不……哥?哥!……陆路他挂我电话!”

我抿着嘴接过手机,心情复杂地看小宝一眼:

——你少说几句话会死啊。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么老端着。

小宝不可遏制地让我想起我和孔致友之间的那次谈话。

孔致友的老婆叫娜娜。娜娜看上去比自家老公要小很多,可是她黑发齐肩,头发吹得蓬蓬软软地堆在颈项两侧,一边头

顶上还有一个水晶发夹轻轻别着,举手投足间的风韵很像是三十年代的官太太。

她笑眯眯给我和孔致友端了个茶盘上来,又笑眯眯地带上门走了。

孔致友端了茶杯在手里,把玩一下,率先开了口:“我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面。”

“你老婆知道这事儿么?”我问他。

“知道,要不今天晚上这么大阵仗她为什么还这么冷静。”

我回想半天,叹了口气:“你老婆还真是奇女子。”

“也不是,主要就是她知道我一定不会喜欢男人。”孔致友低眉说道,“倒是娜娜真的比别的女人大度些。这次她肯收

留书阳,我确实挺意外。”

我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他一阵奇怪。

“这次要不是你老婆肯收留他,他也不会这么对快你死心。”我看着他,“钱书阳也不是没钱住宾馆,你老婆很聪明。

他不由挑了挑眉:“谢谢夸奖。”半晌补充一句,“你也很聪明嘛。”

我嬉皮笑脸:“还是你聪明。”

他笑着低头去吃水果,不置可否。

而我则思忖着要不要提我跟小宝的事儿,掂量了半天开口:“你跟乔谦山也是老朋友?”

“以前在哥大那边留学生会遇到的。”他像是也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说法,“也认识好多年了。”说罢他岔了下话题,“

说起来你跟乔妹妹的事儿还是我告的密,这倒是真挺对不住你们的,你们的婚纱我一定给打个折。”

“嗐,没什么,”我摆摆手,“那时候你还不知道我呢,主要是大山的主意,跟你没关系。”

“谦山他担心自己妹妹,做事儿是那什么了点儿,你也别怪他。”孔致友正经地解释,“乔谦山这人心肠不坏。”

“我知道,他又聪明又能干,挺好一人。”我边答话边琢磨,心说我难得深入乔谦山的交际圈子,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

逢了,这次要是不好好抓住机会,我真的会怨恨死我自己的。“而且……知道我们的事儿后也没见着他歧视啊反对啊什

么的。”

“恋爱自由么,只是取向不同而已,没有反对的必要。你跟小宝那样也没妨碍着谁,各取所需,挺好的。”孔致友喝了

口茶,“我跟谦山都在国外待了那么些年,那边的同性恋现象比国内要普遍得多,风气也相对开化些,我觉得他早都该

习惯了。”

我低眉笑了下:“我跟他挺少聊到国外的生活,这点我倒不怎么清楚。一开始我真担心他反对来着,因为……怎么说,

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对这个很敏感,谁对你有好感谁对你有敌意一下子啊就感觉出来了。”说着我故意顿了下,“到他

身上我还真有点儿吃不准。”

“你这是关心则乱。”他笑了,“他的硕士生导师就是个gay,他们学院的人都知道的,他们俩关系处得挺好;你要是

早知道这一茬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脸上挂着笑,字斟句酌,“说出来你别笑,就当个笑话听。我那会儿一直吃不准他到底

是圈子里的还是圈子外的人。”

我感觉孔致友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已经被我捕捉到了。

“这你就想多了。”他一笑,低头去刮茶叶梗子,并不跟我目光接触。

“你也说了,关心则乱么。”我忽而心情大好,笑着挠挠后脑勺,“我倒是真挺喜欢他的。”

16.釜底抽薪

“怎么,他还不愿意?”大腰惊诧了,“他知道你在南益有多抢手么?”

******

我给小宝提了一大堆吃食和漫画放在病房里,叫她好好休养生息,别没事儿下地乱跑;我在护士台留了我的电话,交代

了一通就出医院找乔谦山。

乔谦山不快地斜倚在车门上,见了我就用鼻子哼哼:“胡闹。”

“小宝她失了恋又打胎,你这当哥哥的应该要有点儿同情心么。”我侧侧头,“东西都拎过去了,你真不上去看看?”

“看什么呀。”他翻了个白眼,一拉车门坐进去了。

我跟着坐上副驾驶,拉安全带摁点火器,点好烟后问他:“嗯,去哪儿?”

“不知道,寻个地儿吃饭吧。”乔谦山打转方向盘,“你吃了没?”

“赶过来之前在客户那儿吃过两口。”我看看他,“没事儿我陪你。”

“嗯。”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下,斜眼瞄着后视镜,“你前面那置物箱里有叠订餐卡,你看看哪家味道不错又离这儿近的

。”

我依言随手翻了翻:“齐味轩?”

“成。”他伸手挂了挡,一脚油门就奔着齐味轩去了。

我坐在车上忍不住胡思乱想,车内的空气一安静加班那天的一幕幕就不断地翻涌上来——其实也不是全部,就只有最后

那句小宝重要还是你重要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在我耳边原音重现,状如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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