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大敲聂氏总裁的竹杠,张玄当然开心,不过失意人前莫得意,这点儿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忙正色道:「其实我是发现自己的阴阳眼很厉害,所以开心啦。」
「你每天都这么开心吗?」
「几乎,不过不是绝对,像昨晚就糟糕透顶,我被你晃点,到现在连一口饭都没吃呢。」
其实,是想借跟聂氏总裁会面的机会A他的饭吃,谁知如意算盘没打准,等到半夜聂行风都没跟他联系,气得他饿着肚子会周公,今早看电视,才知道心理医生顾子朝出事的消息。上面没提聂行风的名字,但从时间上推算,张玄立刻就猜到那个倒霉的病人是他,于是早饭没吃,就一口气跑到了医院来。
这么担心一个人,不符合他的个性,是因为聂行风的身份还是其他什么因素,张玄不知道,他只知道,当看到聂行风时,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谢谢。」
听了张玄的解释,聂行风很感动,张玄却笑了,伸手拍拍他肩头,「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在小绵羊的赔款没有付清前,他怎么可以让招财猫出事呢对不对?
来到停车场,张玄拉过自己那辆小绵羊,在他修长挺拔的身躯衬托下,机车显得愈发秀气,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上车吧。」他拍拍车后座说。
「你,让我和你同乘?」
这么小的车身,坐张玄一个已经很离谱了,再加上他的话……聂行风无法想象那副怪异场景。
「是有点儿小,不过你是魂魄,又不重,别怕把我的车压坏。」
「这不是重不重的问题。」而是两个大男人同乘一辆小绵羊,感觉会很奇怪吧。
张玄似乎了解了,手腕一转,变魔术一样,一条淡金丝索从他袖中垂下,阳光下两道银光随着丝索隐约流动。
「这是什么?」发现小神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聂行风收起了小觑之心。
「不知道,我刚学道法时自我领悟的,我给它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索魂丝。」
张玄扯过聂行风的手,手很温暖,完全没有魂魄该有的阴冷气息。他挑了下漂亮的眉,有质感的招财猫耶,带回去先当财神爷供两天再说。
他把索魂丝的一端缠到聂行风的手腕上,「既然你不愿坐我的车,那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否则魂魄太轻,很容易被刮走。我的索魂丝效能你尽管放心,绝对比蜘蛛人的那个武器结实百倍。」
「你不会是准备……」
聂行风没来得及把推测说出来,张玄已跨上小绵羊,启动引擎,把车骑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聂行风被惯性扯住,随机车向前荡去,好在魂魄极轻,在半空悠悠荡荡的飘,如果撇开迎面不断驶来的各种车辆的话,还算惬意。不过聂行风没闲情欣赏这份惬意,他对自己的魂魄状态还没完全适应,便见眼前车流如飞,不断从自己身躯上穿梭过去,精装美版的惊险动作片正式开映。
飘游状态在半个钟头后总算告一段落,张玄把小绵羊停在一座旧公寓前,聂行风也随之晃晃悠悠飘下来,张玄手一扯,很潇洒地收回了索魂丝,问:「感觉怎样?」
「你把我当纸鸢放呢!」聂行风没好气地道。
如果小神棍的车技好还好说,偏偏烂得很,害得他这一路跟N辆车做亲密接触,要是他是实体的话,早被撞得稀巴烂了。
「昨晚你放我鸽子,今天我放你一下纸鸢,两下扯平。」张玄满不在乎地说。
该死的家伙,他绝对是故意的!
聂行风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对上张玄后终于消失殆尽,冲上去正准备给他来个暴力教育,突然头顶传来匡当开窗声,张玄忙拉他避到一边,与此同时,一泼脏水凌空飞下。
「这人怎么这么不讲公德?」
面对聂行风的疑问,张玄笑笑:「你住几天就习惯了。」
他把车锁好,两块香蕉皮又飞天降下,见他很从容地躲开,聂行风气极反笑:「你好像已经很习惯了。」
「那当然,虽然这样做不讲公德,但绝对缎炼你的反应能力,这是做侦探的基本条件,你看我的神行百步练得不错吧?」张玄拉聂行风几下窜进了公寓,「这里安全了,可以慢慢走。」
这是座很陈旧的小公寓,楼外堆放了许多脏乱垃圾,因为天气转热,散发着一股怪异味道;楼房的走道很阴暗,由于住户把自家东西都摆在外面,通路显得相当狭窄,聂行风不由紧皱起眉头。
「这里没有管理员吗?这样的环境对大家身体也不好,为什么没人提?」
「这片住宅区快拆迁了,谁会去多管闲事?再说,一个月三千块,你还想住什么高档住宅?」张玄走到三楼他的住所,打开门,道:「不过别担心,我家里还是很干净的,绝对没有小强之类的东西出现。」
话刚说完,一只黑色生物就迎面飞来,张玄连忙弹指挥出,将那东西弹到了门外,然后很镇定的看着一脸黑线的聂行风。
「这是从隔壁跑来串门的,这种情况下,当你无视它时,它就等于不存在。」
「了解。」聂总裁很郁闷地承认了张玄的唯心论。
平心而论,张玄的家还是很干净的,就是窄小了些。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另外还有一间小卧室,客厅里除了一套旧沙发和电视外,最醒目的就当属摆在正中的香案了。房间里萦绕着供香的气味,闻着淡淡清香,聂行风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怪异的亲切感。
张玄来到香案前,给祖师爷恭恭敬敬上了三香,见他行礼手法娴熟,聂行风问:「天师弟子都这么虔诚吗?」
「不虔诚些,怕祖师爷一生气,把你收了去。」
张玄上完香后跑去卧室,聂行风跟进去,见他从床下拉出个大纸箱,闷头查找里面的书籍,边找边说:「董事长你这状态很麻烦,跟我以前见过的魂魄都不同,说灵魂出窍又不像灵魂出窍,说死亡又明明没死亡,我要尽快让你回魂,否则你家人一定担心得不得了。」
他们放心得很,想起那帮家伙的反应,聂行风又好气又好笑。
张玄在书窝里一找就找了半个多小时,聂行风在旁边看得无聊,终于忍不住说:「回魂慢慢再想吧,你有没有什么口诀能先让我变成实体?」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浮游状态了,除了张玄,他无法触摸到任何实物,光这一点就令人抓狂了。
「口诀?」
张玄挠挠头,口诀应该是有,不过他想不起来了。当然,想不起来这种事他不会告诉聂行风,打了个响指,说:「没有,不过我有符水,你等等喔。」
不一会儿,一碗符水亮到聂行风面前,看着碗里诡异的黑灰色液体,又想起幼年那段不快的经历,聂行风皱眉:「你这东西能喝吗?」
「绝对没问题!」张玄信誓旦且保证。
就冲这句话,聂行风认了,任张玄把符水给自己灌了下去。
十五分钟后,一阵强烈呕吐声从洗手间传来,并伴随着不断的冲水声,张玄靠在沙发上悠闲自得地看电视,对声音来源只当听不到。
又一个十五分钟过去,聂行风终于从洗手间里出来了,身子半弓,脸色蜡黄,张玄跑过去扶他坐下,问:「好点了没有?董事长你别生气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不就是搞错了配方比例嘛,只是小呕吐,没什么的啦。」
只是小呕吐?他差不多把苦胆都吐出来了。聂行风躺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想,自己前生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今生才会这么倒霉地遇上这个三流神棍。
张玄还在旁边絮叨:「你看,你不是可以触摸到物体了吗?虽然你还不能完全成为实体,不过没关系,我再帮你配服药,这次保管你药到立刻显形。」
「张玄。」抬眼看张玄,聂行风一字一顿道:「我在有生之年,如果还喝你的符水,我就跟你姓!」
张玄眨眨眼,「喂,你这誓发得太毒了吧?如果回魂也要喝符水呢?」
不理他,确切地说,是没精力再理他,聂行风闭上眼,躺在沙发上养神,还好张玄没再讨嫌,说:「我饿了,先做饭吃,回魂的事饭后再研究。」
张玄哼着小曲跑去厨房做饭,不一会儿,诱人饭香传来,他问:「董事长,那我做的饭你吃不吃?」
游魂不需要吃饭吧?反正也不饿,聂行风拒绝了。
饭菜很快就端上了桌,简单的煮面,还有两碟腌菜,张玄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聂行风缓了过来,走过去,坐到他对面,问:「你不用上班吗?」
「要啊,不过我们这一行弹性比较大,不需要天天去报到,我刚好把手头上的案子做完了,准备下午做资料,明天交给老板。」
张玄跑去厨房盛了碗面,端给聂行风,「你有感觉有体温,跟普通游魂不一样,相对的,也会耗费精神,所以还是吃点东西吧,保持体力。」
面上放了颗香喷喷的荷包蛋,在张玄湛蓝眼瞳的注视下,聂行风终于没经得起诱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张玄笑了,眼睛弯成小月牙,问:「味道不错吧?」
「很好吃,看不出你还会做饭。」
「如果你连续煮三个月的面,也会煮得很好吃。」
「嗯?」
「没什么啦,吃饭吃饭。」
吃完饭后,聂行风把餐具拿到厨房帮忙洗涤,张玄拒绝了:「你是总裁耶,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
「我以前在国外独住时,这些事也都是自己做的。」聂行风把洗好的碗放到餐具架上。
「没想到你堂堂跨国金融公司的总裁也这么小气,连钟点工的钱都不舍得出。」张玄意领神会地点点头:「不过居家过日子,当然要节俭些才对,看得出,你的家教很好。」
聂行风嘴角抽搐了一下,自暴自弃地想,这种赞扬不要也罢。
第三章
收拾完,张玄跑去继续翻资料,在一通翻找后终于找到了几种回魂办法,然后又跑到电脑前开始敲打,很得意地说:「这么轻松就找到了解决办法,想不佩服自己一下都不行。」
「你在打什么?」
「回魂的资料,还有报价单。」
张玄打完后,接通印表机,把内容列印出来,递给聂行风。
纸上依次列了几种回魂方式,最简单的就是给躯体灌符水,以罡气回魂,聂行风没看具体步骤就直接否决了。仅是灵体他就被张玄的符水搞得七荤八素,要是给躯体灌符水,直接去见阎王的可能性百分之千。
除符水外,还有用法力回魂,唱经回魂,或是叫魂,不过哪一种都标明只能在阴气极盛的时辰发功才奏效,张玄在旁边很体贴地解释:「阴历每月十五的午夜阴气最盛,也就是说如果你拒绝喝符水,那只能再等半个月。」
半个月也不算太长,聂行风同意了,又翻看报价单,不由吓一跳。
物品费五万,法事费一万,燃油费五千,食住费以日数统计,可酌量增减结算,报价下面还很周到的标有签名档。
这家伙简直就把自己当冤大头来看嘛,难怪刚才会那么好心的请自己吃面了。聂行风抬头看张玄,轻声说:「我记得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
「可是朋友也得吃饭啊!」张玄义正词严:「如果不是朋友,我会要得更多,最多给你打七折啦,董事长你也不想一辈子以飘浮物存在吧?」
不想,不过,这个什么什么燃油费是怎么回事?难道现在道士作法还用汽油?
「是我的小绵羊的费用,刚才拉你回来多个人的重量,油表跑得比较快,一次当然花费不了多少,可是你要住半个月啊,如果你同意喝符水,这一项我替你减去。」
「不用了,你尽管要吧。」
几万块对聂行风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他听任了张玄的胡闹,很痛快地拿过笔在纸上签了自己的大名。
「你学了几年道术?」签完字,聂行风随口问。
帐单顺利到手,张玄很开心,将合约仔细放好,冲他亮出三根手指头。
「三年!?」
学三年,就敢这么漫天要价,聂行风突然觉得自己学了十几年的金融学简直就是浪费。
「三个月。」张玄很平静地纠正他。
「哈!」答案太惊悚,除了这个惊叹词外,聂行风再想不出其他对应词句了。
「董事长,你别这么一副受骗上当的表情好不好?这世上有个词叫天分,相信我,我只学三个月的道术足以强过那些研究多年的人,至少只有我能看到你的存在不是吗?」
说的也是,不过也让聂行风最郁闷,为什么连颜开和小白都看不到自己,反而张玄这个半路出家的三流天师能看到?难道上天注定他要被小神棍狠宰的命运吗?
下午张玄整理他的工作资料,聂行风在旁边看电视,节目很无聊,于是他把视线转到张玄身上。
张玄做事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细密睫毛垂下,一副全神贯注的表情,下唇微微抿起,弯成可爱的弧形,看着他,聂行风突然觉得心跳了跳,有种奇怪的情愫蓦然闯入心中。
「只做侦探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兼职做天师?」终于忍不住,他问。
「我是老板捡回来的,帮他做事也是为了养活自己,做天师纯粹是偶然发现自己有灵力,所以就做了。」张玄敲着键盘回答。
「捡回来的?」
「是啊,几个月前我出车祸,被车撞坏了脑袋,除了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正好被我们老板遇到,就收留了我。那家伙又小气又贪财,不过人还不错,给我事做,否则我连这种地方也住不进来。」张玄说得很平淡,像是在叙述别人的经历。
「你失忆了?」
聂行风心又跳了一下,想起自己出车祸的经历,对张玄有些同病相怜,「你有没有去看医生?让他们帮助你找回失去的记忆。」
「没有,我只是失忆,又不是变白痴,哪会笨蛋到把钱扔进那个无底洞。」
「可是,你不想知道你以前的经历吗?你以前是什么人?住在哪里?都有些什么朋友?」
「想起来对我有什么帮助吗?还是说,董事长你过去二十几年的经历都能记得住?」做完事,张玄合上电脑,向聂行风微笑问。
午后煦日让那双眼瞳游离出湛蓝的神采,聂行风几乎无法错开视线,恍惚道:「当然不能,一些琐事自然会忘记。」
「就是嘛,重要的记忆一定不会忘记,就算忘了,有一天也会记起来,如果永远都记不起来,那只能证明,你忘却的那部分对你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既然不重要,那你又何必一定要记起来?」
「张玄,你绕晕我了。」聂行风苦笑。
不过,他仍然很感激张玄,这番话点透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烦躁思虑像是打成结的毛线球,被某只灵巧的手轻易解开了。
看着一地阳光,聂行风突然觉得这次灵魂出窍未必是件坏事,那几万块花得很值得。
晚饭依旧是煮面,不过聂行风不挑剔,吃完饭,张玄拿出自己的睡衣给他,是旧的,但很合身,两人不论身高或体型都差不多,这给同住提供了许多便利。
客厅沙发可以睡人,不过张玄只有一床被,虽说灵体睡觉不盖被也冻不着,不过人家既然同意付钱,他也不好意思让聂行风睡沙发,又不想委屈自己,于是考虑后决定让聂行风睡自己床上,好在床铺够大,睡得了两个人。
「你要是睡不着,就四处逛逛去,普通人难得有这种灵体观光,千万不要错过。」入睡前,张玄好意提醒。
不必了,这里挺好。
除了家人外,聂行风从未跟他人同住过,更没有留宿别人家的经历。
不过张玄是个例外,从第一眼看到他,他就给自己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熟悉感,他们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知交老友,即使分离多年,也会清楚记得对方的个性喜恶,这也是他毫不犹豫跟随张玄回家的一个主要原因。
张玄身上有丝淡淡香气,是他熟悉的香水气息,靠在他身旁,聂行风感觉很踏实,是在发生了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后,他终于可以让自己放松的地方。
聂行风睡得很沉,不过好梦不长,他很快被一阵怪异声响惊醒。声音窸窸窣窣,带着无尽缠绵,他睁开眼,发现声音是从隔壁传过来的,呻吟中还夹杂着床板的吱呀声,他脸一红,知道那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