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三千(生子)下——风烟幻
风烟幻  发于:2012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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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送信来报?」

「还未曾送抵,若要有的话应该就是这两日了。」

「嗯……」卓允嘉微微颔首走到了暖炉旁,正想再张口说什么时,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少爷!」康勤盛看站在暖炉旁的卓允嘉一手紧紧捂住胸口双眉紧拧,连忙两步上前,道:「少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概就是累了」缓过了一阵疼痛,卓允嘉睁了睁炯亮的双目摇手道,心中却忽然想起了回程锡尔勒郡时商队

中莫名死去的两个随从。

「我还是立即派人为少爷请个大夫来」康勤盛看着卓允嘉的样子,不安的道。

近来盛有传言一些商队在行往大梁国后,就有人身患恶疾重病不治,一时间让许多与大梁国有生意往来的店铺都人心惶

惶。

「也好」卓允嘉实在是不舒服,只好勉力的道,这一路他几乎是在马上强撑着从草原回到库德城的。

「那少爷您去院内卧房先歇着,我这就去请大夫,再吩咐下人为您做些可口的饭菜」康勤盛伸手请卓允嘉到后院休息,

自己则快步退了出去。

傍晚用过晚餐后,康勤盛立即带着库德城内最好的大夫前来汪家商行为卓允嘉诊病。

「公子最近可是去过大梁?」坐在卧房圆桌前,一名长须素衫的年老大夫为卓允嘉切脉许久后,又慎思了片刻,发问道

「是曾去过」卓允嘉将手抬了下来,轻轻甩了甩衣袖,沈声回道。

「可否让老夫一看公子胸腹下的皮肤」大夫听后,想再进一步确认自己的判断。

卓允嘉和康勤盛虽然都有些不解,但毕竟是请大夫过来诊病,也不好推搪。卓允嘉于是起身几步走到床榻前,解开了自

己的衣衫。

那大夫跟随了过来,康勤盛将烛台拿近了些,以便大夫能够查看的仔细。

「果然」大夫伸手触摸着卓允嘉的胸肋下,眯起眼睛,在灯火下看到了一连几小片灰暗色雪花状的斑迹,神色顿时一凛

。这斑迹在疾病初始时因与肌肤颜色相近,若不是在沐浴之时仔细查看,或许很难辨别的出来。

「什么果然?」康勤盛有些焦急的追问道。

那大夫转过了身子,走回到桌台前轻轻捋须,像是有些为难是否应当将实情告之眼前人。

「请大夫但说无妨」卓允嘉的回应倒是稳健沉着。

「老夫可以确认,公子患了『寒血症』」那大夫缓缓的道,望向了卓允嘉,他知道这三个字将对面前这位青年人意味着

什么。

「寒血症?!你可当真?!」康勤盛惊道,脊背上瞬间冒出冷汗。

在这北疆之内,谁都知道这寒血症是致命的血液恶疾,患病之后少至几天,长至半月全身血液将如寒冰似凝结成块,不

治而亡,而病因却迄今无可查询。

「老夫在库德行医数十年,也见过不少患『寒血症』的病人,今日诊治应当算是准确无误。」

「寒血症?」卓允嘉并没有太过震惊,或许在商队中死去两名随从后,对于自己一路上的症状早已隐隐有过如此的揣测

,而从大梁回程锡尔勒郡草原的路途遥远荒僻,根本无法及时医治疾病。

「这恶疾相传源于大梁国冬日冰封千里的应海海畔,乾徽永宁二年时曾在北疆大肆传播,当年因此恶疾北疆之内死人无

数,主要是此恶疾作用于血液且来势迅猛,根本无药可医」大夫有些沉重的娓娓道来。

卓允嘉并没有显得激动或者太过不舍,忽然觉得或许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解脱。

七年,残缺着身体隐姓埋名活在天涯的角落,担负着对于全家的责任,娶了自己毫无爱意的女人,风里雨里的为着生意

奔波,而那颗心却根本没有活着的感觉,有时候想想,每多一天都是多一份折磨。

这样的日子,真的,够了。

「那我还剩多少日子?」卓允嘉沈声问道。

「老夫查探了公子的脉息,看来公子向来勤于练武,虽曾断臂体力却也应强于常人,如此一来,或许公子还会最多有两

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卓允嘉无语的淡淡苦笑,两个月怕是连兰汀城都回不去。

「这寒血症是否真的无药可医?!」康勤盛并不死心,虽然向来听说在北疆内因寒血症而死人无数,却还是怀着侥幸的

心理祈盼能有那么一线希望。

「据老夫所知,对这血液恶疾,没有。这么多年,在这库德城内若是哪家有人患上了寒血症,确诊的那天也通常就是开

始准备后事的日子……」

身后二人还在不停的说着,卓允嘉却起身走到了窗前,推开了木窗,静静的望着天外高悬的一轮明月。

如果说他将不久于人世了,这世间他真正放不下的,只有那个人。

在这一刻,他竟是这么想他。

第七十章

昭远七年 天云国 皇宫内

清晨,朝阳还未升起时,庄严宏大的天云皇宫被浓浓的雾霭缭绕,殿顶的金色琉璃瓦上覆盖着层层白霜,空气湿润幽冷

,由西向东的宫廷道路两旁,只有少数侍从在清理打扫着各个院落。

「薛大人,您来了……」乾玄殿内,曾钦格刚端着瓷器侍盘从内殿里踏出来,就看到身着靛青色锦缎官服,精神抖擞的

薛承远快步行入院内,于是赶忙迎了上去。

「皇上起身了吗?」薛承远停下步伐,摆手示意两名随从先提着药箱走去厅堂内准备,自己则向曾钦格询问了起来。

「皇上卯时初就起了,现在正靠在床榻上批折子。」

「这么早?」薛承远一皱眉,道。

「唉,就这样还曾起夜了两次,皇上如今身子沈了,根本睡不安稳」曾钦格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道,现在伺候着怀

胎月份越来越大的皇上,真是让他常常觉得不安。

「知道了,从今日起就需要开始为皇上顺胎位,你尽快差人去准备些热水端进来」薛承远抚了抚衣袖,温声吩咐道。

「是,薛大人,奴才这就去。」

进了乾玄殿,薛承远在外殿厅堂中仔细检查所有药材和用具都带齐了,才在锦帘外恭敬的行礼禀道:「臣,薛承远前来

为皇上请脉。」

「薛大人,皇上宣您进殿」语毕不久,就有宫侍掀开了内殿的锦帘走出来传道。

古朴的内殿整洁而雅致,殿内燃着的薰炉散发出清淡宁神的安胎香气,烛台上的灯火柔和明亮,身着白色亵衣面容俊秀

消瘦的慕容定祯正躺靠在床榻上,手中拿着一本奏折仔细研读,薄薄的水蓝色丝缎锦被将被下挺起的腹部勾勒的分外圆

润饱满。

「臣给皇上请安」薛承远走到榻前跪下,行礼道。

「起来,承远」慕容定祯将折子递给了床榻旁的内侍,轻轻揉了揉眉间印堂。

「皇上身子感觉如何?」薛承远坐了下来,拿过缎垫放在了慕容定祯的手腕下,一边诊脉一边问道。

「还好,只是身子越来越重,觉得有些累」慕容定祯抬手轻轻揉抚着腹侧,挺了挺腰,淡声回道。

怀着这一胎和当年的感觉大相径庭,也许这些个月为保胎气一直悉心安胎的原因,刚刚七月,这肚子就圆挺的厉害,已

经和记忆中当年催产时差不多,慕容定祯难以想像真到足月时自己又将会是什么模样。

「从脉象上看皇上和腹中皇子一切安好」薛承远专注的切脉后,收起了缎垫交给随从,对着慕容定祯道。

「那就好」慕容定祯有些疲惫的点点头,修长的手还是不停的轻揉着腹侧。

「皇上,从今日起臣就要为皇上顺胎了,大概一直要延续到皇上临盆前。」

「可会伤到胎儿?」慕容定祯难免会觉得有些担忧,如今自己怀胎七月,不愿再有任何会促使自己早产的闪失。

「臣一定会格外小心,只因若是现在不为皇上顺胎,临盆时胎儿难产恐会陷皇上于险境之中」薛承远看着慕容定祯的眸

子,又一次陈述道。

「那就开始吧」慕容定祯想想这也是无奈之举,男子怀胎艰难临产前身子会更弱,这些他也早有准备。

曾钦格端进了热水,薛承远清洗过双手,挥退随从,殿内就只剩下薛承远与曾钦格两人来伺候慕容定祯顺胎。

「皇上,近来可有常出去走走?」薛承远在床榻上坐下,将手伸进慕容定祯的亵衣内,顺着慕容定祯隆起的腹部弧线,

小心的摸索着胎儿的轮廓。

「很少。」

「等天气转暖一些,皇上应当多出去走走,这样会较为有利于校准胎位」薛承远还在持续着手上的动作,因怕慕容定祯

有孕敏感的身子觉得疼痛,决定在顺胎的同时和慕容定祯说些家常话。

「朕会的……」慕容定祯微微蹙眉,腹中已经能够感觉到因薛承远触碰自己的肚子在使得胎儿慢慢翻动。

「皇上若是觉得疼,就告诉承远。」

「继续,朕受的住」慕容定祯慢慢舒了口气,经过薛承远的一番动作,他的腹底是开始觉得有些撑痛。

「那皇上近来胃口如何?可有按时进食?」薛承远不断的和慕容定祯说话,以分散他的意识,手上则开始加力,双手贴

在慕容定祯温热的腹部上,为慕容定祯扭顺胎位。

「……」随着薛承远对胎儿稍用力量的扳动,慕容定祯仰了仰身子,侧过了头局促喘息着。

现在他怀胎七月体况特殊,腹中任何触感都会极为迅速的传播开来,薛承远虽然只在轻轻的扭动胎儿,却还是让慕容定

祯觉得疼痛难当。

薛承远见慕容定祯开始虚弱的喘息,立即拿出了银针,掀开了锦被,为慕容定祯扎在了胸腹的安胎穴位上,又探到慕容

定祯的脚骨旁,抬起慕容定祯锦被下白皙紧绷的脚掌,按捏着顺胎的穴位。

躺在床榻上的慕容定祯全身酸痛难忍不再多言,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喉间发出着轻微的闷哼声。

「皇上」曾钦格拿着丝帕,站在床榻旁俯身为正在顺胎的慕容定祯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

这样令人局促压抑的过程持续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慕容定祯腹内因顺胎而引发的腹痛并不十分剧烈,却还是让他觉

得非常不适,可慕容定祯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想安然诞育下腹中的胎儿,这一关他必须度过。

「皇上,今日就到这儿,您是否还觉得疼痛难捱?」薛承远重新起身坐回了床榻旁,从药箱中拿出了柔韧紧致的丝缎腹

带,问道。

「好多了……」不再有人碰触自己怀胎敏感的肚子,瞬时让慕容定祯舒缓了不少。

「皇上,这是臣让御医院特意制作的,专为皇上矫正胎位而用,每次顺胎过后请皇上务必穿上这腹带,以保持顺胎的疗

效」薛承远将明黄色的丝缎腹带呈了上去。

「那就为朕穿上」慕容定祯接纳了这个提议,托着肚子靠起了身子,事实上现在只要对他腹中胎儿有利的提议,他都会

尽可能的接纳。

薛承远将腹带展开,小心的包裹在慕容定祯隆起的腰身上,又扣上扣带,紧致贴身的腹带立即将慕容定祯的腹部形状勾

勒的异常圆耸。

「皇上觉得这腹带紧吗?」薛承远伸手又为慕容定祯调了调扣带,温声道。

「还行」慕容定祯挪动着左右则了则身子,虽说腰身带上腹带后更加紧绷,但也没有让他感到呼吸不畅,而有腹带托着

他有孕的肚子,似乎立刻身上也轻快了不少。

「这样臣就放心了」薛承远听后收起了床榻边的药剂和针盒,曾钦格则上前为顺胎完毕的慕容定祯披上了丝质的睡袍。

正当曾钦格想开口询问关于顺胎后应当如何注意侍奉慕容定祯的事宜时,外殿忽然传来了一阵快步声。

「启奏皇上,程将军在殿外求见」宫侍在外殿禀报道。

薛承远和床榻上的慕容定祯听到后,眼神交汇了一瞬,都预感可能有什么紧急的奏报,否则按理说程宇扬不会清晨专程

来到这乾玄殿寝宫。

「宣」慕容定祯理顺了睡袍,扶着腰靠回床榻的软垫上。

「臣,程宇扬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威风凛凛身着铠甲的程宇扬两步走进了内殿,在远处跪下行礼道。

「这么早有何要事?」慕容定祯转过头望向了程宇扬,沈声问道。

「回皇上,昨夜军中有快报传来京城,几日来南方平越州、关谷州、湖恩州内连有叛军作乱,似有星火燎原之势」程宇

扬肃声道。

「叛军首领可有查明?」慕容定祯冷道。

「还没有,臣特来请旨,望皇上速下定夺。」

慕容定祯靠在床榻上细想了片刻,昭远三年后全国再罕有叛乱,这次事发一定事出有因,继而道:「令方闻晟派遣手下

兵马前去南方三州镇压叛军,火速查明叛军首领后立即回报。」

「臣遵旨」程宇扬领命道,抬起眼帘见薛承远和曾钦格都侍奉在床榻旁,慕容定祯披着睡袍身盖锦被面色苍白的靠在软

枕上,而被下隆起的腹部宣告着皇上怀胎已有些时日了,满是关怀的道:「皇上近来身子可好?」

「都好」慕容定祯淡淡敷衍道,两手合紧身上的织龙睡袍,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让别人见到自己有孕的样子,又开口吩咐

道:「再有,公良飞郇现今身子不便,京畿附近与皇城防卫你和林玄瑞务必要尽责严守。」

「是,皇上。」

同日清晨,在天云国北疆锡尔勒郡库德城,汪氏商行的宅院内,康勤盛端着饭菜走到了卓允嘉就寝的卧房门前,深呼了

一口气才轻声敲门道:「少爷,勤盛给您送早饭来了。」

昨日诊病直至深夜,获悉少爷得此绝症后康勤盛一夜辗转难眠,天不亮就招呼着下人为卓允嘉做了饭菜,他想尽可能周

到的伺候卓允嘉度过最后这段日子。

「进来」屋内传来了卓允嘉的声音,康勤盛于是推门而入,见卓允嘉衣冠端庄的坐在桌前正在翻阅账本,看似早已仔细

梳洗过了。

「少爷,您什么时候起身的?」康勤盛在桌上放下了饭菜,探问道。

「昨夜睡了两个时辰」卓允嘉正翻阅着账本,心不在焉的回道。

「少爷,您现在应当多多休息才是」康勤盛叹气,将热腾腾的饭菜一碟碟的都端上了桌子。

「呵呵,再过些日子就能永远歇着了,趁现在还是多做些事」卓允嘉合上账本,苦笑道。

康勤盛听卓允嘉这么说,眼中只觉得一片潮湿,闭了闭眼道:「少爷,您先安心在这里养着,我今日就再去为您请大夫

,还可以派店内的伙计到中原去为您请大夫,天无绝人之路,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卓允嘉站起了身子,轻拍上康勤盛的肩,道:「勤盛,不用自欺欺人了,记得这『寒血症』在我幼年之时就曾听古潍御

医段衍卿讲过,患病者的确无药可医。只是现在想来,这病病因不明,怕是不要染给你们才好。」

「少爷,您千万别这么说,服侍您是我应当做的」康勤盛想到这些年卓允嘉对自己一直礼遇有加,给的年金更是这库德

城内所有商行之中最高的,眼看如今卓允嘉有难,自己怎能袖手旁观。

「多谢」卓允嘉心中有几分感激的道,都说树倒猢狲散,现今自己身患重疾,还能听到这样的话,倒也觉得有几分安慰

「少爷还想回兰汀城吗?」

「想」卓允嘉不堪的点头道,只是从这库德城到南疆兰汀城,依照昨日大夫所言,时间真的不够了。更何况自己现在常

常觉得全身发冷,应该也是这寒血症所致,如果将最后的时间浪费在路途上,怕是连为商行周全的设计交托都无法完成

康勤盛看着卓允嘉的表情,揣摩着卓允嘉心底面对人生最后时刻的悲凉与孤楚,忍住了泪将粥碗端了过去:「少爷,无

论如何,您还是先吃些饭菜,身子要紧。」

「嗯」卓允嘉淡淡笑笑接过了粥碗,即使他现在没有任何胃口,也实在不想为难下人。

「少年您坐下慢用,我再去给您端些补汤来」康勤盛看卓允嘉准备坐下用饭,忙欣喜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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