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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穿林箭  发于:2012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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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禹清笑笑,不再说话,那个时候,人都吃不饱,更何况狗,能吃剩菜剩饭,已经不错了……他等谢健腿蹲麻了,两个人才边说离开。

转眼过去了一年,谢健下半年就要满10岁了,谢家渐渐走出了失去孩子的悲痛阴影,养父对谢健的态度慢慢的好了起来,有时竟然也会偶尔说些温暖的话,偶尔煮一个鸡蛋给他。

养母对他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不过依旧不冷不热的,谢健也没什么意见,他很清楚自己怎么都成不了这个家庭真正的一员。

养母好面子,不愿意人家对着她的傻儿子指指点点,基本不让傻儿子出门,天天关在家里,想的就是养他一辈子。

可天天关在家里,不接触外面,傻儿子的病更厉害了,常常一坐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说。

谢健看傻子哥哥也挺可怜,常常陪他说会话,给他讲讲自己知道的有限的几个故事。

傻子哥哥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对着谢健乐呵呵的笑,渐渐连话也很少说了。

长期关在家里的人,接触的东西少,傻子哥哥变的固执起来,有时有点什么事不顺他的意,他就会发脾气。

养母现在很少管傻儿子,最近厂里弄了个责任制,做多少拿多少,再不象以前那样一锅吃饭一碗端平,她不得不把精力用在工作上,每天下班都筋疲力尽。

还好谢健因为傻子哥哥可怜,对他特别的好,傻子哥哥对他的话,也特别爱听。养父看到两兄弟相亲相爱,很是欣慰。

这天养母回来的晚,谢健正在桌子上写作业,傻子哥哥在窗户边看蚂蚁搬家。

养母脸色不是很好,招呼谢健去帮她理菜。

谢健忘了收起作业本,直接去了厨房,等理好菜回来,看见傻子哥哥正拿着作业本在乱写乱画。

谢健急了,冲过去一把想抢回作业本,傻子哥哥不肯放,谢健一急,用力一扯,把作业本撕成了两半。

谢健赶紧又去抢救课本,傻子哥哥一把按住,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肯松手。

谢健着急了:“你放手!快还给我!”说着捉着半本书用力往自己这边拖。

傻子哥哥也生气了,两只手抓住不松劲,嘴里一个劲咿咿呀呀的说些听不懂的话。傻子哥哥比谢健大4岁,力气也大了许多,谢健手指渐渐没了力,傻子哥哥用力一拽,就抢到了书,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谢健赶紧去扶傻子哥哥,傻子哥哥生气了,使劲一推,把谢健也推到地上。谢健见书已丢在了一旁,赶紧去捡书,傻子哥哥突然发了火,冲过去对着谢健就是一顿乱打。

谢健一边招架,一边喊:“妈!妈!妈!”

养母丢开东西冲进屋来,赶紧拉开傻儿子,不分清红皂白,对着谢健就是一顿凶:“你做什么了?他是傻子你不知道吗?你一个正常人和他计较什么?你就不能让着他?!”

谢健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分辨说:“他撕了我的作业本,还要撕我的书。”

养母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说话口气很差:“撕了就撕了吧,作业本撕了再写一个就是!你用得着和一个傻子计较那么多吗?!”

谢健小声的分辨说:“他撕了我的书,书撕坏了就没法读书了。”

养母仔细检查了傻儿子,确定没受什么伤,冷冷的说:“那就别读了,读了也没什么用!以后进厂顶替你爸就是了!”

谢健突然感受到一阵被歧视的心酸,久久以来盘旋在心里的压抑终于有了宣泄的口,溢出来苦麻了内心,回了一句:“你本来就不是我亲妈!你当然指望我不读书,最后也和你这傻儿子一样,成天傻乎乎的!”

养母听了这话,转手重重一巴掌,打得谢健眼冒金星,骂道:“没教养的东西!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以后不许上学了!就在家呆着!”

谢健被一巴掌打懵了,听到后面,哭道:“你本来就不是我妈!我妈早死了!你就是后妈!后妈都是恶毒心肠!”

养母听了这话,转手抓起鸡毛掸子顺手就是一顿好打,一边打,一边骂:“好你个养不家的兔崽子!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鸡毛掸子的手柄是细竹做的,很有韧性,打人痛到极点,打一下就冒起一条红肿印子。

谢健挨了几下,实在受不住了,转身朝外面跑去,后妈还在后面骂道:“站住!你今天要是走出了这个家门半步,以后就别回来了!”

谢健一边哭一边跑,准备去厂里找养父。想了想,觉得找到了养父,估计也没什么用,实在没地方去,跑了一会,不知不觉跑进了砖厂的狗窝边。

几只小狗正闭着眼睛在喝奶,母狗温柔的注视着他们,还不时舔舔他们皮毛,看起来很是温馨和谐。

谢健看了一会,怔怔的有点出神,有自己的妈妈多好啊,虽然他从没见过妈妈,但是在梦里,妈妈对他很温柔,很爱他,无论他说什么,妈妈都微笑。绝对不会象后妈一样对他冷言冷语,恶声恶气。

长期寄人篱下让谢健有种对任何美好事物的向往感,虽然养父现在对他还可以,但是总感觉隔着点什么,养母更不必说,一直以来对他态度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去年以来,把失去孩子的痛苦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谢健蹲了一会,腿有点麻,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拉了一根草放到嘴里咬。这草茎带了点微微酸涩,吃在嘴里不是知味。

母狗最近常常看到谢健,知道他不会伤害它们,渐渐也放松了警惕,挨着小狗侧躺了下去,时不时的睁眼偷看一下。

谢健看看天,天刚擦黑不久,养父要半夜12点才下班,等晚上养父回了家,再回去吧,现在他一个人不想也不敢回去。

刚才哭了一会,又跑了一阵,谢健觉得有些疲乏,靠着砖垛,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健突然被轻轻摇醒,睁眼看到张禹清在旁边,问:“你怎么来了?”

张禹清喘了一大口气,说:“你爸都找到我家来了,说你跑了,他把你熟的几个同学家都找了一遍,找不着你,都快急死了。”

谢健听了,心里稍微感到一点暖和,说:“我妈打我,我就跑出来了。”

张禹清噌一下站起来,高声说:“又打你了?打哪里了?我去找她算帐!”

谢健摇摇头说:“我不想回去了,她也讨厌我,我也不喜欢她,可是我不知道去哪里。”说着,学着大人的样,大大的叹了口气。

张禹清正要说话,谢健打断他问:“我爸呢?他走了?没跟你一起?”

张禹清回答说:“我说我不知道,猜想也许你来这里,才偷偷跑来的。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谢健想了想,觉得天大地大,实在没自己的容身之处,说:“我还是回去吧,也不能天天去你家。”

张禹清有些急,说:“你还回去干嘛?回去你妈又打你。”

谢健沉默了一会,说:“我也不想回去,可是没有地方可以去,我想跑很远很远,不回来了,可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张禹清心情也沉重起来,说:“以后我长大了,要赚很多很多钱,再买一个很大的房子请你去住,这样你就不会没有地方去了。”

谢健笑起来,说:“我以后长大了,也会赚很多很多钱,以后也请你来住。”

张禹清伸手认真的说:“来,拉勾。”

谢健笑得很开心,和他拉了勾,还信誓旦旦的说一百年保证不会变。

张禹清一直把他送到门口才走,谢健进了门,看到养父坐在凳子上发呆,赶紧叫了声:“爸,我回来了。”

养父看到他,赶紧拉过他来,仔细看了看,轻轻摸了摸谢健脸上的红印,说:“你妈脾气不好,以后你就少跟她顶嘴吧,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委屈你了。”

谢健恩了一声,没说话。养父突然一把抱着他,拍着他的背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可你妈也不是坏心眼,她只是心情不好,你就忍忍吧,以后不要和她顶嘴了,好吗?”

谢健第一次感受到养父的爱,红了眼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的点头,贪婪的吸取这少见的温情。

这次事后,养母对他的态度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更少搭理他了,走进走出的,也不带眼看看他,谢健早习惯了,也没什么难过。

只是他最近放学后,一定会去看看砖厂的黄狗一家,一天不看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把自己对家的渴望已经完全的寄托到了它们身上。

突然一天,大狗哀怨的低鸣,一声又一声,谢健老远就听到,赶紧跑了进去。

大狗被铁链套住,不停的来回挣扎着想要往外面走,一边叫,一边用力扯着铁链。

谢健这才突然发现小狗都不在了,一惊,回头对张禹清说:“怎么办?怎么办?小狗肯定是被偷了!”

张禹清肯定的说:“被偷是不可能的,狗是认主人的,不是主人谁都动不了它的崽儿,小狗肯定是被主人送了。”

谢健急的团团转,问:“那怎么办?你看狗妈妈多着急啊,它会难过死的。”

张禹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狗长大都要送人的,小狗到了别人家里,以后就会很快乐的生活的,以后又会再生小狗啦。”

谢健看着狗妈妈难受的样儿,自己也难受,于是催促着张禹清赶紧走,说这几天就不过来了。

张禹清要笑不笑的被他扯着衣服往外面走,一边说:“你怎么那么爱哭呢?人家都说小时流尿,长大就爱哭,看来你小时肯定经常流尿。”

谢健顿了顿脚步,说:“你才流尿呢,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先走了!”

听着谢健威胁的话,张禹清心里笑得肠子打结,赶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张禹清其实对同学都不怎么好,惟独对谢健有求必应。张禹清当时在父亲死后母亲改嫁的阴影里生活了大半年,也和谢健一样常常被人在后面骂着没爸爸的野孩子。

不过他是属于硬脾气型,惹烦了他就动拳头,为此没少被人家告状到家里,等人一走,爷爷并不责备他,只是一杯一杯的对着墙壁上的照片喝闷酒。

所以当他看到谢健被那帮小孩欺负时,他很主动的举起了拳头打得那帮嘴欠的小孩们屁滚尿流。等后来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他爱打架,自然而然也就孤立了他,不过他毫不在意,有谢健跟他说话就够了。

谢健也没有爸妈,张禹清生出一种两人同病相怜的感觉,两个没有爸妈的孩子凑在一起,彼此用自己微弱的体温互相温暖对方的心。

张禹清想着自己比谢健大,就是他哥了,哥哥照顾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再说了,谢健那么可怜,后妈那么凶,以后一定要好好赚钱,买大房子让谢健去住,让他早日脱离这个苦海。

06.埋葬愿望

忍了几天,谢健想着大狗应该从失子之痛里面解脱出来了,于是放学又叫着张禹清去砖厂。

张禹清笑着答应了,他对谢健喜欢去看狗这个爱好有点不理解,他虽然也无父无母,好歹有个爷爷带着他,更何况在他8岁以前,他也享受过真正的父爱母爱,不象谢健一样,一直靠着想象来抚慰自己的心灵。

谢健见张禹清走的磨磨蹭蹭,赶紧挽了他的手,拖着他往前面走,走到狗窝前,才发现狗窝里空空的,连大狗都不在了。

谢健一惊,转过头对着张禹清说:“怎么办?大狗都不见了。” 张禹清看了看狗窝,说:“我们去问问。”说着拉起谢健向大门走去。

管大门的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大爷,大爷知道他们最近常来看狗,叹了口气说:“这狗昨天挣脱了链子跑出去,被车撞了,好象被丢在食堂那边,你们去哪里看看吧,也不知道……可怜哪……”

谢健听了,丢开张禹清扭头就跑,张禹清赶紧跟在后面,两个人朝食堂跑去。

食堂里没几个人,谢健在旁边转了转,并没有看到伤狗,心里松了口气,对张禹清说:“没看到狗,说不定放在哪里养伤呢。”

张禹清神色倒严肃起来,抿紧了唇,目光在那几个人身上扫了扫,转身出了食堂。谢健奇怪,跟在他后面,问:“你干嘛呢?”

张禹清并不答话,绕到食堂后面,又凑到垃圾堆前看了看。谢健站在一旁,有点犯迷糊,正想说话,突然发现一张眼熟得不能再熟的黄色毛皮晾在绳子上,随着风轻轻的飘荡。

谢健眼睛都发直了,张禹清顺着他目光也看到了狗皮,赶紧三步两步走过去,一把蒙着谢健的眼睛说:“别看了,我们回家吧。”

谢健这时才回过神来,使劲掰张禹清的手说:“你放开!你放开!”一边说,一边流下泪来。

张禹清把谢健的小脑袋搂在自己怀里,不肯放手,说:“以后我给你买一条狗,以后也会生好多好多的小狗,好不好?”

谢健一边推他,一边哭:“它死了!它死了!他们肯定把它煮了吃了!”

张禹清心里有点难过,他明白这条狗对谢健的重要性,但是此刻无计可施,只能抱着谢健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说:“别哭了,以后我给你报仇就是了。走吧,我们回家去。”

谢健哭声不大,泪水却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面掉,哭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泪汪汪看着张禹清说:“我们把它埋了好不好?奶奶说死去的人都要埋进土里,灵魂才能升天,否则就会变鬼,我们把它埋了吧?”

张禹清答应了一声,说:“现在不行,刚才有人看到我们了,一会晚点,我想办法把狗皮弄出来,你去找个纸箱什么的,我们到时把它埋到河边的树林去。”

谢健点头答应了,泪珠子还在啪嗒啪嗒的流,被张禹清拉着往外面走。

出了大门,张禹清说:“你去找个纸箱,然后去河边的小树林等我,我一会就回来。”说着左右看了看,一猫腰钻钻进了小树林。

谢健一直以来,对张禹清就有莫名的强大信心,听了这话,知道张禹清要再转回去偷狗皮,忙用手背抹了泪水,朝家里跑去。

谢健在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空箱子,突然记起路口的小卖部阿姨也许有,书包也没放,赶紧去了。费不尽的力讨了个半大盒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装的下,又怕张禹清等急了,忙去了小树林。

谢健到时,张禹清还没来,等了一会,谢健焦急的跑到外面张望,正想着要不过去看看,就看到张禹清飞快的朝这边奔来。

谢健迎上去,还没说话,被张禹清一把拽了躲进小树林。张禹清大口的喘气,好一会才说:“我被人看到了,不过我跑的很快,没被逮到,以后我们也不要去砖厂了——他们应该不知道我是谁。”

说着从衣服里掏出狗皮来,狗皮已经被晾得半干了,谢健眼又红了,含着泪把狗皮卷了起来,勉强塞进小盒子里。

张禹清找了个粗点的树枝掘土,但是土有点硬,不太好挖。谢健见状也找了跟树枝帮着挖起来,纸盒子不算大,但是靠树枝挖这样大一个坑还是不容易,一会手上就磨红了。

谢健咬了牙没吭声,他今天是下了决心要让大狗入土为安,再苦他今天也认了!

张禹清挖了一会,手有点痛,抬头看了看谢健,谢健有些出汗,咬紧了牙,手里动作不停,他力气小,每次只能抠一点下来,但就是这样,他也一直神情专注的挖坑。

张禹清有些佩服的看着他,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大的毅力,真不容易。

谢健挖了一会,感觉手又酸又痛,停了下来,说:“我休息一会。”

张禹清说:“你休息吧,我来挖。”说着更用力的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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