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棍究竟在办什么案子?聂行风很纳闷。
麦兰是单身白领,又是搞设计的,有谁会请侦探调查她?而且看张玄跟她的亲密互动,那根本不是在办案子,而是拍拖吧?
聂行风有些心不在焉,跟朋友聊了半天却发现话题不知所谓,等再度去看张玄时,发现他跟麦兰已经不见了。会场里人不少,聂行风试着找了一下,却没找到。
正逡巡着,一个红塑胶球突然滚过来,撞在聂行风的脚前,随即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追过来,看到他,立刻刹住脚,站在不远处注视他,却不走近。
「是你的球吗?」
穿一身粉红裙子的可爱女孩,不过看起来有些怕生。聂行风笑了,跟她和气地打招呼,又俯身捡球,就在这时,冷风骤起,红塑胶球被吹得往前滚了滚,聂行风捡球的同时,看到了立在对面的那个满脸是血的模糊鬼影。
是之前在事故现场出现过的那个女鬼,不过今天她的煞气似乎没那么重,只是站在那里,两眼木然地看向前方,影像模糊,有种随时可能会消失的单薄感,来往的人不断从她身躯上穿过,更加重了那份感觉。
「对不起,我女儿不懂事,给你造成麻烦了。」
一对夫妇匆忙赶过来,男人很不好意思地跟聂行风打招呼,又把女儿拉到跟前,想让她鞠躬以示歉意,女孩却只是看了聂行风一眼,接过他手中的球,便默默离开。
「没关系,你女儿很可爱。」聂行风言不由衷地说。
女孩的眼神很冷漠,带着明显敌意,不像是孩童应有的表情,不过她的父母打扮不俗,男人三十多岁年纪,风度翩翩,笑容中带着属于商人特有的精明,可惜脸色略显不佳。寒暄中,聂行风看到他妻子将想离开的女孩一把抓回来,牵住她的手,那动作很粗暴,不过女孩什么都不说,抱着球低头乖巧地站在他们身旁。
等他们离开,聂行风再环视会场,发现鬼影已经不见了,心有些慌,直觉感到,女鬼的出现代表死亡即将来临,可是这次跟以往两次不同,会场里这么多人,他根本不知道女鬼索命的目标是谁。
如果张玄在的话,也许可以看得出来……
「在找张玄?」敖剑适时地出现,看着聂行风,一脸了然于心的微笑神情:「他跟那女人去开房间了,要找他的话,我有那间客房的钥匙。」
对上敖剑的银瞳,聂行风原本想否认的想法顿时消失了。
他不认为张玄会为了查案没有底线地跟女人厮混,但毫无疑问,敖剑的这番话成功地触到了他的不快。心在很矛盾地拔河,一方面认为自己该信任张玄,一方面嫉妒的烈焰正不断焚噬他的理智。
「跟我来。」
敖剑撇了下头,便径直往前走去。他没回头,似乎笃信聂行风一定会跟来,事实也正如他所料,聂行风跟了上去。
不是他无法拒绝敖剑的诱惑,而是他太在意那诱饵,至于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鬼影,已经被他远远抛在了脑后。
电梯缓慢地向上爬升,敖剑微笑问聂行风,「看到他,你打算说什么?」
「晚安。」聂行风淡淡说。
心情较之刚才似乎平复了很多,他断定张玄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自己眼皮底下跟女人开房间。
虽然,他跟张玄只是房东跟房客的关系,就算张玄开房间,他也没资格去说什么,但,即使有这种认知,他还是笃定张玄不敢,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敖剑的微笑化成放声大笑:「行风,我欣赏你的风趣,真希望有一天你也打开我的房门,跟我说晚安。」
「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
「未必,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来到三十层的一间客房前,敖剑开了房门,聂行风随他进去,但立刻就发现不对。房间里很安静,根本不像有人在,他转身想离开,但敖剑已先他一步把房门关上了。
「中国不是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吗?何必这么急着离开?」
男人微笑的脸庞上充满了计谋得逞的狡黠,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白兰地,一杯端到聂行风面前。
「不介意陪我喝杯酒吧?亲爱的行风。」
聂行风眯起眼睛,眼瞳里冷意四溢:「你在骗我!」
敖剑笑容不改,只剑眉微挑:「从我们认识以来,我有骗过你吗?」
聂行风定定看他,两人凑得很近,他可以清楚看到那对银眸里散发出的占有和霸戾,如果可以,这个男人一定很希望把自己压制住,达到征服的欲望。他一直没动手,不是不想,而是在享受攫获猎物时的快感,等到猎物被追击得疲惫不堪时,再毫不留情地猎杀。
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在这场征战中,自己绝不会是输家!
看着敖剑将杯中酒喝光,聂行风也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随即手一甩,玻璃杯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你们伯尔吉亚家族的规矩,不是吗?」看着敖剑,他不动声色地说。
「你很了解我。」
敖剑点点头,扬手间,又一声清亮的碎裂声传来,聂行风手腕一紧,被敖剑拉住抵在了墙上,身躯向他压近,银眸里闪耀着暧昧执着的神采,微笑洋溢。
「这么放心地喝酒,就不怕我在里面加料?」
充满蛊惑的磁性嗓音,不过被聂行风无视了,淡淡道:「我相信你会把卑鄙用在更高明的地方。」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赞赏吗?」
男人微笑着继续迫近,聂行风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吞吐在自己耳边的气息。见他没躲避,敖剑有些得意,正准备进行更亲密的动作时,忽觉肋下一痛,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向后晃开,等他站稳身形,聂行风已站在了他对面,擎起的手指间一支钥匙正随着链子轻轻晃动。
敖剑下意识地摸了下左边口袋,理所当然的,里面已经空了,这才明白刚才聂行风任他靠近的用意。被摆了一道,他反而笑了,嘴角性感地弯起:「你怎么知道钥匙在我口袋里?」
「你说你没有骗我。」聂行风脸上笑意淡淡:「我记得你习惯把小东西放在左边口袋的。」
「谢谢你对我的在意。」敖剑耸肩:「你赢了,亲爱的行风。」
「那么,晚安,公爵。」聂行风很礼貌地向敖剑行了晚安礼,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敖剑脸上笑意更深:「希望下次你也能赢。」
身后传来脚步声,洛阳从书房出来,敖剑没回头,说:「你看到了,聂行风不容易对付。」
「那是您手下留情。」洛阳淡淡说:「可以让他乖乖来这里,您已经赢了,他有致命的弱点,而您没有。」
「是吗?」敖剑转身,走到这位彬彬有礼却不失冷漠的男子面前,看着他说:「也许他也没有,等他得到了张玄身上强大的力量后,那个人对他来说就没有作用了。」
洛阳漂亮的紫瞳猛然一缩,不过垂下的眼帘遮住了那稍纵即逝的变化,说:「那么您得在他得手之前先得到张玄,这对您来说并不难。」
「也许比起聂行风,张玄才更像同路人,你说呢?」
男人又向前凑近几分,笑容中带了几分痞性,不过这张足以令人陷入狂热的俊美脸孔没对洛阳起到任何作用,早已习惯了这种过度的贴近,洛阳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我暂时保持中立。」
「这答案真无趣。」没得到认同,敖剑不在意,继续盯着洛阳,就在他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时,突然说:「这么多年了,你的眼瞳还跟当年一样美。」
过度跳跃性的话题,让洛阳一怔,眼帘抬起,对上敖剑投来的笑谑目光。左眼突然有些发热,他知道那只眼睛的瞳色变了,受过敖剑神力的眼眸经不起对方逼来的强大气场,灯光下转化成琥珀色,剔透如玉的漂亮瞳彩,可惜表层却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碎痕,乍然看去,就像是一枚美玉因不小心的碰撞,而造成无法弥补的缺憾。
「抱歉,让你想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
敖剑的眉峰难得地皱起,伸手抚在洛阳的左眼上,待再放下时,琥珀眼瞳上的碎痕已然消失,珠玉晶莹,毫无瑕疵的妍丽。
「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我会把你另一个眼眸也化成这样的瞳色。」
「如果要变化,蓝色会比较好。」
敖剑不明所以,挑了下眉,就见洛阳脸上难得的浮出俏皮微笑:「蓝色加琥珀色,是波斯猫的标准瞳色。」
「洛阳,自从来到这里,你也学会开玩笑了。」敖剑长叹,转身离开:「陪我去下面会场走走,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看着敖剑的背影,洛阳的微笑化为深邃。他不是没想通,而是不想去想通,两只眼瞳都化作属于敖剑的颜色,就代表对他彻底的臣服,也等于自己不可能再陪他多久了。没人比自己更了解他,这个人,永远只对征服感兴趣,所以,在自己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不会答应那个提议。
聂行风走出敖剑的房间,脸上的微笑立刻沉静下来,看了眼钥匙,照上面的号码去客房。要不是为了拿到钥匙,他才没那个心思跟敖剑周旋,那个混蛋小神棍,他最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别指望自己会轻易放过他!
来到顶楼的一间客房前,掏钥匙开了门,很好,里面没反锁,让聂行风轻易进了房间。豪华摆设的客厅里只亮了盏小灯,他正犹豫要不要往里走,就听卧室里传来张玄的声音。
「洗完澡了?」
唤声就像是牵引线,成功地将聂行风引到卧房,推开门,脸顿时黑了半边。张玄赤裸着上身靠在king size的大床上,一脸引诱的笑,视线往下掠,聂行风更生气,那条名贵的西装裤也脱掉了,只穿着内裤,好像内裤也是他的,小神棍才舍不得花钱买那么贵的内裤。
这家伙居然敢穿着自己的内裤来跟女人鬼混!
冷静的弦当场绷断,聂行风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张玄从顶楼一脚踹下去。
「董、董事长?」
看到聂行风,张玄脸上的媚笑成功转化为震惊,噌地从床上跳下来,一脸紧张问:「你你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十秒钟,给我穿好衣服,马上跟我走!」聂行风冷冷地发号施令。
女人不在,不过就算在,聂行风也会当她不存在。「可是,我还没……」
「一、二、三!」
四的字音还没发出,张玄从善如流,以光速飞快穿好衣服,没等打领带,就被聂行风揪住扯了出去,他忍不住惨叫:「这样离开,会被发现的,我的案子……」
「Shut up!」
一肚子的气恼,却舍不得对着张玄发出半分,聂行风牙齿咬得咯蹦响,阴着脸把他拉出客房。两人走得太快,谁也没注意到走廊的另一头,一个飘忽身影正悬在半空中;等他们离开后,鬼影来到客房前,金黄色的客房号码牌随着她的靠近瞬间化作血红,而后,血色愈晕愈大,将身影完全包容。
麦兰洗完澡,随便套了件睡衣就直接进了卧室,英俊的男人正在等她,她预感今晚将有一个美妙的新体验。
可是,卧室里空无一人,她有些奇怪,转身去书房,依然没人,唤了两声,回应她的却是一阵猛烈的关门声,是客房的门。剧烈的声响把麦兰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突如其来的,一张鲜血淋漓的面孔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啊……」
多年的友情,即使此刻面对的是张模糊面孔,她仍然可以轻易认出对方是谁。心虚,还有恐惧一齐袭来,麦兰吓得摔倒在地,想爬起来跑掉,却怎么都动不了,似乎有股无形的绳索将她捆绑住。她颤抖着,恐惧地看着鬼影慢慢向自己飘近,近到咫尺之间的距离。
「你、你不是已经……你想怎样?别杀我,我什么都答应……」
「我来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冷漠的回答,随即冰冷的手指搭上她的手,一把匕首被塞进左手中。麦兰瞪大眼睛,眼珠因恐惧暴凸出来,她惊恐地发现有股奇异的力量在控制她,控制着她的思维,那只紧握匕首的手被牵引着举起,而后,猛然落下……
聂行风一口气将张玄从饭店房间拉到地下停车场,然后货物一样地把他塞进副驾驶座,砰地关上车门,自己随即也坐上车,启动引擎将车飙了出去。
「哇塞,董事长你干嘛又玩赛车?慢点,慢点可以吗……喂,刚才是红灯,你不是色盲吧?」
跑车在张玄一连串的叫声中风驰电掣地向前冲去,遇车甩车,红黄绿号志灯的三种颜色并成了一种,完全顺着聂行风的意愿闪;跑车狂飙了十几分钟后,车里安静下来,张玄窝在座位上一句话也不说。
聂行风这才从怒气中冷静下来,看张玄脸色煞白,连忙把车停在路边,问:「不舒服是不是?」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车总算停下了,张玄这才敢把安全带解开,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坐招财猫的飞车,尤其是在他生气的时候。
这个认知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玄的脸色让聂行风又心疼又后悔。他以前飙车飙惯了,生气或开心的时候都会拿飙车来抒发心情,这次还好是张玄,换了别人,此刻只怕早就大吐不止了吧。
张玄下了车,靠在车身上几口深呼吸后,总算缓了过来,皱眉看聂行风,「大哥,我在跑案子啊,你把我扯出来干什么?还好情报到手,否则这次我跟你没完!」
「冒充服装设计师,跟女人上床,这就是你跑的案子?」
想起刚才张玄在床上的风情,聂行风本来存有的几分愧疚瞬间又转化成怒火,下了车,绕到他身旁,冷笑:「为了办案,连自己都出卖?」
「出卖?」张玄看着聂行风,漂亮的蓝眸里满是不解,但随即脸上慢慢浮出诡异的笑:「董事长,你不会真以为我跟那女人去开房间吧?」
不是以为,你们本来不就开了房间了吗?
聂行风没好气地想,不过没搭腔,看着他悻悻的脸色,张玄脸上的笑愈来愈浓,终于忍不住噗哧笑起来。
「拜托,我可是很有操守的神探耶,你这样想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他笑道:「那间客房是麦兰长期订下的,里面有我想要的资料,我只是趁她洗澡时找资料而已。」
聂行风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他本来就不信张玄会做那些出格的事,只是当看到他以那种状态躺在床上时,理智顿时被怒火焚烧得一干二净。
「那么,有操守的神探,找资料需要宽衣解带去床上等候吗?」
「咦咦。」张玄凑近他,眼瞳里熠熠闪亮:「董事长,你好像在吃醋喔。」
说着话,一个精致小巧的香水瓶亮到了聂行风面前,轻轻按下,香风传来,聂行风眼前一阵晕眩,神智有短暂的腾空,等缓过来,就看到张玄依旧倚在车身上,冲他微笑。
「那是什么?」
「是让人陷入短暂迷幻世界的香精。放心,我只是让你小小的体验了一下而已。」张玄把香水瓶放回口袋,白了聂行风一眼,「你当我两手空空地去搞情报吗?本来是打算在得手后用香精弄晕麦兰,谁知你会突然闯进来,这样一走了之,事后一定会被她发现的。」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无谓的担心,他早该知道张玄虽然有点小贪财,但做事不会毫无准则,可是当时那份牵挂嫉妒蒙蔽了他的心智,而敖剑的话也成功地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敖剑面前游刃有余的风度碰到张玄后,就完全被打回原形,他无法保持冷静,也……不想保持那份冷静。
因为,在张玄面前,任何伪装都是不必要的,他希望这个人可以看到完完整整的,真实的自己。
「抱……歉。」聂行风很懊恼地说。
「算啦,反正情报也到手了,看在你吃醋的份上,原谅你。」
张玄笑得很大度,不过聂行风有种感觉,他不太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大概会被压榨吧?
那就……继续任由他压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