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他握着我的手开始跑。我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只得跟着他一起跑。
我们穿梭在草木间。
人群的声音正朝着我们的方向接近。
我搞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哪一方的人马,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凌司跑。
连奶奶雇用的人也都有拿枪吗?如果他们有拿枪的话,等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他们会被杀凌司吗?
真是荒谬……
这里是日本耶!这里是个不能合法持有枪械的国度耶!
可是,为什幺会这样?
而且,我不敢相信奶奶会雇用非法人士。
还有,雇用凌司的人到底是谁?
他说「明天」才要放了我,那不就是今天吗?可是,为什幺还会有这幺多人卷进这场混乱中?
我想起枪声和车子擦撞的声音。
或许已经有人伤亡了。
发生这种事……哦!真教我不敢相信!
这真像是动作片里才有的场景,我绝不相信现实生活中会发生这种事。
「站住!」
被发现了。会是哪一派人马发现我们的踪迹呢?
我不知道。凌司还在跑,我也只好继续跟着他跑。
没有一个可以供我们藏身的地方吗?我跑得呼吸急促、双脚发疼。
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啊!」
我跟不上凌司的步伐,踉跄地绊倒。
不行!我得赶快爬起来和凌司一起逃。
我想抓住凌司的手。
「雅基!」
听到凌司的叫喊的同时,我听到一声枪响,那声枪响离我好近好近啊!
「呃……」
原本该是抓住我的手垂了下来。
凌司的身体彷佛一片飘零的落叶,在空气中摇摇晃晃,然后砰的一声倒在地面上。
「凌司……」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凌司,为什幺你不抓住我的手?如果你不抓着我的手,我铁定跑不了的。
「凌司!」
我大声叫他的名字,但是他却一动也不动。
他被枪击中了。
我的脸霎时刷白。正当我想到凌司的身边摇动他的时候,我的手臂被随后赶来的人牢牢的抓祝「走开!」
「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我转头看看他们,是一群比凌司还要壮硕的彪形大汉。他们就是奶奶雇用来找我的人吗?这群手里拿着枪的男人真是奶
奶雇用的人吗?
「你们离我还一点!」
「快点过来呀,少爷!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动才找到你的下落耶!」
他们硬是把我拉起来,并且把我架走。
「不要!凌司!」
不管我怎幺叫唤,凌司还是躺在地上不动。
「谁!?有谁可以救救凌司?」
「好啦好啦,我们待会儿再打电话叫救护车来好了。不过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救他一命就是了。」
说着,男人们哈哈大笑。
「凌司!凌司——」
「你真不是普通的吵耶!给我安静一下!」
忽然,我的心窝上挨了一拳。接着,我的意识逐渐涣散。
谁来救救凌司?
再不救凌司的话,他会死掉的!
凌司……
***
我正躺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
我唯一的认知就是我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墙上挂着一幅价值不菲的画作,房间里还有一套质地良好的沙发椅和雕工精细的桌子,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富丽堂
皇的家俱。这个房间好象是饭店里才会有的豪华房间。
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我原先穿在身上的衣物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一套新睡衣。
我想起自己从凌司身边逃走后,一直在大马路上奔跑。然后凌司发现我……我努力的回忆之后发生的事。
枪声响起,凌司应声倒下,然后躺在地上不动。
对了,凌司怎幺样了?他们真的有打电话叫救护车吗?
我起身爬下床。
「好痛!」
低头一看,我看见自己的左脚上裹着绷带。
对哦!当时我赤着左脚拚命的跟在凌司后面跑。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受伤的。
不过,这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凌司。
我穿上放在床下的拖鞋。
这时,门边传来咚咚的敲门声,然后门被打开。
「咦……」
门外出现我挂念的祖母的身影。
对!我就是为了见奶奶才会在寒冷的夜里奔跑。
但是,她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对我露出亲切的笑容,她的眉头微皱,表情僵硬的说:「你可以下床活动啦!?」
她看我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她不是我认识的奶奶。我所认识的奶奶一看到我都会对我露出一个既优雅又
亲切的微笑。
「我并没有受重伤。我,我在回家的路上被捉走……」
「我知道。当我看到那封签着你的姓名的信时,我就已经心生怀疑了。所以我才会私下找人寻找你的下落。」
「签着我的姓名的信?」
我不记得自已曾经写信给她。
「是一封用文字处理机打上收信人和寄信人姓名住址的信。信上大致说你打算放弃一切离家出走。我觉得很不对劲,但
是信上却又有你的亲笔签名,更何况我手上只有这封信,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报警。」
是那张纸吗?我当时签下自己名字的那张纸就是奶奶收到的信吗?
「我当初就是怕遗产的分配会引起纠纷,所以才要你快一点搬过来住,没想到……」
「整件事的幕后指使人是谁?」
「我的二儿子,也就是你爸爸的弟弟。算起来,你还得叫他一声叔叔。」
「他计画把我关起来,让我无法在遗产分配的那一天出现?」
「不只是那样。」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到底还有什幺我不知道的事?
「我看过那卷录像带了。」
我猛地抬头重新面对她。
她不仅仅只是深锁眉头,还有更多的嫌恶之情。
「我不知道你有那种癖好。」
「那是……被迫的……」
「但是录像带里面的你看起来不像是被强迫的。」
我无法反驳她的话。我无法对她说那是被训练的结果。再说,就算我向她解释,她也不见得会谅解。
「我对男同性恋发生性关系之类的事感到十分的反胃。」
我不想再做任何的辩解,听到她这些话就已经足够了。
「那卷恶心的录像带好象边有流入某些亲戚的手中。我想大家在看过那卷录像带后,一定都会反对浅羽家收养你这件事
。」
言下之意是就算大家不反对,她也不想收养我。
我低头不看她的脸。
「我的二儿子一直都认真的帮我丈夫打理公司的一切,所以他好象很不能谅解被我丈夫断绝父子关系的大哥回来继承我
丈夫的遗产。因此,他一手策画了一场假车祸,夺走你父母的生命……」
我惊讶的抬起头望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
「我父母是……」
「没有任何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他是主使者,所以就算报警也是没用的。还有,他原本是打算连你一起除掉的,可是你
那一天却不在车上,幸运的逃过一劫。因此他又想出其它的办法来对付你。我想,他大概是认为你充其量不过是个孩子
,可以让他任意的摆弄吧!因为要是连你也在你父母身亡后相继出意外而过世,别说是别人,就连我也会起疑。所以他
才会出此下策。」
她的语气很冷淡。
我曾经认为那一群带枪的男人不是受她雇用的人,很显然的,我错了。
这个家不只是富有而已。
我想,爸爸当年一定是憎恨自己的身体里也流着残忍的血液,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离家出走。
应该不是单纯的婚事受阻这种问题而已。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无法置评。
但是,我之前坚信的理念到底是什幺?相信了她优雅沉稳的表相,却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凌司……凌司呢?」
「你是在问我那个长发男人吗?他死了!」
我受到莫大的打击。
「死了……真的吗?」
「我干嘛骗你!听说在救护车到达的时候,他早就死了。」
我整个人顿时失去力气,跌坐在地板上。
就算我后悔也来不及了。
如果我当时不背叛他的话,他就不会死……我泪流满面,泪水簌簌滴在撑在地板上的手。
她轻蔑地问我,「你真那幺在意那个男人吗?」
是的,我喜欢凌司。
任谁都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对了,遗产分配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我的二儿子因为这些事被取消继承权。我们不允许家族里有犯罪纪录的人存在
,这对他已经算是最严重的惩罚了。」
他们居然打算用这种方法来惩罚他所犯下的罪行?我真是服了他们。
我现在对继承遗产这件事更不感兴趣了——不!应该说我一点意愿也没有。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在意的就只有温暖的
亲情而已。
「你可不可以放弃你那一份的遗产?当然,我会给你一笔足以供你玩乐挥霍的数目。」
我的泪已干。
这个人大概到死都不会了解我要的并不是金钱。
门再度被打开,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冲进房间里来。
她大概只有三、四岁吧!小女孩抱住祖母。
「奶奶,你快点到院子里和我一起玩嘛!」
她蹲下去给小女孩一个深深的拥抱,并且对她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这和对待我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先去院子里等我。我和这位大哥哥说完话就立刻去找?。」
「嗯!那我们来打勾勾!」
用小指和祖母约定后,小女孩又跑了出去。
祖母站了起来,用对待陌生人的冷漠表情看着我。
「我很疼那个孩子哟!虽然她是我三儿子的女儿,但是为了她,我可以不顾一切。」
我从她的表情和言谈中得知一切真相。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我、接纳我。
她最关心的是那个小女孩。也许,这一次她为了让小女孩的家人继承大半的遗产也精心策画了不少事。
例如她特地找上我。
因为这幺一来,她的次子会因为担心而立刻有所行动,便在不知不觉间掉入他母亲精心设下的圈套中,最终导致他失去
继承权。
会觉得我只是个孩子,可以任人随意摆弄的大概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吧!
我——究竟是为了什幺……
我究竟是为了什幺才会做出背叛凌司、逃出那栋别墅的事呢?
我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了。
我突然从地上站起来。
受伤的左脚传来一阵痛楚,但是它却还不如心里的痛。
「我不要浅羽家的钱。」
我没有擦干脸上的泪痕,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真的吗?」
她终于对我展露笑靥。
优雅的笑容里竟然隐藏着巫婆般恶毒的笑意。
而我以前……居然不曾看穿。
***
我回家一趟,然后火速的前往之前被凌司囚禁的别墅。至于别墅的确实住址则是我从祖母那里打听到的。
途中,我还特地绕去我们一起逃跑的那一带。
我很怕他们并没有叫救护车救凌司,他还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可是,草丛上除了被人践踏的痕迹,什幺都没有。
难道……凌司真的死了吗?
我原本可以去警察局或是消防局,甚至是去医院打探凌司的消息,但是我没有,因为我不想听到他死去的消息。
没有听到那种消息,我至少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我可以安慰自己凌司还活着,他只是从我眼前消失而已。
所以,我不敢去确认他死亡的消息。
我走到别墅前。
我打开大门。没有人。也没有看到凌司的鞋子。
我走进房子里。
房子里的景象仍维持着我离开时的模样。
距离我离开其实只过了一个晚上而已。
但是,在我的内心中,这一天彷佛有好几个月那幺漫长。
一切都回不到当初了。
毁坏的再也无法恢复。
死掉的也无法复活。
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慢慢的巡视着。也许凌司正躲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即使我很明白他不在这栋屋子里,我还是不死
心的将身体探入衣橱里仔细的检查。
我来到地下室。
冷清的房里只有一张我曾经睡过的老旧床铺。
二楼的房间里退残留着凌司的味道。那应该是凌司常抽的香烟味道……我轻轻的把脸贴在床上。奢望着床铺上还留有当
时的一点余温。不过,这终究只是空想罢了。
我走下楼,进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桌上还放着曾经拘限我自由的手铐和脚镣。
我曾经在这里和凌司有过好几次的性关系。虽然一开始大都受到他的折磨,但是最后一定都是我恳求凌司满足我。
这里到处都有凌司的影子和味道,可是为什幺独独就是看不到凌司的身影呢?
真讨厌这种感觉……
我不希望他死。
如果我在这里等他,他就一定会回来。我真的是这幺想。
不,就算他不会回来也无所谓。我这幺告诉自己。
「凌司……」
我低声唤着凌司的名字。
但是,没有人回答我。
我躺在沙发上。
好累……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觉得疲累不堪。
我闭上干涸的眼眸。
已经没有体力的我躺在沙发上,慢慢进入香甜的梦乡。
***
远处好象传来车子的声音。
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有人在走动。
我一定是在梦境里。也或许这只是我的想——不!应该说这是我的愿望吧……我听惯的脚步声的主人将大门打开。
啊啊,那个人看到我的鞋子一定会很惊讶。
是的!是我呀!是我回来了。
我要为那个晚上的事道歉。很抱歉我竟然对他做出那种事。凌司应该不会不想原谅我了吧!?我想,他一定不会原谅我
。
但是,我仍然希冀着他会原谅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换他一句原谅。
只要他肯原谅我,就算他要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有人走进客厅里来,看到我睡在沙发上,然后静悄悄的走向我。
那个人露出一个恶作剧的表情,俯视着我的睡容。
手指又轻又柔的画过我的唇。
不,不要是手指,我希望是别的东西呀!
手碰碰我的肩,让侧躺在沙发上的我仰睡着。
然后……
那个人轻吻着我。
如果这是真实的,让我就此死去找也无憾……「快起来!小男孩。」
那个人在我耳边低语着。
我缓缓的睁开眼睑。
原以为早就干涸的泪水再次泛滥。
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凌司。
这不是梦,真的是凌司耶!
虽然他的右手用白色三角巾吊着,但是他的的确确是我熟悉的凌司。
「你不是鬼吧?」
听到我的话,凌司不禁莞尔一笑。
「你在说什幺啊?我活得好好的,还没死呢!」
「可是他们告诉我你已经死了。他们说救护车到的时候,你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别说笑了,根本就没有什幺救护车。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现场只剩下我一个人倒在地上……我只是因为被近距离
击中痛昏过去而已。我醒了之后立刻开车去找一家肯为我处理伤口的医院——你知道的,我受的是枪伤,如果到一般的
医院求诊,他们都会报警处理。」
听他这幺说,我才想到凌司曾经将他的车子停在那附近。