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书寻冷汗直冒,哂笑:“当然,当然……”
琵琶侧过身,沉沉叹了口气,才道:“为师我是为了江湖未来的走向,采菊事业的进一步发展,江湖势力的重新分割和正邪力量的相生相克而贡献着自家的一份微薄的力量。在如今的江湖之中,不管是正是邪是美是丑是善或是恶,心中均有一个有所敬畏的人。”他的语气渐渐变得深沉与内敛。
莫书寻好奇道:“是谁?”
“音僧。”琵琶望着莫书寻,缓缓从自己的嘴巴之中吐出了这两个字。
莫书寻诧异:“音僧?那个让师傅你流连忘返的美人音僧?”
琵琶严肃:“为师我流连忘返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存在于他身上的那份江湖使命感和江湖责任感,这些包袱太重了,所以我不得不对他流连忘返,因为为了这个江湖,我必须这么做!小馒头,你可懂?”
莫书寻郑重点头:“师傅,现在我懂了!”
琵琶望着莫书寻缓缓点了两下头,继续:“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为了让他还俗,可是如何让他还俗,怎么还俗,还俗的具体方法以及步骤是什么,这些种种种种,为师都要经过辗转难眠夜不能寐的深刻思考和自我反思过,才得出的答案。而答案永远有且只有一个。”
莫书寻此时的心已经被那份沉重的使命感压得喘不过气来,继续竖着耳朵慢慢听琵琶缓缓道来。
“答案只有九个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琵琶慢慢闭上眼,吐出这句话之后的他顿时感觉心中轻松了很多。
而莫书寻的心中一抽,望着自己的师傅不敢置信道:“师傅,所以你,你,你……”
琵琶缓缓点了点头,双目望着远方斩钉截铁道:“是,为师我昨日夜里,偷偷潜入了他的卧室,对他洒了为师刚研制出的顶级媚药,却不想,他兽性大发……!”
莫书寻的心狠狠得揪在了一块,恨不能去代替自家师傅去承担那份痛苦!可惜,却不能,更无法!
琵琶回想着那不堪的一幕,躺在床上闭上眼,双拳紧握道:“没错,他兽性大发,对着早以躺在他床上的我,狠狠得击出了一掌,那一掌,用了他至少七成的功力;那一掌,他打在我身,痛在我心;那一掌,打破了为师这颗一心希望武林繁华昌盛发展的,苍茫的心……”情到至深处,琵琶哽咽,再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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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的真相也确是如琵琶所说,本着拯救江湖未来于当下这岌岌可危的现状和江湖中人成天无病呻吟的自得其乐沾沾自喜也不知究竟喜个什么玩意儿的想法,他抱着拯救苍生与水深火热之中的伟大宏念,终于在昨日望见倾世之姿绝代更甚的音僧后脑中那些圣父情节全数喷涌而出!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绝望心理,他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得迈进了自己的小屋将自己的身体从里到外从外到里尽数洗了三遍有余,末了还不忘喷上自己小花岛秘制的小花膏来增加自己的魅力和诱惑。
夜幕很快降临。他双目苍茫得望着远方,怀中塞着一管自己刚研制出来的终极媚药,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去换来这一次的战役!战斗的号角已经拉响,不容他再犹豫再质疑再徘徊不前!既然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那么第二步第三步也必定即将到来!他视死如归得挺直胸躯,在黑夜的庇佑下坚定得走向了音僧的房间,以一种异常决绝的方式,为江湖未来的战争与发展贡献着一份独一无二的光和热。
当时为音僧的坐禅时间。所以琵琶异常顺利有惊无险得进了房间,并且有惊无险得爬上了音僧的床。他尽量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紧张,可惜收效甚微。终于花了一炷香功夫把衣服全数脱尽之后,他心下才微微释然,想来强力媚药和自己的魅力加在一起,必定会是势不可挡的吧。
第八章
躲在床上尽数幻想的琵琶抚摸着盖在自己床上的被子,一股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瞬间笼罩上了他的心头,他闻着被子上淡淡的檀香味道,便不知不觉得进入了梦乡。
许久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响起,琵琶瞬间从美梦中惊醒,心跳开始急促,将手中的那管媚药剂握到手指关节都生疼,他听到音僧点蜡烛的‘叱拉’声,洗漱的声音,时不时在房间内响起的脚步声,琵琶躲在被子里屏住呼吸,时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他的气息随着他的脚步声离琵琶越来越近,琵琶的心脏都快要停止,终于,音僧停在床前不动,琵琶听到了他脱衣服的声音,之前所有的躁动不安和彷徨都在瞬间离琵琶而去,此时他似乎听见了千万朵娇柔的花在他耳边一齐绽放的温润声音,自己一直以来的期待和盼望在下一刻应该就可以实现。
琵琶轻轻吐出一口气,不想,正是因为这个大意却让音僧双眉紧蹙,将刚要退下的里衣快速穿了回来,对着房间警惕道:“谁!”
琵琶的额际衬出了汗水,又将呼吸屏住而不让对方发现,可惜因双手下意识的紧握而使得被子微微动了一动,音僧一眼望去,终觉得是床上不大对劲,于是大手一挥,床上的被子被掀翻在地,露出了浑身赤果的琵琶。
音僧瞬间愤怒了,之前不管琵琶如何跟踪他纠缠他他的确是没什么所谓,因为琵琶尚未触及到他的底线,所以所有的纠缠不清他都可以视若无睹视而不见,可如今琵琶赤身果体得出现在自己的床上,若是这件事让江湖中人知道,这大音寺又怎还能容得下自己!所以他的愤怒并非没有来由,皆因不想离开大音寺不想离开这处圣洁的地方,他要的仅仅只是一个能供他停留的处所而已。
琵琶见音僧脸上愤怒似乎明白了此次自己似乎又要遭殃,上次应被江湖邪教所盯上而导致自己失去了七层功力,被数十个顶尖高手围追堵截后还能保留三分实力已经算是难得,可现在他音僧形单影只,想来若要凭借自己的剩下的三分实力也应该可以略略赢过他的才是。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他真的不愿动用武力罢了。
“你为何在这里?”音僧斜睨琵琶,语气中的不屑已经不再隐藏。
琵琶回神,双手已经在开始微微颤抖,可面上却依旧调笑道:“自然是为了美人儿你了。”
音僧的脸色隐藏在烛光之中,看得不真切,缓缓从唇中吐出两个字:“继续。”
他略顿,道:“此次前来我是为了告诉你,琵琶我收的徒弟已足以继承我的衣钵了。你可还记得你我之间当初在崖顶的誓约?”
音僧默了一默,想起早晨看见的那一幕,才道:“自然记得。”
琵琶喜:“如今我徒儿已经足够继承我的衣钵,我自然会放弃我的江湖身份。所以我如今找你,需要你履行约定。”
但是音僧当初的本意是若是琵琶愿意放弃俗世身份的话,可以来找他出家遁入空门,可很明显琵琶是自己单方面得会错了意,于是当即怒道:“请施主自重!你来找我准备出家何必赤身果体得出现在我的床上?!”
琵琶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做准备出家,这大好凡世繁华妙景美人月下他尚未享受足够,他何必要如此想不开遁入那所谓空门,那岂不是自找无趣么。“我何时说过我要出家?”
音僧怒意更甚:“既你不愿出家,当初你何必与我那般约定?”
琵琶更是反应不过来,呐呐道:“当初你只让我放弃俗世身份便来找你,如今我放弃了,自然是来找你,不然我何苦和你约定?”
音僧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爆发:“放弃俗世身份,即舍情弃爱,断恩割仇,抛却红尘,四大皆空。如此方才算放弃俗世,再无身份。”
琵琶沉默。若真是如此,如今便是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放弃。即使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态的未来发展不容乐观,但是此时除了面对他再无他路可走,不管是生是死是残是废又或者是两败俱伤一半一半……总归得有个结局。于是此时被赌徒的心理控制了自己内心的琵琶望着眼前美得不似人的音僧心中一横,终是咬紧牙关将手中的强力媚药投向他的口鼻,随后他睁大眼想要看看这个以美貌冠绝天下的男子在情欲的支配下会做出什么让自己感到不齿的事情来。
可惜事情似乎远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本该失去理智转而由欲望支配的音僧此时竟然分外淡定,只是之前那份飘渺大气的气场如今竟变得阴暗可怖诡异森冷,他望着琵琶竟还露出了一个异常反常的笑,只是那个笑冷得足够让琵琶全身的血液都冻结。
琵琶还想说些什么,那边的音僧已经举起了双手,开始凝聚内力对琵琶发动致命攻击。琵琶一个侧身险险避过,将自己的衣服从身边拿起慌乱之中穿上,可那边的音僧丝毫不给琵琶喘息的余地,一招连着一招且势头一招比一招来得猛烈,似乎不置琵琶与死地他便不会罢手般,完全没有让琵琶招架的空间。而且音僧的内力比琵琶想象得要深厚的多得多,只剩三层内力的他根本不是音僧的对手,所以很快的,他便败下阵来,生生受了音僧的一掌后终于支撑不住,躺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音僧冷酷无情得转身忘了琵琶最后一眼,即转身离开。留给琵琶一个让他肝肠寸断绝望死心的不羁背影。
琵琶此次为了江湖和正义的出始任务宣告失败,他对不起江湖和人民,对不起所有在他背后默默支持他鼓励他的群众们,对不起小花岛的光辉荣誉,更对不起他自己。
他万念俱灰,默默得闭上眼睛,准备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之中等待死亡。可惜清晨没有等到,阳光也没有等到,而是等到了一只恰巧路过闻到血腥味便以为自己撞了邪的莫书寻。
果然还是自家徒弟好啊……琵琶躺在床上,虽然已经差不多类似于高度残疾,但是那张虚弱的脸更是惹人怜爱。他默默望着床顶,开始思考自己这一生,究竟是失败还是荣光。
当人经历了一次生死挣扎之后,心中自然会对执念看淡许多。而此时的琵琶也不例外。对音僧已经努力了三年有余,或许他应该学会放开。
当这个决心下定那一刻,琵琶心中一片释然,是啊,放开吧,放开吧……
他决定等莫书寻进门来帮他换药的时候,他就和自己的徒弟回小花岛去,江湖上的纷纷扰扰他似乎已经开始麻木,不想再介入。采花采得也已差不多,再不收手想必迟早会得花柳病,若是纵欲过度而提早衰老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小花岛好,轻松自在,更不用担心有谁能找上门打扰自己。因为江湖之中根本无人听说过什么小花岛。
琵琶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又这么无意识状得又昏迷了过去。莫书寻打开门,望见自家师傅如今一副虚弱模样,终是忿忿不平得下定决心再去一次大音寺把音僧找出来,就算哀求也要把音僧叫来,既然那大夫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么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试上一试。
而等他终于历经千辛万苦爬上那一千层阶梯的时候,又是一天过去。进入寺庙随意问了一个小僧侣得知音僧的所在地后,莫书寻便直奔去找他。只是出乎莫书寻想象的是此时音僧并不是孑然一人,而是和许多江湖老者在商论着什么。
可莫书寻管不了他是在吃饭开会还是如厕,他只知道若是在师傅再次醒来之前赶回客栈,怕是会让师傅起疑了。所以他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就朝音僧跪了下来,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和师傅比,别说是黄金,就算是钻石也舍得。他抬眼双目朦胧得望着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美人音僧,声音哽咽道:“音僧前辈,求你,求你救救我家师傅……”
音僧望着莫书寻沉默。
反倒是音僧身侧的老者们开了口,其中之一对着莫书寻急道:“年轻人,有话好好说,何必下跪行如此大礼。”
莫书寻却并不理人,双眼仍是直直望着音僧道:“前辈,那个大夫说我家师傅就快死了,你快去看看好么?晚辈求您了!”
音僧仍是双目望着远方,不为所动。
身边的老者看不下去,开始怒斥:“音僧,出家人有好生之德,你怎能如此让人寒心,这小兄弟如此求你,你怎能如此装作视而不见!”
音僧双眉皱在一起,却仍不说话,不为所动。
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莫书寻的眼泪开始下滑,急道:“音僧前辈,若是我师傅醒来见不到我,心中必会起疑。此番我偷偷溜出来,只望您能看在我师傅一个将死之人的份上,别再与他计较。若是你治好了他,我必定将他看好,再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音僧叹出一口气,望着莫书寻许久,才终道:“如此,你且起来。我随你去一趟便是。”
莫书寻喜出望外,朝着音僧磕了一个响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和音僧一起下山去救师傅。
所以等琵琶缓缓转醒的时候望见自己眼前站着的是自家满脸焦急之意的徒弟和面无表情的……音僧?他强忍内心的强烈冲击感闭上自己的眼睛又张开,发现音僧的确是站在了自己面前之后整整用了三分钟时间反复告诉自己这个不是臆想不是幻觉后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的心突然愈加淡然,望着莫书寻心中一叹,没曾想他真的将音僧给请下了山。
“师傅,我求音僧前辈给您治病呢!”莫书寻望着琵琶,笑得温暖。
琵琶只是淡淡道:“小馒头,你先出去。”
莫书寻望了望琵琶,又望了望音僧,心中明白个中道理,便转身出了房间,并顺手带上了门。
莫书寻出门之后,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音僧二话不说,搬来椅子坐在琵琶床边,便伸出手想要去帮琵琶把脉。
琵琶下意识得手一躲,不想让音僧察觉到自己的伤势。
音僧也不说话,直接点了琵琶的穴后,优雅得把琵琶的手拿出开始诊断。
琵琶:“……”
而音僧的双眉则越皱越紧,放开了琵琶的手开始沉思。
琵琶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的伤势已经很严重,但是最严重不过是失去全身内力从此变成江湖上的路人甲而已,难道自己的伤势已经严重到连他都要皱眉了么?
音僧终于开口:“那日晚上……他出来了。”
琵琶显然不在状态内,反问:“什么出来了?”
“……另一个我。”音僧望着窗外,皱眉。
琵琶错愕,什么叫做‘另一个我’,难道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能如他这般天人之姿?“音僧,我琵琶自贱无错,可我尚有三分尊严,你如今何必假惺惺找出这般拙劣的骗人伎俩来安慰我。那日是我相逼想让你破戒,你想杀我也是必然。又或者如今你是害怕我将你打伤我一事告知天下从而坏了你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不成?呵,你且放心,我琵琶向来一是一二是二,还不屑做那些卑劣之事。”
音僧不理会,自顾自道:“因我从小体格分裂,娘亲当年发现之后便当即决定送我上大音寺克制体内煞性,遂我不能离开大音寺,亦离不开大音寺。不管你出于什么想法一心想要我破戒,可我要告知与你,若大音寺是我最后的根,若是我离了大音寺,想来在这世界上,再无一处是我的立身之地。只因我体内寄居着另一个我,他或是我胞兄弟,或只是一只无处安身的魂魄暂时寄存在我体内,这具身体里的两个灵魂,均系依靠大音寺的佛旨过活,一生如此。”
琵琶听得呆了,原来当时音僧闻进媚药后似乎换了一个人不是没有道理更不是自己的错觉,是真有其事。他沉默,不语。望着眼前双眼专注的如昔的音僧,心中终于全部放开。如此,便让这份执念埋葬在大音寺脚,就此断了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